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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老样子,河洛新军踩着欢快的鼓点齐步向前走,一直顶到离叛军只有八九十米处。这种沉默的推进给叛军造成极大的心理压力,好几名弓箭手手一颤,嗖的一箭就射了出去。其他弓箭手像是运动员听到发令枪似的,争先恐后的放箭,一波箭雨乱糟糟的飞向河落新军,敲得他们的头盔、胸甲、肩甲叮当作响,但是屁用都没有。李九成勃然大怒,挥刀连斩数人,总算是稳住了阵脚,只是每一名弓箭手的手都在微微发抖,神色惊惶,因为他们看到一千多名射士手持强弩出列,准备射击了,这种面对面的对射,第一个死的就是他们!
孔有德苦笑一声,扬手制止部下继续放箭,策马出阵,迎着森然布列的弩阵放声叫:“我乃大明叛将孔有德,请你们将军出来一叙!”
河洛新军齐齐停住了脚步,一匹黑马从中驰出,马背上一员将领十分年轻,二十岁左右的年纪,一张圆圆的娃娃脸讨人喜欢,一双大眼睛骨碌碌的乱转,显得很阳光,很难想象这么一个小家伙就是这支可怕的军队的统帅!他无视几千张对着自己的强弓,策马走向孔有德,一直走到离孔有德仅十步之遥处才停下来,朝孔有德一拱手:“我乃河洛新军参将,杨梦龙,兼舞阳卫指挥使。”
孔有德目光一霎:“舞阳卫?你们就是在去年大凌河战场打得建奴尸横遍野,射伤镶红旗旗主岳托,刺死奴酋洪太的战马,险些要了奴酋老命的舞阳卫!?”
杨梦龙说:“正是!”
孔有德深深吸了一口气,说:“怪不得了。你们不足三千人就能硬碰硬的击垮整个镶红旗,更杀透两白旗的阵列,将天雄军和关宁军救了出来,战力之强,举世无双,也难怪能以寡击众,在沙河畔将我们打得全军覆没了。”
杨梦龙歪着头看着他,说:“你对我们很了解嘛!”
孔有德苦笑:“大凌河一役,建奴死伤近万,奴酋重伤,天下震动,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只恨我没能到达辽西,追随将军纵横沙场,亲手斩下几颗建奴的首级,恨啊!”他郑重其事的向杨梦龙拱手一揖,说:“多谢将军!”
杨梦龙有点莫名其妙:“谢我什么?”
孔有德说:“多谢将军在大凌河大发神威,重创建奴,为百万惨死在建奴屠刀之下的辽民讨回了一笔血债!我虽是大明叛将,得知建奴受此重创,却也发自内心的高兴!”
杨梦龙沉默片刻,叹了一口气,说:“孔有德,你们还是投降吧,你们没有半点获胜的希望,继续打下去,只会让你的部下,你的兄弟死得更多而已,结局是不会有任何改变的!”
孔有德惨笑:“投降?如果我们投降,朝廷会怎么处置我们?是押到菜市斩首还是凌迟处死?”他目光炯炯,直视杨梦龙,一字字的问:“你能给我们一条活路吗?”
杨梦龙无奈的摇头:“不能。我没有这样的权力,不过我”
孔有德打断:“没有人会给我们活路!我们只能靠手中的刀挣扎着去杀出一条血路来!”
杨梦龙说:“你们挣扎的后果就是将胶东半岛变成了一片血海,几十万人惨死在你们的屠刀之下!”
孔有德厉声说:“那是他们活该!毛帅被姓袁那个狗官冤杀后,我们流落到山东,成了无根浮萍,他们何曾有一个人拉过我们一把,给过我们一口饭食!?在山东两年,我们受尽了冷落和刁难,就连上山砍点柴,当地都有人过来将我们赶走;我们出师援辽,千里迢迢,雨雪夹击,每天都有人冻饿而死,沿途州县非但没有给过我们半点资助,还紧闭城门不让我们进城采购军需,更站在城墙上对我们冷嘲热讽,极尽挖苦之能事!他们当我们是什么?就算是一群山贼过去,他们都会扔几个钱下来吧?我们过去求他们提供一点军需,除了冷眼和唾沫,还有什么?”说到这里,这位悍将的情绪都失去控制了,声音变得高亢尖厉,震动着所有人的心:“到了吴桥,雨雪一直没有停过,我们人困马乏,不得不在当地逗留。我们饥寒交迫,当地官员对我们不理不睬,不得已,有些兄弟只好去偷点东西吃了。其中一个只是偷了王象春家里一只鸡,就一只鸡而已!他们的家奴追到军营来,我愿意十倍赔偿,他们却不依不饶,逼着我将那名士兵插箭游营,还要我们这些军将向他们磕头赔罪!他们让我们看看自己有没有吃鸡的命!”
