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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只是,那一切如今皆已变成了过眼云烟。
那些童年的纯真约定,那个十年的漫漫等待,那些少女的奋不顾身……在这对帝王兄弟对她的心怀戒备、步步算计之中,变得如此微不足道,甚至天真可笑!
“本王这便告辞了,不劳娘娘再三下逐客令。”说着,轩辕诺一拱手,便转过身,几步走到窗前一跃飞了出去。
新月低悬的窗户,再次变得一片宁静。窗户旁的床榻之上,小小的公主仍然睡得香甜,平稳气息隐隐响起。
慕容映霜抬步走过去,静静地在床榻前坐了许久,才悄悄回到自己的寑室中去。
轩辕诺回到赵王府的时候,心中一片难掩一片落寞。
熟悉的府中景物,熟悉的下人侍女,却让他找不到回家的感觉。
这是他以往不曾有过的心境。
第51章 一滴清泪(1)()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每当他夜晚回到这奢华辉煌在整个洛都称得上数一数二的赵王府中,总是感觉似乎遗落了些什么重要之物、重要之人在府外。
开始,他想不明白这如此重要的到底是什么,总让他心中空空,牵肠挂肚!
直至,他在每次入后宫办事之余,总是越来越长久地座在那个高高殿顶上,不舍离去;直到,他遵皇命将侧妃魏芷依迎入府中,却越来越不想回府见到她……他才彻然大悟,那个重要之人,他其实早已错过……
一次又一次,一步又一步,从十年前约定的淡然遗忘,到那山后相约的放手,再到再次勾手相约后再次无奈相负……似乎,他已彻底错过了那个美好的女子,此生再也没有可能拥有她,更不应有再有任何违逆伦常的非份之想……
可是,他无法停止自己飞向含章殿殿顶的脚步,无法抑制自己只想远远地、偷偷地望她的一眼的想法,更无法压制那些总在头脑心间浮现的,那些有关她的所有思绪与片断……
“王爷回来了?”王府正殿思玉阁前,侍女们见他回来,纷纷行礼请安。
轩辕诺没有说话,大步越过庭苑来到门前。一名侍女将门帘轻轻挑起,他满腹心事地暗叹一口气,微微低首走了进去。
抬起头,猛然撞见房内坐着的那个浅紫色倩影,他不禁俊眉一皱,心中顿时一阵不悦,言语间也冷淡无比:“你……不是该在你挽玉阁的么?怎么会跑来本王这里来?”
“诺哥哥,你终于回来了?依依在这里等你一晚上!”魏芷依从座上站起来,俏丽的脸上满是惊喜与嗔责,“依依亲自炖好了雪梨燕窝,一直命人热着呢!诺哥哥你这回一定要喝下……”
魏芷依欣喜地说着,转身便走到案前揭开瓦罐,将热在里面的一碗雪梨燕窝小心翼翼地了端出来,再捧到轩辕诺面前:“诺哥哥,快趁尚且温热,赶紧用了吧!这是依依一片心意呢,诺哥哥莫再嫌弃才好!”
她的声音清丽绵软有如流水,既含嗔喜又带委屈,听在普通男子耳中,该是整颗心都要被融化掉了。
可轩辕诺却皱皱俊眉,嫌弃地说道:“本王早便说过,不爱喝什么雪梨燕窝,你今后最好别再弄这些无用的。”
他一边说着,一边在案前座椅坐下来,将随身所佩长剑拍在案上,整个人便疲惫不堪地靠在椅背上,顺势将一双长腿抬起搁在案上,活脱脱是一位行止放纵、离经叛道的邪肆王爷。
“诺哥哥你骗人!依依自小知道,你明明喜欢喝这些的。”魏芷依嘟起小嘴,“太后娘娘当年亲手做的雪梨燕窝,诺哥哥为何那么喜欢,还吃了个碗底朝天?”
轩辕诺俊魅至极的桃花眸斜扫她一眼,道:“你都说了是太后亲手做的,太后可是本王的亲娘,本王能不爱喝么?”
