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腿!
嘭的一声,收起来的大黑伞铁棍一样狠狠砸在刘黑闼身上,硬生生将其砸得向后倒飞了出去,叶翻云上前一步将刘黑闼拦腰抱住,再看时,肩膀,手臂上中了三支弩箭的刘黑闼竟被这一击砸的昏死了过去。
那娇小的人影,手持黑伞微微喘息,带着一股妖异。
第二百一十四章一定会很丑
李闲知道叶怀袖武艺极强,因为达溪长儒曾经说过,草庐叶大家,无论是琴棋书画还是兵法战阵都有所涉猎,这样一个人,不可能不修武艺。可如果李闲此时看到叶怀袖的射艺只怕也会大吃一惊,因为叶怀袖曾经说过她最不擅长的就是射箭。
最不擅长的射艺,却惊艳如斯。
青鸢以黑伞为棍击飞了刘黑闼足够妖异,她那般弱小娇柔的身子里不知道怎么蕴含着那么大的爆发力,刘黑闼近两米的身高铁塔一般的汉子竟然被一伞砸得昏死了过去。这伞上的力度之大可见一斑,这女子的恐怖也可见一斑。
但青鸢一伞挥出之后不得不立刻闪身,因为叶怀袖的箭又到了。
几年前在燕山上,那个赤身裸体的少年射艺惊人,她第一次见到箭法如此出众的男人,如今,她第一次见识到箭法如此出众的女人。即便青鸢躲闪的已经足够迅速,可那羽箭依然擦着她的脑后飞了过去,将她的发丝斩断了几根,也斩断了束发的丝带,一头乌黑顺直的长发垂了下来,被箭簇斩落的发丝在半空中飘飘荡荡。
青鸢回身,恰好看到自己掉落的残发飞舞。
“啊!”
她忽然如一头发怒的雌狼一般叫了一声,似乎那几根发丝对于她来说无比重要一般。她怒视着叶怀袖,持大黑伞就要冲过去拼命。叶怀袖的动作如行云流水一般,下一支羽箭已经搭在弓弦上。
“青鸢,退下。”
恰在此时,青鸢身后有人将她叫住。
青鸢一怔,随即止住脚步没有继续向前,而叶怀袖的羽箭也迅速的改变了方向,瞄准了青鸢身后。
文刖穿着一身颇为宽大的锦衣,负着手缓步走来。
他看了青鸢的长发一眼,随即淡淡说道:“从小就不许别人碰你的头发,到了现在这性子也改不了,可是因为几根发丝而跟人拼命不觉得有些不值?”
青鸢有些无辜的看了文刖一眼,没说话,只是收起黑伞缓步退到了他的身后。
“叶大家?”
文刖将视线定格在叶怀袖的脸上,微微皱眉轻声问道。
“你怎么知道?”
叶怀袖依然擎弓而立,弓弦绷的很紧。
“我思来想去,这大隋的天下若是还有一个女子射艺如此出众,那也只能是叶大家你了。江湖上传言,叶大家无所不能无所不会,今日一见果然令人赞叹。我也见过不少女子习武出众之人,可她们宁愿去碰刀剑也不愿意多练习射艺,除了爱美之外应当没有别的理由了,叶大家难得的射艺惊艳绝伦而没能伤了身形,不易!”
他如此品评,哪里像是一个敌人?
叶怀袖眉头挑了挑,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脸色变了变。
“你是文一刀?”
她问。
文刖点头道:“一刀是陛下赐的小字,想不到也能让叶大家有所耳闻。”
他看了一眼站在叶怀袖身后的朱一石,随即轻叹道:“我想来想去,也没能想到是叶大家劫走了朱一石,恕我愚钝猜不到叶大家为何冒险出手。要知道朱一石乃是勾结反贼杨玄感的叛逆,其罪不可赦。叶大家,能否给我一个解释?”
叶怀袖淡淡道:“家父与朱家上一任家主朱亚辉乃是莫逆之交,朝廷拿人的时候恰好我在江都,故人有难,我帮上一次难道有什么问题?”
文刖点头道:“没问题,现在我已经明白为什么是你出手了。这样吧,你将朱一石交给我,我便放你们其他人离开,如何?”
