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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以敬看到势不可挡的官军,当机立断舍弃了上千人马,只盼着这些人的牺牲能迟滞官军骑兵。
“射,弓弩手呢?快射啊!”
刘以敬叱骂声中,淮西贼匪有数百弓弩手张弓搭箭,羽箭稀稀拉拉的射向信安军铁骑,可惜收效不大。
官军的弩箭能射穿他们的甲胄,而他们的羽箭却大部分被信安军的铁甲和马甲弹开,最多只留下了浅坑和白痕。
刘以敬额头冒汗,想牺牲一部分兵马阻挡官军铁骑是他侥幸和想当然,看到对面铁骑距离自己只有不到百步,哪还不知道阻击已经没有意义。
李茂看到淮西贼匪散乱的阵脚,悬着的心终于松了松,冷兵器作战,讲究抢占先机和地利。
先机他没有占到,但此时占据汉水右岸缓坡,已然立于不败之地。
李茂自领中军冲杀,另一边的韩世忠,鲁达等人同样速度不慢。
铁骑宛若一阵风,刮的淮西贼匪东倒西歪,马刀,长枪,起落间鲜血飞溅,头颅或者残肢断臂滚落,硬生生将淮西贼匪前锋凿穿,分割出了三四千贼匪。
之前对百姓打骂甚至杀害的贼匪,此时享受到了百姓一样的待遇,如待宰羔羊毫无反抗能力,三四千人很快被铁骑几个冲锋割倒在地。
刚刚还占据右岸缓坡的刘以敬所部,脚跟还没站稳就被信安军铁骑击溃。
近万人马折损过半,余者四散奔逃,等刘以敬退回坡下身后已经不足千人。
王庆没想到刘以敬败的这么快,他这边刚在汉水右岸拢住阵脚,官军铁骑已然占据河岸缓坡,情势对淮西极其不利。
萌生退意的王庆,命令还没出口,汉水之上燃起大火,黄白色的烟雾顺着微风吹向右岸缓坡,很快阻挡了淮西军和信安军的视线。
“天命在我。”
王庆大喜高呼,这阵烟雾来的正是时候,真是瞌睡了有人给递枕头。
“刘以敬,速速整军杀回去,务必要夺下那处缓坡。”王庆深知那处是胜负存亡的关键,只有占据那里才能进退有据。
刘以敬看着突然燃烧的战船,心里纳闷却来不及细想,官军铁骑的兵力不多,他近万人马被击溃面子上挂不住。
听了王庆的命令,招呼几个平日相得的淮西头领,再整五千多人马,在烟雾后掩杀冲向右岸缓坡。
信安军铁骑势如破竹,轻易击溃了淮西贼匪的先锋,占据了有利地形。
没等信安军铁骑合击王庆中军,从汉水上飘来的浓烟打了信安军铁骑一个猝不及防。
李茂现在的心情,用后世的话说,真是那个啥狗了。
好比诸葛亮火烧葫芦峪,眼看着司马懿兵败身亡,却被一场大雨浇了个稀里哗啦。
人力有时穷,无法算计的面面俱到,谁能在战前想到没有在意的风向,竟然能左右一场战役的胜负?
