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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的是怪异的四轮马车,和那些趾高气扬的夫子。
张存孟已经听到身边那些严阵以待的军汉们的交头接耳,斜眼看去,原本一个个如临大敌的军汉,现在也开始东斜西歪的,轻松的小声嘀咕。
他们轻松是因为在他们的意思里,这一场正面强撼的大战,似乎已经离着他们远去,似乎这一天他们可以平安度过,最少说,是这一天,他们活下去了。
再看看那往东去的闯贼部下,张存孟和小十五的心却不像军汉那么轻松了。心底一股不详的感觉已经开始升起。
正在他们狐疑的时候,如前两次一样,闯贼大营再次行出一队队枪兵长弓手,依旧在营门前,在蒲城所有的守军前,从容自若的排队,从容自若的向西而去。
张存孟再看身边的守军军汉的时候,那些军汉似乎已经习惯了闯贼弄出的幺蛾子,已经有的军汉放下了刀枪,伏在城墙女墙之上,对着对面指指点点,偶尔还发出一阵轻松的嘻嘻哈哈声,至于他们之间互相炫耀自己的想法,那更是五花八门。
张存孟歪着脑袋对张守备小声道:“情况好像不像我们想象的那样,闯贼似乎——”
“我看到了。”张十五头都不转,眼睛死死的盯着对面再次出阵的闯贼枪兵,言语里,已经有了深深的忧虑。
张存孟是老杆子,知道下一步必须该做什么,于是马上谏言道:“守备大人是不是整顿下城上人马?我看大家有些懈怠。”被这一提醒,张十五恍然,左右看看,就在漫延而去的城墙上,那些原本战战兢兢面色苍白的守军军汉,现在已经严重懈怠,一个个现在的表情就好像是看对方表演的大戏一样,或歪着身子,或者斜着脑袋,或者干脆就与身边的兄弟打打闹闹,一片嘻嘻哈哈轻松的表情。
就连自己张家亲自训练出来的那些长弓手,也已经松了弓弦,一个个拄着长弓伸头探脑的看起了热闹。
长弓手,是张元在得到不沾泥投诚献策之后,不惜血本打造的一个看家军队,所谓不惜血本,是指那些耗费无数铁料的箭矢,但长弓这东西虽然制作简单,但长弓与其他弓箭一样,不能老是绷紧弓弦,一旦战事间歇,就要松弦,为之歇弓,同时,也是这些弓手最轻松的时候,因为,歇弓,就变相的说明,战事基本结束,没他们长弓手什么事情了。
聚起的士气,如果一旦松懈,在两军对阵的时候,那就是一场灾难,因此,在敌情不明的情况下,赶紧重新振奋士气,才是第一位。
“中军何在?”张十五再次拿出守备威严,大声喊道。
“末将在。”中军赶紧上前一步,大声应答。
“擂鼓——”但想了想,三军击鼓,这是大忌讳,不能胡乱来,于是,赶紧改口道:“整顿督战队,对懈怠军情者严惩不贷。”
“是。”那中军得令,转身就走。
“慢。”张十五头都不回的叫住了中军。
那中军看着张十五挺拔的后背叉手等候后续命令。
“杀一儆百。”张十五阴冷冷的道。
张存孟突然感到,原本对自己恭敬有加的小十五,这时候,浑身上下,透漏出无限杀机,这时候,才真正表现出一个杀伐果断,冷酷无情的将军气质,看着那后背,不由得往后再退了一步。
“得令。”
杀人,现在,对于这些在军中多年的汉子来说,已经习以为常,不但习以为常,而且还有一种渴望,对杀戮的渴望,当然,面对被杀的时候,他们还有没有这种渴望,就不得而知了。
一队队督战队,手拿皮鞭大刀,立刻出现在了城墙之上,于是,一片喝骂声,皮鞭声,哀嚎声就在城墙之上快速散开,那些原本已经懈怠了的戍卒,在皮鞭与大刀面前,再次提起了精神,但无论如何,在这一紧一松里,再没了刚刚上城的那种肃杀与战意。
