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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末将尊令。”尚武之风本就风行西北,一怒拔剑,更是那些血性汉子最愿意做的事情,今天,就在这万人瞩目的情况下,自己能跃马阵前,行效古代大将凭借真才实学与敌将对战,荣耀万分。
于是,热血沸腾的陈保手提狼牙棒,一提战马冲出本队,学足了说书先生李描述的古代猛张飞的样子,在大阵前对敌高呼:“呔——对面闯贼听着,哪个敢与爷爷大战三百回合?”一声大喊,如同惊雷,立刻引得城上原本低迷昏睡的守军一阵叫好,有热闹看,士气当然再次上涨。
吕世正在大帐里等待着两个战场上的战况汇报,突然,张啸飞跑着冲进来,对着吕世欢快的大呼小叫:“叔叔,快快,快看热闹去啊。”
张啸就那么冒冒失失的冲进来,当时吓了吕世一跳,以为前方战事出了什么不测,但紧接着看到他那兴奋的上蹿下跳的样子,当时把心放下来,嗔怪道:“都是十五六的小伙子,还是一个副团长,怎么还跟个孩子似的没了正行?主意形象要稳重。”
张啸根本就不理吕世的教导,而是直接冲上来,一把拉住吕世的手就往外拽,一面拽,一面打了鸡血一样叫喊:“快去看热闹,不看就没啦。”
吕世无奈苦笑,看热闹是孩子的天性,不过这是军中,怎么能如此?也是自己太过溺爱了他们,只能踉踉跄跄的被拽着往外走。
被张啸拽上了敌楼望台,在敌军震耳欲聋的呐喊助威声中,吕世看到了耀武扬威,在阵前叫阵单挑的陈保。
这种评书里才有的场景让吕世有点手足无措,左右看看,望楼上只有自己,还有三郎跳脚拍手的欢叫,没有其他人给自己解释。
“拍三国电视剧吗?单挑?”然后再看看陈保,吕世哭笑不得的自言自语道:“单挑,很爷们的事,但在这两军大阵之上,这也太扯了吧。”
不过吕世是对这单挑没兴趣,可不等于别的人也没兴趣,可别某个带兵兄弟脑袋一热,真的就出阵对打,那可就成了笑话了。
手扶栏杆探出脑袋往外望去,还好,自己的枪阵依旧岿然不动,带队的耿奎也坐在马上好整以暇的看着那陈保耀武扬威,却没有一点要动的意思。尤其让吕世放心的是,就好游侠,拔剑单挑的过天星大统领不在这个战场,因此上,没有了什么担心。
转脸看向埋伏在营垒里的大朗,却已经凑到营门后,不断的兜着战马,有种跃跃欲试的样子,好在他已经随稳重的曹猛多时,没有军令,也不敢擅自出战,这就是进步。
不过,看着那个黑大个仔阵前耀武扬威,这多少也鼓舞了对方的士气,只要是鼓舞对方士气的事情,那就是闯军这里绝对不能愿意的。
看看波澜不惊的耿奎,吕世对在身边欢呼雀跃的张啸道:“去,吩咐大朗,派一个小队的兄弟,杀了那个大个。”
第609章 单骑邀战()
战鼓震天,旌旗摇动,官军本来已经低迷的士气,在陈保独自出阵邀战,而闯贼不出的时候,再次上升,这就是张家军想要的,但同时,也是陈保郁闷的。
一个人,耍猴一样在两军阵前跑来跑去,开始还可以士气高昂,但时间久了,自己都感觉无聊,没有对手的寂寞,其实是无聊,是现在最直接的写照。
嗓子喊哑了,汗水流尽了,战马也已经放慢了速度,疲惫和无奈一起袭来,困,是的,真的有点困了,独角戏,不是真的那么有激情好演的。
“咚咚,咚咚。”一阵单调的没有任何节拍变化的鼓声想起,闯贼大营营门再次洞开,一个小队的骑兵,在一个鼓手单调的伴奏里,整齐的开出了大营。
