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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永怔了怔,哈哈一笑:“如果你真有这样的能耐,咱家一定向皇上力茬你去辽东,狠狠的教训那些建奴!”
杨梦龙摇头不迭:“别,千万别!就我这点实力去了辽东,非让关宁军活活玩死不可,我可不想死得不明不白!”
吴永神情一黯,脸上的笑容消失得无影无踪。他时常作为天家特使,满世界的乱跑,消息灵通,对一些事情自然是心中有数。关宁军号称天下第一,明朝的脊梁,声名显赫,听上去很美,然而事实相当残酷:经过明朝数十年如一日倾尽所有的供养,关宁军早已成长为一头难以控制的怪兽,这个团体极度排外,将自身利益看得比国家利益还要重!金国凤身为总兵,率领关宁军与建奴作战,结果万余关宁军无一人听命,他只能带着几十个子侄家丁与建奴绝望的厮杀,最后被斩杀殆尽,随后嗯,等金总兵那一小撮人死光之后,关宁军队列森严的从建奴面前撤退,建奴无一人上去阻拦,类似这种坑队友的事情不是一次两次了。总的来说,关宁军这些年没少跟建奴交锋,大胜仗小胜仗没少打,但是极少有斩获首级,建奴喜欢抢尸体嘛,歼敌千余斩首为零这类奇葩事情也是可以原谅的;败仗没少打,而且一败就是败得鲜血淋漓,无数精兵锐卒折扣殆尽,无数好不容易修起来的城池堡垒被一扫而空,然后然后朝廷又得大出血,多拨军费让他们恢复元气了!对了,关宁军还喜欢卖粮食,由于连年战乱,辽东农业生产几乎被破坏殆尽,直接导致粮价飞涨,在后金统治的地区,粮价曾涨到八十两银子一石米的,这样的厚利让关宁军红了眼,拼命的卖粮食,一直卖到现有的军粮无法维持他们出城作战为止。在朝廷看来,关宁军早就变成了令人生恶的军阀团体,出工不出力不说,还趴在明朝身上拼命吸血!如果有人妨碍他们捞钱或者跟他们抢军费,他们会毫不客气的将其做掉,毛文龙、金国凤就是这么死的,川军、浙军也是这样完蛋的,把杨梦龙扔到辽东,只怕他有十条命都得被活活玩死!
提到了烦心事,吴永也没心情再看军营了,把刀还给那名士兵,对杨梦龙说:“杨大人,听说你把军田经营得不错,能否带咱家去看看?”
杨梦龙说:“没问题,公公请!”带着吴永走出军营,让人准备马车。吴永摆摆手,说:“还是骑马吧,骑马更自在一些。”杨梦龙没意见,让人牵来两匹马,一人一匹,骑上马来到军田,沿着田间直道徐徐而行。此时种下去的土豆有不少已经破土而出了,给这片土地缀上了星星点点的绿意,一条条竹渠飞蛇似的从远处迤逦而来,连绵十余里,将水源源不断的送到田间;远处,军户、流民以及劳改的土匪们正抡着锄头,卖力的开垦着荒地,打出一口口深井来,更远处,高大的水车正在缓缓转动,将水提上水渠,或者带动磨盘,将小麦磨成面粉,嘹亮的号子在田间回荡,这片土地生机勃发,令人耳目一新。
吴永看着那一片片土豆秧,问:“这是什么?”
杨梦龙说:“土豆。”
吴永问:“土豆又是什么?”
杨梦龙说:“一种比较高产的作物,种下去三四个月就能收获了。反正割完小麦,军田闲着也是闲着,干脆再种一季土豆,能收一点是一点喽。”
吴永笑:“你还真够精的。”策马到河边,兴致勃勃的看着水车哗哗转动,将水提上水渠,谓叹:“真是好东西,有了它,庄稼算是保住了。”
杨梦龙说:“废话,不是好东西,我把它整出来干嘛?”