没想到,对方不过是一个莫名其妙的调动,就直接打杀了自己这方的士气,看来,不是对手太强,而是自己这方,的确不如。张存孟与张十五一起在心中感慨。
但在张十五环视四周的时候,却看见在自己不远处,一个百户,身体挺拔,面无喜怒的握着刀柄,看着城外的贼人,却是与众不同,轻轻点头中,张十五守备,记住了这个百户。
张家新起,需要的是人才,这才是一个新起集团该有的气象,张家,现在正如饥似渴的需要发现提拔重用人才。
“守备大人,快看,又一股贼人出营。“正在沉思的张十五被身边的一个游击唤醒,顺着他的手指望去,正有一股与先前一样的贼人合着鼓声走出营寨,在寨外略作整理之后,开拔而去。
张十五扭头看看紧随身边的张存孟,他看到的是满脸忧色的副手。
张存孟在张十五投过来的目光里,也看到了忧色。
闯贼这般举动,别人或许看不出,但二人却已经理会,他吕世要做个大的啊。
第596章 四面合围()
“围城,闯贼竟然为了减少贼人的死伤,扬短避长,对蒲城展开了围城战,这也太不可思议了。”随着最后一队闯贼士卒的脚步远去,蒲城两个守备追着他们来到了东城,一眼望去,那队贼人竟然在蒲城东门外,在夫子的帮助下,挥汗如雨的建立营垒,摆开一个围城的架势。
围城,考验的不单单是被围者的物资储备能力,同时,更考验围城者的物资储备尤其是运输能力,围城战,是交战双方所头疼的问题。
但现在,那个贼寇吕世,竟然堂而皇之的选择了这个笨办法,难道他真的达到了物资储备多的不能再多,运输能力强的不能再强吗?
正在两人对吕世的这种看似疯狂的做法满腹狐疑的时候,身后马道上一阵混乱急促的脚步声响起,扭回头看去,只见县尊刘国骁一手提着袍角,一手捂着跑歪了的纱帽,带着一群县衙属官,风风火火的跑了上来。
张十五与张存孟一见,赶紧抢步上前大礼参见,那刘国骁也不客气,就那么满脸油汗气喘吁吁的直接问道:“怎么样,怎么样?贼人要攻城吗?”
张十五闻听,赶紧上前再次施礼道:“老大人且放宽心,贼人只是调派人手,却没有发动攻城。”
还没等刘国骁县尊回话,在他的身后,冒出一个脑袋来,胖胖的一张脸,由于跑的过急,其实更是因为久缺锻炼,那汗水竟然比县尊大人还多,那顶代表着大明军官的头盔更是跑的歪斜到了一边。
“贼人为什么不立刻攻城?难道,贼人另有企图?”说着这话,还不忘把官帽扶正,然后小眼睛左右看了看,也不等张十五回答,赶紧将身子缩回了县尊刘国骁的身后。
这就是现在蒲城的千户于钦将军。
这个于钦,据说是于谦的直系嫡孙,但是,看看这位,根本没了一点先祖的英勇果敢,浑身上下,除了猥琐之外,剩下的就是献媚了,要不是他的妹子是县尊刘国骁的正妻,身为姐夫,自然而然百般呵护这个废物,说不得,这千户早就做到了头。
但正是因为这县尊是他嫡亲姐夫,在对待小舅子的卫所上,也不克扣为难,即便是在上面催逼赋税到走投无路的时候,也尽量的挤出一些钱粮来让那些军汉吃饱两顿。
当然,这些饷银最后被这于钦贪墨了多少,那就只能是个人心知肚明的。但即便是这样,那些包括杨凡在内的军汉已经感激的五体投地了,毕竟,相比于别处,这里已经不错了。
但这,这于钦将军在往常虽然克扣,但不敢过分,毕竟不能激起兵变不是,可是,上个月,突然来了一个新的守备,还带着一个副守备以及他的五千军队,这就让原本这蒲城军队一把手心中很是不忿。
