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林固作为安道全药铺最年轻的伙计,每天傍晚都是他洒扫店面、收拾妥当,最后一个离店。
暮色降临,他包扎好药品,送走最后一名病患,药铺复归于宁静。
师父和师兄们都已回家歇息,他自己用软布沾了水,细细地将柜台、百眼柜和柜台上那只被称作“花蕊”的石头狮子身上的尘埃一一擦尽。白日的喧嚣留下的热气,似乎也随着这软布,一一散尽。
站了一天了,再干上一阵子活,顿时觉得脚有些酸,肚里也有些饥,他闻着路边各色店铺传来食物的香味,想着家里父母已经做好的美味晚饭,不禁加快了脚下的步伐。
他正埋头赶路,忽觉肩头一沉,有人用手拽住了自己的肩膀,扭头一看,一张英气勃勃的笑脸正看着自己。
“你?!客官找在下有何贵干?”他很快认出来,身后这人正是下午在药铺里邀请师父外出诊病的那位年轻人。
程风笑吟吟地瞧着他,笑道:“小兄弟,请你吃顿饭,还请赏光。”
说完不由分说地拽着他的胳臂,把他往路边的酒店里拉。
“哎哎哎!停下,客官你停下来好好说话。”
“不成不成,师父知道我和你吃饭会打断我的腿的。”
“你别问我,我是不会说的。”
。。。。。。。
渐渐的,林固推辞的声音越来越小,手上拉扯抗拒的力量也越来越敷衍,到后来腿脚主动往前方挪了,原来他看见自己离嘉宾楼越来越近。
嘉宾楼是江宁府数一数二的大酒楼,以善做鸭馔而名扬远近。
金陵一带水网交错,养鸭水禽什么的再适合不过,春秋时期就有“筑地养鸭”的记载,长久烹饪鸭肉的技艺不断积累传承,使得当地人尤其善做鸭、善食鸭。
这嘉宾楼的盐水鸭皮白肉嫩、肥而不腻、香鲜味美,久负盛名,食客追捧,价钱也自然贵不少,一只盐水鸭就得要一贯钱,这对还是学徒的林固来说,实在是舍不得尝鲜的奢侈品。
程风拉着他进了店,上二楼要了个僻静的阁子,一口气点了盐水鸭、蒸鲥鱼、酥鲫鱼、凤菜心等八个菜,这让林固看着有点咂舌,忙阻拦道:“咱俩吃不了这么多菜,太多了太多了!”
程风板着脸道:“兄弟,咱俩是吃不了八个菜,哥哥点这么多菜就为了证明一点,哥不差钱,也是有身份的人,来请安大夫外出看病绝对是真心实意的,也不会亏待了他,不是什么谋财害命的响马。所以请你放心地吃。”
林固脸上一阵尴尬,搓着手,喃喃地道:“哪能啊?我师父家中有事,心烦意乱,一时口快,说话不中听,客官多担待吧。”
程风拍拍他的肩膀,笑道:“你还真是师父的好徒弟,处处替他说话。我今天请你来就是想打听打听安神医究竟遇到了什么麻烦?我看我能不能帮他?”
“帮他?这事他都解决不了,你肯定没办法。你想都别想了。”林固的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程风笑吟吟地道:“世界上还有银子解决不了的事情吗?如果有,那就把银子换成金子。”
“这事跟钱没关。”这时盐水鸭端上来了,林固用筷子夹起一块鸭肉放进嘴里,大口大口地嚼着,脸上咪咪笑着。
程风见菜上来了,便没再追问这个话题,反而是一边殷勤劝酒夹菜,一边扯些家长里短的闲话。
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再加上酒精的麻痹作用,林固的警惕提防之心渐渐放了下来,晃悠着脑袋、夹着舌头,红彤彤的眼睛盯着程风道:
“程官人,我觉得你是个好人,不会害师父的,但我得告诉你,这事你是帮不了他的!”
