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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武放心的走回自己的驻地,进屋后讲自己的大刀竖在床头,也不脱甲胄,直接就在床上躺下,闭上眼睛小睡一下,却不敢睡实,一个时辰之后还要起来巡视城防呢。
任谁都如此,有强敌就在身侧,谁能睡的香?
后山的通道口,一个坚固的工事里,一个小队的副队长和五个兄弟也围在蜂窝煤炉子烤火,按照规定,他们是可以先睡一会的,但在这个时候,谁都没心思睡,其他的五个兄弟在小队长的带领下,站在路口警惕的盯着远处的黑暗地方,小队长时不时的还仰头望向天空,怕自己一部留神就忽略了腾空而起的报警焰火。
正在大家紧张的戒备着的时候,对面黑暗里响起一阵脚步声,小队长立刻警觉的握紧扎枪,冲着对面喊道:“谁?报上名号暗号。”
“土豆。后山守备大庆。”
口令对,人名也对,小队长放心的放下手中的扎枪。
“不对。”小队长再次握紧了扎枪警惕起来。“你不是到天亮才可以回来休息的吗?怎么这时候就回来?后面那些是什么人。”
“我的一个兄弟摔伤了,赶紧抬回来救治,要不怕不行了。”
说这话的时候,大庆已经来到小队长跟前。
“啊,是这样啊,我看看伤情如何?”小队长边说边往大庆身后看去,但每看到担架,却看到一张张陌生的脸。
小队长大惊,本能的往后一退,但是,晚了,一样的扎枪已经深深的扎在了他的肚子里。
“敌袭——”
第399章 要塞失陷()
根本没有睡实诚的广武被一声若有若无的凄厉喊声惊醒。其实,那小队长的报警声根本就传不到这里,更别说还有严严实实的门窗阻隔。
但广武还是心惊肉跳的忽然坐起,顺手就抄起了床头的大刀跳到地上。
仔细听听,除了被自己带到地上水碗的碎片声,再没有一点动静,广武以为自己听错了,摇摇头,这一定是自己听错了,也是自己神经过敏了,这严密防守的陈家堡还能有什么闪失?
刚要躺倒床上再次迷瞪一会,然后好再去巡城。
突然在后山那里传来一阵清晰的厮杀声,声音越来越大,直到整个陈家堡轰动起来。
广武一愣,脑袋嗡的下子大了不少,还是后山出了问题。但是,后山悬崖峭壁,自己还放了五个小队严防死守,怎么就连报警都没有的被攻破啦?
但是,现在不是想清这件事情的时候,赶紧组织人马救援后山才是当务之急,之所以说支援,是因为广武坚信自己防备后山要道的兄弟一定会坚决坚持到自己大队的到来。
冲到院子里,院子里已经有许多休息的兄弟拿着扎枪整队,虽然起来匆忙,但没有一个兄弟惊慌失措,就在这个时候,已经整理衣甲,整队报数。
“快,快,不必报数了,赶紧跟我上后寨。”广武也不看冲出来多少人马,大手一挥,第一个冲出了院门,往后寨跑去。
那些兄弟也不再按照军规整队报数,直接跟着队长冲上了大街,冲向了后寨。
后寨的情况比广武想象的要严重的得多,官军在黑暗之中不但的涌出,就好像没完没了,在叛徒的带领下,转眼间就淹没了把守要道口的小队,那五门榆木喷根本就没有起到任何作用,被官军推倒在了路旁,占领了道口的官军潮水一样杀进了陈家堡。
“不是说好了吗?不是说好不杀人的吗?”大庆和几个原先闯军的兄弟在道口跳脚,怒骂,争辩,但没有人理他们,在周暨大老爷答应夺取陈家堡,每人免赋十亩土地的刺激下,那些乡勇军汉红着眼睛呐喊着冲进了陈家堡。
