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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了。”
家奴唯唯诺诺的应了一声,弓着身子小心翼翼的退出了书房。
朱不仕起身将自己洗漱用的脸盆拿过来,然后将那厚厚的一摞书信放进盆子里,拿起其中一封用火折子慢慢点燃,火苗烧起来之后他将那封书信丢进盆子里。
“留着这些都是祸端,也都怪我自己,本以为能抓着个机会一步登天,谁想到你竟然这么短命!还说什么自己才是真命天子,我呸!”
他一边说,一边焚烧书信。忽然窗户外面传来咣当一声响动,朱不仕立刻站起来大声问道:“是谁在外面!”
没人回应,朱不仕快步走到门口将门拉开往外看了看,见一个黑影恰好消失在院门拐角处,朱不仕心中一惊,跑到院门外四处去看,却再也看不到那个黑影。皱了皱眉头,朱不仕立刻大声呼喊将护院的家丁叫来,只说是自己刚才看到进来了一个贼,让他们将宅子里细细的搜查一遍。二十几个家丁手持棍棒将宅子里里外外搜了一遍,却一无所获。
朱不仕心里一慌,想到有可能是大哥所说的那叶家草庐的人来探底细,随即下令这几天严加防范,然后快步走回书房。进门他先看了一眼火盆,见所有的书信都已经烧成了灰烬,然后又启开床下的秘洞确定龙舟的样图还在,这才松了口气。站在原地犹豫了一下,朱不仕还是觉得不稳妥,于是抱着龙舟的样图出了书房,径直往他的寝室走去。
他前脚才走,一个黑影从他书房的书架后面钻出来,看了几眼那火盆和床底下的秘洞似乎是轻轻叹了口气,随即小心翼翼的将窗子边的浅浅的脚印擦去,一跃而出,很快就消失不见。
朱不仕抱着龙舟的样图到了自己的寝室,左看右看也没有合适的地方藏起来,他正懊恼的时候,妻子刘氏急匆匆的进来,一见着朱不仕就惊慌的问道:“家里遭了贼?怎么护院都在院子里巡视?”
看到妻子,朱不仕眼前一亮。
“你来的正好!”
他哈哈大笑起来,得意的说道:“快,取你的针线来,帮我把这些东西都缝在我那些不穿的旧衣服里!”
刘氏一怔,下意识的问道:“这是什么东西?”
朱不仕笑道:“这个……是堪比性命的宝贝啊!”
……
城西,悦来客栈。
刘黑闼赶着那辆不起眼的马车直接到了悦来客栈的后院,将马车交给店小二让他好生伺候,然后从马车里抱着一堆新采买来的东西进了小院。店小二看了看他怀里抱着的东西,见竟然有胭脂水粉之类的东西随即偷偷笑了笑。他心说这络腮胡子的大汉倒也够可怜的,一个人伺候两个如花似玉的女儿家连胭脂水粉之类的东西都要出去买,也不嫌丢人,只是再一想到,说不定那两个娇滴滴的美人儿贴身的抹胸或许也是大汉买来的,随即又是一阵艳羡。
刘黑闼可猜不到那店小二的龌龊心思,若是他能猜到说不定会暴揍那小二一顿。
进了院门,嘉儿迎出来笑道:“刘大哥回来了。”
刘黑闼连忙道:“嘉儿姑娘千万别这可客气,将军让我帮二档头做事,就是二档头的手下,再说,你总这么客气,倒好像显得咱们是外人似的。”
叶怀袖笑着从屋子里走出来道:“这二档头应该是牛大哥的,三档头是刘大哥你,将军把牛大哥调去水军给陈大档头做副手,本来陈大档头也是要把你要去的,是我求了将军让你先留下来帮我,倒是耽误了刘大哥一个好去处。”
刘黑闼连忙摆手道:“都是为将军做事,二档头别说这见外的话。”
他挠了挠头发憨厚的笑了笑道:“不过我这性子在密谍中做事确实不怎么适合,要我说还是在疆场上厮杀来的痛快。不能沙场厮杀,就算去水军也是好的。等咱们这趟事情做完,我就赶去找大档头报到!”
