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部落背景,当国王这几年也没有引起部落之争,要是换一个部落王,其他部落绝对不服,各种力量平衡就会打破,势必引起社会动『荡』。百姓对国王的主要期望不是看他有多英明,有多少雄才大略,而是看他能否在各种势力之间寻找平衡,保持社会的稳定。社会稳定了,兵民各安其分,种田抽成,做生意交税,当差挣俸禄,人都有奔头,自然和谐安定。甚至有一个部落王说,榆勒很大程度是受了番辰和齐黎蛊『惑』,至少不比兜题坏,兜提都没杀,榆勒也就不好杀了。
这个结果有点出乎班超意料,使得班超对于地方的官员选配问题,不得不进行更深的思索。他问大家是不是顾虑了榆勒与他的关系,才提出榆勒继续留任。官吏们异口同声说不是的,榆勒怎么对待汉使的,大家都清楚,正因为如此,他们才觉得这个话不好和司马大人说。既然如此,班超作为汉使只好尊重他们的意见,但这并不表明他是支持这个选择的。送走厄普图一帮人后,月亮已经升起来了,孤独地悬挂在冷冷的天空。班超心里不痛快,独自登上了城墙,走了几步,就想起两年的困守岁月,再回看城内一大半还没有修缮的断壁残垣,还有那个挖板土的坑,他想把这个坑保留下来,对后来者进行现场教育,让大家居危思变,居安思危。
护城河已经开始结冰了,但赤水河到了冬天却清流淙淙。水中的寒月,若明若暗,如同一睁一闭的眼光,近在咫尺,却不可掬起。大冷的天,竟然还有女人聚在河边,嘻嘻哈哈,有一句没一句唱着那首《西域的月儿》,把一曲优美的音乐搞得支离破碎,让人觉得没肺没心。这首歌还是榆勒介绍给他的。那时的榆勒,是多么的谦卑、和善而踌躇满志啊!这个医生对自己的机遇特别珍惜,也曾请他讲明君的故事,就职后也确实做了一些于国于民有益的事情,他们也曾一起坚守盘橐城,艰难地抵抗匈奴和龟兹的进攻。
往事历历在目,伴着河水流淌。曾几何时,一个熟悉的人就变得那么陌生了呢?环境?诱『惑』?野心?噢,他也不能忽视朝廷放弃西域的那道诏令,所带来的负面影响。没有朝廷政策的改变,也许齐黎不敢公开叛汉,更不会有番辰与榆勒被他利用。
不知什么时候,徐干背着手上来了,后面还跟着董健和甘英。班超问他俩咋还没走,东大营那么多兵,还有一部分友军也住在营里,头头都不在位咋行?这俩人是参加完宴会特意护送班超回来的,其实护送只是个由头,他俩有话要说,由于班超一路都在说欢送于阗王的事情,没逮着机会,就留下了,等着班超与厄普图开完会,这才有了空。他俩的意思就是求兄长原谅了米夏嫂子,回家去住,不要再住作战室了,俩人别扭下去,做兄弟的看着难受。
董健一直认为班超因为失去了霍延而怪米夏,可他认为霍延的死,责任不能全在米夏身上,她是个女人,因为感情用事上当受骗也情有可原,使阴招的是番辰,账应记载番辰头上。再说这次到于阗送信搬兵,米夏也是立了大功的,就算功过相抵,也不应再受到冷遇。要说霍延牺牲,董健比谁都难过,那天安葬时差点钻进棺材,一起走了,可大家劝慰他,人死不能复生,也就想通了。这是战争,打仗哪有不死人的?徐干见大家开了头,也就接上话茬。他是李兖刚刚打发人请过来的,李兖看班超在榆勒的问题上举步维艰,决断很难,与以往的果断干脆判若两人,就想让徐干和他聊一聊。
以徐干的身份,可以和班超嬉笑怒骂,谁也不介意,但他不能当着别的弟兄的面,让老兄脸上挂不住。他摆手示意董健他们走人,靠着班超的肩膀走了一段,突然吐槽说:你老牛吃嫩草,草没嫌你老,你倒嫌草嫩了?你看人家于阗王,娶个小娘子捧在手里怕掉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哪像你,放着花儿一样的美女不知道疼爱,让人家看你的冷脸,你那老脸现在皱成马了,有啥好看的!我要是你,天天给她说好听的,哄着她开心都不嫌烦。差不多就行了,端啥!徐干还告诉班超,米夏去于阗搬兵经过莎车的时候,曾受到齐黎的侮辱。齐黎说不嫌弃她是寡『妇』,要她留在王宫里当妃子,这样他就和疏勒王互为女婿,互为老丈人,扯平了。米夏当时就骂齐黎不要脸,在那张阴险的脸凑近时,使劲扇了一个耳光。齐黎恶念生起,杀米夏的心都有,被都尉江瑟给劝住了。
班超疑『惑』地瞪了徐干一眼:还有这事?她也没说!徐干觉得班超肚里的气似乎不大了,话锋一转,说榆勒的情况事出有因,罪魁祸首是齐黎,应全面分析。他建议同榆勒谈一次,如果能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也确实愿意改,就让他留任吧,毕竟是地方的事情,大家都没说废掉的话;如果他对前几年与番辰狼狈为『奸』、勾结莎车叛汉附匈的罪行,没有清醒的认识,那就让他接受军事审判。
“好吧,那你去主持榆勒的检讨会!”
