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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9年下半年,我从伏龙芝军事学院毕业,我被分配到他的团里去任职。当时萨任师长还只是一名中校团长,对于他来说,我就是一个既没有工作经验又没有战斗经验,只会耍嘴皮子的政工人员,所以我报道时,他只接过介绍信看了一眼,便扭头问坐在旁边的团政委特鲁宁:‘政委同志,我们团里还有什么空闲的职位吗?’
特鲁宁还算友好,过来和我主动握手后,才回答说:三营刚补充完毕,缺一名政治副营长,可以让班杜林同志担任这个职位。
萨任同志听完,看了我半天,勉强同意了政委的提议。于是就这样,我到了三营担任政治副营长的职务。我到营里不到半个月,部队就被抽调到了列宁格勒,参与对芬兰的作战。
司令员同志,您应该知道,芬兰的冬季蛮长而严寒,风大雪多,气温常年在零下30~40度以下。战争爆发时,正逢全年中昼间最短的季节,漫长的黑夜极大地限制了我军航空兵优势的发挥。战争开始时正赶上一场大雪,战区积雪深达一米,给我军的行动带来了极大不便,却给擅长滑雪的芬军提供了一显身手的机会。……”
崔可夫听到这里,抬手打断了他后面的话,有些不耐烦地说:“芬兰的地形怎么样,我们心里都明白,我曾经在苏芬战争中指挥过集团军。你还是直接说重点吧。”
“我们团的任务是进攻卡累利阿地峡的曼纳海姆防线,由于敌人的防线有完整的防御工事体系,它由纵深约90公里的3道防御地带组成。各道防御地带均依托湖泊沼泽等天然障碍物,构筑有大量永备发射工事和土木火力点,另有近千个地下暗堡,并以堑壕和交通壕相沟通。面对如今坚固又易守难攻的工事,我们团前后发起的几次攻击都没有奏效,反而伤亡累累。当一营二营的进攻再度受挫,被迫后撤的时候,防线上的芬军趁机发起了反突击,企图一举突破我军的阵地。就在这时,我带着新组建不久的三营冲了上去,和敌人展开肉搏近战,经过一番恶斗后,我们全歼了这股敌人。
当打扫战场时,萨任和特鲁宁来到了我们中间,对我们营所取得的战果大加赞誉。在这一刻,我才第一次看到他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经过这次战斗。我所承担的工作。也由原来救助伤员、运送物质、打扫战场这类的工作。变成了负责全营的政治宣传,并有资格参与作战计划的制定。”
“萨任上校是一个屡立战功的英雄,但他的缺点也不少。我不止听一个人说过,他的脾气暴躁,是个很难相处的人。”崔可夫忍不住又插嘴,发表了自己对萨任的一点看法。
“是的,司令员同志。到团里以后,我就听不少人说他的脾气古怪。但在真正接近后,却发现他还是有很多优点。虽然他有时很粗鲁,经常在制定作战计划时,冲着自己的部下大发雷霆,跳起脚来发脾气。但是等事情一过,他又会让被他骂的狗血淋头的部下道歉。
在战斗中,他也有缺点。只要在打仗的时候,遇到了前面的情况不妙时,他就会对特鲁宁说:‘政委同志,这里交给你了。我到前线去看看。’说完,就带着几名警卫员。跑到战场最激烈、最危险的地方,甚至和敌人面对面地交火。
不可否认,他的这个作战特点,自然会给第一线的指战员们增添无限的力量和勇气,能够使最危险的阵地稳定下来,或者使最难攻克的阵地被我军突破。可是他忘记了他是指挥员,应该留在指挥部里统筹全局,而不是像普通战士那样去冲锋陷阵。他的这个缺点,如果是当连排长的时候,还不显得怎么明显;等他指挥一个团,一个师的时候,就显得越发危险了。要知道一旦他在战斗中有什么意外,部队就会出现群龙无首指挥瘫痪的情况,到时就有可能破坏上级交给我们的重要使命。”
