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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定手里也有李茂的书信,苦笑着和曾孝序交换。
曾孝序发现李茂分派给孙定的任务是清欠赋税,最低要求是三十万贯,当即有难兄难弟同命相怜之感。
百万石粮草,三十万贯银钱,哪怕已经经略五州之地,这钱粮也不是小数目,哪能说收就收的上来,总不能明抢吧?
“孙佛儿,可有什么章程眉目?”曾孝序心里想抢,这话没法说,也不可能付诸实施,怎么完成经略府的交代,他只能和孙定商议合计。
孙定沉吟一声,斟酌了一下用词,“曾大人,普通百姓家无余粮,更无浮财,相公的心思我知道一二,这缴纳钱粮的主体,无外乎富户豪强,当务之急是抓几个典型,哪怕罗织罪名也要杀鸡给猴看,镇得住场面了,钱粮自然好清欠收缴啊!”
曾孝序一愣,随即觉得孙定这话没毛病。
富户豪强之家,哪个没有点黑料,更别说还有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的套路,这一套李茂轻车熟路,前车之鉴范家庄不远呢!
“孙佛儿可有目标?”曾孝序想到的是沧州的几个盐枭,矿霸,清州也有一伙贩私盐的比较猖獗,至于霸州和滨州,因为地域狭小或偏远,倒是没有详细的豪强材料。
孙定把经略府的地图拿出来,“相公的意思是以清查田亩重新造册为主,这地方豪强最好比范家庄之流强上一些才好,我昨天晚上就琢磨了,这个地方大有可为。”
曾孝序看着孙定手指落下的地方,位于滨州和凌州棣州之间,标注的是曾头市三个字。
“这里,好像不归经略府管辖,似乎也不归京东西路管辖,三不管的地方?”曾孝序没想到还有这么个所在。
孙定伸手点指道:“时迁说过,曾头市原本叫张家油坊,二十年前有女直人化名曾弄跨海而来,做的是人参买卖,聚敛家财数万贯,因为此人颇有武艺,霸占了张家油坊将其改名曾家庄,成为一处规模颇大的集市,所以又名曾头市,曾弄膝下有五个儿子,又请来两个武艺教头,势力越来越大,如今曾头市占地方圆二百里,人口十几万,庄丁人马过万,在三不管的地带还修筑了五座营寨,远近无人敢惹,说是正经的地主买卖人,实际上和土皇帝无异,这样摆上桌的肥羊,不宰都对不起他呀!”
曾孝序哦了一声,“确定是女直金国人?这倒是一个疑点,怕不是女直人的细作吧?”
孙定一呲牙,“曾大人果然一点就透,其实无需抓住别的痛脚,只要降住曾头市,哪怕他真是女直金国的细作,咱们也不用管他,钱粮足数缴纳,那就是大宋的良民百姓,若是不缴纳,他就是坐地分赃的贼匪,欺压乡邻的恶霸。”
两个人很快商议完毕,圈定了先拿曾头市开刀的策略。
正如孙定所说,曾头市是个典型,近乎没有扯旗造反的土皇帝,这样的势力绝对不允许出现在五州经略府的治下。
拿下了曾头市,也好一鼓作气扫平其他地方富户豪强,李茂把钱粮催缴的任务压在他们手里,他们只好再加一把劲压在这些地方豪强身上。
李茂命韩世忠带队带走了五千信安军铁骑,经略府剩下的兵马能机动的只有三千左右,由卢俊义统带。
曾孝序和孙定把卢俊义请来,打算先礼后兵。
如果曾头市配合,如数的清查田亩缴纳钱粮,自然是皆大欢喜的局面。
如果阳奉阴违武力抵抗,自然要卢俊义带兵踏破曾头市,给那些观望的地方豪强演一出毁家灭门的教育课。
卢俊义自打来到北地信安,可以说寸功未立,但李茂丝毫没有亏待他。
这次集体受赏封功,他也跟着沾光升迁为军指挥使,信安军州兵马都统制。
对此卢俊义有些抹不开脸面,觉得愧对了李茂的信重。
所以听完曾孝序和孙定的话,他二话没说点齐兵马,准备给曾孙二人做坚强的后盾。
卢俊义磨刀霍霍向猪羊的时候,李茂已经和李瓶儿主仆分别,踏上了南下的道路,汇合了韩世忠的信安军铁骑后转道庐州,再向江宁府。
这次虽然只有五千铁骑,但几乎把李茂的所有家底儿都拉了过来,单单是将校就有数十人,堪称信安军成立以来的最强战力。
容不得李茂有丝毫的马虎,不论是野史还是正史记载,方腊起义动摇了北宋的根基伤了北宋的元气。
方腊麾下亦是人才济济,有谋士,有猛将,他如果轻敌,难保不落个宋江平方腊的下场,惨胜之下损失战将二三十个,那可不是李茂想接受的结果。
韩世忠催马来到李茂身边,“相公,发兵仓促,轻装南下,军中的口粮不多,难以抵达江宁府补给。”
“前方就是庐州,就地筹粮吧!”
