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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规矩,燕王返回都城,大军要在城外三十里铺放鹤亭停住,满朝文武迎接燕王入城。进城之后先要回朝堂议政,过了午时,得胜大军入城庆贺,献俘,游街。从燕王入城到大军入城,有两个时辰左右的时间。这个时间内,燕王身边只有随从没有大军护卫。”
“侯大人已经联络了禁军,到时候以数千禁军包围太极大殿。但凡有人反抗,一律格杀勿论。”
“兵部可以调动城防军,到时候以城中叛乱为名下令封锁城门。只需外面的人马半日进不来,你就能重回朝堂。”
李承德缓缓吸了口气,低声问道:“没别的法子?”
“没。”
“这药丸必须吃?”
“必须吃。”
宫女的丑陋的脸一红,喃喃道:“陛下放心,这蜡丸里封了两颗药,是我特意向侯大人求来的,到时候我陪着你一起吃。若是这药真的有些不妥当,也有我陪着你。”
她悄然将蜡丸塞给李承德:“大的那颗是我的,因为我身子重些,侯大人说分量自然大一些,小的那颗是你的。”
虽然她极丑陋,但说这话的时候语气中都是温情脉脉。
李承德心里一暖,脱口而出道:“好,到时候一起吃。”
……
兵部衙门
侯君集看了看手里已经变得微凉的茶杯,摇了摇头道:“其实造反这种事,说起来难如登天,做起来未必就那么难。皇帝若是肯假死,咱们就成了一大半。百姓们对燕王再敬畏,也敬畏不过皇帝。皇帝活着,燕王死了百姓们不会太慌乱。自古就是这样,若是皇帝死了,燕王却活着,那么就会有不少人揣测,皇帝怎么就死了?”
“燕王才进城,忽然皇帝死了。”
他微笑着说道:“满朝文武都会诧异震惊,然后禁军这个时候忽然封住太极宫。见人就杀,谁能拦得住?燕王是个算无遗策的人,这点我很钦佩。但他千不该万不该,当初没把李渊手下那些禁军杀绝。如果那些禁军都杀了,难道还会有这样的机会等着咱们?”
他对面坐着的那人脸色阴沉道:“咱们不是同路人。”
“但咱们现在在一条船上。”
侯君集笑了笑道:“我只是一直想不明白,按理说燕王对你也算不错了。准许你告老,还给了你厚厚的封赏,你怎么就不知足?”
那人冷冷笑了笑问:“侯君集,你为什么不知足?”
侯君集摇了摇头认真道:“因为燕王从始至终都没有给我让我知足的东西,当初我跟着他的时候,他才在东平郡站稳脚跟。后来那么多比我晚追随他的人都已经官至极品,我却不过是个从四品的侍郎。”
他自嘲的笑了笑:“在长安城里,从四品的官比狗还多。”
“狗不咬主子。”
他对面那人嘲讽的说道。
“对!”
侯君集没生气,也没反驳:“狗不咬主子,是因为主子喂给它肉骨头。可狗的饭量越来越大,肉骨头却还是那么一小根,不够吃了怎么办?而这只狗吃惯了肉骨头,再吃冷硬的馒头又不习惯,怎么办?”
对面那人愣了一下,冷笑一声没有答话。
“我知道你答不上来。”
侯君集笑了笑,靠在椅子上坐的舒服了些后笑道:“狗的肉骨头不够吃,又吃的馋了所以只能去偷。这是常理吧……可要是让主子知道了自己的狗偷吃,你猜会怎么样?”
那人想了想说道:“自然要打一顿。”
“狗不想挨打啊。”
侯君集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有些无奈的说道:“狗不想挨打,又不想让自己偷吃的事让主人知道,唯一的办法不是逃走,而是咬死主人……只要咬死了主人,他才能继续吃肉骨头,吃好多好多肉骨头。”
“能把你逼成这样。”
那人冷声问道:“我都好奇,你到底偷了多少肉骨头?”