“不是说好的,不杀人的吗——”大庆已经喊的精疲力尽,但是,他也知道,自己的愿望破灭了,大老爷的承诺也已经不再有效,看着慢慢升腾起来的火舌,还有陈家堡乡亲的惨叫,女人孩子的哭声,他瘫倒在了冰冷的土地上,那土地真的冰冷,冰冷的几乎凝固了自己浑身的血液。
陈家堡上一百多守夜的闯军被刚刚出现的意外惊呆了,但也不过是短暂的惊呆,然后就开始向这个缺口冲锋。
但每一个人都有一段城墙防守,没人敢全部出动,万一大家都冲向了后山,而自己这里却成了不设防的地段,被可能埋伏在外的官军趁机爬城,那自己的罪过可就大了,于是,几乎所有的小队都选择留下副队长带着一半人马坚守阵地,小队长带着五个人增援后山,这就出现了一个兵家大忌——添油战术。
靠后山最近的六个兄弟冲上来的时候,看到的是黑压压无边无际的官军,那些官军的眼睛就像是一只只饿狼一样,在熊熊燃起的火光中,充满了渴望与贪婪,挥舞着手中的刀枪亡命的向城堡里冲来,敌人是那么多,根本就不是这六个人能阻挡得住的。更别说留给他们机会整队成枪阵。
不能阻挡也要阻挡,不能组成枪阵,那就各自为战。
那位小队长毫不犹豫的大喊一声:“兄弟们,为身后父老——”
五个兄弟一起大喊:“死战不退,杀——”
说完,就如飞蛾,义无反顾的扑进了比他们多几倍,几十倍可能上百倍的敌群。
这个小队长和他的五个兄弟扑进敌阵,转眼就被淹没在人海刀枪里,还没等那小队长挥舞起扎枪,他的身上已经中了十几刀,转眼就被剁成了肉酱。
一个签丁一刀割下那个小队长还算完好的首级,高举着,带着满脸的鲜血仰天狂嚎“我得到啊,我得到了五两银子啦,我得到五千个大子啦,我可以娶媳妇啦?”
按照大明规矩,上阵厮杀,阵斩一个首级,有五两银子的赏赐,这对于百姓来说,五两银子不知道是多少,什么样子,但五千个大子铜钱却是老大一堆。那可是能娶一个漂亮的米脂婆姨的赏钱了。
正在这个签丁被众人羡慕的时候,又一队六个兄弟杀了过来。
场景依旧,高喊着为身后父老死战不退的口号,如飞蛾扑火般投入到巨大的敌人海洋里,转眼消失不见。
这些签丁军汉已经疯狂了,看到冲上来的闯贼,那就好像看到无数铜子财富,争抢着杀上。
如此再三,到后来,他们已经开始犹豫,开始不明白,没听说这些闯贼有赏赐军饷啊,怎么就这样一伙伙奋不顾身的寻死呢?
一些战斗在前沿的签丁能够得到砍下闯贼首级的机会,但更多的人却没有这样的好运与机会,不知道谁发一声喊:“往房子里冲,房子里都是贼人啊。”
当贪念占据一个人的心时候,绵羊也会变成饿狼,当人性被扭曲的时候,人,就成为一切生物里最残忍的野兽,他们会对和他一样的人挥舞起刀枪,展开无情的杀戮,成为他们原先最痛恨的衙役酷吏一样的人,对和原先他们一样百姓,兄弟展开杀戮。
一群已经疯狂了签丁踹开最近一家的院门,迎面正撞见一个汉子,手中端着扎枪往外冲,两下一照面,都是一愣,但那个庄户汉子飞快的反应过来,中规中矩的按照操练时候的步奏,前腿大步踏出,将扎枪收拢入怀,而后吐气开声:“杀——”一枪刺出。
这一枪虽然没有闯军枪兵有气势,但也虎虎生风,面对的那个签丁忙用手中大刀格挡,但也只是将扎枪挡歪,那扎枪一往直前的直接扎进了他身边兄弟的胸膛。
一声惨叫,一蓬献血,那个签丁轰然倒下。
扎枪快速收回,但随着扎枪的收回,那汉子也看到了自己的结果,一个鲜活的生命,一个活生生的人就在自己这一下中倒在地上,挣扎了几下死去,这种震撼,对于一个老实巴交的农民来说,绝对的无以复加。
