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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的提醒言犹在耳,军法如铁,不能感情用事。如果所有的犯罪者都逃到寺庙去寻求庇护,那法律还如何惩戒坏人?他用请求的目光看了窦固一眼,见太尉大人声『色』不动,就对老方丈说:三十多年前,师傅对徐干有救命之恩,大恩此生难忘,不知师傅已云游至此,未能尽添油送香之责,深感惭愧。请受徐干一拜!但军法无情,为将者披坚执锐,麾动全军,靠的就是铁的纪律,要是执法不严,一一效仿,队伍就成了一盘散沙。所以,师傅之命,干实难从,还望宽恕理解!执法官,推出去斩了!
军队讲的是令行禁止,指到哪打到哪。徐干的命令一下,就有执法官架起跪地士兵,推到行刑架上,正要开斩,那个士兵突然大叫一声,有话要说。徐干准允。临死之人说他从小是个孤儿,名叫狗剩,街头流浪混大,前番抢劫下狱,此番又『奸』人犯法,害了良善人家,罪该万死,也不祈求饶命,只想在死之前,叩拜受害人,以求黄泉路上,心下略安!被他祸害的那个小姑娘的父母爷爷都在,对将死之人的最后请求,实在难以答应,也不好不推辞。不想那士兵已经跪地,大声喊叫着“爷——爹——娘——”,声泪俱下,一叫一磕,说他错了,不敢请求原谅,只请他们善待被他祸害的女孩,不要让她雪上加霜。
这一番话,一下子又把气氛弄恓惶了。那一家人痴痴地站在那里,表情愕然,手足无措。须臾,那『妇』人竟然拉起衣角揩眼泪,旁边的村民也议论纷纷。
执法官再次将狗剩摁在行刑的架上,大刀刚刚举起,『妇』人“噗通”一声跪到了,哀求“刀下留人!”她同时拉了自己的男人也跪在一旁,说那狗剩孩子也是可怜出身,今日既已知罪,也认了他们为爹娘,他们就不能看着他死了。不如就认他为半子,与女儿配为夫『妇』,叫他前往西域戍边,立了功回来成亲,战死了女儿就为他守寡。旁边的村民们也跟着附和,反正女儿身子已经给了他,别人家也不能再要了,如果这样也挺好,让他戴罪立功,要死也死在战场。
徐干听着,叫苦不迭,刚才是方丈讲佛的慈悲,这会儿又来一家人讲母子儿女之情,今天这人到底是杀得还是杀不得?他又一次想起窦固的话,把牙一咬:行刑吧!但他的命令还是没法执行,因为事主家的老爷爷趴在那士兵身上,刀子下不去了。『妇』人更捡起前头掼在地上的那一堆钱,说就算聘礼。
善良的人啊,你们心底的大善,到底能宽容世上多少的罪孽!徐干第一次执法就遇到如此大的阻力,还真没了法子。而那狗剩竟哭成了泪人,央求着这一家人让他去死,他活着也没脸见人。把他家的!既然明白此理,为何造次害人?
这时太尉窦固走到前面,问用身体护着狗剩的老者:老人家,你真要这个孙子?你不怪他了?你们家的人都不怪他了?老者说都这样了,怪有何用?你们就饶了这个孽种吧!窦固又问旁边的老百姓:你们大家都能原谅这个士兵?那些人都说可以,变的也挺快。
窦固回头就提示徐干:民意不可违,该转圜时则转圜。徐干得此旨意,宣布放人,暂寄二十军棍,许那狗剩与事主家告别一下,立即回营。然后重申,对于畏罪逃跑的两人,移交当地缉拿,绝不姑息迁就。今后凡抢夺人民物资,祸害良家『妇』女者,一律严惩不贷!老方丈打了一个长揖,说道:善哉,善哉!人之欲死极易,欲活却是极难!施主此去西域,必是杀生之旅,老衲定在佛前为你祈祷,阿弥陀佛!
