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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省之仔细的看了看,没看到冯孝慈身上有伤势。
“惭愧!”
冯孝慈看着吴省之的眼神总是在自己身上扫过,他笑了笑道:“本将军实在没有想到那巨野泽的地势竟然如此险要,已经拿下了燕云寨的寨门却无法硬攻上去,地势太窄,人马不能铺开,没能一击破贼,惭愧啊。”
吴省之虽然见冯孝慈的脸色颇为憔悴,但行走间好像并无不妥之处随即放下了心。
“巨野泽确实太险要了些,将军能攻破贼人的山寨已经殊为不易了。”
他拱了拱手道:“听闻将军征战归来,特意过来为将军接风。”
冯孝慈叹气道:“未能除贼,哪里有心思喝酒?”
张三恒也客气了几句,一边往里面走忽然问道:“怎么不见刘将军?”
冯孝慈忍着腿上的疼痛装作正常行走,只是每一步伤口处都传来钻心的疼痛,听到张三恒问及刘世宝,他脸色变了一下。
“刘将军……战死了。”
冯孝慈长叹,似乎是悲伤难忍身子竟然摇晃了一下,脚步踉跄险些载到,崔志连忙上前扶着冯孝慈的手臂道:“世宝为国尽忠,虽死犹荣,死在他手里的贼人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他不亏,将军节哀。”
借着这个机会,崔志将冯孝慈搀扶着走回椅子边坐下。
他转身站在一边,恰好将地上落下的血迹踩住。
“我本想速战速决,清剿了巨野泽的反贼后队伍休整一段十日,过了年还要往涿郡集结,只是没想到这巨野泽的地势竟然如此凶险,看来诚如张郡丞日前所说,这清剿反贼也不能操之过急,还得徐徐图之。”
张三恒一愣,心说我什么时候说过这话?
吴省之却脸色一变,往前凑了凑压低声音问道:“明年……还要东征?”
崔志看来冯孝慈一眼,心说将军好手段,三言两语便将吴省之和张三恒的注意转向别的地方,这两个家伙没安什么好心,将军强忍伤痛还要应付他们,也太辛苦了些。
聊了一会儿,成功将吴省之和张三恒的注意力引开,冯孝慈抚须笑了笑道:“既然两位大人都算定了剿匪非一朝一夕之事,经此一战我才知道诚如两位大人所言。那么……我右候卫数万大军的粮草……”
吴省之愣了一下,咬着牙点头道:“自然由我东平郡供给!”
他心里想到,反正你等不到过年不管能不能剿灭燕云寨都要走,也用不了多少粮食!明日便下令让百姓们交粮,暂且先过了这两个月再说。
第二百三十三章无所不能王启年
冯孝慈躺在床榻上,随军的郎中小心翼翼的给他换药,看着腿上那个血洞冯孝慈叹了口气,闭上眼睛仔细回想了一下却怎么也记不起上次受伤是什么时候了。听到将军叹气,军医的手颤抖了一下还以为自己手上的力度大了些连忙告罪,冯孝慈笑了笑说不关你的事。
军医换完了药倒是把自己弄出了一身汗水,退出了大帐之后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想起将军腿上狰狞的伤口,他低声骂了几句巨野泽燕云寨的贼人无耻可恨。回身看了一眼冯孝慈,却见将军靠在床榻上闭目沉思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军医叹了口气,缓步走向自己的帐篷。
军医走后不久崔志便进了冯孝慈的大帐,亲自送来饭菜。
听到脚步声冯孝慈睁开眼看了看,见是崔志随即缓缓的坐了起来。崔志放下托盘连忙上前去扶着他,冯孝慈摆了摆手示意没事。看了看托盘中的饭菜,他微微皱眉问道:“军中的粮草还可以吃多久?”
崔志道:“咱们军中自带的粮食基本上已经吃完了,不过今早东平郡郡守吴省之就派人送来了五千石粮草,说是城中富户们凑出来的。”
冯孝慈点了点头道:“五千石,倒是真够小气的。”
“将军,若不是前几日您那一番话,只怕吴省之绝不会送粮草来的。”
崔志叹气道:“这样的地方官员,要之何用?”