程风瞧他说话慢吞吞的样子,恨不得掐着他的脖子,摇着他的脑袋,使劲问他:“究竟咋回事啊?”此时也只能耐着性子听他一点点往外抖露。
“为啥不能跟你说呢?因为家丑不可外扬。”
程风戏谑道:“家丑?难道安大夫被戴绿帽了?”
林固吃吃笑了起来,“哪能呢?程官人您可真会想。”随后略一迟疑,低声道:“这事我跟程官人说了,你可别跟别人说啊。”
程风给他把酒杯里续满了酒,诚恳地点点头,期盼他把谜底解开。
“对你爹也不许说。”
“不说。”
“对你娘也不许说。”
“不说!”
不管林固说什么,程风都满口应承,他心道:“说啥呢!老子想跟爸妈说两句话都没机会了,让哪找他们去啊?!”
“咱们这药铺的掌柜啊,原来不姓安,你知道姓啥不?”
程风听了恨得牙痒痒的,尼玛的,我哪知道姓啥啊?这墨迹劲!恨不得将一盘子菜拍他脸上。
不过这就是林固的说话方式,他并不等程风回答,就继续往下说了。
“姓沈!是安大夫的岳丈。当时啊,安大夫跟着沈老爷子学医,他对医药之道极有天赋,又生得一表人才,沈老爷子就把自己的独苗女儿连同这个药铺都托付给他了。
安大夫和师母啊,相敬如宾、举案齐眉,本来这日子啊过得其乐融融的。”
“可前段时间啊,师父迷上了个烟花娼妓,换做李巧奴,两人暗地里时常往来。这李巧奴啊,那生得才叫一个白嫩,一张小俏脸,一笑迷死人了!那鼓鼓的胸脯、细细的柳腰。。。。。。”
第225章 难治的疟疾()
程风见他开始跑偏了,赶紧将他扯回来:“咳咳!林固啊,没想到你看着虽然年纪小,这心灵世界还是蛮丰富的啊!
这个就暂时打住吧,不用再继续了,我知道她长得俊俏就是了。我知道,以你师父的眼光,一般人肯定瞧不上。”
林固脸上一红,有些不好意思了,他“嘿嘿”地干笑两声,喝了一口茶继续道:“他俩暗地好上的事,不知怎么被师母知道了,他俩大吵大闹几次,师母经常暗自垂泪、长吁短叹。
师母一向身体康健,可能因为这事悲怨过度,竟然染病不起,师父亲自为师母诊断下药,可未见起色。
他历来被人称为神医,现在却连自己老婆的病都治不好,他自己是又急又气,还不愿意外人知道,生怕有愧于这神医称号,大丢面子。”
程风听了不以为然,“嗐,还以为啥家丑呢?原来不就是病没治好吗?这有啥丢人的?他要是人人都能治、病病都能愈,这金陵城的棺材铺不就得关门了?”
“话虽这样说,可师母得的不是啥绝症啊!她染上的是疟疾。
疟疾不是什么稀罕病,在《素问》里就有《疟论》《刺疟论》等专篇,对疟疾的病因、病机、症状、针灸治法等作了记载。
奇怪的是,虽然他名为神医,也按着医书验方来治,可就是治不好。”
“唉!”程风长叹一口气,顿时如同泄了气的皮球,心道:“这下麻烦了!我对中药一窍不通,的确帮不上他什么忙。
疟疾常被称为打摆子,是由疟原虫侵入人体后引发的一种病,要是穿越时带点奎宁片过来就好了。”
出于关心,他随口问了句,“你师父是怎么治的?用的什么药?”