一下子就愣在了那里,但是,战场上瞬息万变,哪里还能容许你有片刻分神,只这一瞬间,几把大刀就已经砍在了这个汉子的身上,当汉子倒地的时候,看到无数大脚踏过自己,冲进了自己的屋子,那里有他的妻儿老小。
但转瞬间,感觉到脖子一疼,脑袋就被人收割成了奖赏。
随着屋子里一阵女人的尖叫和孩子的哭喊,还有一阵阵野兽一样的狞笑,屋子里刚刚点起油灯突然熄灭,但紧接着在屋子里窜出一阵浓烟,瞬间点燃了干枯的茅草,一时间大伙熊熊而起,刹那间照亮了半个陈家堡。
屋子里一阵惊心动魄的惨叫之后,几个火人在门里冲出,在地上翻滚几下之后再也不动。
这时候,跟在他们后面的一个,由于腿脚慢而幸免,看看倒地的同伴,再看看被扎死的兄弟,看看左右没有人,咬咬牙,贪婪的割下了自己同伴的脑袋。
一个脑袋五千文,这是笔财富,巨大的财富。
越来越多的院子屋门被砸开,越来越多的草房被烈焰吞噬,火焰与鲜血再次刺激了这些亡命之徒,让杀戮变得不可阻挡。
周暨跟在大军身后志得意满,成功的偷袭了陈家堡路口关卡后,也看到了一波波捍不畏死的闯贼,他真的不敢相信,这就是几个月前,以五千对人家三百便一哄而散的原先绥德签丁,这还是那伙人吗?怎么就在短短的时候,就变成了一个个勇士,还有那些在大火中顽强抵抗的百姓,对,那些百姓,他们依旧衣衫凌乱,依旧褴褛不堪,但无论是男人,老人还有孩子,都加入到了反抗的大军之中,难道这就是那些只要官府衙役一声断喝,就乖乖的跪在路旁,伸直了脖子一脸麻木的等着砍头的草民吗?如果真的是,那吕世是用什么办法达到的呢?如果只在这短短不到五个月里,就能将一群惊慌失措的绵羊训练成这样的老虎,那吕世的手段就更加可怕了。这个人一定不能留,如果不能为朝廷所用就要想尽千方百计杀了,为朝廷去除这个大患。
当时,他看到自己的签丁和军汉冲向四处的房屋的时候,周暨也想阻止这种屠杀百姓的举动,因为戚继光的兵法里,是严格禁止这样对待百姓的。
但看到那些百姓奋起抵抗的时候,周暨犹豫了,高高举起的手久久不能放下,这时候,千户跑到周暨的跟前,知道了周暨的心思想法,就在周暨的耳边轻声道:“大人,慈不掌兵啊,这时候阻拦兄弟们的杀戮,那对军心士气是绝大的打击。”
“可是——”周暨还在犹豫。
“大人,那些百姓可都拿着刀枪菜刀对抗我们呢,一旦停止砍杀,马上他们就会聚拢成团,您看看这陈家堡得有多少百姓闯贼?一旦他们聚拢起来,我们这一千手下,就再没有攻占堡寨的机会啦。”
是啊,看着已经从绵羊变成老虎的百姓,闯贼,周暨只能放下手。
好了,既然敢于抵抗官军,那就让官军杀光他们吧。
当广武带着援军赶到陈家堡后寨时候,陈家堡已经失去大半,一切都已经不可挽回。
第400章 死守不退()
官军已经灌进了城堡,并且只在这短短的时间内就占领并烧毁了半个街区,在哭喊厮杀声与冲天大火中,在后山要道,依旧有无数官军人影冲进了城堡。
原本只有五百签丁,五百军汉,但在赏赐和人头赏金的刺激下,就是那些跟着官军只负责押运粮草辎重的夫子,这时候也抄起备用的刀枪,红着眼睛爆发出心底最恶毒的丑恶,杀进了堡寨,让本来气势如虹的官军士气更高。
而陈家堡守备军情况却越来越糟,刚刚被偷袭,就损失了六十个精锐战兵,被偷袭关口的时候,又损失了十二名一个小队的战友。
在各地增援关口那填油战术里,更陆续损失了近五十名勇士,这样算下来,只在这一阵混乱的时候,总计损失了一百三十几位兄弟,这已经占了整个守备军的四成,一下子便让广武的实力损失惨重。