但听说随着他们的到来,还有延安都司张元通过西安都司发拨的充足钱粮,也就兴奋无比,管他是谁,发家致富的时候到了。
于是,在第一批粮草到来的时候,于钦一下就截留了一半,纳入了自己的腰包。
还好,军汉们已经习惯了时有时无的军饷钱粮,这一次突然发了一个月的钱粮,当然也就欢天喜地,大家更不知道根底,也就没有一个有怨言。于是,于钦便收的心安理得。
不过,军汉们不知道,不等于经手发放的张十五不知道,这可都是自己的哥哥张元,拿出自己的家资,转手西安都司发放的,目的就是收买那些卫所军汉卖命,怎么能让别人贪墨?于是,在掌握了确切证据之后,张十五直接就将这贪墨克扣的事情捅到了县尊刘国骁的面前。
刘国骁当时作为文官,自然而然的便是这蒲城最高长官,眼光还是相当长远,他早就知道那闯贼吕世,久有窥视渭南之心,而一旦闯贼发动渭南之战,第一个遭殃的便是自己这蒲城,当时,正在自己惶惶不可终日的时候,上面发来了救兵,发下了充足的粮饷器械重整卫所,当然是高兴还来不及,哪里还能容忍于钦贪墨,使得在大战之前给战争添上变数,对于贪墨,那绝对是义愤填膺。
于是,命人找来千户于钦,大加申斥,疾言厉色的要求他下不为例。
下不为例?
对,是下不为例。
其实,按照现在大明官场习惯,一地文武,以文为长,七品县令,在紧急时候打杀了三品的千户武官,也不是很大的罪过,只要上面说的理直气壮,说不定不罪,反倒会被首辅文成大声赞扬。尤其这于钦已经有了贪墨事实,杀了更能提高士气,讨个好名声。
不过,世上最难处理的关系不是兄弟,敌人,同僚,而是——小舅子,你明明知道他在拿着你的名头招摇撞骗,但你还就得为他擦屁股,这是为什么呢?那就请当姐夫的去想吧。
于是,对于虽然对大明忠心耿耿但还没忠心耿耿到没了人情味的刘县尊,那就只剩下大声呵斥了。
虽然经过这个风波,于钦改不改不知道,但对上真正的东家代表张十五,于钦是又恨又怕,恨当然不必多说,怕的原因是吃了人家嘴软不是?真要得罪了,下次干脆不再拨付银钱,那大战一来,自己拿什么让手下那些穷军汉给自己保命?自己的分量自己知道,且不说几百卫所军根本就守不住这巨大的蒲城,就是自己想稳坐中军帐指挥若定,那都是自己连梦都没梦到过的,打仗?自从姐夫和自己一说闯贼要来的那天,自己就开始双腿打颤了。
于是,于钦很理智的将自己的军户指挥权全部交给了新来的守备,只要自己抓住钱粮发放就行了,这个绝对不能给。
于是,于钦在除了非得与张十五等会议见面不可,其他时间是能躲多远就多远,绝对不和守备大人见面。
今天,战鼓一响,全军出动,就连姐夫也开始派出人手,清点签丁准备协助守城,并且拉着他亲自赶奔城头观察敌情,这才不得不来。
但打一上城头,立刻就躲在了姐夫身后,能不出来就绝不出来,但是,战事紧急,自己也多少有些干系,于是,还是忍不住伸出头来,问上一问。
对于这个千户,张十五就没了耐心恭敬。先不说从心中对他不屑,同是武人,就是在阶级上,自己也与他不相上下,没必要看他脸色。
当时也不看他,直接对刘国骁县尊深施一礼道:“大人且放宽心,按照兵法,敌军对阵,尤其面对我等这样铜墙铁壁般的坚城,刚刚到来是不会贸然攻城的,必在城外安营扎寨,然后休整两三日,再打造攻城器械,侦探虚实,找到我们的防守薄弱之后,才有针对的攻城。”
刘国骁是文官,虽然文官一直以指点江山为能事,但其实都不过是假大空的高谈阔论,就连纸上谈兵的赵括都不如,这真的战阵一开,还得指望平时绝对看不上眼的军汉来御敌。
