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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其实是个很怪的物种,当你成日和家人相处在一起的时候,你可能会烦躁,会生气,会嫌弃他这样那样的行为,而当你多少年见不到家人的时候,你又会怀想,会惦念,会记挂,心中浮现在一起的点点滴滴,就连那些惹你生气发火的往事,也都成了幸福的回忆。班超突然失笑,觉得大丈夫立于天地之间,本来就是求取功名,甚至马革裹尸,不必如此婆婆妈妈。孩子既已长大,就该有大人的作为,那些能够自己做主的,就自行其是;不能自己做主的,有母亲和祖母把关,还有伯父帮着,总不会『乱』了大局。他让米夏查点一下,看家里还有多少钱,捎一些回去,给孩子举办婚礼。
米夏的心很重,她觉得夫君的儿子娶亲是终身大事,一定要办得体面,不能让水莞儿挑她的刺。她计划了一笔费用,还想再给新媳『妇』买一对羊脂玉镯子,给新郎官买一副玉佩。可是夫君一个人挣钱两头花,她又是个为面子啥都舍得的女人,家里哪有多少积蓄!以前是有娘家贴补,不显得紧巴,现在王宫易人,公主的名份虽没废,王府却不再发给份例了,遇到大事,免不得捉襟见肘。但这个要强的女人,不想让丈夫感到紧张,不想他为这些柴米油盐的杂事分心,自己悄悄出门,向两个哥哥求借去了。
米夏的两个哥哥倒也慷慨,让妹妹需要钱尽管开口,没了王宫的显赫背景,兄妹间一定要互相帮衬。老三还亲自跑到于阗为她置办,使得米夏十分感动。回来后,他的车行却意外着火,损失惨重。看着满院灰烬,米夏过意不去,后悔让三哥去了于阗。三哥反安慰她说火烧财门开,坏事变好事。如今车行竞争激烈,一定是仇家跟他过不去。既然如此,他也不做了,干脆改行经营盐巴。盐巴是『政府』特许经营项目,提供了相当一部分税源,需要特别批文。米夏觉得愧对三哥,就陪着他去找成大。巧的是在王宫碰上厄普图,这位辅国侯交代有司就办了,说这点小事不用麻烦国王。
米夏带着班勇,和三哥在王宫外面转了半天,想起身为公子公主的日子,兄妹俩都无语了,只把心酸的眼泪往肚里流。她到三哥哪里吃了点东西,赶紧往自己家赶,进门后发现班超一个人坐在炕边,问她办何事回来这么晚。她开始吞吞吐吐,后来干脆直言相告。班超一向不管家里的琐事,听见落下饥荒,就觉得班雄婚礼的费用,用得太多了,嫌米夏太大方。米夏说这些事你就不要管了,就是再紧,冬夏两季,给老太太的孝敬钱,给姐姐的用度,都是不能少的,不能让人家见不到你的人,连你的钱都见不到!
遇上这么个啥事都先想别人的女人,还有啥可挑剔的!班超语塞,摇摇头,出门找徐干去了。有一桩大事积压已久,他要安排对汉军进行塞语培训的事。以前的汉使团成员塞语都不错,后来徐干和和恭带来的大军,一直忙于战事,还没来得及培训,需要补课,否则,以后在这里公干生活都不方便。徐干提议先突击培训一段时间,然后将汉军同疏勒军混编,吃住在一起,不出一年,肯定双方语言都能互通。班超说点子很好,但牵扯到朝廷和地方的关系,需要同成大商量一下。正好疏勒的第一所汉语公学要开舘,他们和成大等人都出席祝贺,这事一说就通。
