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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忍着疼起身伺候王薄穿衣。这女子是王薄昨日意外在山寨中发现的,也是被掳来的官宦人家的千金小姐,他曾经下令手下看管起来待日后再享用,只是回来之后王薄便忘了这件事,直到昨日巡视山寨的时候见这女子在采摘野花才想起来。
昨夜一夜的征伐让王薄颇为劳累,虽然天将亮的时候睡了一个多时辰,可还是觉得腰酸的不行,这女子承受一夜风雨比他还要痛苦的多,可惧于王薄的恶名还是不得不伺候他穿衣,王薄见她微微皱眉知道是昨夜自己弄的恨了,他倒也是怜香惜玉的人,在那女子脸上摸了一把道:“反正今日也无事,先不起床了。”
他伸了个懒腰,又躺下准备再睡一个回笼觉,可是才躺下就听见外面亲兵很不讨人待见的声音:“大当家,山寨外面来了个人,非要见您。”
“妈了个球!”
王薄骂了一句道:“随便来了个人要见我就行?这等小事若是再来烦我,我便把你剁成肉泥熬粥!一个人,又不是哪个寨主带着人马来投奔,一个人就算是神仙来了老子也不见,赶走!”
门外那亲兵用一种畏惧的声音道:“不行啊大当家,不能赶走。而且那人也不是一个人,带了几十个护卫。”
这亲兵想到那人的名号,心说这确实是神仙一般的人物了。
“不能赶走?”
王薄气的乐了,他厉声问道:“你倒是说说看,怎么就不能赶走,难不成来的真是个神仙?!”
亲兵咽了口吐沫道:“不是神仙……不过小的也不敢得罪啊,他说……他说他姓李,叫李密!”
王薄猛的坐起来,脸色大变。
……
王薄特意换了一身簇新的衣袍,召集手下所有首领亲自到山寨门口去迎接李密的大驾。一边走他心中一边揣测,这名满天下,被人推测为将来天下之主的蒲山公怎么就到了我山寨外面?
他不敢怠慢,李密这个名字如今就是一个金字招牌,多少人想请去也请不去,人家自己上门,这是多大的面子?那首桃李子的民谣早就被人拆解了个清楚,其中指出那真命天子便是李密无疑。这样一位大人物到来,王薄如何能不忐忑?他带着山寨中所有的首领,快步走到寨门口。
到了门口的时候他问守门的喽啰:“密公何在?”
那喽啰难掩激动的指着外面一棵大树下说道:“大当家,就在那边,那人……那人真是真命天子李密?”
王薄懒得理会,快步走向外面。
大树下,一位年轻公子站在树荫下,穿一身月牙白的儒衫,手中持一卷书籍微微垂着头在看,旁边两个清秀俊美的小书童,一人执伞,一人执扇,恭恭敬敬的站在那年轻人身边,以伞遮挡着根本就透不过茂密树叶的阳光,另一个则轻轻挥动扇子驱赶飞虫。在那年轻人身边围着几十个身形壮硕的大汉,皆是黑衣皂靴,手扶钢刀,一看便是一群亡命之徒。
那年轻公子锦衣翩然,风神如玉,看起来俊美绝伦飘飘出尘,那一身月牙白的长衫在微风下轻轻拂动,真如谪仙下了凡尘般让人心生敬畏。
王薄忍不住在心中赞叹了一声,若不是如此风采绝伦怎么和他名气匹配?此人如此风采,那副云淡风轻的摸样,看着便让人折服。他快步往那边走,后面呼啦啦跟着几十个山寨的首领,如此大的举动可那李密竟然如沉浸在书中般毫无察觉。王薄想起李密那挂角读书的传闻,当下更是钦佩。
“济北王薄,见过密公!”
王薄走到李密不远处站住,抱拳施礼。他身后数十个头目也随着他一同抱拳道:“见过密公!”
这时李密仿似才大梦初醒般,回身看了王薄一眼随即歉然一笑道:“只顾着看书,竟然没有发现知世郎到了,罪过罪过!”
