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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子,就知道这里头肯定有文章,叫来甘英询问。
甘英也不说他与田虑的事,只道刺史**不给钱,影响很坏,可能是他们借着手握参奏大权,在关内吃白食霸道惯了,到了西域还这么为所欲为,朝廷拨给咱们的钱是有数的,也不能让他们公款**不是,依下官看应该报告朝廷,让皇帝给他们报销!
班超发出生病以来难得的一笑,说得饶人处且饶人,你如何设计的我不管,总之那钱就你出了好了,凭据牌子还给人家,年轻人还要前程呢!甘英老大不愿意,嘟哝半天,最后自认倒霉。哪知刺史这些人都是属变『色』龙的,一拿到污点凭据就变了脸,竟然大声斥责班超,说他怕罪行暴『露』,派部下加害刺史,威胁要立即上奏朝廷,弹劾班超。而且要传令白霸,让龟兹王派人保护他们。
白霸与高子陵从下面视察刚回来,听说刺史竟然直接向他下令,却是好笑。倒是好久没见班超,不免想念,就与高子陵一起来到都护府。看见班超病病殃殃,忙向医官打听病情。又听田虑说是被人搜事,心下就明白了。见了胡正,说朝廷的事,他作为龟兹王,无权过问,但像大都护这样忠心耿耿、雄才大略的官吏,在大汉朝恐怕也找不出几个!你小小六百石的刺史,竟敢给本王下命令,既是违制,也是自不量力,岂不知大都护是代表朝廷的?别说本王没有保护你,就是都护大人依军法处置你们,那也是应该的,正人先要正己,本王在洛阳待了四十多年,见过吃饭不给钱的,还没见过你们这样狂窑子不给钱的无赖!
胡正被白霸这么一恶心,脸『色』通红,此后再未张狂,甚至还有些毕恭毕敬。为此,临走班超还设宴送行,客气地说在龟兹期间要有啥不开心,请多多包涵。可是仅仅过了一个月,胡正杀了回马枪,带着廷尉府的人拿祭参来了。班超非常震惊,心想整我就整我吧,我六十岁了,自忖对得起窦固将军的提挈,也对得起大汉朝廷给的这个都护身份!但祭参不一样,那孩子是个大才,有大能耐的,才四十来岁,正是干事情的时候,整他干啥?他的一切行动都是受我支配的啊!
廷尉府的人不错,给了班超一封信,是李邑捎来的。原来刺史回到洛阳,马上『露』出狼的大尾巴,直接参班超两宗大罪,一是与匈奴有私情,对兜题三抓三放;二是充当窦宪心腹,敬窦宪不敬朝廷。好在之前朝廷接到了龟兹王白霸撰写,请疏勒、姑墨、莎车、于阗、拘弥和鄯善等多个国王签名的表章,一起向和帝歌功颂德,夸赞朝廷派出的都护班超颇得人心。李邑也猜出是高子陵所策划,班超未必知情。但这封联名表很重要,让和帝很高兴,又听郑众说打仗抓放俘虏的多了,意在争取人心,把私通匈奴这一条直接否了。配『妇』的事情,当时窦宪可能觉得事情太小,或者军务繁忙忘记了,未在朝廷备案,就留下了祸端。但郑众怀疑祭参私自做主,想攀更高的枝,应该与班超无关,和帝就把罪定到祭参头上,这是无法挽回的了,只能等祭参到了洛阳,再想办法转圜。
作为带了祭参二十年,看着他从一个『毛』头小伙成长起来的叔父和长官,班超伤心极了,他不能让贤侄代他受过,立即写了一封奏疏,准备用八百里加急递送,却被祭参给烧了。这个在他看来永远都是小字辈的中年人,脸『色』冷峻,精神淡定,表现出极度的平静,他说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皇帝的诏命,岂能更改,你就是揽了责,我仍然脱不得干系,何苦多连累一人呢!况且大都护乃西域的旗帜,是汉朝的标志,坚决不能倒,你还有收复焉耆的大事要做,就不要在这件事上徒费周章了。我们祭家可能就是遭谗的宿命,我父亲祭彤被冤死,现在轮到我了,憾只憾没能帮助大都护打完焉耆这一仗,完成收复西域的大业……
一代忠臣蒙冤还不够,这个也要代代相传?生在『乱』世的君子,真的是投错了胎。跃马疆场的大都护,眼睁睁看着他的爱将祭参被带走了。临走前,他详细汇报了对敌侦查的情况,提醒作战时应该特别注意的一些问题,当时连廷尉府的人都感动了,叹息他是作的什么孽,竟来押解这样一个忠臣!