魏芷依一脸委屈:“依依自小便记得这事,还专门学会了做雪梨燕窝,只想着有朝一日,有机会亲手做给诺哥哥吃,也希望能看到诺哥哥吃得那么欢喜的样子。可是,诺哥哥你明明喜欢,却偏偏不肯吃我做的……”
犹自满腹委屈地说着,却见轩辕诺已疲倦地眯上桃花眸养神,对她毫不理睬。魏芷依只好将那碗燕窝放到案上。略一思索,她又转身走到侍女面前,伸手接过那几套折叠整齐的崭新蓝色衣袍。
眼神稍一示意,房内几名侍女皆识趣地退了出去。
魏芷依捧着新衣袍回到轩辕诺身边,轻声细语地讨好道:“诺哥哥你看!这三套蟒袍都是依依亲手做的。宝蓝底、浅蓝底、深蓝底,都是诺哥哥你最喜欢的呢!依依为了这三套衣裳,从一入赵王府便开始做了。数月来一针一线,细细缝制,缝得依依的手指都肿痛了……”
轩辕诺微启桃花眸,慵懒地看了一眼:“本王不缺什么衣袍,制衣局月月送来新衣,穿得穿不完。你一针一线缝得手指肿痛,不是多此一举、自讨苦吃么?”
“诺哥哥,你……”魏芷依热脸贴了个冷屁股,不禁委屈得两眼发红,“为什么,你总是不领依依的情?无论依依做什么,怎么做,无论依依如何极力讨好你,你都不喜欢么……”
“你何必讨好本王?”轩辕诺无所谓地说着,内心却暗叹一声,“无论你如何讨好,本王也不可能给你想要的!”
“可是,这到底是为什么?”魏芷依委屈的泪水差点儿便是滴落,“依依自小便说过要嫁给诺哥哥,即使如今只能做诺哥哥的侧妃,依依也是心甘情愿的。可为什么,诺哥哥你……将依依纳进府来,却总是不理不睬?”
轩辕诺头靠在座椅背上,双眸茫然地直视前方,没有回答。
“诺哥哥……你就不能对依依稍微好那么一点点么?”魏芷依鼓起勇气,对着面前这自小便崇拜喜欢的绝世男子委屈嗔道。
“说过要嫁给本王的女孩子可真不少啊!本王怎么可能每一个都对她好,怎么可能每一个都能娶回府中?若真能那样,也便好了。”他一脸落寞,自嘲般笑道,“可是为什么,本王全都没有放在心上,以至于,全部都不记得了?呵呵!”
“诺哥哥,你笑什么?依依以前说过的话,你真的不记得了么?”
轩辕诺忽然转过头,冷然望着她:“那么,本王答应你了么?”
魏芷依一怔,轻轻摇了摇头。
“那你为何还要嫁给本王?你让你的姐姐魏容华反复去求皇上,甚至还去找了高婕妤帮忙求情。既然是你一厢情愿要嫁给本王,便不要怪本王对你不好!”轩辕诺冷漠说道,“本王一向无情,你不要说你今日才知道。”
“诺哥哥,我……”
是啊!他对不喜欢的人向来无情,甚至连说话也是残忍直接,总要将真相揭露得让人无地自容。
可是,她向来喜欢的,不就是他的这种冷漠、无情与邪肆么?如今真的嫁与他为妾,终日饱受他的冷漠对待,她才知道一个男人的冷淡,真的不是那么容易改变的。
她仿佛有些明白,即使是个天下女子都心往之的神样男子,如果不能真心喜欢自己,即使能嫁与他为妻妾,也没有什么令人羡慕的。
“诺哥哥,我前几日见到无忧长公主,她跟我说,天下女子怕是都入不了诺哥哥的心,因为诺哥哥的心已经满了……”魏芷依审慎说着,双眸一瞬不瞬地盯着他漠然的俊脸,“依依想不明白,无忧长公主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呵,梦儿么?你又去找她了?你俩自小那么好,连你都不明白她的话,本王又如何解释得明白?”轩辕诺冷笑一声,落寞说道,“你跟她真是太合得来了,一样的呱噪、闹人。退下吧!本王真的累极了,想自己清静一下。”
说着,他抬起手对着她挥了挥,再次靠在座椅上闭目养神。
“诺哥哥……”
魏芷依欲言又止,终是不敢再出言打扰他,再好屈膝行了一礼,低声道了一句“依依告退了”,便百般无奈地捧着自己亲手缝制的三套蓝底蟒袍,抬步走出了思玉阁。