班超觉得手里的山芋没有那么烫了,可以传给徐干。他怕自己情绪化影响别人,决定回避榆勒的检讨会。忽然听到班勇在叫爹,还有田虑的女儿岚儿,也跟着叫爹,两个小不点一前一后,也踩着月光爬上了城墙。这一叫把班超给逗乐了,抱起岚儿说你不能叫爹,还没过门呢!大家也都笑了,说这一对从小订的娃娃亲,倒像真的小两口一样,见天一起玩,从来不打架,就是岚儿的哥哥欺负岚儿,也是班雄出面护着她。徐干也抱起了班雄,大家一起下到院子里。
第55章 温慰()
两个孩子一到地面就挣脱怀抱,小鸟一样在院子里撒欢,无忧无虑地喊着、叫着,你跑我追,笑笑嘻嘻。跑着跑着,岚儿被一块小石子一绊,连班勇也带倒了,双双扑在地上,两个都哭了起来。班超赶紧上前几步,抱起岚儿哄着,却让班勇自己爬起来。班勇看见父亲抱着岚儿,没有宠他,把两条腿扑腾着,哭得更厉害了,明显有闹的故意。米夏远远看见,赶紧跑过来,一面不哭不哭地哄着,一面要扶班勇起来,被班超厉声喝住:不许扶!还把身子往米夏前面一挡,要孩子自己爬起来,警告他不起来就打屁股了。班勇一看这架势,撒娇也没用,就止住哭声,乖乖爬起来。
班超这才将岚儿交给田虑妻子,蹲下身子,让儿子自己拍打身上沾的尘土,也不问他摔疼了没有,只告诉他男孩子要坚强,在哪里摔倒,在哪里爬起来,这样长大了,才能成为大丈夫,顶天立地!儿子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却把米夏给逗乐了:小孩子家家,知道啥叫大丈夫!不料班勇抹一把鼻涕说:大丈夫就是保护妹妹,保护娘!差点把米夏笑岔了气。班超当夜就回了家,也不枉弟兄们劝他一场。
次日后晌,徐干开完会从王宫带了几个西瓜回来,说是米夏的母亲捎给女婿降火的。徐干第一次体验“抱着火炉吃西瓜”的滋味,觉得非常甜,问西域这地方为啥西瓜特别能储存。班超说到西域十年算是长见识了,这里气候干燥,啥都能晒成干,葡萄干,杏干,桃干,人干——尸体埋在沙子里几百年成了木乃伊都不化,所以西瓜越放越甜,是水分蒸发了。徐干说榆勒检讨了,也发誓了,决心今后和咱们一条心,以前的事,除了归罪齐黎和番辰,他自己也担了一些责任,还算诚恳;为了证明他与分裂势力划清了界限,要求重新改回“忠”的名字,会后第一件事是下令灭了番辰一族,也无条件答应了于阗王的赔偿要求。
班超摇头苦笑,觉得叫榆勒还是叫忠,已经不重要了。一个人的人品好坏,与名字没有半点关系,名字只是个符号,只有象征意义,关键是使用这个名字的人,心底是光明还是黑暗。一个五十多岁的人叛变过一次,已经很难让人再相信。当地人有一句谚语,别听咕咕鸟叫得欢,要看他叨不叨虫。榆勒把齐黎的两个女儿都弄死了,应该看做与齐黎决裂,无条件答应于阗王的条件,估计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这下于阗王可以笑着离开了。
“于阗王离开时,咱们要组织一个盛大的欢送活动,这不光是个面子问题。”