冯孝慈摆了摆手道:“不能这么说,地方上的官员其实也有难处。毕竟咱们府兵不会长期在此驻扎,他不想得罪咱们也不想得罪了燕云寨的贼人,所以前几日来不过是查探虚实。我与他说明年陛下还要东征高句丽,他算到咱们右侯卫最多也就再此地停留两个月不足,士兵们回家过完年就要赴涿郡集结,这五千石粮草也最多也就够用二十日的,过几日你亲自进城再去催催。”
崔志道:“遵命。”
冯孝慈看了看托盘中的饭菜,抬起头问崔志:“为何无酒?”
崔志道:“郎中特意交代过,不让将军饮酒!”
冯孝慈摆手道:“那怎么行,没有酒如何度日?无妨无妨,快去取酒来。”
崔志还想劝,冯孝慈却道这是军令,崔志没办法只好去取了一壶酒回来,却只给冯孝慈倒了一杯。冯孝慈苦笑一声,摇了摇头没有再说什么。
“将军,有件事……”
“你说吧”
冯孝慈伤了左臂,虽然并不妨碍吃饭但还是显得很别扭。
“船只搜集的并不顺利,巨野泽附近村庄中一艘船都找不来,大汶河上的船只倒是找来一些,可还远不足进攻巨野泽所需。属下以为……要不要去齐郡找张须陀将军?齐郡有水军,虽然也只有几百条小船,但好歹比渔船要强得多。”
冯孝慈停下筷子,皱了皱眉。
“还是算了吧。”
崔志张了张嘴想再劝几句,脑子里却忽然醒悟将军为什么不想去齐郡借水军。张须陀是当世名将,难道将军便不是了?张须陀在齐郡这几年清剿匪患,大大小小的反贼队伍被他灭了多少?就连那个知世郎王薄带着十万大军气势汹汹南下,硬是被张须陀两万余的郡兵杀的落花流水仓皇而逃,第二次又找来孙宣雅和郝建德等匪首合力南下,十几万人马再次被率军迎击的张须陀杀的落荒而逃片甲不留。这几年,死在张须陀手上的绿林大豪不下十个,他战败的反贼人马加起来超过四十万!
而且他手下的不过是两万郡兵,装备远不如府兵精良,训练也不及府兵,甚至连一只千人的轻骑队伍都凑不出来!
同样身为三品将军,可咱们冯将军第一战就被巨野泽的贼人击退,还死了鹰扬郎将刘世宝,更是损失了超过三千人马。将军又怎么可能愿意去跟张须陀求援?这不是明摆着自认不如张须陀吗?
“是属下思虑不周!”
崔志垂首道。
冯孝慈摇了摇头道:“不是你想的那样。”
他叹了口气道:“我虽然自傲,可还没有无趣到跟张须陀争风吃醋。如今黄河南诸郡也就齐鲁两地还算太平,为什么?就因为有张须陀镇守,有那两万善战的郡兵守护。可即便这样,顶着百战百胜的名号你以为张须陀就好过?补给全靠齐鲁两地的士绅百姓凑出来,郡兵越打越少,反贼却越来越多!他只有那两万人,若是咱们再去借兵,张须陀除了水军之外必然还会分人马来相助,如果贼人趁机进攻齐郡,你我的罪过也就太大了!”
“啊?”
崔志真的没有想到将军是因为这个原因拒绝去齐郡借兵,他怔在那里,心中久久没有平静下来。大隋的天下,怎么短短两三年就变成了这个样子?大隋的官军,怎么如今这么令人心酸?远了不说,往前退五年,大隋的天下谁敢造反?
“也别只在搜集船只上费心思。”
冯孝慈道:“你多派斥候潜入巨野泽山中,或许还能找出一条路来说不定。”
“遵命!”
“对了!”
崔志忽然想起一件事:“今早巨野泽燕云寨的人送来一封信,早上将军还在休息我便放下了,谁知忙着接收吴省之送来的粮食竟然忘了。”
“信呢?”
冯孝慈问道:“怎么送来的?”
“一个流浪汉送过来的,据说是收了人家五贯肉好。”
崔志从怀里将书信取出来打开后递给冯孝慈。
冯孝慈接过来抖开看了看,随即猛的站了起来。
书信很短,只有一句话,寥寥二十几个字。
“明日清早,送去战死右侯卫之士兵遗体,三千三百一十六人。”
……
“燕云寨的贼人欺人太甚!”