侯君集笑道:“你知道的,我只是个从四品的兵部侍郎。若是只有朝廷给的俸禄,我怎么吃的饱?兵部又是个肥的流油的衙门,又没有上面人监管……吃过一次,就会上瘾的,然后就会越吃越多,越吃越大。到最后,连自己都忘了到底吃了多少。只记得偷吃时候的美妙,和偷吃之后的惶恐。”
“你是个疯子。”
那人看着侯君集的眼睛说道。
“谢谢你。”
侯君集用听起来很真诚的语气说道:“你说我是个疯子,没说我是条疯狗。虽然只有一字之差,但好歹你给我留了面子。”
“咱们是各取所需。”
那人站起来,抖了抖身上的袍子:“所以你不需要套近乎,也没必要装的这么谦卑。陇右的几家我来办,其他的事,你来办。不过你要记住,你成功之后我才会带着人站出来保你,若是你失败了,不会有任何一个人站在你这边。也不会有任何人知道,我曾经和你说过这些话。”
“我当然明白。”
侯君集笑了笑说道:“若是我真的败了,只怕踩我踩的最恨的就是你们这些人。你们这些人阴损的一面我知道,大义凛然的一面我自然更知道。”
“我想知道,你现在到底有几分把握。”
那人显然是要离去,问了侯君集最后这一个问题。
“有几分把握,你需要在意么?”
侯君集冷冷笑了笑说道:“若我是有十分把握,你还是会如刚才你说的那样选择。我成功,你锦上添花。我失败,你火上浇油。若我只有一二分的把握,你还是如此。所以你问我有几分把握,不觉得有些可笑?”
那人叹息着摇了摇头:“你若是不把这身锋芒藏一藏,日后难免还会有灾祸。要懂得……锋芒太过,必遭打磨的道理。”
“多谢啊。”
侯君集拱了拱手,那人没再说什么,转身往外走去。
快要到门口的时候,侯君集看着他的背影忽然问道:“我也还有最后一个问题想问你,希望你如实回答。虽然我知道你九成不会说实话,但我确实很好奇。”
那人顿住脚步,扭头道:“你问。”
侯君集沉吟了一会儿,郑重问道:“明知道燕王势力如此强大,明知道我没有几分成算,你为什么还要掺和进来?就不怕……引火烧身?”
那人沉默,大概过了十息转身离去。
“因为……所有世家之人都有一个共同的认识,我们……不需要一个太强大的皇帝。你应该明白这个道理,所以哪怕你成功的概率不大,但我们依然会凑进来。”
“世家不需要一个强大的皇帝。”
侯君集喃喃的重复了一遍,眼神迷离。
第八百一十九章安逸才是敌人
北方的春天什么都好,唯独就是颇为干燥。行军的队列远远看起来壮阔威武,可其实踏起来的烟尘钻进鼻子里的滋味并不好受。再加上风吹着,鼻子里嗓子都有一种火辣辣的疼。站在山坡上看着队伍浩浩荡荡经过的百姓唏嘘赞叹,士兵们却一边走一边啐掉嘴里的尘土。
大家尽量不去交谈,因为沙子钻进嘴里的感觉真的不好受。
从清漳出发的第十天,老天爷也不知道是不是动了善念,下了一场小雨,恰恰润了地皮,打落了浮尘,却丝毫不妨碍行军。踩着有些发潮的官道行进,没有尘烟荡起,士兵们鼻子里嗓子里舒畅,便是心里也跟着舒畅。就连行军的速度都变的快了不少,显然士兵们也不愿意浪费这天公作美。
空气湿湿的担着一点淡淡的腥味,那是泥土的味道。
因为这次征战至关重要,所以燕王殿下特意准许将领们带来的家眷并没有随军,而是留在了清漳,虽然燕王殿下没有旨意下来,但将领们自己却都明白这一战的意义何在,若攻克洺州,平灭王咆建立的大周,那么整个中原就只有一个主人了。
所以他们无需去商量,都自发的将家眷留在清漳营地。这样一来,队伍里的马车就变得少了许多。在骑兵队伍的护卫下那四辆漆黑如墨的马车就显得尤为显眼,车厢上那一团燃烧的烈火却让人不敢逼视。
天气湿凉,士兵们心情不错。
但在第三辆马车里的人却不时发出一声叹息。
发出叹息声的是一个少年郎,最起码现在看起来还是一个少年郎。眉清目秀,但眼睛里却都是哀怨。他表情郁闷,可坐在他身边的一个身穿淡紫色长裙的绝美女子却忍不住抿嘴微笑。
“姐姐你能不能不要笑了,我我都快愁死了。”
“阿史那结社率”
身穿淡紫色衣衫的女子轻生笑了笑问道:“那你倒是告诉我,你为什么愁苦?”