见王薄等人有些诚惶诚恐的样子,李密微微一笑,心中颇为得意。他靠着这种装神弄鬼的举动这些年也不知道骗了多少绿林道上的豪杰,人皆将其视为天人。多少人被他一张嘴说的死心塌地跟着他,最后落得个尸骨无存。不光是别人,就连李密自己都坚定的认为,自己便是真龙转世真命天子,这世间愚民为自己效命那是天经地义的事。
自从杨玄感起兵造反失败之后,他便一直在各地云游拜访绿林道上的各路豪杰。这段日子以来被他收服的绿林豪杰已经不在少数,只等他一声令下便能汇聚在一起,那将是一股十分强大的力量。但吸取了杨玄感造反失败的经验,李密觉得实力还是不够,听闻知世郎王薄手下如今有兵马十五万,这样一股强大的势力,李密如何能放过?所以,他才亲自来见王薄,打算将其收为己用。
世人愚昧,自从李密是真命天子的言论遍传大江南北之后,他所到之处,人们对他皆是抱着一种觐见天子的心态。这一年多来,他不费吹灰之力已经收拢了一大批人。
王薄见李密竟然如此谦逊温和,顿时觉得自己脸上光彩。他连忙说道:“密公大驾光临,我应该远迎百里才对。”说着,他便要走到李密身边,李密手下那些护卫立刻上前一步将他拦住,王薄尴尬的笑了笑。李密微微皱眉斥道:“知世郎乃是我的兄长,你们怎么能如此失礼?退下!”
那些护卫立刻便退了下去,李密歉然道:“下人不懂规矩,知世郎莫怪。”
王薄连忙道:“无妨无妨,是我失礼,是我失礼了。”
他连忙请李密进山寨,众人如众星捧月一般簇拥着李密进了寨门。
……
酒席之上,李密和王薄寒暄几句,先是赞美了王薄率先起兵反抗暴隋的义举,称赞其为当之无愧的绿林领袖。几句话便将王薄喜的有些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处,红光满面。两个人礼尚往来,你赞我一句我捧你一句,席间气氛和谐无比。
酒过三巡之后,李密看着有些飘飘然的王薄知道火候已经差不多了,他放下酒杯,忽然一声长叹。
“密公何故发叹?”
李密悲戚道:“暴隋无道,昏君误国,百姓如置身水深火热之中,我每每想到路边饿殍枯骨便心如刀割。自大业六年,我便为解民倒悬而奔走,奈何奔波数年还一事无成,一想起这天下百姓还在受苦,我便心中悲愤莫名!可惜我手中没有倚天之剑,无法斩尽那些祸害苍生的魑魅魍魉!”
王薄等人互相看了几眼,见李密神情悲戚完全不是作伪更加佩服。
“王某虽然势单力孤,但若是密公用得上,王某愿意追随密公推翻暴隋,解天下苍生倒悬之苦。”
他被李密感染,也一脸肃然的说道。
李密连忙摆手,说什么此番只是慕知世郎之名才冒昧来访,只为探友,不谈其他。他言情真切,众人中以为他觊觎山寨人马的首领都不禁有些愧疚,心说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又吃了半个时辰酒,众人对李密已经佩服的五体投地。
李密扫过众人,知道这些人已经没了戒心,这才放下酒杯慢悠悠说道:“只是,知世郎如今麾下雄兵二十万却屈居一隅,就没考虑过,更大的发展吗?依我看,诸位豪杰都是当世不可多得的豪杰,将来封侯拜将也不是什么难事吧。”
第二百五十六章神棍(二)
吃了半个时辰酒,众人对李密已经佩服的五体投地。
李密扫过众人,知道这些人已经没了戒心,这才放下酒杯慢悠悠说道:“只是,知世郎如今麾下雄兵二十万却屈居一隅,就没考虑过,更大的发展吗?依我看,诸位豪杰都是当世不可多得的豪杰,将来封侯拜将也不是什么难事吧。”
他眼神缓缓的扫过众人,有些遗憾的说道:“知世郎麾下兵强马壮,就算比之于朝廷府兵也没有丝毫逊色。我观在座诸位皆是骁勇善战义薄云天之人,值此乱世正是做一番大事业取一番大功名的良机。而且,那糊涂皇帝杨广不顾黎民百姓生死,自顾第三次东征够高丽,这无疑是自毁长城之举,如今朝廷在中原的兵力空虚,若是不趁此良机扩充领地岂非可惜?”