他语气诚挚,不似作伪。
朱一石脸色一变,下意识的看向叶怀袖。
叶怀袖似乎是犹豫了一下,但还是坚定的摇了摇头:“我从来没有做事半途而废的习惯,抱歉。”
文刖脸色一暗叹道:“那就真可惜了。”
他自嘲的笑了笑道:“这么多年了,我这伪善的性子也还是一直没改。既然你从江都城中将朱一石救了出来,必然有所图谋,又怎么可能轻易放弃?只是,我一直听说叶大家是天下第一等聪明的女子,所以才有刚才那一劝。若是身死,再有什么图谋也只是枉然。叶大家,我还想再劝你一句,识时务者为俊杰。”
叶怀袖淡然一笑道:“我是小女子,不是俊杰。”
她收起笑容缓缓舒了一口气,看着文刖一字一句道:“你哪里是什么伪善?虚伪倒是足够让人刮目相看的。你之所以说这么多话,无非是想等我的手臂酸麻持不得弓箭你好出手,对吗?你站在那里一直没有举动,不是你心存善念,而是你在等我的手不再稳定的时候才会骤然发难对吧?那个时候,你只怕会将伪善抛到九霄云外,就算拧断我的脖子你也不会眨一下眼睛。”
文刖脸色依然平淡却缓缓的点头道:“你猜的没错。”
叶怀袖嫣然一笑,居然将弓箭缓缓的垂下。
“可惜,我这边有三个人手里持弓,就算我放下弓箭又能怎么样?他们两个人的射艺不在我之下,你依然找不到出手的机会。”
“你错了。”
文刖认真道:“我之所以自己走过来静等你放下弓箭,不是我没有抓住你们的办法,只是不想我手下儿郎损失太大。我手下有数百龙庭卫如今已经聚齐,我若是下令擒拿你等就算明知道先冲上去的便是送死,他们也不会有丝毫犹豫。”
“既然说不通你,我只好动手。”
他有些惋惜的说道:“江湖上你这样惊采绝艳的女子只有一个,死了,太可惜。”
叶怀袖缓了缓手上的力度重新拉起弓弦道:“宫中你这样的阉人也不多,所以你才会自以为高人一等?”
……
听到叶怀袖带着浓烈讥讽的话语,文刖居然没有生气,最起码看起来没有动怒,他的脸色依然平淡。
“叶大家,在不得不动手之前能不能问你一个问题?”
他问。
叶怀袖道:“你随便问,但我不一定会告诉你什么。”
文刖点了点头表示理解,但他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我不是三岁孩童所以不会相信叶大家救朱一石是因为你们两家乃是故交,这样的谎话其实说了也毫无意义,我只是想知道,劫走朱一石……是不是如今巨野泽那大当家的指派?”
他问,是不是那人指派?
叶怀袖缓缓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文刖也摇了摇头叹道:“就算是,你又怎么肯说?”
他轻叹之后忽然眼神一凛,猛的喊了两个字。
“伞!枪!”
就在他猛然发喊的一瞬间,叶怀袖已经松开了弓弦。那箭笔直的射向文刖的心口,而文刖脚下猛的一点身子向后飘了出去。与此同时,青鸢已经撑开了那柄巨大的黑伞跨步向前,羽箭被黑伞挡住软软的掉了下去。
下一秒,文刖接过大黑伞,也不回头伸手向后一抄,凰鸾已经将那杆超长的铁枪递到了他手里。他一手擎伞,一手持枪,居然能骤然改变方向猛的向前冲了过来。那伞很沉重,那枪更沉重,可他一手持了一件竟然混若无物!巨大的黑伞撑开猛冲向前那是多大的阻力?可文刖的身形看起来依然快的不可思议。
嗖!嗖!
叶翻云和叶覆雨的羽箭同时射出,射向大黑伞下面露出来跑动着的一双脚。就在弓弦响声之后,那大黑伞忽然一开,铁枪如毒龙一般探了出来在半空中抖了一个枪花,两支羽箭不分先后的被铁枪磕开。
紧接着,那铁枪猛然向前一刺直奔叶怀袖的胸口!
这铁枪太长了,长到足以将双方的距离变得不再重要。而弃了大黑伞的文刖速度更快,只一个恍惚间那铁枪就已经刺到了叶怀袖身前!足有手臂粗细的铁枪太长,如果不是亲眼所见的话谁也不会相信有人能舞的起来这样一杆长枪。
而最骇人的是,文刖竟然单手擎枪丝毫没有吃力的表现!枪花绽放之际,羽箭被磕飞向了一边,也就是一眨眼的功夫,那泛着阴寒光芒的枪尖就已经距离叶怀袖近在咫尺!