但是对一帮出身地皮流氓的死囚犯来说,让他们当兵打仗容易,要他们的命也不难,要他们学文化学语言,却是千难万难。徐干的嘴皮都快磨破了,还有一小部分人总是猴的屁股——坐不住。那个『奸』人女子幸得留命的狗剩,三天没学会一句话,还带头起哄,说学刀学枪为打仗,学这劳什子话,有个球的用!班超知道后,让白狐联系到北部一个偏远的部落,没有人会说汉语,拉了几十个不愿学语言的士兵过去,就地一扔,让他们自己生存。去时不带任何武器,只带了五天干粮,向当地居民交代,凡不会讲塞语的一律不许接济,谁接济处罚谁。那些人干粮袋吃空后,纷纷跑出去乞讨,手里比划,嘴里乌拉,居民听不懂就摆手,或者直接关门。
到了第八天,假司马和恭与白狐这才带人赶去,那些人已经饿得前心贴着后心,双腿发软,眼前冒金星了。和恭说我不是来送饭的,而是来教你们自救的,白译长准备了三句讨饭的话,你们学会了,就能讨到吃的,学不会就继续饿着。话音刚落,呼啦啦一片都过来了,谁还再敢不学,就只等着饿死。白狐教了三句话,一个个竟然很快学会。和恭令他们向几户门口挂牌子的居民讨饭去,馕饼就放在这些居民家,会说一句两句的发一个,会三句话的发两个。结果这些人都领到两块馕饼,再也不说学塞语没有用了。
半年以后,所有汉军都能用塞语进行日常会话,长史府进攻莎车的战役方案也编制完成。班超信心满满,与徐干轮流坐在秋千上晃悠,一起回忆幼时打秋千的往事,感叹岁月飞逝,少年变老翁。忽闻榆勒从康居王哪里借了两千骑兵,占据了损中城,俩人感到非常意外。损中是个部落王城,在赤水河的上游,西距疏勒城一百三十多里,只有一千一百人。西汉时,这里曾称捐毒国,王治所在的衍敦谷在山谷里头,王莽时代被疏勒吞并,在山外的损中建城,衍敦谷逐渐废弃。榆勒是在夜里突然冲进了小城的,前来报信的人已经回不去了。
进攻莎车的计划只好延后,迫切需要解决的是损中。班超立即召集军事会议,商讨对策。董健一见白狐,就埋怨他与康居王谈判时留下后患,致有榆勒再次袭扰。白狐根本不服气,说有本事你谈去!俩人唇枪舌战,谁也说服不了谁。班超好不容易劝住,强调白狐已经尽了最大努力。新任的参军长吏祭参,说损中城就在河边,不如在赤水上游筑坝,引河改道,冲了城墙下的沙土,城墙自然坍塌,然后冲进城去,以优势兵力围歼康居兵。和恭兼任新组建的步兵统领,自告奋勇去筑坝,董健、田虑和甘英的三个骑兵部,就等着城坍后冲锋。班超见大家没有异议,就令连夜准备,天亮行动。
可是班超刚刚躺下,就听到一阵敲门声,披衣起床,佣人已经开了门。李兖在外面,却不进来,示意长官到外面说话。班超知道这小子灵光,就跟出去老远。李兖这才说榆勒派人送口信,说他是来投诚的,否则不会只带两千人。班超令将信使带到公事房,仔细盘问,答说榆勒寄在康居王篱下,多有不便,悔不该和龟兹莎车搅在一起,现在就想在损中当个部落王,一切都听疏勒王成大的,请求长史大人看在翁婿情谊上,让他来交降书。班超一时难辨真假,就与信使约定,三日后来降,以便有时间打探虚实。送走信使后,他在炕上翻来覆去,再也无法入睡。米夏也被折腾醒了,问他为何心事重重。他觉得榆勒的事情终究隐瞒不住,就实话实说。
米夏听了,见是敏感事件,不敢随便议论。躺了一会儿,半天睡不着,想起一个分散注意力的催眠法,就爬起来吻丈夫的脖子。她才二十七八岁,精力十分旺盛,生了班勇后一直没怀上,也是她的心病。她去雷音寺的左偏殿求子,主持说菩萨体恤黔首,求子必给,那是不计血统,但公主乃大贵眷属,血统珍贵,却是不能『乱』给。她看了好多医生,都说她的身体没有问题。那就是雨『露』滋润的问题了,她就一心想多找点机会,争取再生个女儿,也好儿女双全,在人前有面子。班超也是奇怪,夫妻间的事情,虽没达到徐干所说的标准,也不差多少,竟然没有种子再发芽,所以也是来者不拒。。。。『妇』人已经趴上身去,演了一出龙凤颠倒的游戏。毕竟五十有四了,一阵惬意之后,班超便呼呼大睡。梦里碰见周公,正领着一群衣袂飘飘的仙子,踏云而来,说汉军远征西域辛苦了,老天爷给每人配一个美女,以为奖励。