“知世郎自起兵以来,连战连捷,如今整个济北郡皆归知世郎掌控,此番功业,纵观天下也无几人能相提并论。河北窦建德,目光短浅,不思进取,得一隅而沾沾自喜,非成大事之人。瓦岗寨翟让,徒有仗义厚德之名,却畏首畏尾,毫无斗志,守着一个土寨度日,倒是可惜了他手下那些豪杰。看遍黄河南北,这天下间可以称得上英雄的人物,在我看来首推知世郎!”
王薄被他赞美的飘飘然不知所以,思索一番倒是觉得李密这话倒也不是虚言,算算看,自己当是第一个站出来反抗大隋的人,跟自己相差不久起事的孙安祖死了,张金称也死了,如今这绿林道上论资历威望也只能说是自己最高,想到这里他更是得意。
“密公谬赞了。”
王薄满面红光道,忽然想起一事于是问道:“密公可曾听说东平郡巨野泽燕云寨?”
李密抿了一口酒微微颔首道:“自然是听说过的,虽然不知那燕云寨的当家的是何人,从何处而来,但据传闻说也是一条好汉,张金称也称得上是一方豪杰,两战被燕云寨击溃后惨死,如此看来那燕云寨也算得上颇有实力。”
听李密也听过燕云寨,王薄叹道:“连密公也不知道那燕云寨的大当家是何方神圣,只是观其行事老辣不失狠戾,想来也是绿林道上成名已久的人物,只是不想被人知道了身份才这般故弄玄虚。”
王薄并没有提及当日在鲁郡岱山下之事,这样有损颜面的事在李密面前他自然不会自己说出来。他也不确定李密知道不知道,所以才会出言试探。听李密的口气似乎对燕云寨那支人马也不了解,王薄这才踏实下来。
李密笑道:“非也,依我看他也不过是个缩头乌龟罢了。”
他笑了笑说道:“若我是那人,以巨野泽这般易守难攻的好地方为根基,近可攻齐鲁,远可攻东都洛阳,可他手下也有几万人马,却只龟缩于东平郡而不敢有更大的图谋,可见此人心胸狭窄,是个没魄力的人。和知世郎比起来,一在枝头,一在草根,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说完,他叹了口气道:“这几年来,我为解百姓倒悬之苦四处奔走,本以为杨玄感是个可以成大事的,谁想此人气量狭窄用人不贤,我多次劝他不要收留那些朝廷投降的世家子弟,要重用绿林道上豪杰,可他偏偏不听,以韩世萼为将,丢了黎阳仓。以来渊为将,未战而逃。以至于最后兵败皇天原,实在令人扼腕叹息。”
王薄也跟着叹道:“我早就看那杨玄感不是个能成事,他们那些世家出身的人哪里有一个好货?”
说完这句话,他手下一个寨主在桌子下面拉了拉他的衣袖,以眼神示意。王薄恍然大悟,连忙告罪道:“密公自然不同,这天下间能有几人如密公这般,为了天下苍生黎民百姓而四处奔走,弃了荣华富贵也要推翻暴隋,令人敬佩。”
李密摆摆手笑道:“无妨,虽然我身上也有个蒲山公的爵位,可我早已经反了大隋,这大隋封的爵位我视之如粪土!我早就说过,大隋腐朽其根源于世家腐朽,若想天下太平就必须推翻大隋推翻腐朽的世家。我最看重的还是如知世郎这般的绿林豪杰,英雄不问出身,谁能说,将来知世郎你不能踩翻了现在把持朝政那些奸佞,开创出一个新的世家来?”
王薄大喜道:“密公真觉得我能……”
后面的话他没有问出来,但李密自然明白,他颔首微笑道:“只要知世郎不走弯路,何愁不能封王?”
他这话已经说的再明显不过了,王薄就算是个傻子也知道这是李密对自己许下的承诺。他连忙离席,抱拳施礼道:“还请密公指点出一条坦途大路!”
李密微笑道:“我已经联络好多家豪杰,约定一同起事,若是知世郎觉得我还能带着兄弟们走一条光明大道的话,不若一同行事?以知世郎在绿林道上的威望,将来若是大事能成,这第一功劳还能归得了旁人吗?”