来了,对手来了。
这是所有人在困顿的时候,突然振奋起精神的消息。
立刻,城上城下,所有的人都伸出了脖子,努力的望向闯贼营门。
一个骑在马上的闯贼,面无表情的敲打着自己腰间的腰鼓,一下,一下,单调的让人发指。而跟在他的身后的,是一溜十二个闯贼骑兵,火红的战袍,雪亮的马刀,半身的藤甲,期待与兴奋的神色,但怎么看都是闯贼低级的战兵,而不是如说书里的那些上将,一杆三角将旗被一个旗手高高举起,上面一行大字清晰可辨——“守备军。”
这是什么?张十五纳闷的看向自己身边的张存孟。
张存孟在战马上略微挺下身子,看了两眼,然后无奈的对张守备道:“闯贼军分三种,一种叫做战兵,就是先前列阵于前的那种,是专门脱产训练,专门负责对外作战,不但训练有素,而且兵种齐全,装备精良,也是闯贼里最精锐的主力。”
张十五轻轻点头,那所谓的战兵,自己等已经领略到了,那的确是一种无敌的强军。
“而第二种就是他们所说的守备军,是次等之军,他们是专门负责守卫各地,训练和战兵相同,装备上也还可以,但更偏重与守城的训练,一般不会主动出战。而这守备军里又分两种,一种是守城步军,而另一种是由闯贼侄子亲领的骑兵,这骑兵的骨干说起来还是当初大明边军降兵组成,是专门负责他们所谓根据地里的平叛之事。由于有这种身份,其实,在根据地里,大家也将这只骑兵看做是闯贼的亲兵,装备训练与过天星所领相同,战力也是不逞多让。守备大人可要多加小心才是。”
张十五轻轻点头,者不粘泥不愧是闯贼专家,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对闯贼的了解可谓到了家,真不是自己等能比。
而他说的这守备军的骨干是边军出身,这事情张十五却知道,当初第一次围剿的时候,自己哥哥与李元昊合力出兵,当时那李元昊腌臜东西中计自焚,但他所带一千百战骑兵,却被闯贼蛊惑,都投降了闯贼,当时自己哥哥张元海无数次叹息可惜。
他这里不断思考,而闯贼出兵迎战,已经吊起了所有人的胃口,官军一方再次精神起来,一个个都伸长了脖子,开始使劲的摇旗呐喊,为陈保助威,为即将开始的热闹兴奋。
杨凡胳膊肘拄在城垛口上,也和自己的兄弟们一起,饶有兴趣的看着热闹,原本的睡意都被没有休止的自己人喊的没了半点,只好也站起来,看外面的情景。
当看到自己方大军出阵的时候,就无奈摇头。这是失策,守卫一方不过是敌人的一成,出城邀战,不过是自取灭亡,不要说失败,就是胜利,只要损失与敌人同等,那自己这方其实也就是失败了,难道那些大人都是猪脑袋吗?而出阵对列之后,面对闯贼的应对,自己方更是莫名其妙的派出一将出阵邀战,这更是笑话,都什么时代了,还来这种幼稚的东西,难道两军对垒,是小儿过家家吗?笑话。
牛儿在一旁却是被这个热闹的场面刺激的热血沸腾,在他的心中,其实是希望官军获胜的,毕竟,只要获胜,每斩获一个脑袋,便是一两银子,只要积攒下十个,那自己赎回小红,就成为了现实,在他的眼里,小红,便是天,便是地。
其实,一个凡人,要求的仅此而已。
“消停点,好戏?没有,只有悲剧。”杨凡看了看对面之后,懒懒的再次坐回女墙下,抱起双臂假寐。
“大哥。”牛儿一叫,立刻感觉到杨凡眉头一皱,这才想起,这是官面战场,平时的称呼都不应该拿到台面上,赶紧恭敬的低声道:“百户大人,陈保将军出阵,与闯贼单挑,这无论胜败,都是鼓舞士气的,这个热闹,我们为什么不看?”