第66章 宴变()
周公一生辅佐武王伐纣,制定天下礼制规矩,乃井田制和嫡长子继承大统的创始人,是黄帝之后、孔子之前,于中国有大关系的唯一之人,集大德大功大治于一身(贾谊)。“周公吐哺”,“惩前毖后”,都是他的故事。他还规定男女在结婚前不能随便发生『性』关系,除非到了结婚当天,这才有了以后各式各样的婚礼。后来人们管这个叫“周公之礼”,有时也指夫妻之外的男女****。可是今天这老爷子好像换了一个人,不坚持他那些老规矩了,也不管他同意不同意,就将大手一扬,美女便像花瓣雨一样飘落下来。一时间云鬓花颜,金步轻摇,一人挽上一个士兵,统统进到芙蓉帐里,喜度春宵。日月苦短,春宵漫长,十天十夜不出来。班超急了,担心男人阳气耗尽,成了虚弱绵软的躯壳,难以纵马杀敌,他这支队伍就废了。谁知那些石榴裙下钻出来的士兵,竟然像是汲取了天地日月之精华,一个个变得高大健硕,力能拔山,气能盖世,更重要的是额头都长了两个大包,左边主速度,右边主高度,里头蕴藏了无穷的能量,跳则几丈之高,行则千里之遥,把那千里马都比得逊『色』。有一个士兵抓一把石子儿蹦到云端,撒下来就砸死一片敌人,看得他眼花缭『乱』,惊心动魄,心想如此神兵,焉能战无不胜?
看着被周公老爷再造的汉军雄师,班超感到不可思议,四下里下寻找徐干,想把这天降的新鲜事物同他分享。倏忽间一顶圆形的纱帐被祥云缓缓托起,在天地之间从容飞行,似大鹏一样,忽而与鸟群为伍,忽而与彩虹为伴,忽而与桂花树下的嫦娥擦肩而过,忽而又去问候苍穹里闪光的星星。透过薄薄的纱幔,隐约看见徐干青春焕发,与一霓裳羽衣的曼妙仙子,盘腿对坐,谈笑风生,眉梢脉脉,眼角含情,举杯邀月,笑饮成双,一副天人一体的超凡。把他家的,徐老弟怎能如此逍遥呢!
坐在炕边的徐干,听见班超说他,也不知是梦话还是真话,就使劲拉起师兄,问他如何逍遥了。他本来有紧急军情,看师兄破天荒迟迟未起,打发李兖探了两次,最后干脆自己来找。班超『揉』『揉』惺忪的睡眼,说兄弟你太厉害了,刚才和仙女在一起喝酒,眉来眼去,羡煞老兄了!徐干知道他刚出梦境,赶紧拿块湿『毛』巾给他擦脸,说你老夫少妻一夜缱绻,却拿干靠的兄弟开涮,太不厚道了。回头看米夏并未进来,还在外面陪班勇练拳,又附耳低语,说成大留在尉头的部队来报,龟兹骑兵三千人,正向黑白山附近移动。班超这下彻底告别周公,盯了徐干一眼,让他通知将领开会,自己喝口水就到。
根据种种情况分析,龟兹军队显然是配合榆勒行动,而榆勒是假投降,完全是玩阴的。但是对榆勒的处置,将领们还有顾虑。班超理解大家投鼠忌器,但不能因私废公。他突然拍案而起,严正指出:榆勒不同于兜题,他是咱们拥立的国王,一开始也真心附汉,做了一些利国利民的事情;自从上了齐黎的贼船,就在错误的道路上越走越远,以至于公然反叛割据,两次借康居兵与我们为敌,恶果昭彰,影响极大,一遭能饶,二遭可饶,三遭还能饶他么?就是人想饶他,天都不容了,这是底线。不如咱们就顺着他的计策,设个“鸿门宴”,将计就计,坚决除了这个毒瘤。