吴永问起舞阳卫的现状,杨梦龙如实相告:截止到目前为止,缙绅们已经归还了部份军田,他又组织人手开垦了很多,现在舞阳卫的军田已经增加到十万亩了。泌阳那边的军田刚刚开始开垦,还得过一段时间才能出成绩,那边可以开垦的土地更多,水也更充足,开垦出三四十万亩田是不成问题的。吴永惊叹:“如果你真的能收拢流民,开垦出几十万亩田,那就真的是功德无量了。”
接着,两个人来到牛栏,牛栏里两三百头健壮的耕牛把吴永给吓了一大跳,他还是头一回看到这么多牛呢。年纪较大的军户们挑来一担担苜蓿,这些耕牛大舌头一卷就是一大把苜蓿被卷进嘴里,嚼得老响。年纪小一点的孩子在老人的指导下将牛粪清出去晒干,然后储存起来作为肥料,这玩意脏兮兮的,但没有一个人嫌脏,对农民来说,这是最好的礼物了。杨梦龙说:“本来舞阳卫只有几头老牛,我到任之后,花了一大笔钱从牛行购买了五十来头,总算满足了一部份需要;后来和徽州商人合伙经营农场,他又前前后后提供了两百多头耕牛,到现在,我已经有三百多头耕牛可用了。”
吴永连连点头:“耕牛乃是农民之命根,藩畜盛则农桑兴,你能弄到这么多耕牛,何愁搞不好军田?很好,很好!”
马棚里的马数量更多,从土匪手里缴获的,程骥帮忙买过来的,杂七杂八的加起来,多达到八百多匹,可惜没几匹是合格的战马,只能当挽马用。当然,骑着它赶路也没问题,至于上阵打仗就算了,它们都不是干这个的。从土匪那里缴获的三百多匹马都比较瘦,还派不上大用场,军户们每一顿都让它们吃得饱饱的,隔三差五还给它们吃一顿拌了鸡蛋和红糖的精料,长膘是迟早的事情,这样养上几个月,到了播种冬小麦的时候,它们就能下田犁地了。至于羊栏,现在都还没有几头羊,倒是羊粪的膻味已经令人作呕了,吴公公可没有心情进去。他看着颇具规模的养殖场,感叹:“这一路走过来,看到的尽是流民流离失所、禾麦焦枯,令咱家心惊肉跳,只有你这里六畜兴旺,欣欣向荣啊!咱家看着心里高兴,杨大人,干得不错!”
杨梦龙哼了一声:“别以为夸我几句我就不会催要军饷了!麻烦你回去帮我问问兵部那帮大老爷,我舞阳卫开卫的经费,还有军户们积欠了一年多的军饷,到底他娘的要到猴年马月才能发下来?”
吴永叹了一口气,说:“这个真不好说,咱家尽量帮你吧。对了,刘锦堂这回不死也要脱层皮了,你有何打算?”
杨梦龙一愣:“什么打算?”
吴永同样一愣:“难道你从来没有想过要取而代之么?”
杨梦龙崩溃的叫:“取而代之?饶了我吧!就这屁大一点地方,为了搞好它,我在四个月内砸下了三万多两白银,才有了现在的局面,让我管整个南阳的卫所?你想让我倾家荡产啊?”
吴永大吃一惊:“四个月内花掉了三万多两白银!?”
杨梦龙一脸委屈:“当然!兵部那帮王八蛋,一毛钱都不给,修缮卫所的房屋,修建学堂、澡堂、药堂,修水渠,造水车,打井,招募流民,打造兵器所有的费用都是我自己掏的,最最要命的是,这上万人每天人吃马嚼,能吃掉一座山,他们的衣食住宿通通都是我买单的,我从定兴带来的银子已经花得只剩下几十两了,要不是秋粮收上来,卖掉了九千石麦子,我就只能找棵挂上去了!管一个千户所都花掉了这么多钱,让我管整个南阳的卫所,那不是要我的命吗!?”
吴永目瞪口呆。当官都是为了捞钱,天经地义,他也见怪不怪了,可是像杨梦龙这样上任几个月没有一分钱进账,还一个劲的往外面掏钱的官,开天辟地以来还是头一个,他算是开了眼界了。
开了眼界的吴公公作出了一个重大的决定:回去一定要把这一切告诉皇上,让他封杨梦龙一个大官,把整个南阳的卫所都管起来!你能管好一个县就能管好整个府,想偷懒?哼,门都没有!