他愣了一下又改口说道:“到时候,应该叶大家已经做了大档头才对。”
叶怀袖抿嘴笑了笑道:“就像你说的,都是为将军做事。”
刘黑闼释然笑道:“要说,将军确实看的准确,我们这等粗糙之辈领兵恰好,密谍的事,还是叶大家你来管着的合适。您这才接管了密谍几天,他们做事跟原来真就不是一个样子!那帮小兔崽子,现在做事一个个精的好像鬼一样,原来本事都有,以前就会特娘的糊弄我!”
嘉儿捂着嘴轻笑,做了个请的手势。
刘黑闼往屋子里走,忽然醒悟将怀里的东西交给嘉儿道:“这是密谍今日得来的东西,还有这是二档头用的胭脂水粉。”
嘉儿看着最上面那一盒胭脂惊讶道:“咦……刘大哥怎么知道我家小姐喜欢用孙锦记的胭脂?”
刘黑闼脸一红,讪讪道:“我哪里知道,是出泽的时候将军告诉我的……”
嘉儿一怔,下意识看向叶怀袖。后者假装没有听到看到,抬起头看着天空中一朵白云恰好到了头顶,云淡风轻。
“朱一石和朱不仕还以为咱们想要的是龙舟样图,小心翼翼的过了头!”
嘉儿岔开话题道:“昨日我去朱不仕的宅子里,他居然小心到将龙舟的样图藏在床下的秘洞里!不过说起来也正是因为这样,我才发现那些东西。”
她笑了笑道:“一个造船的,竟然在床底下修了个秘洞来藏东西,由此可见就不是个什么简单的人,他大哥朱一石将龙舟的样图交给他,恐怕才是真的做错了!”
三个人一边说着一边进了屋,刘黑闼道:“正因为有昨日嘉儿姑娘的发现,我带着人查了朱不仕管着的几个商船行,发现这家伙确实不老实!今日收集来的情报就这些,待过几日查的仔细了,肯定有所收获。”
嘉儿笑道:“还不是我家小姐厉害,早就猜到朱不仕没那么简单了。”
叶怀袖淡然一笑道:“没你们说的那么厉害,只是对大户人家兄弟间的关系看得比较多,这么多年,凡事家有巨富,我就没见过一个兄弟和睦的,所以才想到查一查。”
她对嘉儿说道:“你取那些书信的时候,没留下什么痕迹吧?”
嘉儿点头道:“小姐放心,火盆中没烧着的书信我都取出来了,怕朱不仕看出什么不妥,我又往里面添了些纸张烧掉。只是没能顺手将龙舟的样图偷出来,倒是可惜了。”
原来,在朱不仕书房中潜伏着的那叹息一声的黑衣人,就是嘉儿。
“要那东西有什么用?”
叶怀袖笑道:“如果你真拿着那朱家人当成传家宝的龙舟样图送回巨野泽去,那个家伙……他或许就真敢用那价值连城的样图擦屁股!”
她说的是玩笑话,可是无论是嘉儿还是刘黑闼,都知道叶怀袖说的基本上就是事实,巨野泽中现在的那个大当家,他们的那个李将军,还真是一个能做出这种事的人。所以,这玩笑话听起来带着几分认真,以至于嘉儿听了之后非但没有笑出来,而是极认真严肃的问:“那……他用那么厚那么硬的羊皮纸擦……那里,难道不会觉得硌得慌?”
此言一出,刘黑闼强忍着没有笑出来,一张脸憋成了猪肝色。
叶怀袖用一种异样的眼神似笑非笑的看着嘉儿,看得嘉儿心慌脸红。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不是说羊皮纸不好……”
恰在此时,千里之外的巨野泽,平时在人面前威严十足的某人忽然觉得肚子里一痛,随即挑了一卷古本竹简兵书拿在手里飞一般的钻进了茅厕中。蹲坑看书,果然是天下第一等惬意之事,过了一会儿某人舒服的呻吟了一声,要擦屁股的时候忽然想起居然忘记带草纸!