“因为”
阿史那结社率看了叶怀袖一眼,脸色变得红润起来。他垂下头,嘴巴张了张却不知道该如何说出来。只是越想越是恼人,一开始臊红了的脸,随后竟是红了眼圈,眼看着那泪珠儿就在眼眶里打转,这模样说不出的惹人怜惜。
“姐姐快没办法藏了啊。”
最终,一颗泪珠顺着她的脸颊落了下来。
“傻丫头啊。你以为之前就藏住了?”
叶怀袖掏出一块洁白的緤布手帕,帮她把眼角的泪水擦掉。
“现在不一样”
阿史那结社率抬起头,红着脸又迅速的把头低了下去。
“怎么不一样?”
叶怀袖问。
阿史那结社率垂着头,过了好一会儿才扭扭捏捏的坐直了身子,然后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胸口,想说却又不好意思说。叶怀袖的眼神顺着阿史那结社率的眼神落在她胸脯上,立刻就明白过来。
小丫头的胸脯,这几个月竟是长势喜人。已经能看得出来微微鼓起,小馒头一样将衣服顶起来。又正是春暖穿的衣服也不厚,之前还能藏在厚实的冬衣里不被人看出,可现在这春衣单薄了些,那圆鼓鼓的小山丘显得格外的挺拔诱人。
“真好。”
叶怀袖笑了笑道:“终于成大姑娘了,你这模样一点也不似草原女子的粗手大脚,小家碧玉的倒是像个江南女子,只是这手上的疤痕还没彻底去掉,不然简直完美无缺。”
“别笑我好不好。”
阿史那结社率急的有流出眼泪:“几十万大军之中,若是被人看出来我可怎么办?”
“而且而且多了这么两个东西,以后还怎么跟在先生身边。”
“天啊。”
叶怀袖忍不住笑道:“难道你因为长大了就不能跟着他了?这算什么道理。再说从一开始他就知道你是个女子,你瞒得住谁也瞒不住他啊。从你到中原的第一天,只怕他就已经看出来端倪了。”
“不是”
阿史那结社率急切道:“我毕竟毕竟是突厥大汗,先生身边那么多文臣武将,我这个样子怎么跟着先生出去,万一被人看出来”
“也对,你现在这个样子出去,不是万一,是一定瞒不住。真是让人羡慕啊,我记得我如你这般年纪的时候可没有你现在这个模样,来给姐姐摸摸看看是不是货真价实的。”
“不要”
阿史那结社率吓得往后缩了一下身子,抱住胸口缩在马车角落里。
“哈哈”
叶怀袖开心大笑起来,想了想说道:“要想瞒到你回草原,那就只有一个办法了。”
“什么?”
“勒住不过,如果长久的话,难保以后会变了模样,看起来就不漂亮了。”
“以后再说以后吧。”
阿史那结社率沉默了一会儿说道:“现在就勒住这恼人的东西。”
“脱了衣服。”
叶怀袖笑道。
“呃嗯”
阿史那结社率红透了脸,脸上的温度烫的几乎能做火炉。她在叶怀袖眼神的注视下,微微颤抖着手将衣衫一件一件褪下去,里面最后一件白色亵衣脱掉之后,立刻露出胸前那两团初具规模的乳…房,晶莹剔透如白羊脂玉,恰是一手刚好能握住,顶端那一小颗粉红诱人的东西还在里面缩着没有挺起。她身材本就瘦,所以倒是显得胸前这一对宝贝比实际尺寸要大些。
美的令人目眩。
几十万大军中四辆黑色的军稽处马车显得有些惹眼,而最惹眼的是第一辆马车。这马车四周围着的是数百名骑着高头大马的青衫刀客,并未着甲,而且脸上也都用青巾蒙住,只露出了一双眸子。
这些青衫刀客端坐在马背上,战马的速度与马车一般无二。青衫,背后缚着的环首刀上绑着红色的刀穗,数百人一同行进,看起来透着一股别样的威武。
由青衫刀客护住,马车里自然是燕王殿下。
坐在微微摇晃着的马车里,手里拿着一份奏折的李闲眯着眼睛,看起来昏昏欲睡,透着一股懒散的气息。坐在他对面的白衣女子不时抬头看他一眼,然后又快速的把头低下去看手里的书册。
“让你回长安去,你偏偏要跟着。”
李闲眯着眼睛似乎要睡着了,看似脸色平静,可奏折上面的内容却让他心里的火气逐渐烧了起来,只是面前这女子太温婉,又如水一样让他的怒火没有爆发出来。他随手将那份奏折丢在面前的矮桌上,揉了揉发酸的眉角继续说道:“不回去也好,现在长安城里正好缺筹码,若是你回去了,难保不会出什么事。”
“啊?”