铁甲重骑,强弓硬弩,面对飘来的浓烟亦是无计可施。
李茂猜到是王庆那边故意放火烧了战船,但等同于“自然灾害”的烟雾非人力可以阻挡,好像除了退兵避开烟雾别无他法。
李茂对淮西贼匪心生警惕,先前刘以敬坑道藏兵导致韩存保兵败,今天他被王庆放的一把火逼退。
已经不能全用运气好坏来断定,可以清楚的感觉到淮西贼匪的迅速成长。
耳边传来剧烈的咳嗽声,呼吸着辛辣刺鼻的空气,李茂看着面前影影绰绰冲来的淮西贼匪。
是进是退?他的决断关乎胜败,但留给他考虑的时间不多了。
第四五二章杀出个未来()
“相公,刀山火海,唃厮啰人从未畏惧,甘愿为相公赴死。”丹增催马来到李茂近前。
他尽管做了大宋的武官,但无论是他,唃厮啰人,乃至那些党项羌人,骨子里只认李茂这个主人。
置之死地而后生,李茂听着丹增表忠心,想到了这句话,手里的八卦棍猛地挥落。
丹增呼哈一声,身先士卒迎着浓烟催马奋进,身后的唃厮啰骑兵和党项骑兵倏地跟进,一往无前的冲入浓烟中。
这就像是一个信号,比号令还管用。
丹增率先发起冲锋,左右两侧的官军铁骑紧随其后,视线受阻,但大方向不会搞错,仍然以合击之势包抄淮西贼匪。
何谓悍不畏死?丹增充分诠释了这个词。
他或许没听过圣人所言虽千万人吾往矣,但做到了把生死置之度外。
只求一个胜利,证明自己,证明唃厮啰人无论何时何地,都是李茂手中最锋利的尖刀。
“擂鼓,吹响号角。”
李茂在丹增率人冲向淮西贼匪后立即下令擂鼓助战,战鼓的咚咚声催人奋进。
听到身后的战鼓声,号角声,丹增全然不顾每一次呼吸都钻进口鼻,呛的肺子辛辣难受的浓烟。
他和麾下近千骑兵仿佛一把强劲有力的冲城锤,猛烈的撞击在淮西贼匪的先锋人马的正面。
一手持刀,一手攥紧长枪,屏住呼吸,丹增流泪的双眼看到的是乌央乌央的淮西贼匪,没有一点的犹豫,刀枪齐出与其厮杀。
淮西军对打仗怎么打,学的的确很快,趁着在上风头先是射了几波羽箭,连绵不绝的箭雨大大提振的士气。
刘以敬等淮西头领还没有看到战果,双眼蓦地瞪大,难以置信在浓烟的摧残呛辣中,官军竟然还会冲锋,再次颠覆了他们对官军的认识。
只是几个呼吸的时间,丹增带着重甲骑兵已然杀入淮西军阵中。
当先是个淮西头领,还没有反应过来骤然遭遇高头大马,仓促中举起兵刃格挡。
丹增年少,可身材不小膂力过人,手里的长枪挑飞这个头领的兵器,另一手马刀倏地斩落,直接将淮西头领的脑袋劈掉了一半。
死尸还没有栽倒在地就被战马踩踏的喷血不止,丹增冲势不减。
刀枪在手的他“左右开弓”,以一己之力一个冲锋就击杀了十几个淮西贼匪。
“冲过去,占据上风头”
丹增大声疾呼,但浓烟呛的他话也说不完整,其实不用他吩咐,唃厮啰人也好,党项羌人也罢,打仗极富有灵性,在冲锋开始的时候早就想到了占据上风头的重要。
丹增撕开了淮西军的阵脚,身后的铁甲重骑紧随而至,如汤泼雪势如破竹凿穿了刘以敬重组的淮西先锋人马,铁骑过处死伤无数。
刘以敬所处的位置,恰好位于江上燃烧火船的起火点一线,他根本没有退路。
一旦让官军冲过这条分界线,再无浓烟可以依仗,如何抵挡官军铁骑的冲杀?