崔可夫听他这么说,居然出人意料地点了点头,接着说道:“班杜林同志,你说得很对。要知道在前段时间的战斗中,就有过这样惨痛的教训,第192师师长扎哈尔琴科上校,当敌人突破该师的防线,并向他的师指挥部逼近时,他没有听从部下的劝说,迅速地撤退,而是要留下来和敌人战斗。结果等他乘离开师部时,却被逼近的德军坦克发现,他的吉普车被炮弹击中,他本人也当场牺牲,失去了指挥的第192师很快就被敌人击溃了。要不是第62集团军在科斯卡河边有坚固的防御工事的话,估计他们就全军覆没了。”
说到扎哈尔琴科的牺牲,班杜林也唏嘘不已,感慨地说,等回到师里,一定要好好地劝劝萨任上校,不能让他在战斗中轻易到前沿去冒险。
两人的谈话,还是给了我一些启示。我在考虑既然曼纳海姆防线在苏芬战争中,都能给强大的苏军予以重创,假如在斯大林格勒城里也修一道这样的防线,是不是可以在给敌人予以重创的同时,又可以尽可能多地保存我军的有生力量。
正想着,又听到后面的班杜林在问:“司令员同志,我看到您的那名传令兵,年纪看起来还非常小,应该还不到十八岁吧。”
这个话题再度引起了我的好奇,因为在我的眼中,西多林简直就是一个没长大的孩子,可崔可夫为什么会用他当传令兵呢?要知道,比西多林有经验更灵活的战士多了去了。没想到崔可夫一开口,我就知道他的选择是对的,假如换了我,我也会这么做的。
只听到崔可夫悠悠地说道:“班杜林同志,传令兵西多林的名字叫列沃利德。季莫费耶维奇。西多林,今年十六岁。……”说到这里,他看的班杜林想说什么,抬手制止了他,接着往下说,“他的父亲叫季莫菲。西多林,是我第62集团军司令部的作战处长。战前,西多林中校还在白俄罗斯军区司令部当作战参谋时,我就认识他了。”
季莫菲。西多林,作战处长,我把这个名字和职务联系起来,马上就明白崔可夫说的是谁了,原来就是那个和炮兵主任布劳德一起到顿河渡口制止部队溃退时,遭遇敌机空袭而牺牲的西多林中校啊。
崔可夫用沉痛的语气说道:“16岁的列沃利德。季莫费耶维奇。西多林,在战争爆发后,请求爸爸带他去前线。他爸爸便通过自己的关系,让他在集团军司令部警卫连当了一名列兵。因为我曾经多次见过他们父子在一起。再加上他们彼此长得很像。所以我才记住了他。他很勇敢。枪又打得好,每次任务都完成得很出色。
西多林中校7月26号中午在渡河渡口旁牺牲,当天晚上,小西多林到指挥所来找我,一见到我的面,马上报告说:‘司令员同志,西多林中校的遗体已经运到,现在就停在指挥所外面。’
我知道列沃利德是西多林中校的儿子。看到他出现在我的面前,一时间百感交集,竟然不知道该对他说些什么。坐在我旁边的军事委员会委员、师级政委康斯坦丁。基里科维奇。阿布拉莫夫扭过头,对他冷冷地说:‘列兵同志,把西多林中校的遗体,交给司令部警卫连长,叫他们挖好坟坑,准备乐队和葬礼所需的其他东西。’
由于阿布拉莫夫以前不认识列沃利德,更不知道他和西多林中校之间的父子关系,所以无法体会到这小伙子此刻的心情。所以说话的态度显得很生硬。
我当时看到小西多林紧紧地抿着嘴唇,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但他却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没有让自己哭出来,而是向阿布拉莫夫敬礼后转身离开。
直到列沃列德离开,我才从悲痛中解脱出来,语气严厉地告诉阿布拉莫夫:‘军事委员同志,您刚才对待列兵同志的态度是不正确的。’
‘您为什么要这么说啊,崔可夫同志。’阿布拉莫夫被我说糊涂了,他不解地问道。
‘因为刚才的列兵战士,就是西多林中校的亲生儿子!’