当的一声!
叶翻云以硬弓架住了那长枪,咔嚓一声硬弓折断,文刖抖臂枪身自上而下砸落,断了硬弓也断了叶翻云的肩胛骨,然后铁枪继续向前,叶覆雨只比他哥哥慢了半个眨眼的功夫,也以手中的硬弓架住了那长枪,硬弓再裂,枪尖穿破了叶覆雨的肩膀没有丝毫停顿依然刺向叶怀袖!
叶翻云被砸踏了一边肩膀倒在地上,叶覆雨被一枪穿透了肩膀僵立当场,刘黑闼重伤昏迷,朱一石手里虽然有刀可完全不会使用,徐瞎子身上到处是伤如今已经站不起来,还有谁能为叶怀袖阻拦长枪?
嘉儿!
她猛的闪在叶怀袖身前,以手里的横刀顶在了那铁枪的枪尖上。枪尖撞在刀身上,嘉儿的双臂立刻一阵酸麻疼痛竟然握不住横刀!铁枪顶着横刀又撞在嘉儿的胸口上,砰地一声,嘉儿立刻就吐出了一大口鲜血。只是倔强的少女没有倒下,而是趁机弃刀双手握住了枪杆!
等的就是这一刻!
一枪伤了三个人,那铁枪终于停了下来,而叶怀袖此时恰到好处的出手了。她不躲,不闪,就为了等待这个机会。
羽箭爆射而出!
不足两丈的距离,以她的射艺,就算文刖武艺修为再惊人,再不可思议,他没了铁伞,被嘉儿握住了铁枪,铁枪上还挂着一个叶覆雨,他如何能挡得住那势如破竹的一箭?
若是李闲在此的话,一定会更加警惕。因为他知道,文刖最擅长的不是铁枪,而是刀。
刀在枪杆中。
单手持枪的文刖忽然一扭手腕,咔的一声脆响之后,一柄狭长锋利的钢刀从枪杆中抽了出来,刀光一闪间已经将羽箭击飞。眨眼之后,一刀在手的文刖已经到了叶怀袖身前!
刀起,直落。
叶怀袖连闭眼都没来得及,心里只是飞快的没来由的闪过一个念头。
千万不要让他看见我死的样子,一定会很丑。
第二百一十五章可惜不曾带刀
当一个人能真切感觉到死亡的时候,那么这个人或许能看到很多平时看不到的真实。人在临死之前会有各种各样的感慨,而如果死亡来的速度快到连感慨都来不及发出那无疑是悲哀的。死亡是可怕的,活着真好。这不是一句毫无意义的废话,因为这种感觉之悲凉无奈或许只有曾面对过死亡而又侥幸活下来的人才会最真切明白。
在文刖从铁枪的枪杆中抽出那柄狭长锋利钢刀击飞了她蓄势已久才射出去的那一箭的时候,叶怀袖第一次嗅到了死亡的味道。而她在面对死亡的时候心里没有恐惧,而是没来由的想到自己被人一刀砍死样子会不会很丑?
她是个爱美到了极致的女人,也是一个偏执的女人。十几年前有人对她说你穿紫色的衣服很美,于是她十几年来一直一身紫衣不曾改变,也不知道是因为那个男人,还是因为那一句很美。而不久前另一个男人自作主张稍显幼稚的送给她一身鹅黄色的长裙之后,还不厌其烦的灌输给她一个听起来很无聊的道理。
女人不能太单调,尤其是穿衣服,应该和生活一样,多姿多彩一些才好。
于是,她被这句幼稚的话打动,虽然偶尔还会穿紫色衣衫,只是心里面的那种偏执却在悄然间发生了改变。她的衣服开始变得多彩,而她的生活好像也为之改变。从来只有灰暗一种颜色的天空骤然变得蔚蓝了起来,而蓝天下青草地上开遍了五颜六色的花朵,每一朵都那么迷人漂亮。
才感觉到生活变化之美的叶怀袖,或许在心里想到自己死的样子一定会很丑的同时也会惋惜,为什么自己死的这么早这么快这么轻而易举?