崔志接过冯孝慈递给他的书信看完后随即也变了脸色,他张口怒骂道:“明日燕云寨的人若是敢来,我亲自率军屠了他们!”
“崔志!”
冯孝慈叹了口气道:“若是你真的率军迎击,咱们右侯卫也就真的把脸都丢尽了!”
他缓缓的坐回到床榻上,靠着床边不自觉的伸手将酒壶提了起来,仰脖喝了一大口,陈年的老酒忽然变得苦涩起来:“燕云寨的李将军,果然是个人物!”
“他无耻!”
崔志怒道:“如果真的任由他将将士们的尸体送回来,军中士气必然低迷。他就是借机乱我军心,将军,千万不能上了他的当!”
冯孝慈叹道:“燕云寨这次以仁义为大旗,就算明知道他为的是打击我右侯卫的军心,可……将士们的遗体,我总不能不要!”
“可是……”
崔志还要说,冯孝慈摆手道:“明日一早,我亲自出营十里接回将士们的遗体!”
这送回右侯卫士兵尸体的以打击右侯卫军心的办法不是李闲想出来的,而是叶怀袖。她提出来的时候几个将领也反对,因为他们担心这样兴师动众的出巨野泽,万一被冯孝慈率军埋伏的话那便得不偿失。虽然右侯卫在巨野泽折了一阵损失三千余人马,可毕竟还有近三万士兵。三万府兵,不容小觑。
倒是达溪长儒和张仲坚都觉得这个办法不错,不管冯孝慈是收还是不收,只怕右侯卫那几万士兵都会军心浮动。
而且日后燕云寨的人马不可能只藏在巨野泽里不出去,这仁义的名声也很重要。再者,还可以借机展现燕云寨人马的雄姿,让冯孝慈看看,也让绿林道上的众多豪杰们看看,燕云寨的人马是如何打仗的!
众人商议了半天,最终决定将右侯卫士兵的尸体送去。
“示威?”
李闲骑在大黑马上缓缓而行,看了一眼身后不远处的那辆被上百名黑衣飞虎密谍保护着的马车,心说你这女子怎么就这么多鬼主意?击败了右侯卫府兵,然后再光明正大的将敌人士兵的尸体送回去,站在仁义道德的高度欺负人,再趁机率军示威,这样一来只怕自己在绿林道中的名声立刻就会暴涨起来。到时候只要提起黄河两岸的豪杰,估计谁都会想起巨野泽燕云寨的李大当家吧。
这就是作秀吧?
李闲苦恼的想到,若是在现代,叶怀袖会是一个什么样的女人?身家巨万的女财主女强人吧?若是进入政界,说不得还能混进很高的层次。
这次燕云寨的人马出动了锐金营,厚土营,青木营,三营总计将近一万八千人马,洪水营和烈火营还有水军留守山寨,为了防止冯孝慈趁机率军攻打燕云寨,李闲特意下令东方烈火率领烈火营六千余人在寨门集结防御,另外水军全部出动,在水泊中来回巡视。
近两万士兵,上千辆大车,浩浩荡荡。
离着郓城还有四五十里,在前面探路的斥候便回来禀报说前面遇到了右侯卫的斥候。李闲吩咐继续往前探路,不要与右侯卫的斥候发生冲突,然后下令队伍抖擞精神,让右侯卫的人马看看燕云寨精锐的风采。其实这次带来的士兵大部分还是大隋府兵出身,第一次征辽的时候那三十万府兵才是真正的精锐,这些士兵对于右侯卫的士兵甚至还带着些许的看不起,李闲下令后更加的挺起胸脯。
离着三十里,就有右侯卫的游骑出现在燕云寨人马的两侧远远的飞驰而过,即便如此,也能感受到对方身上的敌意。
只是跟了李闲两年,这些士兵们早就被养出了一身的悍勇气势和土匪脾气,右侯卫的士兵越是这样,其实越代表对方心中的忌惮和害怕。雄阔海带头打了几个响哨,随即一片哄笑。李闲也不约束,他倒是乐得看见自己麾下的人马对大隋的人马敌视。
离着十里,已经远远的能看到前面平原上密密麻麻的大隋右侯卫士兵。
一杆高高的大旗,上面写了一个斗大的冯字。
大旗下一员银甲老将,骑在一匹枣红马上,面容肃穆,眼神阴沉。
李闲停下大黑马,手搭凉棚往前看了看,随即笑了笑,摆了摆手道:“王启年,出来!”