就是剩下的这些兄弟,还要分出一部分严守各处城墙,不能让官军趁乱占领了,这就更加让广武几乎无兵可用。
民兵也有一定的战斗力,但问题是,官军突袭突然,一下子就占领了一半的城堡,那些民兵大部分还没来得及起床,即便是有一部分起床,但也不过是各自为战,根本没有形成队形,发挥不出合力,同时面对蜂拥而入的官军夫子,根本就寡不敌众,战死无数却杀伤官军有限。
广武带的援军只有区区二百兄弟,真要排开枪阵,对付这些官军,也能抵挡一阵,然后争取出时间来,组织民兵加入,对付这些官军也可一战,只要坚持一阵,等官军夫子的那种狂热散了,就能杀退他们,广武有这种底气。
但要命的是,这是城堡内,街道狭窄,根本就摆不开宽大的正面,同时,四周都已经被官军占领,官军随时都可以在任何方向冲出,对枪阵的背后或者侧翼施行攻击,在兵力单薄如此的情形下,根本不能四面防守,更别说将蜂拥而至的官军打出城堡了。
“赶紧收拢人马,聚拢百姓撤向西城。”广武果断的对紧紧跟随在侧的副手喊道。
“对,我们先撤出城去,在城外野地里跟狗官军好好的干一仗。”那副手扎死一个嚎叫着扑上来的官军,再一脚踹开尸体大喊着回应。
真的是气闷,自己的枪阵威力无穷,但是,在这个时候却怎么的也发挥不出来,平时大家训练的就是这简单实用的刺杀,讲究的是团体配合而不是单打独斗的武艺。更何况,现在自己兄弟们的装备都是长枪,在这样的乱战里更加吃亏。
现在,既然不能组成阵线,那这些兄弟和那些官军的战斗力就没有什么两样了,而单对单时候实力相当,那在人家人多势众的情况下,那就吃了大亏。
撤出城去,在野地里组成枪阵,跟官军对战,就现在这三百人也绝对能战而胜之。
“什么撤到城外?”广武一挥手,砍死一个围攻自己兄弟的官军,让那位一抵三的兄弟缓了把力气。“我们不能撤出城去,而是撤向南门,然后死守南门。”
副队长再次扎死一个签丁,对队长广武的安排非常不解,死守南门,那更不能发挥枪阵优势了,只能凭借那段城墙作为地利,但就那块城墙能凭借这些兄弟守住吗?还有,就算守住这段城墙也没有任何意义可言啊。
他认为这是广武怕担待失落要塞的罪名,怕被闯王执行军法,闯王好说话,没脾气,但不等于他懈怠军法,监军士可是六亲不认的。
“好吧,那我就陪你死守南门吧。”
在两个兄弟替换下他的位置之后,提着带血的扎枪,跑到战团外面,开始招呼还在不断往这里跑,准备参战的民兵:“大队长有令,赶快保护百姓家小撤往南门,快,快。”
大火烧的更旺了,四面房子里还有不断的惨叫与官军的狞笑声传来,前面广武带着一群兄弟正在舍命阻击,一切都已经乱的不成样子了,必须加快才行。
平时接受过训练的民兵百姓就比没有训练过的强,首先在心里上就有足够的承受能力了,也知道该怎么组织,军令的接受也已经成为习惯。
在得到大队长的命令后,那些赶过来的民兵开始冲向四周的院落房屋,开始拯救那些被官军杀戮的妇女孩子还有老人,然后带着他们往南门跑。
广武看看自己身后已经撤空了一段,赶紧带着兄弟们救出陷入敌阵的兄弟边打边撤,撤出一阵之后,在街道上形成一小段的枪阵,开始对蜂拥而来的官军展开阻杀,让官军的进攻势头变得缓慢起来。
广武抹了把脸上汗水和血水,对着不能上阵的兄弟大喊道:“赶紧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