班超说这话时,将右拳重重击在左手掌里。他把这次活动看得很重,因为于阗王亲自带军队主力来助战,的确义薄云天,拘弥基本上是看他的面子。作为汉使,班超觉得心里的感激没有任何语言来表达。他与徐干商量,明儿杀牛宰羊,犒赏友军,他自己亲自主持欢送宴会,让甘英和祭参负责组织活动,军队除执勤的,倾巢出动,再动员地方官员和民众,务必排成十里长阵,以示隆重,还要让吉迪多叫一些乐手舞手,烘托气氛。这里刚商量完,班超就跑到餐厅,让伙夫帮他找当地最好的烤全羊师傅,他要亲手为于阗王『露』一手,以回报人家几年前亲手为他烤炙的深情。
疏勒的烤全羊与于阗如出一辙,只不过黑胡椒味儿较重,另外调料里加了草果。班超亲自『操』作,大师傅在旁边指点,甘英给他打下手,烤的还真不错。结果香喷喷的烤肉上桌后,广德却说不算司马亲手烤的,汉人烤不出这味道。司马大人用兵行,烤羊肉不行。班超笑说于阗王的嘴真叼,谁烤的都能吃出来!徐干看于阗王和班超如此友好,内心大为震撼,觉得自己这位兄长在西域纵横捭阖,不光是假着汉使的身份,还有他鲜明的人格魅力,而这正是一般官员所缺乏的。于是,他真诚地斟满一觚酒,要为他们俩人的友谊干杯,还没开口,米夏带着班勇进来了。
五岁半的班勇,端着与他的身高极不相称的酒觚,恭恭敬敬来敬“于阗王伯伯”,感谢他在于阗照顾他和妈妈,又带大军来救援爸爸,他是他们班家的大恩人。这小大人的几句话,听得广德心花怒放,起身接过喝了,直夸班超有个好儿子,有个好老婆。班超谦虚了几句,嘱咐米夏在隔壁的女宾席上,招呼好于阗王的新娘子。广德『摸』着班雄的脑袋说:伯伯明儿就走了,想再听一次你唱的那首童谣,能不能给伯伯再唱一次?班雄看了母亲一眼,又看了父亲一眼,得到的都是鼓励的眼神,就高高地抬起头,大声唱起来:“咪咪猫,上高窑,高窑高,没脚窝……”
送走于阗和拘弥大军后,下了几场雪,很快就进了腊月,初六是班超五十岁生日。因为有高堂老母健在,他这个人从来不做寿,每年都是一碗长寿面打发。但是米夏觉得五十年岁月风雨,虽短犹长,人生难有第二个五十年,她自己坚决要做,而且一切准备都是悄悄进行,班超几乎没有察觉。到了当天,做了一大锅羊肉抓饭,借汉军大餐厅摆了十几桌酒菜,不但请了他娘家的人,也请了汉军的高级将领,和警备队的全体官兵。
班超一看米夏这么用心,也就领了情,穿上新衣裳,借机和警备队的士兵们熟络熟络。回想人生五十年,如白马过隙,转眼就过去了,也是感慨良多。他看见忠来的时候带来好多日常用品,还送来佣人,也礼节『性』打了招呼,毕竟有翁婿关系在哪里摆着。米夏同父亲虽有芥蒂,但毕竟血浓于水,何况她母亲一来就抱上班勇,又亲又爱,让人羡慕。班勇的大舅吃饭时说准备重回洛阳当质子去,疏勒的气候他已经不习惯了,特别是他的两个孩子,都生在洛阳,整天鼻子干干的,动不动就流鼻血,实在受不了,他以后就在洛阳做点生意,也不稀罕什么王位了。
米夏看酒喝得差不多了,就进到后厨,亲自做了一碗长寿面,恭恭敬敬递到班超面前。她刚才听大哥说不习惯疏勒的气候了,要回洛阳去,心里受到很大的震动,暗想班超抛下洛阳的老母和妻儿来西域,整整十年了,这十年来,他是怎样从不适应到适应的,自己最清楚。她老公的喉咙总是干涩的,皮肤老是发痒,夜里盖不好就心口疼。丈夫虽然不说,但她知道人家也在想家,梦里有时候还说梦话。她开始还觉得夫君在被窝里搂着她,在梦里又呼唤着另一个女人,心里酸酸的,后来慢慢就理解了,那个守活寡的女人的痛,其实也能传递给他的男人。她看到班超成天废寝忘食,枕戈待旦,皱纹在一天天增加,头发在一根根掉落,很心疼,很理解,很想为他做点什么。