班超更是心如刀绞,他能做的只是请求让祭参沿途见见家人。望着祭参渐渐远去的背影,他下意识想挥手告别,怎奈举了几次,也没举起胳膊,突然浑身无力,双腿连身子都支撑不住,像砖垛子一样跌落下去了……
第83章 忠魂()
祭参到了疏勒,由护送的田虑连同徐干、董健和白狐一起作保,回家住了两夜一天。为了不让妻子担心,他说要去关内送一趟公文,可能时间比较长,希望挲莱照顾好一双儿女。
挲莱还不到三十岁,也没有城府,想着祭参入关也不是第一次,只顾与丈夫享受欢聚的喜悦,自始至终都没有发现祭参有什么异常。十二岁的女儿和十岁的儿子,甚至怕耽误在汉学舘的学业,都没有在家陪父亲一天,出门时匆匆与父亲说再见。祭参忍不住叫回他们,揽在怀里,爱抚了半天,强忍着泪水没让掉下来。及至到了莎车,见了莎车王且运,才由田虑说破。且运又不能藏人玩失踪,又不能杀了解送的官吏,着急又担心,唉声叹气,不停地在屋子里打转转。
为了打破僵局,白狐说祭参兄弟有大智大慧,到了洛阳一定能自辩清白。这话其实言不由衷,他们早听说洛阳的监狱就是地狱,多坚强的人进去,都能谳成死罪,侥幸不死,也要脱上几层皮,出来就残废了,除非皇上保你。可眼下的小皇上灭了老外戚,又宠幸新外戚,凭着阴贵人(公元96年册立皇后)一家,与宦官郑众联手,在朝廷重新洗牌,已经把西域都护府洗进去了,岂是能保祭参的!所以他和董健都向徐干告了假,跟着田虑来护送,本身就是当做最后的陪伴,为了他们之间二十年的生死交情,他们一定要陪祭参走到阳关,后面就生死由命了。
不管几个人多么强颜欢笑,筵席的气氛都没法活跃。田虑突然向刺史敬酒一觚,说请他做个人情,让自己冒名顶替祭参,反正朝里也没人认识他,再说得罪刺史的是他,不应该连累祭参。胡正这一路已经领略了祭参的人品人缘,心中早已惶惶,只道朝廷其实是有指标的,各郡国都有揪窦宪余党的任务,不能有空白,与他们之间个人恩怨无关,要是顶替事败,非但救不了祭参,又白白断送了你,还要连累我等解送之人,实在不敢造次。
祭参理解生死兄弟的含义,劝大家不要徒费心思了。他把一切都看得很开,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这是做忠臣的底线。祭家几代忠良,父亲就是冤死自证,恢复了清白,所以也不觉委屈。他苦笑着端起酒觚,先敬老丈人且运,感谢他将千金嫁给自己,让他在遥远的西域建立了温暖的家,十多年来又多有资助。接下来逐一敬白狐、董健和田虑,感谢他们一路陪护,这二十年生死与共的感情,都在一路的马蹄声里,都在葱岭河水酿造的酒里,他请大家不要因为他而丧气,要对朝廷有信心,和帝很快会成长为大人,朝政也会变得清明,倒是眼下焉耆、危须和尉犁还没有光复,都护身边的老家伙,就剩你们几个了,希望你们继续全力帮他,他也老了,就等着功德圆满那一天,告老还乡呢!最后他也敬了押解他的官吏,一路没让他戴解具。
第二天上路,走到葱岭河边,祭参提出去不远的地方看看班公磨,那是他与李兖合作,带着汉军修建的。如今半人高的引水渠边,齐齐两排榆柳,堤坡上满是青草,一渠清澈的河水,源源不断流进磨坊的水轮机,带动磨盘发出轰轰隆隆的响声。石碑上“班公磨”三个大字的红『色』有些脱落,但洒脱的章体仍然清晰可见。几位等待磨面的居民,正在树荫下闲聊乘凉。祭参过去问他们,磨一斗麦子需要多长时间。老乡答说半个时辰,要是麸皮留的多,还能快点。祭参点点头,重复地说了几遍“半个时辰”,突然纵身一跃,跳进磨坊的入水口,卡到水轮机里去了……
祭参,『自杀』了!