吴桥兵变的来龙去脉,杨梦龙早就清楚了,只是听孔有德亲口说出来,他的心还是为之震动。大军千里远征,一路饥寒交迫,沿途地方官员和百姓不闻不问,紧闭城门防兵甚于防贼;士兵饿得受不了了,偷吃了一只鸡,家奴逼到军营来,逼得一军总兵卑躬屈膝还不依不饶将心比心,如果他受了这样的委屈,只怕早就爆发了!这他娘的什么活见鬼的国家,什么活见鬼的百姓啊,这样的国家是悲哀的,这样的国家的军人,更加悲哀!
杨梦龙叹息:“我知道你们很委屈,但是这不是你们屠杀几十万人的理由。任何人都无权去剥夺这么多人的生命。”
孔有德怒吼:“我没有想过造反!是李九成,是李九成把孙巡抚给他买马的钱挥霍清光了,害怕上头追究,所以趁着那几个家奴来军营闹事的时候煽动士兵们杀了那些家奴,逼得我不反也不行了!反就反吧,反正我早就受够了这个朝廷,这帮文官的气了,既然老天注定我不能流芳百世,遗臭万年又何妨!这一年来我们纵横胶东,杀人无数,喝了无数美酒,玩了无数美人,痛快,痛快!”说着,发出一阵狂笑。
杨梦龙等他笑完了,才问:“你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
孔有德敛住笑容,望定杨梦龙,说:“不为什么,只是一口气堵在胸口,不吐不快而已,现在把想说的都说出来,舒服多了。”反手指向那些泥猴子似的的叛军,朗声说:“孔某还想求将军看在我们东江军多年在辽南苦战多年的份上,手下留情,放我们一条生路,孔某愿意将这一年来所得的全部财物赠以将军,聊表谢意!”
杨梦龙想都没想,直接摇头:“不可能的,你是贼,我是兵,兵与贼誓不两立。”
孔有德也没怎么意外:“真的不考虑一下了吗?”随即苦笑:“也是,如果你会贪图这些财物,你也不配当建奴的对手了。”
杨梦龙说:“不过,我可以答应你,你的部下只要成为我的俘虏,手里又没有血债的,都会没事。”
这样的承诺很难让人满意,但是放在明末,却已经很难得了。明末官兵军纪败坏,虚报战绩、杀良冒功等劣迹不绝于书,甚至把女人的头颅化妆成男人的拿去请功,被他们俘虏的流寇叛军的命运就可想而知了。杨梦龙答应不杀手里没有血债的战俘,已经很难得了,要知道,朝廷是按首级计功的,活着的战俘一文不值,还得花费无数钱粮养着呢。孔有德知道这份量有多重,深深一揖:“多谢!”
杨梦龙也朝他一拱手,然后返回军阵中。孔有德也叹了一口气,退入军阵中。
号声响声,几千河洛新军齐呼:“风!风!风!”如雷孔声中一千五百名射士齐步向前,手中强弩的箭槽中早已嵌入了致命的弩箭,箭镞寒光闪闪,让人不寒而栗。
孔有德喝:“弓箭手,射垮他们!”
这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先不说河洛新军那铁一般的纪律,不管伤亡多大都不为所动,光凭他们身上那坚厚的盔甲,就足以让这个时代绝大多数的单兵远程攻击武器倍感无奈了。但叛军没得选,在军官的号令之下,他们不约而同的举弓齐射,弓弦震颤间,水雾四溅,几千支利箭撕破蒙蒙雨幕,朝河洛新军激射而去!