七十八 扫把星()
吴永就像刘姥姥进了大观园似的,看什么都新奇,四处参观,弄得杨梦龙都有点不耐烦了。谢天谢地,到了傍晚,这位公公总算是逛够了,要回去吃饭了,杨梦龙这才松了一口气,心里说:“明天老子打死都不陪你出来逛了!”
回到千户宅,饭菜已经准备好了。毕竟是招呼贵客,菜式比往常丰盛了不少,吴永吃得眉开眼笑,连声夸奖筱雨芳心灵手巧,是不可多得的贤内助,把筱雨芳羞得只想在地上找条缝钻进去,上完菜就躲回闺房,看样子今晚是不打算出来了。
吴永自己给自己斟了一杯酒,对杨梦龙说:“杨大人,你白手起家,将舞阳千户所经营成现在的番模样,着实不容易,来,咱家敬你一杯!”
杨梦龙连忙端起酒杯,说:“不敢,不敢!”跟吴永一碰杯,然后一饮而尽。
吴永同样是一口喝干,吃了一筷子菜,叹息:“世道艰辛啊整个北直隶连年旱灾蝗灾接连不断,无数黎民流离失所,想吃上一顿饱饭是越来越不容易了。不瞒你说,咱家这些年去过的地方也不少,玩命捞钱的官吏见多了,但是像你这样自己掏钱出来治理地方的官,那真是闻所未闻。皇上要是知道你把舞阳卫所治理得这么好,让这么多流民吃上了饱饭,不知道得多高兴呢!”
杨梦龙气鼓鼓的说:“他是高兴了,可是我不高兴!朝廷还欠着我舞阳千户所十三个月的粮饷没有发呢!”
说到底,他最在意的还是朝廷拖欠了粮饷。吴永哑然失笑,说:“没事没事,咱家回京之后,就跟皇上说说,让他催催兵部,将拖欠舞阳卫的粮饷发下来你还需要什么帮助的?只管说,咱家能帮的一定会帮!”
杨梦龙说:“那麻烦你帮我向朝廷讨要被拖欠的军饷,还有顺便将我垫付的三万两开卫的经费还给我!”
吴永笑容一僵:“除了钱之外,一切好说。”
杨梦龙大失所望:“这个忙你都不帮?”
吴永叹了一口气:“不是咱家不肯帮,实在是没法帮!国库现在空虚成什么样子你知道吗?都能饿死老鼠了。现在整个国家到处生烟冒火,朝廷顾此失彼,一大帮废物除了会向朝廷要钱要粮之外就什么都不会了!以前皇上还能从内帑中拿出一点钱来充作军费或者赈灾,现在内帑也空了,皇上连件像样的衣服都没有了,一时半刻上哪里拿这么多钱给你?再说了,被拖欠粮饷的卫所又不止你这一家,如果一下子把所有积欠的粮饷给你补齐了,全国各大卫所闻风而动,纷纷上书催讨粮饷,朝廷如何应付?”
杨梦龙沮丧的说:“怎么说得朝廷比我还可怜算了,那三万两我是不指望了,把积欠的粮饷给我补上,我就心满意足了。吴公公,你能不能想办法给我弄一批工匠过来?”
吴永微笑:“你想要什么样的工匠?”
杨梦龙说:“造弩的。”
吴永一怔:“你要造弩?”
杨梦龙说:“当然!火铳太烂了,我觉得还是弩比较好使。”
吴永皱着眉头说:“我大明一直是以火铳火炮扬威四海,未曾大量制造过弩,你要造弩的工匠,还真不好找”
杨梦龙急忙说:“不会让你白干的啦,事成之后,必有重酬!”
吴永说:“咱家帮你想想办法吧。京师匠营里工匠不计其数,从里面找出几个会造弩的,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杨梦龙大喜过望:“那就多谢公公了!”
吴永说:“不必客气!小杨将军,咱家回去之后就禀明皇上,让他把南阳卫裁撤掉,南阳地方的防务就由舞阳卫来负责了,你可不要辜负了咱家对你的厚望啊!”
杨梦龙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撤掉南阳卫,由我舞阳卫负责南阳府的防务?”