老方丈走了,肇事的士兵活了,一千二百汉子端酒的手腕也麻了。头顶阳光沐洒,周围山峦翠青,山风徐徐拂面,校场一片肃静。只见窦固举起酒碗,与眉平齐,然后用手撩了一点祭天,一点祭地,喊了一声“壮行!”一饮而尽。
老将军的声音有些沙哑,将士们也都为刚才的生死大逆转激动,纷纷仰脖饮酒,就连班雄也饮了一碗,与士兵一起呼喊,偌大的军营里,久久回响着雄浑的声音:壮行!壮行!!壮行……
第51章 整编()
人生功名何难求?八千里路云和月。
徐干率领援军,一口气开进逾万里,经过千辛万苦,总算到达了于阗。进入西域后,他从带路的韩阳嘴里了解到班超的艰难处境,恨不能腋生双翅膀,振翅而飞,立即飞到疏勒,解救师兄。及至见到米夏,觉得盘橐城的境况已非恶劣二字可以形容,急忙按照班超的安排,与于阗军队会合,倍道而行,路上又加进拘弥的力量,这时队伍变成了六千多人马的大军,浩浩『荡』『荡』,不日便开进了疏勒。奇怪的是大军到达后,却发现东大营不见敌军踪影,田虑正指挥着一帮老百姓杀牛宰羊,院子里的几口大锅,腾腾地冒着白气。韩阳把徐干介绍给田虑,于阗王和且运都是认识的。几人简单寒暄,安排部队入营扎寨,就急忙往盘橐城去见班超。
从困顿饥饿的死亡线上拣回『性』命的班超,此刻正撑着虚弱的身子,坐在屋里等待。屋顶的泥巴还没干透,炉子上的茶壶咕嘟咕嘟响着,房间里弥漫着暖暖的热气。他的眼里充满希望,眉头也不再紧皱,嘴角还挂着笑意,看起来精神很好,就是瘦得皮包骨头,见了叫人心疼。三天前番辰莫名其妙地撤围,他和他的部下们绝地活命,不用说是东方吹来的暖风——援军快到了。白狐和董健带着几个还有点气力的人,出去购买吃的,一打听援军已经过了莎车,番辰将围困盘橐城的部队调去护卫王宫,自己退守西大营。到了后晌,田虑妻子与吉迪就带着几车粮食和柴薪赶来了,冰锅冷灶的盘橐城又升起了缕缕炊烟。班超考虑大军一到,供给是个大问题,就让吉迪在城里找一块地方,成立一个采办处,专门为汉军采购物资。
吉迪没想到如此受人信任,又是拿汉朝的薪水,以后就是司马大人的部下了,高兴得跳起了舞蹈。这小伙也是热情能干,半天功夫就找来一帮工匠,拉来木料,开始修缮房屋,随后又送来席草被褥和生活用品。甘英感到不可思议,说咱就这一点钱,你咋能买来这么多东西?吉迪双手一捧,忽而收拢,说他会变,一变就变出很多钱。原来吉迪朋友多,人缘好,商家都愿意赊欠,有的连赊欠的话都不说,只要汉使需要的,只管拿去用。大家深信,这次几十人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往后的好日子还指望汉使呢!班超和他的部下们大为感动,发誓以后要多为老百姓做事情,以德报德。大家的精神头都不错,经过几天的简单恢复,体力开始增强,就都不愿意闲着了,张罗修房子,整菜地,帮厨扫地,站岗的站岗,巡逻的巡逻,生活又回到原来的轨迹。
先一天韩阳来报,说援军首领是徐干,这让班超既兴奋又意外。他翘首以待,一会儿爬一次城楼,站在垛口向东张望,把执勤的祭参都逗乐了,说叔父自管回屋歇息,援军一到我立马禀报。他哪里歇得安生,满脑子都是和徐干小时候在一起的画面。记得有一次徐干练功偷懒,被师傅处罚一天不许吃饭。他趁师傅不注意偷了一块饼子,徐干饿极了,几口就吞下去,结果噎着,不停地打嗝,被师傅听见了。师傅送来温水,饶了徐干,却改罚他第二天禁食,因为他坏了规矩,坏规矩比偷懒错误更严重。得了这次教训之后,他把规矩看得很重,不管是在誊文舘给人抄书,还是在兰台管理文件资料,以至后来从军,他都严守规矩,哪怕因此得罪人,原则问题是不能打折扣的。所以他也在想,徐干到后,人多了,不能完全再用以前管理几十人的办法,要把各种各样的规矩都建立起来。正筹划着,已经听见了徐干在门外喊他班师兄。
“来了?”