人们从上游入水口断了流,费了许多周折,才将尸体从水轮机里掏出来。看着面『色』煞白的祭参,浑身水淋淋的躺在地上,双目紧闭,他的三位战友都沉默了。他们轮换着背这个“碎怂”,一直背到莎车王宫,连独臂董健也当仁不让,似乎要用自己的热体,暖干祭参的湿身。以往他们几个总拿祭参当孩子逗,后来田虑看见他们两家的孩子一起玩,玩得很开心,这才感到祭参也是父亲了,以后不能再称呼“碎怂”了。想不到这位小他们十岁的弟兄,在去往九泉的路上,竟然走到了他们前面。世事太无常了!
由于天气太热,沿途无法补充冰块,大家商议祭参不回疏勒了,就在莎车入土为安。且运派人去疏勒接挲莱和孩子,徐干一同赶来。挲莱一看见丈夫的遗体就哭晕了,抢救半夜才醒来。一双儿女也哭得声嘶力竭,嗓子都哑了。徐干拉起两个孩子,劝慰道:好孩子,再哭你爹爹也听不到了,记着他的好,快快长大吧!田虑干脆将孩子领出去,交给他们的外婆照看,不让来灵前了。都尉江瑟感念祭参在关键时刻救他,领着一群军官在灵前跪了很久,到了下葬的时候,抬灵的官兵更是来了几百人。
到了坟地,连空气都变得肃穆起来。祭参的儿子,诵读了父亲的遗诗:“盛衰各有时,立身苦不早。人生非金石,岂能长寿考?”引起人们深深的思考,不知一个刚过不『惑』之年的人,为何对人生的尽头,有如此的冷静!
灵柩**后,挲莱突然跳了进去,拍打着棺盖,要同丈夫一同西去,白狐和田虑两个下去拉,费了吃『奶』的老劲儿才拉上来。急得董健在上面说,要陪祭参,也是我们兄弟三个陪,你还要养孩子呢!惹得在场的人,无不掩面而泣。
等到坟墓堆起,徐干代表班超上了祭香,头顶突然响了一声炸雷,一阵阴风刮来,几朵乌云压顶,噼里啪啦砸下一阵冰雹,小如豌豆,大如鸡卵,旋儿又转成暴雨,和人的眼泪混在了一起。田虑嘟哝了一声:天暴了!
天是暴了。自从和帝刘肇诛灭窦宪,在朝廷和各个郡国深挖窦氏余党,给一些别有用心的小人提供了挟嫌报复的机会,想搬倒谁,只要捏个窦氏余党的罪名,上一个奏章上去,那个人就完蛋了。一时间官场变成了绞肉场,当官的风险大增,官吏们人人自危,惶惶不可终日。偏偏两个多月,黄河流域从关中到洛阳,再到幽燕冀鲁豫平原,二十多个郡国大旱不雨,河床『裸』『露』,土地龟裂,禾苗枯死,人畜饮水都遇到困难,报灾的奏章雪片似飞到朝廷。郑众派人往嵩高、首阳山祈雨无果,就在南宫门外广场搭台,请和帝停止与十二岁的阴贵人在后宫过家家,亲自登台求雨。这场活动请了好几百高僧大道,折腾了许多国帑金币,场面不可谓不大,也没求下半点雨星。
中华文明之所以源远流长,屡遭挫折而没有亡国灭种,很大程度是因为不管环境多么恶劣,处境多么困难,总有一些仁人志士,置个人生死与度外,关键时候真话“死谏”。就在和帝被一帮佞臣簇拥着瞎折腾的时候,有几个正直的大臣冒死上书,说自古天地人一体,人祸天知,天遣地报。如今的大旱灾是血光过盛,惹恼了天神。朝廷诛窦,原是为了查究私党,清明国是,到地方无限扩大,层层下指标,定任务,勾扯攀连,互相攻讦,大狱一兴,冤者过半,那些奉命查案的官员面对口供,为了避免自己被追究,宁信其有,不信其无,以至于冤魂遍野,徘徊不去,天神也是悲悯,是故不雨责人。为今之计,宜立即停止究察,清理大狱,释放无辜,抚慰冤魂,方能稳定人心,慰藉亡灵,进而感天动地,福瑞呈祥。
实际执掌朝政的大长秋郑众,觉得窦宪的事情已经扩大化,很难收场,不如借机打住,免得天怒人怨,又有阴贵人的父亲,以前曾得到过窦宪的提携,这会儿也多少施加一些影响,就让和帝准奏,把那些无辜牵扯进去的人,没死的全放了。郑众听说了大文豪班固遇害,也是惋惜,请和帝下诏抚恤,并请班固的妹妹班昭续修国史,同时也给彻底失势的窦太后姊妹解除软禁。说来也怪,久旱的大地突降甘霖,此后的几年都风调雨顺,要说是巧合,这也太巧了!