杨凡支起一支眼睛,斜了下自己的兄弟,低低长叹道:“不过是自取其辱,还提升士气呢,瞎扯罢了,看着吧,不一刻便是灰头土脸。”
“不能吧。”牛儿有点不信自己的哥哥的判断,自己一方的大将,在阵前耀武扬威,威风八面,怎么就是自取其辱?于是,看了眼昏昏欲睡的哥哥,自己饶有兴趣的趴在城垛口,为陈保呐喊加油。
时间过的很快,转眼,便是日上中天,秋老虎的名称这时候,牛儿已经真正领略了,毒辣辣的太阳在这个时候却不愿多挪动半步,直接照射在大家的脑门上,火辣辣的,让人出了一身油汗,但,对面的战场上,就好像没事人一样,岿然不动,就这一份镇定就已经让城上的兄弟心中折服。
那陈保在两军阵前喊的是声嘶力竭,但对面根本不与理睬,独角戏,不过如此,尤其是一个无聊的独角戏更让人昏昏欲睡。
时间一久,牛儿也没半点看热闹的心思了,缩回身子,出溜到自己哥哥身边,把大刀往怀里一抱,也开始假寐养精神。
“为什么不看?”杨凡没睡,闭着眼睛也感觉到了身边的变化。
牛儿一笑:“看什么看,一个傻子在那大呼小叫的,也没个意思。”
“你看吧。”杨凡眼也不睁,扭了下身子,让自己坐的更舒服一点道:“好戏开场了,去看看,也算长个见识不是?”
然后继续假寐,不过心中却哀叹:“当将生死战阵变成一场儿戏,一场意气之争的时候,那还有希望吗?没了,已经没了希望了。”
牛儿莫名其妙的看看昏昏欲睡的杨凡,再次直起身子,好奇的往外看去。
放眼望去,闯贼大营突然有了反应,不过这个反应却与牛儿的想法不同。
营门开启,嘻嘻哈哈的出来十二个闯贼骑兵,一个大将模样的在队列边上东张西望的看。
战场上的事情,不是牛儿所能听到的,但战场上的人却感觉到了。
一队闯贼骑兵,似乎还只是普通的骑兵出阵,这多少让大家无趣,同时也很纳闷。
大朗驱马上前,对着恢复了兴奋的陈保笑嘻嘻的道:“大将?”
“我堂堂副千户。”
“很好。”大朗道,转而一句:“可惜。”
“你什么意思?敢战就战,不敢就投降,我还可以——”
“打住。”大朗立刻打住了陈保的下话。“我说可惜是因为我的大统领不在,要不你早就死无全尸。”看看发怒的陈保再次解释道:“同时也可惜,我叔叔,闯王,不让我和你单挑。”说这话,满面无奈,但还是不等陈保说话,自顾自道:“不过,我家闯王看你一个人在阵前实在叫唤的无聊,于是,就派出我的十个兄弟来凑凑热闹。”
看陈保要出离愤怒,大朗马上解释道:“其实,五个兄弟就够了。”
“放马过来,我们决一死战。”
大朗闻听,洒然一笑,圈马回头,对着身后的兄弟大声吩咐道:“第一小队,杀了这个东西。”语气里满满的都是不屑。
得到吩咐的兄弟闻听,当时一起呐喊:“为身后父老,死战不退,杀。”喊罢,第一个兄弟就一磕马腹斜拖马刀直接冲向了陈保。
陈保哈哈一笑,不过是一个小小士卒,蚂蚁而已,也不放在心上,一提战马,直接应对,在他的眼里,这已经是一个尸体了。
战马交错,电光石火,陈保狼牙棒挥舞过去,那闯贼一闪身,根本不与他格挡,直接在他身边冲过,但一抹寒光在他的肋下一闪,陈保警觉,将身子一扭,便和那个闯贼一闪而过。
“算你运气。”陈保惋惜的心中暗道。
又一个身影在他惋惜的时候再次出现,陈保再次挥动狼牙棒,但还是打了一空,又一抹寒光在肋下闪过:“不好。”艰难的扭身,马刀与肋下的甲叶刺啦一声轻响。一叠甲叶落地,还好,没有伤到自己。
还没等陈保缓过劲头,又一道闪电还是在右肋划过,马刀与甲叶让人牙酸的声音回响天地,一股血箭飙飞,“我负伤了。”