某人看着手里古本竹简,咬了咬牙还是没用。原因有二,第一,是那竹简擦屁股确实糟蹋了,第二,擦起来还不如砖头好用……
他很纠结,非常的纠结。
第二百零二章挟持
朱不仕从自己的宅子里出来然后上了一辆马车,本来有六七个家丁跟在他后面,只是还没出巷子,马车忽然停下来,朱不仕掀开车窗的帘子探出头来吩咐那些家丁都回去,一个人也不要跟着。想起大哥朱一石的低调,朱不仕微微笑了笑,在心中告诉自己,这个时候也绝不能太显眼了些。
马车在大街上走的很缓慢,看起来漫无目的,穿大街过小巷,其间朱不仕还下车在一间玉器铺子选了一块成色不错的玉佩,又到一家酒肆买了三斤老酒,最后马车在一座茶楼门口停了下来,朱不仕缓步走进茶楼。
只是没过多久,他又从这家茶楼的后门出来上了另一辆早就等候在这里的马车,这辆马车绕了一个大圈子最后到了江都城东,在一片大宅子的后门停了下来。朱不仕下了车之后挥了挥手,示意车夫离开。然后他整理了一下衣服,拎着一个看起来很沉重的包裹进了那大宅子的后门。
一个仆从早就候在这里,见朱不仕到了立刻引着他到了前院。
朱不仕表现的很谦卑,即便和那个仆从说话的时候也十分客气。当那仆从打算帮他拎那个包裹的时候,他微笑着拒绝小心翼翼似乎那包裹里是价值连城的宝物一般。一路到了前院书房,那仆从说了句大人就在书房中等你,你可自己进去然后便走了。朱不仕再次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深深的吸了口气然后缓步走到门口轻轻敲了敲门。
开门的是一个头发有些凌乱的小侍女,看到朱不仕之后匆匆行了一礼然后快步走了。虽然只是不经意的看了一眼,但朱不仕注意到,这小侍女双颊酡红,而且,她自己或许都没注意到,她的后面裙角没有整理好还掖在腰际以至于露出一双白生生的美腿。
进了门之后,朱不仕也不抬头去看而是深深的一揖到地。
“草民朱不仕,拜见府君大人。”
紧接着,朱不仕便听到了几声爽朗其中却透着些许尴尬的笑声。
“孝昌,老夫已经等你很久了。”
朱不仕没抬头,依然弯着腰有些惶恐道:“劳烦大人久候,草民惶恐。”
一个穿着锦衣常服,两鬓上已经有不少白发的老人缓步走到朱不仕身前,抬手虚拖了一下朱不仕的胳膊笑道:“我与你们朱家老家主乃是莫逆之交,你用这晚辈之礼相见倒也不算错了。行了,过来坐吧。”
说完,那老者转身走回去在主位上坐下来。朱不仕微微前倾着身子欠着屁股在椅子上坐下来,顺手将那个包裹放在旁边的矮几上。那老者没问,他想了想一会儿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说。就这么略有些尴尬的坐了会儿,那老人眉宇间闪过一丝不快却笑呵呵的问道:“你托散骑常侍孙大人找我,到底是什么事?陛下再过一两日便要到江都了,我还有很多事要筹备。”
这老人正是江都郡守虞士洪,说完之后,他眯着眼睛看了朱不仕一眼。
听出他言下之意,朱不仕心里一慌,第一次和这般大人物打交道他还很不适应,索性一咬牙站起来往前走了几步后扑通一声跪倒:“求大人助我!”
“哦?”
虞士洪笑了笑,淡淡道:“我助你?你倒是说说,助你何事啊?”
朱不仕猛的抬起头,咬着牙说道:“草民举报,家兄与反贼杨玄感有所勾结,用我朱家的船只帮杨玄感运粮!”
虞士洪脸色一变,站起来往前走了两步,微微弯腰问朱不仕道:“你可要说清楚,这可是谋逆的大罪!若是坐实了的话,说不得要株连九族,灭你们朱家满门!”
朱不仕慌张道:“正是知道这乃是不可恕的死罪,所以草民才会斗胆来求大人相救。与反贼杨玄感勾结的乃是家兄朱一石,我朱家其他人并不知情。求大人念在草民为陛下建造龙舟的份上,饶过草民和朱家一门。”
虞士洪看着朱不仕,嘴角挑了挑说道:“孝昌啊,你也知道,这谋逆乃是大罪没有证据光凭你一张嘴,我也不能随便冤枉了好人。”
“我有证据!”
朱不仕抬起头说道。
“证据何在?”