“顶住,压上去,全都给我压上去。”
刘以敬一败不可再败,红着眼睛喝斥着麾下人马,就是用人命填,也要堵住官军的冲势。
只要能顶住一刻钟,官军铁骑在浓烟中必将不战自溃。
王庆看到官军的战斗意志,不由得口干舌燥,“上官义,快去支援刘以敬,必须把官军顶回去,呛死他们。”
丹增就是这支铁骑锋利的箭矢,被呛的头脑有些晕沉的他只有一个念想,冲过去,杀光眼前的敌人,呼吸到不再呛人的空气。
在他的率领下,身后的骑兵速度越来越快,没有人在这个时候想着防备敌人的箭矢刀枪,哪怕身体受伤也不去理会。
速度,他们只需要速度,在人没有呛死,在战马还有战力之前,快速的穿凿敌人的阵势。
在王庆,刘以敬,上官义的强势弹压指挥下,淮西军激发出了敢战,死战的勇气。
但面对宛若疯癫的重甲骑兵,依旧抵挡不住这股攻势,被铁甲重骑推着边打边撤。
韩世忠,鲁达等人岂能让丹增专美于前。
鲁达第一个从侧翼杀入淮西军阵,手里的镔铁棒抡起来就像是一台人命收割机。
过人的膂力,沉重的镔铁棒,杀伤力无以伦比,凡是碰到镔铁棒的淮西贼匪非死即伤。
鲁达一马当先,韩世忠,史进等人仅仅落后半个马位,身后的骑兵速度飞快但整齐有序,好像恼人的烟雾根本不存在一样。
这样的战斗意志,无声无息中压了淮西贼匪高涨的士气一筹,双方都不怕死,但不怕死的档次高下立判。
刘以敬不能再退了,身后是王庆的中军,再退只能被赶下汉水,他的血性被尽数激发出来,喝骂声中身先士卒。
在他的率领下,和上官义联手,终于遏制住了丹增所部的冲势。
丹增有勇气,不怕死,但是憋着的一口气总有泄的时候,眼前依旧浓烟弥漫,但已经可以看到百步外就是上风头。
可是这百步的距离,他已经没有力气带人冲过去。
眼看着前进的势头被压制,丹增心急如焚却无计可施,就在这个时候,左侧传来鲁达标志性的大嗓门,“继续冲,我来助你。”
手持镔铁棒的鲁达越过丹增,取代了丹增成为这支利箭的箭头。
全身披挂重甲的鲁达,实际上也到了身体的极限,但是凭借着一股气势始终向前。
段家堡内重甲骑兵集结冲锋的一幕再现,接近两千重甲铁骑,以不可阻挡的气势冲出了浓烟弥漫的范围。
眼前的视线为之清明,空气为之清新,但紧随而至的却是飞溅的鲜血,被铁甲重骑冲撞踩踏的残肢断臂。
只用了不到百个呼吸的时间,刘以敬和上官义所部就被铁甲重骑凿穿,淮西军不得不继续退向汉水河岸。
数万人,再加上过万民夫,拥挤在汉水右岸只有死路一条。
王庆看着浓烟中冲出的官军铁骑越来越多,摆在他面前的只有两条路,冒险再次登船,亦或者冒险撤向东荆河那片沼泽洼地。
“庆哥,登船,汉水上游绝对没有拦水筑坝。”危昭德看到风向略微有了变化,急忙来到王庆身边说道:“不登船,有全军覆没之忧,庆哥快下令吧!”
第四五三章勇冠三军鲁智深()
王庆此时面临着李茂刚才一样两难的境地,登船或者退往东荆洼地都不是最好的选择,但却没有时间深思熟虑。
王庆脸颊上的肌肉抽搐了几下,沉声道:“把战船全烧了,全军撤往东荆河洼地,让梁永带着手下人挡住官军。”
危昭德没想到王庆会退往沼泽洼地,但是看着风向对淮西军依然有利,又没有理由反驳王庆的决断,心里突然生出不妙的预感。
“张经祖,韩凯,你们继续烧船。”危昭德见以王庆为首的淮西中军撤向沼泽洼地,伸手扽了扽另一个心腹刘悌。
他们都是海盗水匪出身,自有一套手势暗语,一脸络腮胡子的刘悌看懂了危昭德的手语,点点头表示明白,紧跟着张经祖去烧船,危昭德的暗语很明确,让他们留下几条船以备不时之需。
刘以敬已经杀红了眼睛,和官军铁骑短兵相接,近乎以卵击石,眼看着麾下人马一死一片,他的眼神瞄上了对面那个悍勇超人的大汉。
刘以敬从箭壶里取出一支羽箭,将兵器横在得胜钩上,羽箭搭上三石弓的弓弦,嘎吱嘎吱声中,箭矢瞄准了大开大合杀的性起的官军将领。
引起刘以敬敌视的铁骑重将正是鲁达,手中的镔铁棒起落间必有贼匪毙命倒地。