李茂身为客军,地方有义务筹备粮草给大军进食,而且庐州又是大州,怎么也不会差五千人马的嚼货。
第四九二章三不管曾头市()
五千铁骑临近庐州,庐州知府汪士钊得到禀报吓了一跳。
他和其他地方文官一样,对客军像是防贼一样防备着,害怕信安军铁骑进城,主动带着通判出城迎接,只盼着能快点把客军打发走。
哪曾想汪士钊慢了一步,等他穿戴整齐刚走出衙门口,就被信安军诸将给堵住了。
时间不长,五千铁骑悉数进城,引来周边百姓看热闹围观。
信安铁骑的装备堪称大宋之最,无论是军将的披挂,还是高头大马,尖锐的长枪,明晃晃的马刀,对庐州百姓来说非常新奇,觉得和平时见到的禁军厢军大不一样。
如果不是旗帜认得,百姓都觉得不像是大宋的兵马,毕竟组成信安铁骑的超过三分之二都是唃厮啰人和党项人。
哪怕留着和汉人一样的发髻,穿着一样的衣衫,面貌终归有明显的差异。
汪士钊惊魂未定,望着在他看来面目可憎的军兵将校,脸上强行挤出一抹笑容。
“不知是何处兵马,主将为何人?本官庐州知府汪士钊在此,还请上前一见。”
汪士钊作为四品黄堂,一州郡守,自身很有优越感,面对军指挥使以上的武将,也自诩能压对方一头,免得客军客串贼匪把他治下的庐州给搞的乌烟瘴气。
随着汪士钊话音一落,一匹骏马踏踏来到衙门口。
端坐马上的李茂没有下来,沉声道:“本官乃是龙图阁直学士,北地五州经略使,奉官家手谕,枢密院令,南下两浙路剿匪,你便是庐州知府?马上准备粮草饮水,不得有误。”
汪士钊还想装一把大盘鸡,没想到一脚踢到了铁板,对武将他基本上是用鼻孔看人,但李茂自报家门把他的傲气给打落尘埃。
“下官正是庐州知府汪士钊,不知上官驾到有失远迎,还请李大人入府歇息,至于钱粮饮水,待下官”
李茂打断汪士钊的话,“前方战事容不得片刻耽搁,一切从简,汪知府马上准备即可,其他一切都免了。”
汪士钊看着街面上整齐的骑兵,不知道具体的人数,但也清楚答对这些兵马,钱粮不是小数目。
“李大人有所不知,今日正恰逢收缴秋粮,钱粮账册不甚清晰,待下官核查账目之后,定会拨付钱粮供大军就食。”
李茂哪有时间跟汪士钊扯皮,信安铁骑还需要星夜兼程赶赴江宁府呢!
“鲁达,带兵直接封了庐州府库,一应所需之物自行搬取。”
鲁达的伤势已经痊愈,眉骨上方的白色疤痕让他多了几分凶厉之气,听了李茂的吩咐,二话不说带兵闯进知府衙门。
汪士钊见李茂不按规矩办事,也是有些急了,“李大人,使不得,下官敬尔等是客军,自会筹集粮草供大军过境,岂有明抢的道理?”