以他对轩辕诺的了解,他若不肯当面接受这凝聚了她心血的衣袍,即使她强行将那衣袍留在房内,他也下令让侍女扔出去的。
与其让他扔掉,还不如她自己老老实实带回去好了。
寂静的房内,油灯扑闪,忽明忽暗。
轩辕诺已靠在座背上悄然入梦。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改变……”
小女孩纯真无比的声音,在耳畔反复响起。
她的笑容如此纯净,灿烂至极,又纯美至极。
如仙幻天境般的摄政王府后院内,一身蓝色蟒袍的十岁小王爷,与一身白衣的慕容府庶女,拉钩约定,那发自内心的笑,如此快乐,又如此真诚……
在梦中,那一幕幕,那一声声,竟变得如此真切清晰。
可是,即使是在梦中,他也知道,这一切早已远远逝去。当初的那个约定,永远都不再可能实现。
人生便是如此,有些人,有些事,一旦错过,便永远不可能再得。
两人的人生便如两条直线,一朝相交,若不能从此紧密并行,便只能是交叉错过,以致渐行渐远,永没有了再次聚首的可能……
一滴清泪,从那紧闭的桃花眸中,滑落到那俊魅得世人惊妒的脸……然而,梦中快乐拉钩约定的两人无法得知,就连睡着之人,也无法自己感知!
翌日便是三月初五。
逢五的日子,含章殿中的人都知道,今夜皇上必然会驾临华碧苑。
临近黄昏,轻歌与漫舞仍在苑中繁忙张罗,分头指点众宫人内侍准备着皇上到来后的晚膳、沐浴与就寑事宜。
慕容映霜静静地看着她俩欣喜而认真的俏脸。她无法想像,她们两人如何能一面分别听命于轩辕恒与轩辕诺,却又能在侍候她起居饮食的每一个日夜中,总是做得如此用心,如此细致。
轩辕诺说,在这皇宫之中,除了自己的心腹之人,所有的内侍与宫人皆不能相信。
其实,若不是昨夜无意中听到他与漫舞的那番对话,她会一直把轻歌与漫舞两人当作自己的心腹之人。
她曾经暗暗庆幸,自己不得已离开娘亲孤独入宫,却有幸得到轻歌与漫舞两个得心的贴身大宫女。
她们是那么冰雪聪明,照料起她来是如此得心应手。她们总能想她之所想,知她之所需。有时,她甚至觉得,她们两人对她的关心了解甚至超过了她自己。
却原来,她们来到她身边的目的,竟是为了向皇上和赵王禀报自己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
“轻歌!漫舞!”她对着正带着众人忙活不已的两人轻声唤道。
“娘娘有何吩咐?”轻歌转过身,脚步轻盈地来到她面前。
“娘娘,皇上有四日不曾到来。今夜前来,娘娘便已经出月子了。”漫舞掩嘴笑着走近,“皇上今日定然龙颜大悦!”
第52章 一滴清泪(2)()
慕容映霜没有理会漫舞的话,只淡然道:“你们在我寑房内设上一张香案吧!今夜离磐儿离去,已超过一个月了,我这作娘亲的,也该拜祭思念他一番。”
轻歌与漫舞两人面面相觑,一时不解娘娘为何会突然有此想法,不过见慕容映霜神色与语气皆是坚决,也便只好齐应了一声,一同着手准备去了。
日落之后,轩辕恒穿着一身黑色龙纹常服,大步踏进了华碧苑。只见轻歌与漫舞领着一众宫人内侍正在庭苑前垂首迎候,却惟独不见慕容映霜。
“为何不见慕容容华?”望了一眼齐齐下跪迎驾的众人,轩辕恒对着轻歌问道。
“回皇上,娘娘正在寑室内候驾。”轻歌无奈答道。今日不知为何,慕容映霜不愿到院前迎驾,她也便只有如此回禀皇上了。
“晚膳尚未用过,她为何却回到寑室中去了?”轩辕恒疑惑说着,抬步走进了寑房。
偌大的寑室内一片寂静,烛光幽暗。轩辕恒惊疑地发现,慕容映霜正独自跪在寑室一角的香案前,双手合十似在祈愿。听见他进来,她凄清的背影不动也不动。
“霜儿?”轩辕恒轻唤了一声,抬步走了过去,站在她身旁。
慕容映霜犹自跪在香案前闭目祈祷,默然不语。
“霜儿,你在这里作什么?”轩辕恒又再轻问,“朕来了,你为何不理朕?”