一道破空声传来,射术精湛的鲁达听着声音就知道这是三石弓以上才能射出的羽箭声响,下意识的横起镔铁棒挡住面门。
就在鲁达的镔铁棒抬起的同时,羽箭命中了鲁达的头盔。
咣的一声响,鲁达只觉得脑袋嗡嗡发颤,仿佛开起了道场,额头一凉,还以为自己被射中了脑袋,伸手一摸才知道头盔被射飞了。
本能让鲁达身形一矮趴在马背上,果然不出他所料,又一支羽箭从他头顶掠过,正中他身后的信安军骑兵。
骑兵的铁甲被羽箭破开,年轻的唃厮啰人眼神瞬间涣散,随后重重摔在地上。
鲁达以前很不待见唃厮啰人和党项羌人,毕竟出身西军的他,祖辈都在和吐蕃和西夏厮杀,积攒了世仇。
但李茂招揽的这些降兵俘虏,跟在鲁达身边已经两年多,随着服饰的变化,语言的融通,还有过几次并肩作战的经历,已然培养出了袍泽之情。
斜眼看到被射杀的年轻唃厮啰人,鲁达顺着羽箭射来的方向望去,一眼认出了躲在淮西贼匪中的刘以敬。
“好贼子,纳命来。”鲁达虎吼一声,右脚甩开马镫,以脚撑开弓弩上弦,随后单手端起神臂弩对准了百步外的刘以敬。
古有张翼德一嗓子要人命,鲁达这一声虎吼摄人心魄,令张弓搭箭的刘以敬动作为之一滞。
嘎嘣,咻
神臂弩在这个空档发动,弩箭破空声咻咻作响,刘以敬躲的快,可避开了咽喉要害,弩箭仍然洞穿了肩甲,鲜血飞溅中一条胳膊算是废了。
刘以敬惨哼一声,拨马躲避鲁达可能射来的第二支弩箭,但是鲁达直接把神臂弩扔了,双手抡起镔铁棒猛冲。
“凶性大发”的鲁达,配上披散的发髻,仿佛从神话中跑出的杀神。
不管不顾淮西贼匪射来的羽箭,劈刺来的刀枪,径直朝刘以敬杀去,百步距离迅速拉近。
刘以敬哪见过这样的猛人,一下子就慌了,他在淮西头领中武勇和酆泰相当,自认武艺在好汉中位列三甲。
但是面对鲁达的气势或者说气焰,当场认怂拨马便走,不敢和鲁达正面对撼。
将为兵之胆,鲁达一往无前的冲阵起到了模范带头作用,更何况信安军铁骑本就战斗力惊人。
随着鲁达这一波猛冲,彻底击溃了淮西贼匪的中军本阵。
另一侧,韩世忠长枪在手接连将淮西贼匪挑落,目睹鲁达以一己之力撕开淮西的中军阵列,心下由衷赞叹,他自认武艺不输给鲁达,但这份悍勇他不如也。
“贼匪将汉水上的战船都烧了,必然是想从东荆河洼地撤退,浓烟虽然对我们不利,但忍一忍也就过去了。”
韩世忠的战略战术大局观又非鲁达可比,当水面浓烟愈发浓郁的时候,立即分析出淮西贼匪的动向和意图。
“史进,你率三百人穿插过去,不求杀敌多少,必须抢下几条船。”
史进不知道韩世忠为什么要抢船,但他素知韩世忠虽然有泼韩五的绰号,可脑子比他精明的多,此举必有深意,当即点头带人去岸边抢船。
李茂看到了淮西贼匪的动向,韩世忠思维之敏捷令他真心佩服,名将就是名将,料敌先机是必备的素质啊!
“邹润,传我的命令,不惜一切代价驱赶淮西贼匪的中军,他们想从东荆河跑掉,那就让他们跑的快点。”
随着李茂一声令下,官军三面联动,以合围迫击之势碾压驱赶,就算王庆此时想改变主意也来不及了。
刘以敬将肩头的弩箭折断,随便涂抹了一点金疮药,脸色煞白对王庆说道:“庆哥”
王庆铁青着脸摆手打断刘以敬的话,淮西军可以说全线崩溃,已经无法形成有效的抵抗。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因为地形的关系,因为河岸被挟持百姓的关系,官军铁骑施展不开,始终没有完全脱离烟雾的笼罩。
王庆觉得自己败的有点冤,兵力是官军的两倍,还占着天时地利,怎么说败就败了?
“梁永已经完了,你带人去驱赶百姓民夫探路,两个时辰必须渡过东荆河洼地,否则我等无人可以幸免。”
刘以敬和梁永不算熟悉,但也是最早投靠淮西的头领之一,在一起吃吃喝喝脸熟的很,王庆说抛弃就放弃了。
还要驱赶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