汪士钊不是个清官,收缴秋粮是他捞外快的大头,账目现在没有作假明白,还有许多狗屁倒灶的事情没处理干净首尾,被军兵乱哄哄的一抢,他这一年岂不是白忙乎了?
李茂对地方官的捞钱门道知道的太清楚了,秋粮收缴上下其手一个个吃的脑满肠肥,再加上军情紧急,他也懒得和汪士钊扯皮,吩咐身后的雷横。
“汪知府有点累了,搀汪知府下去歇息,筹集粮草就不用汪知府动手了。”
雷横嘴角抿着笑,带着邹润一起上前架住了汪士钊的胳膊,导致汪士钊双脚离地,不由自主的被驾着退到一旁。
鲁达搜出了庐州府的钱粮账册,李茂一看就瞧出猫腻不少,再也不跟汪士钊客气。
下令取走庐州府库三分之二的存粮和银钱,留点给汪士钊过年,已经算是他大度了。
李茂在庐州抢光了知府汪士钊近乎全部身家,北地五州也在做差不多的勾当,不过是先礼后兵而已。
曾孝序穿着太中大夫的官服,身边马上坐着孙定和刘敏,卢俊义带着一千信安铁骑就在后面不远处。
“这曾头市倒是个好地方,地处平原,又距离海岸不远,不但旱涝保收还有集市之利,怪不得二十年间便发展成为一座堪比县城的大镇。”曾孝序一路走来,看着除了没有城墙,俨然如大城的曾头市发出这样的感慨。
孙定深以为然,“这个曾大人的本家曾弄,还是有点本事的,年轻的时候从辽东贩卖人参到大宋境内,本就是暴利,多年下来又购买田产土地,好比武大做生意,滚雪球般越做越大,不可小觑呀!”
刘敏手搭凉棚观瞧,呵呵笑道:“何止不可小觑,两位仔细看,这曾头市虽然没有城墙,但沟壑纵横,寨堡互为犄角,地下想必也有暗道,若是扯旗造反,易守难攻啊!”
孙定哈哈笑道:“你这是现身说法,以自身为例呀!还别说,智伯的眼光就是毒辣,这是一块宝地。”
一行人指指点点的抵近曾头市,在外放哨巡逻的庄丁早就发现飞奔回去禀报。
听说有官军前来,曾家的当家人曾弄没有太过在意,猜测可能是客军过境。
对付这种事早有经验,无非是酒肉伺候,临别时再给军将赠送些银钱而已。
出的门来正好遇见曾孝序等人,曾弄上前施礼道:“草民曾弄见过诸位上官。”
曾弄不怕花钱,但也得知道银钱打点了哪路神仙啊!
曾孝序端坐马上,打量着眼前看似苍老,实则身子骨硬朗,一身锦衣华服的曾弄,答非所问道:“你便是曾头市的庄主?”
曾弄点头称是,“草民正是曾家庄的庄主,诸位大人远道而来,还请入庄歇息,小老儿早已备好酒菜。”
曾弄二十年间赚下偌大家业,眼力劲十足,一看曾孝序等人身上官服的颜色,就知道不是小庙的野菩萨。
心里直哎哟,今天怕是要大大出血一回,没有五百两银子打底儿送不走这些吃人不吐骨头的蛀虫。
曾孝序摆手道:“不必如此麻烦,今次来曾头市有公务在身,你既然是曾家庄的庄主,那便把曾家庄的田亩地契拿出来让本官过目,另有人会丈量曾头市的田亩,若是两下核对无误,自然没有你的事儿,缴纳钱粮赋税即可,如若出现差错,自有别的章程等着你。”
第四九三章打秋风()
曾弄愣了愣,清查地契?丈量田亩?这是什么由头?心下狐疑的他问道:“小老儿疏忽了,还不知几位大人是哪个路府的官人儿?”
曾家庄曾头市,位于三不管的地带,但也可以说三边都能管。
曾弄觉得还是先搞明白官人来路再说,官面上他也不是没有关系呢!