“来了!”
“都来了?”
“都来了……”
班超与徐干,一对扶风籍的老友,十年生死两茫茫,一朝相见在西域,四目相对,双手紧握,千言万语在心头,一时不知从何说起,相互问候的语句如此平淡,似乎那几个简单的汉字,已经饱含了守军日盛一日的企盼之情,也诠释了援军一路急赶的艰辛,更是代表了他们内心无以言喻的激动。徐干所带的队伍,虽然是一支刚组建的军队,毫无作战经验,甚至可以说是乌合之众,但其象征意义非常大,它向西域宣示汉朝经略西域的大政重新确定,章帝登基时撤回汉使的诏令作废,给班超提供了法律和道义上的支持。
而于阗王广德,这次亲率大军来援,那不光是情深义重,他带的一支打过仗的重兵,是这次与番辰较量的绝对主力。广德说当年班司马是他劝留在西域的,这次遭罪他很难过,所以打番辰他一定要来,看到班超还活着,他心中的内疚才略微减轻一些。拘弥和于阗关系一直很好,大事上向来共同进退,有于阗王出面,人家的都尉就带上军队出来了。班超给大家深深地鞠躬,表达他内心最诚挚的感谢之情,亲自给一人捧上一杯热『奶』茶,这是他现在能拿出手的最好招待了。
深秋的后晌,暖阳有点刺眼,尤其在光秃秃没有任何树荫遮蔽的盘橐城。班超带着徐干一行,里里外外转了一圈,正在修缮的断壁残垣,拆掉了槽帮的马槽,齐地锯断的树桩,还有后院挖板土的那个小坑,引起人们无限的感叹,异口同声说来晚了,让守城的将士受了这么多的苦难,愧疚之情溢于言表。反倒是班超一直在劝慰大家,说一切都已过去,很快就会重建起来,还不时同修缮房屋的工匠们打招呼。作为目前战场的总指挥官,他不需要收获同情,让人怜悯,他想让大家领略一种精神,一种生命不息奋斗不止的精神,因此很快就将各位领上了城墙,叫田虑将两年来抗击番辰的几次战斗,做了简要的介绍,让董健当场做了大弩机的演示。在大家兴致正高的时候,他又把人领到作战室——这次唯一没有拆掉的房子,请霍延介绍攻打番辰的作战方案。
霍延在番辰撤围的第二天,就按照班超的嘱意,会同甘英、祭参三人拟定消灭番辰的“强攻”方案了,几经反复,逐步完善。当房间只留下班超和徐干两个人的时候,他们才紧紧拥抱,述说十年的思念。班超在被明帝砸了兰台的饭碗时都没流泪,现在却唏嘘起来,热泪把徐干的肩膀都浸湿了。不多一会儿,门口传来女人格格格的笑声,说徐兄弟这一来,你老哥哥就把你当我抱了,竟把我们娘儿两个不管不顾!米夏带着班勇进来,让儿子见过父亲,班勇却怯怯地躲到母亲身后,偷偷的窥视父亲,直到班超蹲下身子,伸开双臂,亲切地招呼他过去,这才一边往前挪步,一边回头,疑『惑』地看着母亲。
显然是那个诈死的计策,不但骗了榆勒和番辰,也给儿子的印象太深,虽然米夏在路上做了解释,孩子还是一时懵懂。班超搂住儿子,把脸贴在他的小脸上,想抱着站起来,觉得有点吃力,米夏赶紧过来接过,扶他起来,叮嘱他不要逞能,身体还虚弱得很!徐干叫了声“小嫂子”,虽然一路都是这么叫的,总觉得有点别扭。米夏也不见外,让他直呼其名得了。她知道关内人不把小妾当夫人。徐干有点讶异,这个疏勒女人,漂亮直率,还很干练,一路骑马随军行动,扎营就帮伙夫做饭,她到哪里,哪里的士气就格外高涨,连于阗王广德都称其为“女将军”。可是这个看起来和他的儿媳『妇』差不多大的女人,咋连“小妾不称嫂”都清楚呢?