这个念头不过是一闪,第四道闪电从天而降,陈保感觉到了彻底的寒冷,浑身的献血几乎蓬勃而出。
在他还没感觉到疼痛的时候,第五道寒光一闪而过,陈保,看到自己的下半身在战马上跑向了远方。
战场上,鸦雀无声,官军方面的所有人,都似乎忘记了原先的呼喊,张大了嘴,不能发出半点声音。
张家万人敌,陈保,就在闯贼五个小卒的攻击下,不过是五呼吸间便腰段两节,而对方却无一伤亡,这是一种什么样的实力对比?难道,不是难道,而是的的确确,闯贼全是万人敌。
第610章 狂风一战()
与贺人龙约定的时间到了,战机稍纵即逝,尤其陈保窝囊的战死,彻底的激起了张十五年轻的热血。
“出击——”张十五在战马上,在隆隆的战鼓声中,在城上城下近万双眼睛的注视下,浑身的热血已经沸腾到了极点,猛然间将战刀高高举起,做了一件他后悔不已的决定。
杨凡听到催战鼓隆隆擂响的时候,一个翻身跃起来,大叫一声:“不好。”跃身而起,扑上城堞,惶急的张嘴手向城外伸去,“不要冲击啊——”他想竭力阻止张守备的出击。
但是,没有一个人看他,没有一个人理会一个小小卫所百户的呼喊声。
是的,那些指挥者的官阶都要比这个小小的百户高上无数,怎么能在乎一个小小的守备的建议?看着已经隆隆开动的战阵,杨凡就那么伸着手,张着嘴,木雕泥塑般的站在城头,很久很久之后,无奈的颓然放弃,无力的坐到女墙之后,不忍的闭上眼睛,低声喃喃:“完了,他败定了。”
他败定了,张存孟无奈的摇摇头,然后,又无可奈何的看着自己的子弟随着一个年轻气盛的守备,如飞蛾扑火一样的冲向了战场。
叫停,已经不可能,同时也不是自己所该做的,叫停,最少得罪了三方面。
一,守备张家,二,县尊刘老爷,三,巡抚大人,这样的事情,对于老于世故的他来说,没有什么艰难取舍。
一群跟着张家陷阵的兄弟,虽然在表面上被张元以亲情维系,关怀有加,不过还是一种达到张家自己目的的走卒,死了,张家可能悲哀,但他们的死去,却换来自己对朝廷,其实,更是张家的忠诚。
张元已经不是当初单纯的商人,也不是当初一心只想报父亲儿子大仇的心思。
他已经尝到了权力的滋味,这种滋味已经深深的烙进了他的骨髓,融化在他的血液里。现在的他,只是希望用自己的子弟尸骸,流民百姓的乡勇的鲜血,为自己身上的官袍换个颜色,血红的颜色,希望那磊磊的白骨将自己的脚垫得更高。
县尊老爷更是得罪不起,一个七品文官,杀了自己一个五品降将,不会有任何一个人怜悯一下自己,现在之所以被倚重,这还真得托闯贼吕世的福,让自己还有些用处,等吕世被剿灭,那自己的下场就说不准了,因此,不能得罪任何一个有实力的上司,这才是正经,更不要说那位狩牧一方的巡抚大人。
看到那张家毛孩子带着他的军队,放弃了城上军队的支援,就那么一腔热血的冲向了自己的大阵,在整队后的腰鼓沉寂里,耿奎端坐在军阵的一端,严肃的面颊突然绽放起一朵微笑的花朵。哈哈,这小子败定了。
吕世站在高高的敌楼上,看到官军在一个年轻气盛的将领带领下,开始对自己的军阵展开进攻的时候,不屑的一笑,转身对跟在身后的两小笑着拍拍手上的尘土道:“热闹看完了,我们回去吧,这里已经没有什么事情了,我还有的忙呢。”说完,率先沿着陡峭的木梯下去,不管不顾的直接回了自己的大帐。
胜利,已经没有了悬念,有的只是杀伤敌军多少的汇报。这个汇报想来不会太久。
“杀啊——”冲锋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