与此同时,河洛新军前排射士也朝叛军的弓箭手扣动了机括。噔噔震响中,河洛新军的弩阵前沿激起一片白茫茫的水雾,一尺长的弩箭暴射而出,发出骇人的呼啸声,与从天空中斜划而下的弓箭擦身而过,朝叛军那些没有任何防护的弓箭手射去。登时,惨叫声震天动地的响了起来,正举出第二支箭准备射出去的叛军一丛丛的翻倒,就连前排的盾牌手也倒了大霉,尖锐无比的弩箭射穿了厚厚的盾牌,扎入他们持盾的手,痛得他们直跳起来,然后被第二排暴射而来的弩箭撂翻,盾墙顷刻之间就被打出了好几个缺口
六十八 穷途末路3()
这个开局简直就是沙河之战的翻版,舞阳卫的射士从一开始就占了绝对上风,箭似飞蝗,将叛军弓箭手一丛丛的扫倒,河洛新军那嗜血的吼声从低沉转为高亢,大地在他们的狂吼中颤抖,而随着那一声声恐怖的嗥叫,河洛新军射士射击的速度也越来越快,箭雨越来越密,射得叛军抬不起头来。这种远距离对射已经成了叛军不堪回首的噩梦,他们的弓箭奈何不了盔甲精坚的河洛新军,而河洛新军射出的弩箭却可以轻而易举的洞穿他们的头盔和铁甲————如果他们有头盔和铁甲的话!只能干挺着被人家当靶子射的滋味可不好受,看着前沿的弟兄一排排的倒下,叛军心惊肉跳,不住的往后退,生怕下一个就轮到自己。
孔有德对此很无奈。对射他们肯定射不过河洛新军,用火枪尚且打不过人家,用杀伤力远逊于火枪的弓箭就更不用说了。那么,冲上去和河洛新军搅在一起,让他们的射士无从发挥?
那一丛丛尖锐之极的枪尖告诉他,这绝对不是什么好主意。河洛新军的坚韧他已经见识过了,六千骑兵都冲不动他们两千多步兵组成的方阵,让一帮已经被射得肝胆俱裂的步兵冲上去,那不是送死吗?
弩箭裹着雨丝不断射来,屠杀还在继续,叛军也在继续流血。看到越来越多的叛军躲到了大盾后面,河洛新军射士换上了重箭。所谓的重箭,就是用熟铁制成箭杆的弩箭,份量比竹子制成的箭杆要重了几倍,箭镞也加长、加大了,这样的箭造价自然比一般的弩箭要高昂得多,射程也短了足足七十米,但是杀伤力嘛请参照自动步枪子弹跟高射机枪子弹的差距!
重箭就是高射机枪子弹!
随着一声暴喝,一排重箭激射而出,叛军的盾墙上多了一个个小孔,盾墙后面的叛军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他们惊恐的看到官兵射过来的弩箭洞穿了他们的盾牌,带着木屑深深的扎入他们的身体,夺走他们的生命!中箭的盾牌手眼珠子凸起,带着一脸不敢置信仆倒在泥泞之中,盾墙出现了很多缺口,不等叛军将缺口补上,第二轮重箭又射了过来,盾墙上血光四溅!
孔有德终于沉不住气了。河洛新军从头到尾都没有半点要短兵相接的意思,似乎就是要以远程火力将他们彻底击溃,哪怕把这一千多具强弩全部用废也在所不惜(弓弩在雨天使用寿命会大减,甚至没法使用,因此古代军队一直极力避免在雨天作战),而他们的枪骑兵就盯着自己的骑兵,一动不动,不用说,他们在等叛军步兵被彻底射垮之后再冲上来一举将这万余叛军摧垮。河洛新军从头到尾都掌握着主动,而他们只有被动应战的份,照这样打下去,这一万多人马只怕没有几个有命进登州城了。他放声大喝:“骑兵出击!掩护步兵撤退!”
叛军号兵吹响了让骑兵出击的军号。大概是士气遭到了太过沉重的打击,连号声都显得有气无力,如同垂死前的呻吟,叛军骑兵的士气就可想而知了。孔有德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拉起了六七千骑兵,放在中原腹地也算是一支规模可观的突击力量了,可是真正能打的也就那点从东江镇跑过来的辽军骑兵而已,剩下的大多是山东响马出身,乌合之众而已。在沙河战役中,作为中坚力量的边军骑兵已经死伤殆尽,剩下的都是些惊弓之乌,让他们去跟枪骑兵对冲,那不是让他们去送死么?一时间,三千叛军骑兵面面相觑,竟没有一个策马冲上去的。
孔有德勃然大怒,嘶声咆哮:“还愣着干什么?冲啊!不然我们通通都得死在这里!”