王启年很不情愿的从队伍中出来,骑马到了李闲身边抱拳道:“将军有何吩咐?”
“第一战将冷面煞星,去吧,告诉冯孝慈,我把他的兵送回来了!”
王启年苦笑道:“我就说,为什么这次将军好心带上我,原来是让我当传信的……为什么是我?”
他不死心的问了一句。
李闲认真的说道:“因为你是王启年,无所不能的王启年。”
第二百三十四章因为不公
王启年硬着头皮骑马往前走,双方人马相隔数百米列阵,这几百米的距离王启年走的心惊胆战,他还真怕右候卫的军阵中有人耐不住性子一支冷箭射过来,如果真是那样的话,大半辈子都窝囊着过去好不容易才扬眉吐气就这么死了岂不冤枉?不过又想到燕云寨中那么多好汉将军偏偏选了自己去与那冯孝慈谈,这说明什么?说明在将军眼里,自己是有些真本事的。
因为你是无所不能的王启年。
想起刚才将军的这句话王启年胸腹中一股豪气涌起,他深深的吸了口气然后挺起了胸脯。
到了右候卫军前十米左右停了下来,王启年抱了抱拳问道:“请问哪位是冯老将军?我是燕云寨李将军麾下王启年,奉我家将军之命特来拜会冯老将军。”
冯孝慈催马往前走了一步,点了点头道:“我便是右候卫将军冯孝慈,为何是你前来,你们燕云寨的李大当家怎么不自己来?莫非是心中害怕不成?”
他说完昂起下颌看着王启年等待回答,他身后亲兵随即起哄纷纷质问:“对啊,你们那个李大当家怎么自己不敢来?怕了我们吗!”
王启年笑了笑,抬起头朗声道:“我家将军说,他不好意思见冯老将军你啊,怕你尴尬,这也是为你着想。”
他扫视了那些讥讽他的右候卫士兵一眼大声道:“将军说,老将军身经百战战无不胜,可是偏偏在我燕云寨受挫,这有损将军你的颜面啊。为了保全冯老将军的面子,我家将军可是煞费苦心啊。不过这也没什么,我家将军仁义,自然也无需将军你道谢。”
见那些右候卫的士兵脸色变得难看起来,王启年嘿嘿笑了笑:“冯老将军有所不知吧,我家将军射艺天下无双,前些日子老将军率军攻打我燕云寨的时候,将军是不是受了些小伤?我家将军说,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虽远必诛!不过念在冯老将军你乃是当世名将而且也是受命于朝廷并非本意要侵犯我燕云寨,所以略施惩戒,小罚而已。”
说完,王启年得意的看了冯孝慈一眼,看着那一张气的煞白的老脸,他嘴撇出一抹冷笑,心说你这老东西还想跟我斗嘴,这不是自己找虐吗?
“大胆!”
崔志催马上前道:“口出狂言,找死!”
王启年不屑的看了他一眼道:“请问这位将军又是哪个?说我大胆,我胆子还确实挺大的,不然怎么敢随着我家将军做这等大事?说起来,最起码比你的胆子大许多。至于说到口出狂言,那么请问这位将军,我说的哪里是狂言了?可有一言虚假吗?”
他冷笑道:“败军之将,有什么脸面装腔作势!”
“若不是我家将军仁义,巨野泽外大山下,你以为你们右候卫能回来几个人?我家将军射艺天下无双,百步穿杨,若不是念在冯老将军年纪大了得来这名将的名声不易,难道就不能一箭穿喉?!”
“我家将军心善,不忍见右候卫的兄弟们遗体暴尸荒野特意命人好生收起,不曾亵渎,又亲自率领人马保护走这么远的路给你们送回来,你们就是这么接待的?大隋的皇帝张嘴仁义闭嘴仁义,果然是带出来了右候卫的仁义好兵仁义将军!令人不齿!”
崔志张嘴怒道:“人是你们杀的,此时装什么假仁假义!”
王启年冷笑道:“人是我们杀的不错,这一点从来没人否认。可是为什么杀你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