现在,闻听这位小守备说的头头是道,再趴在城墙垛口上往外张望一番,见对面贼人虽然兵势强盛,但真如这位年轻的守备所言,贼人只是自顾自的挖壕立寨,搭建帐篷,根本就没有一点要攻城的样子。于是不由暗暗长出一口气,镇定了下心神,扶正了乌纱,抻平了袍服,施施然镇定的转过身,对着张十五和张存孟略微拱手道:“很好,二位将军不愧是久经沙场的悍将,对这兵法还是有极深的造诣的,本官有二位协同守城,自然放心了。”
这位张县尊还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的卫所在自己不成器的小舅子带领下,根本就不堪用,至于签丁,那更是只能指望着他们起个辅助作用,真要想保住自己的官位,保住蒲城不失,为皇上牧守好这一方,就只能指望着这虽然年轻却有钱的张十五,虽然是贼头出身,但能战的不沾泥张存孟,自己还是不要指手画脚的好。
反正,守住了蒲城,第一功劳绝对是自己这个运筹帷幄的文官,至于万一失去城垣,那自己也可脱了责任,只是可惜了自己的小舅子,看看紧紧贴在自己身后的家伙,张县尊就生出一阵阵无奈和恨铁不成钢的感觉,这许多年,自己宁可短了上峰赋税也要周济的卫所,到现在,还是不堪大用啊。
但是,即便是自己不插手,但也不能显出自己的无知,那样会让武人狂妄,于是,张县尊指着城外皱眉道:“不过,我刚刚得到衙门里的衙役报告,现在,四门外都有杆子搭建营垒,堵住我们出城的通道,同时,我看这外面贼人只是安心挖壕筑垒,也不见砍伐树木打造攻城器械,举措视乎不想在明后两天攻城的样子,这却是一种围城之法,将军不可不防啊。”
张十五和张存孟不由在心中点头,这个文人县尊可比那真正武人的千户强上百倍,这一眼就看出了症结所在。
张十五上前躬身道:“大人高见,这正是贼人企图。”
张县尊转身扶着城墙,眺望城外军力强悍的闯贼,不由忧心忡忡的道:“如果闯贼围城,那么我蒲城就要内外断绝,城内五万百姓每日粮食柴薪就是一笔大数字,短日内还可无虞,时日长了,可就要了百姓的命了,这可是如何是好?”
此言一出,张十五倒是没什么,杆子出身的张存孟却不由另眼相看这位县尊,不想,这大明还有心忧百姓的官。
张十五见县尊忧虑,不由哈哈一笑道:“大人放心,这闯贼围城,正是我等求之不得啊。”
一听张十五此言,张县尊眼睛不由得一亮:“此话怎讲?”
第597章 计划落空()
拿着蒲城最新的战报,西安巡抚大堂之上,巡抚李应期深深的皱着眉头。
这份战报上所述故事,的确让他对闯贼的所作所为深深的不解。
抬起头,询问的看向对面拘谨坐着的总兵杜文焕,看去时候,杜文焕的脸上写的满是忧虑。
杜文焕做为一个资深武将,打小从军,从将军身边传令兵干起,经过几十年战场上与蒙古鞑子厮杀,每站必斩敌头,史书上说:天启元年,再镇延绥。诏文焕援辽,千里援辽,简直就是乱命,杜文焕却遣兵出河套,捣巢以致寇。诸部大恨,深入固原、庆阳,围延安,扬言必缚文焕,掠十余日始去。命解职候勘。奢崇明围成都,总督张我续请令文焕赴救。至则围已解,偕诸军复重庆。崇明遁永宁,文焕顿不进。寻擢总理,尽统川、贵、湖广军。度不能制贼,谢病去。坐延绥失事罪,戍边。七年,起镇宁夏。宁、锦告警,诏文焕驰援,俄令分镇宁远。进右都督,调守关门。寻引疾去。
崇祯元年,录重庆功,廕指挥佥事。三年,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