长孙无垢抬起头,忍不住惊讶的啊了一声。
“看来什么事都不能摆的太明白,太明白,也就让人失去了畏惧,本身的作用也因此而降低了不少。”
李闲轻声说道。
长孙无垢不明白李闲说的话,但她知道一定是出了什么大事。所以她没有问,而是坐直了身子施礼道:“臣妾下去,把谢映登叫上来?”
李闲忍不住笑了笑道:“回长安后就让你和杜如晦房玄龄他们在一起谈谈,也让他们有些紧迫感。朝廷里的高位,我可不介意交给女子。贤者居之让他们几个也多些紧迫感才好。”
长孙无垢笑了笑,施礼之后让马车停下,她从马车上下来之后吩咐人去请谢映登,自己走到后面第三辆马车,示意车夫停下,然后登车撩开帘子钻了进去。才一进车门,立刻听到一声惊呼。
车里,一个面貌清秀可人却半…裸着的少女吓得往后使劲缩了缩身子,抓起一团衣服挡在胸口。
长孙无垢一怔,忍不住笑了起来:“外面春光正好,想不到这车里春光更美些。”
“不知羞!”
叶怀袖笑道:“你还是个没嫁人的姑娘呢,怎么说这话一点也不脸红。”
长孙无垢轻笑着挨着叶怀袖坐下来,看着阿史那结社率微笑道:“这丫头的脸红的太美了些,我可不与她比较。总是比不过这豆蔻年华的少女,瞧这模样以后也不知道会迷倒多少人。”
“反正我是快被迷倒了。”
叶怀袖笑了笑,把手里的柔软緤布拿起来比划了一下:“只是要藏住暴殄天物啊”
长孙无垢帮忙将緤布顺直,看了看阿史那结社率的小胸脯忍不住赞叹道:“美的这般不像话,怎么能不让人妒忌?”
“我恨不得切了她!”
阿史那结社率却懊恼道:“不想要!偏就是不想要!”
叶怀袖认真道:“等你以后就会想要的”
这话一出口,就连长孙无垢都羞红了脸。
“衙门摆在明面上,却反而让人越发的没了以往的敬畏。而且到了现在,做起事来反而更不如以往在暗处。权利,孤给了。身份地位,孤也给了,做事却越来越不尽心,说是只为孤一人能存在的衙门,现在快成了鸡肋!”
这话太重,重的让谢映登伏倒在马车上跪下压的不敢抬头。
“臣有错。”
他伏着身子道。
“你有什么错?”
李闲白了他一眼说道:“你已经离开长安一年多了,衙门里的事之前是独孤小花扛着,后来独孤小花也出了长安,没人管着,没人督着,军稽处里的人做事就越来越懈怠,天下还没大定!国家还没太平!军稽处里的做事就越来越懒散长此以往,我看南衙也不用再建了,一并撤了就是!”
“臣立刻派人回去问。”
李闲将那份奏折递给谢映登道:“就连杜如晦这折子里说的事,也比军稽处报上来的详尽些。长安城里的谍子们这才多久就忘了本分,你派人快马加鞭追上独孤小花,自家院子里的事先办好!有懈怠的,有通敌的,那就杀几个。如果军稽处现在整个都烂了,孤不介意当毒疮都剜了去!”
“喏!”
谢映登连忙应了一声,大气都不敢出。
“另外,替我给杜如晦回一封信,让他和程名振先停一停,让那些魑魅魍魉尽情闹着。盯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