嘹亮的号角拔地而起,响彻云霄,铿锵激越,让人热血沸腾,可惜,吹响它的不是叛军骑兵,而是河洛新军的枪骑兵。蒙蒙细雨中,枪骑兵擎着马槊,策动战马,排成二百五十乘四的阵列冲了过来,由于地面松软泥泞,骑兵的速度受了很大影响,因此枪骑兵收紧了队形,两匹马之间的距离不过两米,碗口大的马蹄高高扬起,再重重落下,溅起一汪汪泥水。刚开始的速度并不快,都在小步慢跑,由于叛军的弓箭手已经死得差不多了,他们也没有必要过早的进行加速,就这样冲过去便行了。等到两军相距离只剩下不到一百米的时候,枪骑兵开始加速,战马放声狂嘶,撒开四蹄,咆哮而来,一支多支马槊齐刷刷的放平,密密麻麻的,槊锋迸出森冷的寒光,让人胆寒!一见这等阵势,经历过沙河之战的叛军尽皆股栗,李九成带回来的那些骑兵第一个崩溃了,发出一声狂叫:“败了!败了!”策马便逃,这一懦弱的行为像瘟疫一样感染了所有人,几千叛军骑兵纷纷狂叫:“败了!败了!”争先恐后的拨转战马,往登州方向逃去。
看到骑兵不战身溃,早已被河洛新军的强弩射得死伤累累的步兵立即崩溃了,骑兵一矢未发就逃了,那他们还打个鸟!惊恐中夹着愤怒的吼声海啸一般席卷了整个战场,成千上万的叛军步兵扔掉手里的武器四散奔逃,哀号声和咒骂声惊涛骇浪一般,叫人喘不过气来,败了,真的败了!孔有德几乎气炸了肺,虽说他们在河洛新军的强弩射击下死伤了两千多人,但不是还有一万多步骑军么,怎么着也能撑到耿仲明援兵到来,没想到这么多人马说垮就垮了,快到他根本就没有来得及反应!他连杀十几名逃兵,还是没能阻止大军崩溃,在海啸一般的惨叫声和哭喊声中,斩杀十几名逃兵的行为是如此的软弱无力,根本就不起任何效果!眼看着枪骑兵排山倒海似的冲了过来,挡在他们马蹄前的叛军步兵纷纷被踏成肉泥,孔有德也为之胆寒,哀叹一声,策马加入了逃跑的行列。他原本以为大军退入登州,凭着登州坚城足以跟官兵周旋几个月,现在倒好,别说周旋几个月,没有被河洛新军一鼓作气赶下大海都谢天谢地了!
孔有德一逃,叛军溃逃之势便越发的不可收拾了,人人争先恐后要逃离战场,自相践踏之下死伤不计其数,不知道多少人就这样被活生生的踩死。让叛军意外的是,河洛新军居然没有乘势向他们发动进攻,枪骑兵飓风般扫过战场,直追溃逃的叛军步兵,而河洛新军的步兵则纷纷上马,朝登州飞驰而去!他们走得是如此的干脆,以至于已经陷入狂乱中的叛军也深为意外,慢慢停了下来,看着那股远去的黑色洪流,不敢相信自己会有这样的好运气!如果河洛新军向他们发动攻击,只需要一击,就能让他们血流成河,然而河洛新军却放过了收割人头的大好机会,难道他们祖上真的烧了高香?
不过,叛军的好运气也到此为止了。河洛新军远去的马蹄声尚未消失,号声又苍凉的响起,首先出现在他们视野内的是一道火红的人墙,一千名明军士兵披着用帆布和桑皮油纸制成的雨衣,扛着步枪,踢着正步朝他们压了过来。而在战场的另一翼,数千装备相对要差很多,但同样士气高昂的明军也出现在他们眼前,狼筅、长枪、藤牌、长刀、火铳这些极具特色的武器在第一时间就告诉了叛军,他们都是一支什么样的部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