听完我的话,阿布拉莫夫瞪大眼睛看着我,有难以置信的口吻,试探地问道:‘真的?!’
当听到我肯定的回答后,他惊奇地喊了一声,就跑去追列沃利德。
等安葬完西多林中校回来,阿布拉莫夫主动提出让小西多林担任他的警卫员,但是被我拒绝了,我说我会替牺牲的西多林中校好好地照顾他的这个儿子。
第二天,我坐车去自己的观察所,经过埋葬西多林中校的墓地时,我看到了小西多林,他趴在地上,哭得很伤心。我连忙让司机停车,打开车门冲着他不假思索地喊道:‘红军战士西多林,马上上车,跟我出发!带上冲锋枪,多带些子弹!’
听到我的喊声,小西多林从地上跳起来,掸掉身上的泥土,整了整军装,飞快地跑去执行命令。很快他又提着冲锋枪重新跑了回来,放心地坐上了我的吉普车。
我们在路上聊了起来,我才知道,他的妈妈被疏散到了西伯利亚。我小心翼翼地问他:‘西多林,你是不是想妈妈了?’看到他腼腆地点点头,我又接着问,‘需要我让你离开部队,去后方找妈妈吗?’
没想到他听我这么说,眼眶里的泪水居然夺眶而出。我当时就明白自己的犯了一个错误,触到了小伙子的痛处。他抹了一把眼泪后,坚定地对我说:‘司令员同志,我不会走的。即使您把我从这里赶走,我也不会离开前线,我要为父亲和其他牺牲的指战员们报仇。’
从那时起,小西多林就是我的传令兵,他就一直没有再离开过我。他比同龄人成熟,即使在战斗中,也表现得很勇敢很开心。只是在晚上夜深人静的时候,他还是会悄悄地为他牺牲的父亲流泪……”
听崔可夫讲小西多林的故事时,我觉得自己的鼻子又开始发酸,连忙扭过头看向窗外,装出漫不经心的样子,抬手擦去顺着脸颊留下的一滴泪水。刚擦掉泪水,却听见旁边传来一声清晰的抽泣声,扭头一看,正好看见司机一手握方向盘,另外一只手抬起在脸上抹了一把。
崔可夫的声音在后面响了起来:“你们都要记住,只要战争一天没有结束,那么我们的亲人和朋友,就随时有可能因为种种原因离开我们。所以我们一定要打败法西斯匪徒,把他们从我们的国土上赶出去,只有这样,我们的亲人和朋友才能享受属于他们的和平生活。”
路边出现了逃难的人群,这还是我穿越以后,第一次看到被疏散的逃难人员。只见他们扶老携幼,正在坑坑洼洼的公路边艰难地跋涉着。里面没有什么青壮的男人,都是上了年纪的老人和妇女孩子,他们有的背着包裹,有的一手提着皮箱一手牵着孩子,步履艰难地向前走着。尤其是那些上了年纪的老人,他们在别人的搀扶下,走走停停,几乎走不了多远,就要停下来休息一会儿,要是没有隐隐传来的隆隆炮声,估计他们真的是不愿再继续往前走一步了。?
我看到难民的惨状,有些不忍,回头问崔可夫:“司令员同志,需要帮他们一下吗?哪怕只是载几个人走一程也行。”
没想到崔可夫直接就摇头否定了:“不行,奥夏宁娜中校,我们还有重要的任务要执行,不能因为他们而耽误我们的行程。”说到这里,他看了外面一眼,叹了口气说:“对于他们,我只能表示同情,我们是爱莫能助啊。”(未完待续……)
第四八九章 作战理念的差异()
我们的吉普车放慢速度,在难民的中间行驶。没想到开出了十几公里后,公路两侧仍然是络绎不绝的难民人潮。
我扭头向后排看了看,崔可夫头往后仰,背靠着椅背在闭目养神,而班杜林却在看着窗外。我回头朝窗外望去,在尘土飞扬的土路边,难民们的脚步是那么疲惫,行动是那么迟缓,就仿佛凝滞在那土地上似的。看到这一幕,我忍不住低声地问道:“班杜林同志,您知道他们这是朝什么地方撤吗?”