吴永笃定的点头:“对!反正南阳卫早就烂透了,五个千户所加起来不知道有没有五百人能战的,朝廷却要支付五六千人的粮饷,而你舞阳卫虽然只有不到两千人,却是两千名实打实的精兵,是养五六千酒囊饭袋还是养两千精兵划算?”笑了笑,又补充,“再说,你屯田垦荒的本事这么大,不多给你几块地盘,物尽其用怎么行?”
杨梦龙怒吼:“你这是逮着活宝就往死里整啊,劳资不干!”
他是真的不想干,这种垫钱当官的倒霉事一次就够了,还想再来一次?有毛病!可惜,官大一级压死人,公公发话了,他不干也得干。最后,杨梦龙还是在吴永的威逼利诱坑蒙拐骗之下败下阵来,宾主尽欢而散,吴永去睡觉觉,他垂头丧气的去书房。
书房里烛影摇曳,两位大美女正端坐在书桌前,筱雨芳看书,柳紫嫣画画,都是仪态文静,美艳不可方物,看得他心痒痒的。不过现在他却没有心情欣赏美女了,走到自己的座位一屁股坐下,鼓着脸生闷气。筱雨芳和柳紫嫣见状,都放下书本和画笔,齐声问:“怎么啦?”
杨梦龙哼了一声:“还能怎么样,都是吴永这个混球,太坑人了!”
柳紫嫣眸光流转,笑意盎然:“他怎么坑你啦?说出来让我高兴高兴。”
杨梦龙睨了她一眼:“看到我倒霉,你似乎很高兴?”
柳紫嫣快乐的点头:“对于被你当成免费的劳工残酷剥削的可怜小女子的我来说,没有什么比看到你倒霉更能让我开心的事情了。”杨梦龙这个王八蛋把她留下来教书,却没有给她发工资,说他残酷剥削她,那是一点也不为过的。
筱雨芳笑着说:“别听她瞎说,快说,到底怎么了?你们不是聊得挺开心的吗?”
杨梦龙说:“是聊得挺开心的,但是那个二货说回京之后要劝皇上裁撤南阳卫,由舞阳卫接管南阳府的防务,我就一点也开心不起来了。”他用手揪着头发,哭丧着脸说:“为了把舞阳治理好,我四个月内花掉了三万两银子,想要把南阳所有卫所治理好,得花多少钱?他是成心想叫我倾家荡产啊!”
居然还有人嫌自己的官大?
筱雨芳和柳紫嫣对视一眼,都忍俊不禁的笑了起来。
杨梦龙翻着白眼说:“笑笑笑,笑个屁啊,赶紧帮我想想办法,我可不想再当冤大头了!”
这两个可恶的女孩子很有默契的两手一摊,表示自己爱莫能助,这让杨梦龙郁闷得不行!
他还仅仅是郁闷,刘锦堂就没有这么幸运了。他的所作所为犯了大忌。对于南阳十三县的地方官来说,你贪一点无所谓,你无能我们也捏着鼻子认了,反正也没指望过靠你手下那帮穷军汉保护我们。但是,你居然敢勾结草寇洗劫地方,那就没法容忍了,这简直就是丧尽天良!南阳各县的官员表示这绝逼不能忍了,不然,谁知道你下一个洗劫的目标是谁?这可不是闹着玩的,来这么一出,就算草寇不杀他们,地方被洗劫了,朝廷也会宰了他们,你这是想要我们的命哪!看到刘锦堂失势,南阳官绅不约而同,群起而攻之,各种证据确凿的子虚乌有的罪状雪片似的朝知府衙门飞来,一个比一个苦大仇深,恨不得扒了刘锦堂的皮,吃他的肉!
刘锦堂本来还打算将计有才等几个替罪羊扔出来顶罪的,而这几个替罪羊也一个劲的将罪名往自己身上揽一个使劲推卸,一个拼命往自己身上揽,那画面也是挺美的。可惜方逸之不吃这套,那几个替罪羊固然没能幸免,可刘锦堂想就此脱身,却也是不可能的事情,有太多的证据指向他了,他想推都推不掉。最终,这个倒霉蛋因为贪赃枉法、玩忽职守、养寇自重、鱼肉百姓等罪名被收监,这次他不死也得掉层皮了。听到宣判之后,刘锦堂整个人都蒙了,而在外面旁听的老百姓则欢呼雀跃,士绅弹冠相庆,可见这个家伙的人缘差到了什么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