眼睛一睁一闭,再一睁一闭,约定的日子就到了。榆勒带了三十六个人,一水的女人,身材高挑,长裙柳腰,一个个打扮齐整,头上还别着长长的羽『毛』。李兖拦在门口,只许榆勒一人进去。榆勒强调三十六个美女是献舞唱歌的,准备送给长史府,纪念班超当初率领三十六骑闯西域。李兖看到确实有人怀抱乐器,一时拿不准,就去请示班超。班超想了想,榆勒也是动了心思,竟然能想出三十六这个数字,恐怕都是项庄的角『色』,只是换成了牝马。就让李兖仔细布置,放人进来。榆勒见班超旁边只站个李兖,『露』出了一丝狡黠的微笑,说与贤婿的过结,都是因为莎车王齐黎挑唆所致,今天就先道个歉,前事一风吹,咱们立个城下之盟,今后只希望安居一隅了。
会见在新盖的会客大厅举行。这座建筑是根据高子陵的建议修建的,大厅足可容纳三百人聚会、餐饮,有『主席』台,有侧廊。在『主席』台的对面还有观摩台,高高在上,相当于戏园子的包厢。李兖事先在观摩台拉了围幔,布置了一百名弓弩手,又在大厅外潜伏了一百名刀剑手,等于布下了捉拿榆勒的天罗地网。所以班超看起来颇为从容,以礼与榆勒在『主席』台上坐定,说前王愿意痛定思痛,痛改前非,痛下决心,重新过回太平日子,本长史非常高兴。他一连说了三个“痛”字,实际上是自己心痛,痛的是人心叵测,痛的是人『性』多变,痛的是对方从友到敌、从亲到仇,整个过程都是在自己眼皮底下发生的,他竟无法改变现实。
酒菜都摆置上来了,其中有一道芫荽拌葱头,是榆勒最喜欢吃的,说是能清肠利血,班超特意让前国王先尝尝,看看榆勒的花招如何玩。榆勒说好吃,然后击掌三下,便有十二个随女盘腿而坐,奏起康居的胡璇舞曲。音乐一起,二十四位宽袖长裙、佩戴高高羽『毛』头饰的康居女人,急速地舞蹈起来。这康居的胡璇舞美名在外,曾经在西汉的皇宫上演,当年『迷』倒了汉庭的王公大臣,据说在好长一段时间,人们津津乐道的,一直是胡璇的美,就连后宫的嫔妃,也争相模仿。胡璇舞的特点是不停地旋转,好像雪花在空中飘摇,又似蓬草迎风飞舞,连飞奔的车轮都觉得比她缓慢,就是急速的旋风也逊『色』了。舞女们左旋右旋不知疲倦,千圈万周转个不停。由于转的速度太快了,观众几乎不能看出舞者的脸和背。所以六百年后的唐代大文豪白居易,才大为感叹:“左旋右转不知疲”,“人间物类无可比”。
班超在与榆勒对饮中,警惕之心一直没有放松,心想榆勒明明是想借献舞来刺杀他的,怎么还不动手,而这么长时间舞下去,怕是要他忘情。因为他发现这胡璇舞与莎车舞,还是有很大的差别,莎车舞伴歌,胡璇舞不伴,莎车舞也转,但转不了这么快,这么急,这么连环。正在这时,李兖叫停了舞蹈,说是光有女人舞太单调,不如让汉军的男子加入其中,男女对舞,岂不更有趣?班超当即赞同,榆勒也欣然同意,这是班超事先为料到的。李兖也击掌三下,就有二十四个士兵进来,与康居女对舞,节奏显然没有刚才那么急促,队形也显得『乱』七八糟。
榆勒一看,如坐针毡,慌『乱』地端起一觚酒,招呼一个舞女上来敬班超,自己躲在一旁。那舞女跪着敬酒,眼巴巴望着西域长史,似乎一脸虔诚。而就在这时,音乐戛然骤停,那十二个乐手拉琴的弓突然都搭上箭,一起向台上的班超瞄准。说时迟,那时快,观摩台上的士兵迅速拉开帷幔,弩箭齐发,十二个扮成乐手的康居女刺客,瞬间倒下,似乎动作还很整齐,一律是右肩先着地,跟训练过似的。紧接着,那些跳舞的胡璇女,也统统被李兖安排的男舞伴给掐死了。明亮的会议大厅,一时间花颜陨落,罗钗仆地,成了屠宰康居美女的血腥之场。榆勒阴谋败『露』,大败亏输,大惊失『色』,知道大势已去,绝望地仰天长叹,为什么天不助己!
班超早已按耐不住,双目怒睁,迅速起身揪住榆勒,指着鼻子说:我立你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