只是这惋惜她自己没时间去发现,以后有了时间却又忘记的一干二净。
没人愿意记住死亡的感觉,尤其是一个美的倾国倾城的女子。
当她面临死亡的时候,一支破甲锥从遥远的不可知之处飞来。她没来得及闭眼所以看到了那一箭顷刻而至,恍惚间就到了文刖的咽喉前面。这一刻,她终于明白原来死之前能顿悟很多事情。
所有的偏执,都在死亡来临前的那一刹那松手放下。
她下意识的看向一侧,于是看到朝阳中那骑着大黑马的清俊男子披风踩尘而来。不知道为什么,她甚至感觉自己看到了骑黑马的人脸上的焦急,看到了他紧皱的双眉和微微抿着的嘴角,看到了他眼睛里的那种疯狂。
在这一刻,叶怀袖忽然感觉自己是一个很幸福的女人。
哪怕死了,最起码知道,还有个人对自己放不下,而不是自己一直以来的对别人放不下。
他为什么来了?
为什么在这个时候来了?
在文刖被那一支破甲锥逼得不得不收刀自卫的时候,泪珠儿从叶怀袖的眼角滑落。
文刖的反应之迅速或许普天之下无人能出其右,所以明明他手里的刀子眼看着就要刺穿叶怀袖咽喉的时候又眨眼间回到了他自己身前。刀子挡住了那一箭,却被羽箭上的力度震得不得不向后退了一步。一步之后,第二支破甲锥如影随形一般射了过来,文刖劈飞羽箭,再退一步。一连七支破甲锥射出之后,文刖连续向后退了七步。
然后大黑马飞骑而至,一身青衫的男子从马背上一跃而下挡在叶怀袖身前。
“这头破牲口最近变得极懒,催了半天终究还是差一点就晚了,回去之后我就把它关在小黑屋里,不给饭吃!”
李闲没有回头,他说话的时候一直盯着七步之外的文刖。
叶怀袖没有说话,她笑了,笑着哭,泪水顺着下颌一滴一滴的滑落。然后她俯身扶起嘉儿,再然后抽出叶覆雨肩膀上的铁枪找出伤药倒在血流如注的伤口上,只是那伤口太大,伤药倒在上面多少就被冲掉多少。嘉儿嘴角还溢着血,却手忙脚乱的帮着叶怀袖给叶覆雨的伤口止血。叶翻云艰难的爬起来却以为塌了半边肩膀什么都帮不上,而就在嘉儿撕下衣襟想勒住叶覆雨伤口的时候,叶覆雨看着叶怀袖笑了笑,眼神依恋却没来得及说一句话就闭上了眼睛。
大铁枪穿透了他的身躯,那伤口太大太狰狞,神仙也难救。
叶覆雨死了,也不知道在临死之前他的感触又是什么?
……
李闲一直没有回头,但他能感觉到身后的悲怆。
所以他不再说话,而是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将手里的硬弓随手丢弃在地上,当他将负在背后的黑刀缓缓抽出来的时候,他整个人的气质都为之一变。
“为什么你总是出现在不该出现的地方?”
文刖皱眉,然后轻声一叹。
“你认为我不该出现的地方,恰恰是我认为最该出现的地方。”
李闲没有急着动手,随着那深深的呼吸他的脸色逐渐变得平静。在这一刻,他的眼里只有文刖,耳朵里似乎听不到了嘉儿的啜泣,叶翻云的哭号,也听不到了叶怀袖泪水滑过脸颊的声音。
“其实,几年前在燕山,我不该给你一个活命的机会,我只是没有想到,你会如此出色。以至于我每每想起燕山上的情形,都会后悔。一年前在辽水,我也应该杀了你,只是一时心软以为你真的想为国效力,才会有之后这令人头疼的事。”
文刖皱着眉,看起来好像真的很头疼。
李闲笑了笑道:“如果你活的足够久,你会后悔的更多。”
文刖叹道:“现在的你,和当年燕山上的你截然不同。”
李闲没有反驳而是看起来丝毫不谦逊的点了点头道:“燕山上站在你的背后偷袭的时候,我手心里都是汗水。如今你我面对面站着,我却没有转身就逃的想法。你所说的截然不同,或许便是这种改变吧。”
文刖转头看了看远处,然后认真的问道:“以我对你的了解,你不会一个人来。”
李闲嗯了一声道:“我的马快,所以先到。”
他看着文刖的眼睛笑了笑道:“所以你还有时间逃。”
……
几年前在燕山上的时候,文刖肯定想不到这个当时被自己追杀的落荒而逃狼狈不堪的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