“还能去哪里?”班杜林严肃地说道:“当然是疏散到斯大林格勒去啊。”
斯大林格勒,我一听到这个名字,心里不禁咯噔一下,顿时为这些难民将来的命运担忧起来。要知道,在我已知的历史里,斯大林为了防止引起恐慌,下达了不疏散斯大林格勒市民的命令,最后导致几十万市民白白地丧失了宝贵的生命。
又向前开了几公里,路边的难民才变得稀疏起来。我刚想问问司机,还有多远才能到达目的地,却听他兴奋喊了一声:“快看,是我们的部队。”
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只见旁边的岔路上,正行进着一支部队。前面是一面鲜红的旗帜引导,后面是排得整整齐齐的四路纵队,那些挎着公文包和手枪的指挥员们,都走在队伍的左侧。
我听到班杜林突然在后排喊了一声:“司机同志,把车开到前面的岔路口停下。”等司机点头表示答应后,他又对崔可夫说道:“司令员同志,是我们师第804团一营。谢天谢地,他们终于赶过来了。”
我们的吉普车在路口停下后。崔可夫和班杜林先后下了车。看到两名指挥员都下了车,我也不可能再留在车上,也只好从车上下来,跟他俩一起站在路边,等待着那支队伍的到来。
对面队伍里的指挥员。远远地发现了我们,连忙让队伍停止前进,小跑着来到了我们的面前,抬手敬礼后却有些犹豫起来。看样子,他是认识班杜林的,但是旁边站着位将军。他不知道该向谁报告。
幸好班杜林及时地为他解了围,指着崔可夫说:“大尉同志,这是集团军副司令员崔可夫将军,你向他报告吧。”
大尉再次抬手敬礼后,向崔可夫报告说:“报告副司令员同志,步兵第804团一营营长大尉费定向您报告。我营经过长途跋涉,正准备赶往集结地点和师部汇合。目前全营齐装满员,随时可以投入战斗,请指示!”
崔可夫满意地点点头,说道:“好样的,大尉同志。我们接下来要打大仗,正需要你们这样的生力军。好了。你带着部队继续前进吧,我们待会儿再见。”
大尉回到队列旁,大声地喊着口令,原本停下的队伍,又迈着整齐的步伐继续前进。在从我们身边走过时,指战员们都齐刷刷地向我们行注目礼,崔可夫笑嘻嘻地把手举到额头边,向这支部队的指战员们敬礼致敬。
我站在崔可夫的身后,冷静地观察着从面前行进的战士们,虽然他们都面带倦容一脸疲惫。可从我们面前经过时,却人人昂首挺胸地迈着整齐的步伐,以展示他们高昂的士气。
傍晚十分,我们赶到了第229师的师指挥部。得知我们的到来,师长萨任上校带着他的一帮部下迎了出来。
萨任把他的政委介绍给崔可夫后。又过来和我握手,友好地说:“奥夏宁娜中校,没想到我们这么快就见面了?怎么样,这次有机会留在我们第229师担任职务吗?”
没想到崔可夫耳朵尖,一下就听到了萨任说的话,马上走过来,板着脸严肃地说:“萨任上校,我警告你,你可别打奥夏宁娜中校的主意,她是我集团军司令部的参谋处长。”
听到崔可夫这么说,萨任连忙嬉皮笑脸地说:“司令员同志,我就是开个玩笑,您可千万别当真啊。别站在外面了,快点请进吧。”
正准备进师指挥部时,我无意中在欢迎我们的人群里,看到了卢金大尉的影子,我冲着他点了点头,然后跟着萨任上校走进了师指挥部。
一进门,政委特鲁宁便让勤务兵给我和崔可夫端来了茶水和一些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