如果是滨州府,曾弄和滨州通判有过银钱往来,喂熟了的,凌州更是曾头市的一大财源地,从辽东贩卖的人参大多途径凌州销售到青州等地,他和青州知府慕容彦达也有交情。
至于棣州,两个临近曾头市的县域知县更是曾家庄的座上客。
结果都不是,曾孝序自报家门,“本官乃北地五州经略府通判,奉我家经略使之命彻查田产土地,清剿历年亏欠的赋税。”
曾弄眨巴眨巴眼睛,北地五州经略府,这是什么衙门?怎么没有听说过?
不过曾孝序的来意他明白了,这是要查实曾家庄的身家,还要收缴税赋,说白了就是想割肉呗!
曾弄心下冷笑,不知道缘何被所谓五州经略府给盯上了,但曾家庄可是一块滚刀肉。
想割肉还得看刀子够不够锋利,崩掉刀锋卷了刃,可不怪自己。
曾弄近年来将万贯家财全部用来购买土地田产,方圆二百里几乎皆是曾家的产业。
但曾弄人老成精,早就防着官府查税这一手,因此手里有一大摞的地契,基本都分摊在租种土地的佃户身上,俗称两套地皮一个主人,这是大地主少交乃至不交税赋的惯用手法。
曾弄深知竭泽而渔不可取,所以凡是租种曾家田产的佃户,每年都有结余,口粮吃不完,日子过的反倒比周边县城府城的百姓强的多。
佃户们也乐于给曾家庄打掩护,双方合作一直非常愉快。
曾家省下大笔的赋税,佃户得到了实际的实惠,只是坑了大宋朝廷官家赵佶,一文钱捞不到。
这里面还牵扯到民心向背的问题,把曾家逼急了,那些佃户都不答应,很容易酿成民乱,所谓绑架民意不外如此。
曾弄心里有底气,也不再细想五州经略府是什么衙门,佝偻的腰板直溜起来。
“大人,曾家庄成立已有二十年之久,地契几经易手,怕不是有数千张,而且牵扯到的田亩地契包含滨州府,凌州府和棣州府,大人若是想要清查,还得把三地的胥吏找来才行啊!”
曾孝序要给曾家庄来一个下马威,曾弄就给曾孝序出了一个不小的难题。
三不管,三都管,只要扯到官面上,足够几个衙门狗咬狗一嘴毛,他反倒能落个清闲。
大不了掏一笔银钱就是了,但是想在曾家庄身上割肉,没那么容易。
曾孝序为人还是太正了,被曾弄一句话噎的不知道如何答对。
孙定拨马上前道:“五州经略府行事,何须向尔等草民解释,速速把田产地契拿出来,稍有拖延懈怠,小心大刑伺候。”
孙定的任务是收税,时间紧任务重,因为银钱毕竟是有数的,不像庄稼年年地里都长。
年前如果不能筹集到三十万贯的税赋,他在李茂面前能抬得起头来?
既然曾孝序下不了手,孙定不介意唱白脸,回首对卢俊义说道:“卢大人,弓上弦,刀出鞘,有作乱者就地格杀。”
曾弄嘴角抽搐,秀才遇见兵,有理说不清。
曾家庄虽然有近万人马,弓马刀枪齐备,甲胄也不缺,训练每天都进行。
但毕竟不是贼寇,没有造反的打算,真的和官府硬刚起来底气仍旧不足啊!
曾弄只好施展拖字诀,先把五州经略府的人拖住,再想办法答对走这些人也不晚。
“大人不必动怒,曾家庄上下都是良民百姓,岂有不配合官府的道理,前面那个庄院就是待客之处,请诸位大人前往稍等片刻,田产地契马上就送给诸位大人查验。”
曾弄说着叫来几个庄丁,让庄丁引着曾孝序等人先安顿下来。
曾孝序和孙定等人无处借力,只能先按照规矩办事,查验丈量曾家庄的田产地契。
这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完成的,幸好刘敏早有准备,身边带来了十几个经验丰富的典吏,就是为了应付这种可能发生的状况。
待客的庄院有三十几间房,曾孝序皱着眉头说道:“孙佛儿,曾家这个老头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