慕容映霜终于缓缓睁开了双眸,却没有转首向他看来,只是悲伤地盯着香案上的三支清香,轻声说道:“请皇上恕臣妾未能及时迎驾之罪。”
“你……为何跪在这里?”轩辕恒又再问道。
“磐儿离开臣妾已足足一个月又四日了,他实在太过可怜!臣妾今日才想到,要为他烧上三柱清香,祈愿他下世投胎为人,一定要睁大双眼寻一对好父母,莫再似此生这般,遭自己的生父算计谋害……”慕容映霜的声音初始仍带伤感,说到后来,已充满了冰冷恨意。
“你说什么?”
轩辕恒满上的疑惑之色瞬间变得阴沉,声音也变得冷冽无比。他明显地感觉到,眼前这位满脸悲伤地跪在地上的妃子,正在故意挑战自己的权威!
慕容映霜缓缓地从地上站起,转过身来直直看着他,脸上不知何时已覆上了一层薄霜:“臣妾在为我们的磐儿祈愿,下世投胎为人,一定不要枉认父母……”
轩辕恒冷脸盯着她,没有言语。
慕容映霜突然自嘲般冷笑一声,道:“哈,臣妾是多么愚蠢,竟然还能相信这些祈愿能成真么?臣妾如今终于明白,所谓的流星许愿,不过是虚假;所谓的上元放灯许愿,竟然是个恶兆……可惜臣妾醒悟得太迟,被蒙骗得太苦!”
“你可知道,你自己在说些什么吗?”轩辕恒眸光冷厉,沉着声音提醒道。
“臣妾怎会不知道?难道皇上以为臣妾疯了么?”慕容映霜轻轻摇了摇头,“不,臣妾没有疯颠,臣妾也并不畏惧,臣妾只是不想再如个傻子般被蒙在鼓里!”
轩辕恒久久凝望着她,双眸有如深潭,闪动着令人看不懂的摄人华采。
突然,他走前一步,将慕容映霜纤巧的身子拥入自己宽厚的怀中,轻声哄道:“霜儿,朕知道你想念磐儿,以致于思虑过度!你这样子真的对身子不好,朕看得心里难受。”
动情说着,“你别太难过,我们很快便会有别的孩子,不是么?”
慕容映霜任他拥在怀中百般怜惜,犹自冷然不语。
“霜儿,你小产至今已满一月,今后便不要再想从前的事了。你不知道,朕等这一个月,等得有多苦……”轩辕恒气息渐热,声音也变得愈加温柔暧昧,“霜儿,你知道么,这一个月,朕没有去别的宫殿,也没有召寑其他的嫔妃,因为朕总是想着你!为了霜儿,朕已经坏了那么多的规矩,连朕自己都觉得吃惊……”
慕容映霜勾起唇角,冷冷地笑着。
今夜,她连生死都置之度外了,又如何会在意他对她的宠爱到底有多少,有几分是真,又有几分是假呢?
“霜儿不相信么?”轩辕恒将她拥得更紧,“君无戏言,朕不会说假话的……”
“皇上当然不会说假话,但是皇上却一直没有对霜儿说真话,不是么?”慕容映霜冰冷的声音中夹杂着越来越多的恨意,“皇上很早便已知道高婕妤的所作所为,也能预见到她将会有何作为……”
“霜儿,我们今夜不要再说那些不开心的事……”轩辕恒松开搂着她的双手,盯着她双眸道,“有些事总要过去,便如我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