林固略一思忖,道:“师父主要按《肘后备急方》里的记载,用青蒿熬水来治,古方历经检验,按说应该管用的,只是效果不算太好,也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
“青蒿?疟疾?”程风忽然想起前几年中国科学家屠呦呦从黄花蒿中发现抗疟有效提取物,从而获得诺贝尔生理医学奖,一时间炒得沸沸扬扬的,自己当时看过记者对她的采访,其中她提到过用青蒿治疗疟疾容易有个误区。。。。。。
想到这,他眼中一亮,扯着林固的胳臂道:“说不定我可以帮安神医把他娘子治好!你快跟他说说去。这事若成了,也能算你一件功劳。”
原本迷迷瞪瞪的林固突然间清醒了几分,抄起一只盐水鸭腿就往门外跑,到了阁子门口扶着门框,扭头对程风道:
“这事别找我,我就是个小学徒,师父知道我告诉你这些事了我就惨了!”说完“蹬蹬蹬”地往楼下跑。
程风看着他的表现有些惊讶,站起来正要追出去,却听见“哐当”一声,原来林固心慌意乱、步伐不稳,骨碌骨碌从楼梯上滚了下去。
“额。。。。。。”程风以手覆面,对他既同情又无语。年轻人就是沉不住气,条条大路通罗马,放心,我不会在你一棵树上吊死的。
张邦昌一手牵着缰绳,一手拿着油条卷饼大口地嚼着,刚刚散了早朝,他肚里饿得慌。
他正享受着口齿间的油香和甘甜,突然马前窜出一个人来,惊得马头左右直摆,马蹄频踏,他正要高声喝骂,却听见那人低声道:“堂弟,还认得我吗?”
张邦昌定睛一看,只见那人黑黑的面庞,高壮的身子,身着员外衫,看样子不是个粗野的人,只是额头上的伤痕有些触目惊心。
“堂弟?。。。。。。这人是我兄长吗?”他在脑海里拼命搜索着记忆,忽然想起了什么,迟疑地道:“你,你是邦安哥哥?”
张邦安微笑着点点头,道:“咱们有十多年没见了,若不是靠路人指点,我还不敢上前相认呢!”
张邦安的祖父与张邦昌的祖父是亲兄弟,他俩是远房的堂兄弟。张邦昌二十岁中进士后,一直在外为官,历任大司成、知州、礼部侍郎,官途亨通,身居清要,有十三年没回家乡了,对家里远一点的亲戚确实生分了些。
亲不亲,家乡人,何况是亲戚。张邦昌赶紧下马,亲热地拉着张邦安的手,走进了路旁的一家酒店。
御街旁的酒店自然是不错的,挑了个幽静的阁子,上几样精致小菜,一壶上好的玉冰烧,两人兴致勃勃地回忆起童年的趣事。
张邦昌不时打听起家乡的亲朋和儿时的伙伴近况,感慨时光荏苒,造化弄人,唏嘘不已。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张邦昌问起张邦安额头上的伤痕是怎么回事,张邦安便将与兰家的恩怨来历一一道来。
当然他不会透露当初让兰锦心赔偿的陶罐是假的,也不会坦白自己曾经上兰府要挟威胁过人家,总之,让人听起来,就是兰家因为赔偿陶罐的事与他结下梁子,伺机打人报复。
“经过核勘,我发现兰家赔付给我的金铤有问题,来自于被江洋大盗杀害的束城县县令单圭,我这次来找堂弟,就是想求你指点,帮忙将兰家人绳之以法。”
张邦安乘机道出来找张邦昌的目的,他说完这番话,眼睛热切地盯着张邦昌,期待能有个满意的答复。
张邦昌也是久涉官场的人,岂能那么容易被说服,他端着酒杯,沉吟不语,他脑子高速运转,分析着得失利弊。
“张邦安的话细琢磨起来,个别地方有失情理,一则,从没听说他家有祖传陶罐,即便有,怎么会拿个竹筐装着,在闹市中穿行?
二则,东京城那么大,他怎么就单单跑到兰家院墙外,从而中计挨揍?看来,他与兰家的恩怨个中必有隐情。
近日,蔡京相公跟我透露,打算推荐我为尚书右丞,在这个节骨眼上我不能节外生枝。
再说了,我能得到什么好处?一不能加官进爵,二不能招财进宝,即便事后送些银子答谢我,那也不过是些蝇头小利,我与他不过是远房堂兄弟,这事不管也罢。”
想通个中关节,他面露难色,向张邦安解释道:“堂兄啊,是这样,你是经商的人,不太明白官场里的规矩,大家各有职守,不能越矩。
你堂弟现任礼部侍郎,这礼部是干啥的?主管全国学校事务、科举考试及和外藩往来的闲事,此外掌祠祀﹑天文﹑漏刻﹑国忌﹑庙讳﹑卜祝﹑医药、僧尼簿籍等杂七杂八的事。
总而言之,你也听得出,除了科举考试,其它都是些无足轻重的事。这告状的事在刑部、大理寺,堂弟我有心无力、爱莫能助啊!