虞士洪忽然抬高了声音问道。
朱不仕起身,走到矮几前将那包裹拿起来,然后缓缓的打开,一边打他的手还在抑制不住的颤抖着,也不知道是因为兴奋还是恐惧。一个活节,他解了很久都没有解开。虞士洪也不着急,只是似笑非笑的看着他。终于,朱不仕颤抖着手解开那包裹从里面取出一沓纸张,十分不舍的看了几眼随即咬牙转身双手递给虞士洪道:“这便是家兄与反贼杨玄感勾结的罪证!”
虞士洪接过来看了看,随即脸色一变:“孝昌,你这是什么意思!”
他故意寒着脸说道。
朱不仕再次跪倒,以头触地道:“大人,这是草民手中朱家产业的地契和商行的票据,只要大人帮我坐上朱家家主,草民愿意再将朱家所有产业的三成孝敬大人您!”
“孝昌……你呀,想做朱家的家主这事我可帮不了你,这是你们朱家的家事,我虽然是江都的父母官,可也不能平白无故的插手你们的家事。我看,你倒是不如召集你们朱家的族中故老帮你说话。”
虞士洪将手里的东西放在一边,坐下后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朱不仕见虞士洪有送客的意思,连忙站起来说道:“大人,我还有证据!”
他将那包裹抱起来走到虞士洪身前道:“大人你看,这便是龙舟的样图!朱一石他打算将这样图送到杨玄感那里!他本是要派我前去做这件事的,可没想到的是初一反贼杨玄感就在皇天原战败身死了。这样图我还没有还给他,这便是证据!大人,我们朱家有家规,如此机密之物除了家主之外其他人根本拿不到,若不是朱一石亲手给我,怎么会在我手里?”
“这……”
虞士洪叹了口气道:“看来,朱一石还真是有谋逆之心!孝昌啊……你放心,你有此大义灭亲之举,日后若是查实了朱一石勾结反贼杨玄感,陛下面前我会替你说几句好话的。毕竟你们朱家为大隋立过不少功劳,前阵子又建造了龙舟,陛下到了江都见着龙舟一高兴,说不定就赦了你朱家的大罪。”
他看着朱不仕说道:“未来的朱家家主,你且安心,龙舟不可能只建造一艘,以后陛下还有用你们朱家的地方,陛下向来仁善,只诛首恶,你先回去等着,待有了消息我自然会找你的。”
“多谢大人!”
朱不仕又是深深一揖。
……
朱一石今天没来由的很烦躁,而且右眼皮从早晨起来就跳个不停。龙舟已经造好,过一两日陛下就要到江都了,虽然他心里烦着却不得不赶去江边船厂最后在检查一遍龙舟有没有什么欠妥的地方,这是涉及他们朱家荣辱的大事,陛下若是满意,说不定朱家自此之后飞黄腾达,为了朱家的未来,朱一石甚至已经在打算违背其父定下的家规了,若是陛下封他什么官职,他并不打算如他父亲那个时候那样婉拒。
妻子孙氏将他的衣衫整理了一遍,临出门的时候对朱一石说道:“千万小心些,也不知道怎么了,今日忽然心神不宁的总觉得要出什么大事。早去早回,莫在江边呆的久了。”
“能有什么事!”
朱一石心里正烦着,说话也没好气:“晚上多加几个菜,我叫孝昌过来喝酒。前些日子我将龙舟的样图给了他,早则明日最迟后日陛下就要到了,到时候我还要将样图带着给陛下过目。”
“你就不应该交给他!”
孙氏叹道:“我总觉得你那个兄弟,是个心里有鬼主意的人。”
“闭嘴!”
朱一石叱了一声道:“再胡乱挑拨我们兄弟的关系,有你好看!”
孙氏吓了一跳,不敢再言语。
朱一石一出门,还没上马车忽然听到后面有人叫他。他回身看了看,见是一个络腮胡须的汉子,想了想却没什么印象,并不认识此人。那大汉笑呵呵的走到朱一石身前,抱了抱拳道:“见过朱大家。”
“你是何人?”
朱一石皱眉问道。
那络腮胡须的汉子正是刘黑闼,他微笑着对朱一石说道:“我是叶家草庐的人,家主派我来请您过去一趟,我们家主说,明日就要离开江都返回草庐,所以特意置了一桌水酒与您道别。”
“叶大家要走?”
朱一石愣了一下,随即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