米夏和祭参的妻子随大军回来,是踩着徐干他们的脚后跟进的盘橐城。女人们理解男人见援军的愿望强过见她们,就直接找到吉迪,购置了一些家用杂什,各自回屋布置起来,田虑妻子也来帮忙,这三个女人的归来,使得盘橐城顿时有了活力。她们一起做了一顿饭,算是班超给徐干接风的家宴。一半的菜都是素的,也没上酒,医官说饥饿时间太长了,半个月之内禁酒禁荤。不过人要是对脾气,喝啥都是酒,『奶』茶的味道也是不错。推杯换盏之间,说道的都是肺腑之语,从当年的分别,到今朝的相会,岁月风尘,春秋流逝,坚守之困苦,流卒之难带,都是说起来话长。得知徐干曾晋见了章帝,章帝也对西域使团的功绩给予肯定,笼罩在班超心里的云雾便统统消散了。至于他的奏疏为何被搁置经年,窦固将军一直有劲使不上,他也不想追究,毕竟朝廷的复杂,远非一般外臣能够想象。
这顿饭吃了大半天,以至于两人结伴上了两趟茅房,落座后接着又饮,菜肴热了又热,最后一道拉条子拌面是米夏亲手烹制,等了半天才等到英雄用武的机会。徐干对米夏的手艺赞不绝口,与班超分享西域拉面与扶风擀面的异同,从粗细、薄厚、筋道程度以及卤料的调制,都是有所不同。正聊得高兴,韩阳带着儿子进来了。正是来得早不如赶得巧,班超热情让座,叫米夏给他们父子加了两双筷子。韩阳这次的功劳也是很大的,他几个月前从洛阳带回朝廷准备发兵的消息后,就按班超的指令到阳关等候,军队一过莎车就快马来报。最重要的是韩阳带来了章帝亲署的诏令,恩准他的建议,命他见机行事,竟然令他落泪,几乎大哭一场,把先前的压抑和不快,统统吐了出去。
韩阳是向班超辞行的,他比班超小两岁,不是军人出身,腿脚显然没有年轻人利落了,准备把交通的事情交给了儿子韩发,他专心经管驿亭。这几年来往的客商增多,驿亭的业务趋于繁忙,采办的任务很重,甜水泉又增加了几户人家,都是从关里来的垦荒者,也都需要他的帮助。他的父亲韩老丈半年前就去世了,不过他托窦固大人的福,在洛阳参观了皇宫,回家后一五一十学给父亲后,韩老丈心满意足,毫无遗憾,念叨着朝廷没有抛弃他,含笑走了。班超对韩老丈很敬重,不仅仅因为老人家给过他帮助,主要是老人家怀里那颗心,永远都是热的,希望没有泯灭,他知道自己的来历,也对未来从未死心。要说八十四岁的高龄,又当战『乱』年代,已是松柏之寿了,可惜他没有赶上为老人家送终。倒是韩阳替父的皇宫之行,了了老人家的心事,也让班超略感慰藉。
班超深情地地忆起与韩老丈的相识,徐干也颇为动容,两个人满上一觚酒,恭敬地站起来,举过头顶,冲着东方,缓缓祭洒,以表达他对韩老丈的纪念。韩阳父子为之感动,回敬致谢。班超便把韩阳的儿子细细打量一番,但见这小伙子二十六七岁的年纪,身高膀大,腰细腿长,是个骑士的好苗,又兼浓眉大眼,眼珠略微发蓝,一头黑卷『毛』发,见人也不怯场,说话声音洪亮,心下喜欢得不行,恨不能留在身边,当个传令兵。韩阳好像看出了班超的心思,说长官要是高看犬子,想要留下也行,交通的事情他再找人。班超拍拍韩阳,又拍拍韩发,说这小子看着就叫人喜欢,从今天就是西域远征军的人了,但还是归你爹管理,以后来回递送公文、传达消息的任务就压在年轻人身上了,交通事大,非可靠之人不能信任。
送走了韩家父子,班超领着徐干来看房子。这是一个单间,与班超家前面一排,也是前儿刚苫上顶,虽然简陋,被褥等一应物事也已布置停当。班超说现在房子,先将就着,等平定了番辰,再作计议。徐干说咱兄弟还说这干啥,有个说话睡觉的地方就不错了。师兄弟俩就在徐干的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