他笑道:“以我之见,这济北郡太小了。知世郎如猛虎,济北郡不过是一座小山丘,非知世郎用武之地。我看,还是走出去的好。”
王薄诚挚道:“请密公指点迷津!”
李密微笑道:“先取东平郡,以巨野泽为根基,向东可取齐鲁富庶之地,向西可直逼东都,何愁不能建功立业?”
……
“张老将军!”
李闲站起来肃然道:“若是将军执意西进,难道就不怕顾此失彼?齐郡才是将军的家园,千里奔袭,比撅上将军,离开了齐郡没有百姓支持,没有后勤补给,没有援军策应,不在自己家乡作战士兵们也没有了必胜之勇气,将军为何一意孤行!”
张须陀看着李闲,一字一句道:“因为我是大隋的臣子!我是陛下的臣子!”
李闲叹道:“齐郡郡兵天下无双,这几年击败的各路绿林人马何止三十万?其原因何在?因为齐郡子弟不容别人践踏家园!不忍父老乡亲被他人侮辱!他们不能退,因为他们身后就是爹娘至亲!可现在将军要带着他们千里迢迢去东郡作战,士兵们如何想法?三万劲卒,难道将军想让他们全都埋骨他乡?”
张须陀道:“我手下儿郎与我一般想法,食君俸禄,为君分忧,此乃天经地义之事,李大当家,你还是不要再说了。我可以答应你不与你燕云寨交锋,如此做已经对不起陛下的信任,你还想让我如何?”
李闲正色道:“食君俸禄?齐郡子弟可曾领到过朝廷一个铜钱的军饷?还不是齐郡父老凑出来的?为君分忧?那君可曾想过百姓疾苦!”
“住口!”
张须陀猛的站起来道:“李闲!你若是再敢言陛下是非,休怪老夫无情。”
李闲冷笑道:“以三万齐郡子弟的性命来成全你的功名,以齐郡子弟的鲜血来涂抹你的愚忠,还口口声声大义凛然,你想过你手下士兵的家眷亲人吗!”
张须陀脸色一变,张了张嘴却找不到反驳的词语。
罗士信连忙上前站在两人中间,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长叹一声道:“就不能心平气和的谈?”
张须陀久久无语,终究也是长叹一声:“李闲,你应该记住你我之立场,你为反贼,我为官军。”
李闲依然毫不退缩道:“何为反贼?!我顺百姓民心,反的是谁?”
“反的是我大隋陛下!”
“成王败寇,他日我成大事,难道不能说他杨广是反贼吗!”
“大逆不道!”
“我顺我之大道,逆的便是这腐朽大隋!”
张须陀气的身子摇晃了一下,嗓子里一甜居然有一股血涌了上来,他强压一口气又将血咽了回去,他吸一口气平复心情,看着李闲的眼睛冷冰冰说道:“他日沙场相见,我必亲手斩你与马下!”
李闲道:“他日沙场相见,我倒是愿意放你一条生路!放齐郡数万子弟一条生路!”
秦琼脸色也极难看,他看了看罗士信又看了看张须陀,终究还是上前拦在李闲面前道:“李大当家,道不同不相为谋,何必强人所难?将军秉承忠义护国,无错。”
李闲看着秦琼,见他眼神中的不忍随即叹道:“算了,我只是觉得因为一己之私欲就连累数万齐郡子弟送死,是为不义!还偏偏一副正气凛然,实在令人不齿!不过既然士信和秦大哥相劝,我便不再多说。张老将军,恕我得罪!”
张须陀拂袖而去,脸色铁青。
罗士信看了看李闲,摇头叹气,李闲对他点了头,罗士信随即转身追了出去,秦琼对李闲抱拳到了声再会,李闲真诚道珍重!秦琼用力的点了点头,也追在张须陀后面走了。达溪长儒看着张须陀那已经显得苍老的身影,看着他略微踉跄的步伐微微叹息问道:“安之,你是故意的?”
张须陀走出大帐之后立刻上马离开,十几个亲随跟在他后面打马扬鞭出了锐金营的营地。才出去几百米,张须陀终究还是忍不住一口血吐了出来。
达溪长儒看着李闲等待他的回答,李闲缓缓坐下,拿起桌案上的酒杯端起来一饮而尽。
“是,我是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