米夏决定今天要借着班超的五十大寿,把自己的心里话全部说出来。她的眼里噙着泪水,说自己是一个土生土长的疏勒女人,没有汉使的到来就没有她这个公主,也没有她们一家的富贵。虽然她是父亲送给司马的,但是她爱班超,也爱班超给她的儿子,爱她们这个家。假如她以往的任『性』、固执,造成了无法挽回的损失,做了错事,希望能得到夫君的原谅,她的家人做错了事情,也希望他们汲取教训,大家也给他们改正的机会。乌云终究遮不住太阳,邪恶终究抗不过正义。希望夫君今天吃了这碗长寿面,能尽早带给西域太平好日子,带给手下这些汉子们好的前程!
这一番话,出乎班超的意料,发自米夏的肺腑,情理交融,爱深意远,在一千九百多年前那个男尊女卑的社会,当着一百多人的面,也算得一篇爱的表白,把一个风风火火、视死如归的将军,听得眼眶发热,热流跃动,突然间想拥抱她,抚『摸』她,亲吻她,任他在怀里撒娇,把许多温软、慰贴的话对她耳语,以至于双手也有些颤抖,接过面碗后把汤都洒到了桌子上。可是他还是有些矜持,有些害臊,他没有当着众人做一个亲昵的动作,只能嗫喏着招呼米夏坐下,说这些话在家说说也就罢了,怎么还拿出来说,难为你了。米夏并未落座,却叫过班雄,让他跪下给父亲磕头祝寿。班超像个小大人似的,双腿一跪,作个长揖,一连给班超磕了三个头,祝父亲大人寿比南山,福如东海!
班雄虽然『操』着稚嫩的童音,却字正腔圆,一气呵成,就像排练过一样,让班超好一番欣慰!徐干带头叫好,餐厅里响起了热烈的掌声。旁边的忠坐不住了,也满上一觚给班超敬酒,说内心愧疚,希望女婿见谅。班超刚接过酒,就见李兖跑了过来,使劲给他使眼『色』。他跟李兖到了外面,却见吉迪领着鼓乐班子的人来了,男男女女一大帮。吉迪见面就指着两大筐钱,说请班超笑纳。
当日的寿星围着钱框转了一圈,突然在吉迪的屁股上踹了一脚,问他哪来这么多钱。因为他让吉迪当采办,是很信任他的,他送这么多钱,肯定超出了他的家庭财产,要么是从采办军需的费用忠扣下的,要么就是别的来路不明的钱。而且他从不收地方官员的礼,这次过寿也没请任何一个官吏。吉迪被班超踹了一脚,却并不生气,麻利地一闪,跑到人群中喊叫着:司马大人打人了!司马大人五十大寿不赏饭给我们吃,还发火了!兄弟姐妹们,闹起来!
手鼓响起,唢呐吹起,几种弦乐也奏起来了。那些年轻人就踩着鼓点跳起舞来,引得餐厅的人都跑出来看热闹。徐干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拽过吉迪要问究竟。吉迪故意卖个关子,示意徐干看班超的脸。班超的眉头锁已经没有刚才那么紧了,嘴角『露』出略带苦涩的笑,因为他突然明白吉迪不会拿公家的钱送礼,也不会这么张扬地送礼,这事一定另有缘由。这时吉迪才做个手势,让大家肃静,然后恭恭敬敬递给班超一份礼单,说是代于阗王转交的。
这个于阗王!临走将疏勒的赔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