对了!族里的子侄若有想走科举一途的,尽可来找我,我可以指点指点学问和考试的门道。”
张邦安一听,原本明亮的眼神渐渐黯淡下去了,再迟钝的人也能听得出张邦昌在打官腔。
他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和张邦昌说完场面话,作别离去的,他顶着烈日,迈着如同灌铅的双腿,垂头丧气地回到了客栈,一头扑倒在床上,如同一具石刻的雕像,一动也不动。
第226章 安道全求教()
第二日,程风施施然地溜达进安道全的药铺,一进门就看见鼻青脸肿的林固,心中忍不住一乐,装作毫不知情的样子,问道:“安神医在吗?”
林固心里有些发虚,目光与程风一碰便躲闪开去,自个躲到柜台一角去了。
那个叫宋彪的伙计认出程风来,板着脸道:“这位程客官,你怎么又来了?!昨天师父不是跟你说得很清楚了吗?他不愿出远门诊病,你就别来纠缠了。”
程风气定神闲地道:“我自己来找安大夫看病,这总归可以吧?你们开药铺的,没有把病人拒之门外的道理吧?”
“这。。。”宋彪瞠目结舌,半晌说不出话来,只好进内堂将安道全请了出来。
安道全听了宋彪的介绍,皱着眉头从后堂转了出来,见了程风只是冷淡地问道:“官人找安某看病?不知官人身上哪里不舒服?”
程风笑道:“在下骤感畏寒,手脚发凉,后觉全身发冷酸痛,恐怕是‘打摆子’。”
安道全指着桌前的凳子,不动声色地道:“官人请坐,将手伸出来,安某给你瞧瞧脉象。”
程风大剌剌地往凳子上一坐,将手伸了出去,百无聊赖地打量着药房里供奉的药王神邳彤像,瞧见林固正在角落朝这边张望,便冲他一笑,吓得他赶紧将头扭过去了。
程风瞧他神色紧张、面色苍白的样子,如同做恶作剧般觉得有趣好玩。
安道全微闭双目,手指忽紧忽松,半晌,猛地睁开眼道:“这位官人,你的脉象平和、脉律整齐、柔和有力,有胃、有神、有根,毫无病迹。安某才疏学浅,没法给你下药诊治,还请上别处瞧瞧吧。抱歉!”
说完,他一拱手,就要转身进去。
程风赶紧叫道:“安大夫,请留步,敢问这‘打摆子’你可有十成十的把握治好?”
安道全想到病入沉疴的娘子,眼神黯淡下来,他转身道:“安某不才,治愈的‘打摆子’病者只有八成左右。”
“在下家传一单方,治疗‘打摆子’有奇效,愿送给安大夫参详,以精技艺、以济世人。”
安道全眼中一亮,向前跨了几步,忙道:“敢问这位官人,这方子用的哪些药材?倘若验证有效,安某答应跟您出趟远门。”
程风摇头晃脑地道:“我这方子是单味药,就用的青蒿。”
安道全眼神中原本充满了期待,一听青蒿,顿时又失望了,道:“青蒿用来治疟并不是什么稀奇事,东晋葛洪在《肘后备急方》里就有记载,只是这个药效嘛,不是太理想,对有的人有效,有的人效果不显著。”
“药是好药,只是用的方法上有讲究,算了,不跟你说了,哪天你这来‘打摆子’的病人了告诉我,我看你怎么用青蒿的。”程风作势抬腿要走。
安道全撇撇嘴,不以为然地道:“你一不通医术之人,能有什么神奇的法子?!莫不是来诈我?!”
程风冲他高深莫测地一笑,扭头就往外走去。
临到门口,安道全终于憋不住了,赶紧一把将他牢牢拽住,面露尴尬之色,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