过了半年,参与平反冤假错案的班雄,从窦宪大营查抄的浩瀚文牍中,发现了父亲班超就配『妇』月儿之事,给朝廷的专奏,于是上奏和帝,请求为祭参平反昭雪。时任中护军李邑也予附议,说祭参乃忠烈之后,都护班超肱股佐吏,以窦氏余党之罪冤死,伤了边关将士之心,在西域影响很坏,应予厚恤,并严究制造冤案之人,以安抚人心。和帝当堂准奏,也没问郑众,就派了李邑前往西域慰问,并判罗织罪名的刺史胡正等人流八千里,押解到西域,交由都护府处置。
李邑先到疏勒,在徐干陪同下慰问了挲莱母子,到达它乾城的时候,已是公元93年夏季。
班超经过一年的调养治疗,身体渐渐恢复。说起来特别感激两个人,一个是他从疏勒带去的老妈子,另一个是高子陵。那天送别祭参,他突然昏倒,幸得韩发甘英扶住,背回府邸,当时眼睛睁着,半天不眨,牙关紧闭,只有鼻子在哼哼,也不知想说什么。亏得老佣人有经验,赶紧拿来一根缝衣服的针,在火上烤了烤,将班超的十个手指头全都扎破,使劲挤着放血,等医官赶过来,人已经能说话了。医官赶紧把脉开『药』,并把老妈子感谢一通,说没有她的处置,怕是要半身不遂了。
大危险躲过后,班超一直头晕体乏,一点儿也打不起精神。医官每日里扎针、熬『药』,过两天好,过两天又差,反反复复,始终未见轻省。有一天高子陵专门跑过来陪他说话,说着说着,他就睡着了。睡梦里感觉自己走进了一个全新的天地空间,在那里,天地一片水蓝,也辨不清是花草还是庄家。马路宽阔笔直,路上车水马龙,但来来往往的马车却不用马拉,自己行走,跑得还生快。城郭很大,楼房很高,奇怪的是人和人都不打招呼,也不用干活儿,所有的人都在着魔地玩一种拳头大的玩具,不管走路还是坐车,抑或是躺在炕上,只要没睡着,手指管动,也不用眼看,全部驾轻就熟。
要是在地上玩烦了,还可以到天上去玩。天地之间有望不见尽头的梯子相连,人往梯子上一站,忽悠一下就上去了,也不用一节一节地攀登。到了天上,满目所及全是『乱』飞的星星,不小心撞上一颗,那耀眼的光球里发出一个洪闷的声音,说它是启明星,还没到天明的时候,找它干啥?话音一落,星自飞走,把他晾在浩渺的空间,无处落脚,突然间向下坠落,越坠越快。他拼命地喊叫着,『乱』抓『乱』踹,终于在快要落地的时候,抓住一条胡杨树的细枝,晃了几下,树枝折断,他还是掉在地上,摔得他腰疼难捱,咬着牙吸气……
眼睛一睁,醒了。意识从天上回到人间,班超让高子陵帮他解梦。高子陵说,你梦的没准是未来人类的生活,与现实根本不搭界。过了几天,田虑带回祭参的死讯,班超却呆了几天,既不说话,也没有哭泣,只把一切的悲哀都埋在心里。其实这结局他已有预料,他认为祭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