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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到花厅发现一个年轻人坐在上首,作陪的是有过一面之缘的白时中,小舅子方翰,儿女们全都站着呢!
段太公七十有三,在这个时代已经算是长寿之人,李茂本着尊老之心拱手为礼。
让史进给段太公搬来一把椅子,随后才对方翰等人说道:“大家都坐吧!”
方翰,段二等人哪能没有眼力劲,唯独段三娘脱口而出道:“你不是少华山的贼匪?”
李茂笑了笑,“正式介绍一下,本官姓李名茂字凌云,乃是左諫议大夫,信安军经略制置使,之前有所隐瞒实在是不得已为之,还望诸位勿怪。”
段家堡不是做官的,但是和官府打交道也有几十年时间,对官职品级当然不会陌生。
无论是左諫议大夫还是经略制置使,都算得上身居高位,实权在握。
方翰惊呼一声,霍然站起道:“李大人就是那个连中三元的状元郎李凌云?”
白时中此时插言替李茂回答道:“方兄所言正是,李大人乃是本朝第五位连中三元的状元郎,非但文采出众,更深谙兵书战策,在官家心里可是储相人选呢!”
李茂简在帝心,凡是京官都略知一二。
不说连中三元的独领风骚,单单是讨好赵佶的手段就令人羡慕。
而且李茂不光只会阿谀奉承,还有真本事,征伐西夏立下赫赫军功,年未及冠就经略州府,明眼人都知道李茂将来的为官之路就是奔着宰执之位而去。
最关键的是李茂年轻,赵佶也不老,再加上李茂和童贯的关系,和蔡京的关系。
上得天颜看中,下有重臣栽培,前途无量说的就是李茂。
白时中正因为看的透彻,所以很想和李茂加深关系,老师蔡京最近麻烦不断,但童贯圣眷正隆,或许他的吏部侍郎官职能否到手,关键就落在李茂身上呢!
白时中此言一出,花厅内吸气声不断。
李茂的军功更多在西北以及北方流传,但李茂的文采在江淮更胜军功。
连中三元向来是士林美谈和士子的向往,几十年才出这么一个招牌式的读书种子,能没听说过才怪。
段太公当先朝李茂躬身见礼,李茂立即还礼,却听段太公说道:“我年幼时曾在杨君讳寘门下求学,老师也曾连中三元,今见李大人当面,不禁见贤思齐心有触动”
李茂对杨寘略有印象,记得是仁宗庆历二年的状元,和欧阳修是好朋友。
欧阳修曾经写过一篇送杨寘序名传千古,可惜杨寘命不好,连中三元出任通判,还没赴任就因为母亲过世郁郁而终,年仅三十岁。
上到仁宗,下到士林文人,莫不悲恸伤怀。
没想到段太公的启蒙老师竟然是杨寘,杨寘英年早逝,但其兄杨察后来官拜侍郎,御史中丞,还是宰相兼枢密使晏殊的女婿。
看来段家堡能在淮西屹立几十年且发展壮大,也是有根脚背景啊!
李茂接着段太公的话茬缅怀了杨寘一番,等他明白过来不得不说姜还是老的辣。
段家堡和他原本只是商路生意上的关系,被段太公这么一攀扯,大家好像都是文宗一脉圣人门徒,关系自然和做生意不一样了。
段二段五等人又上前重新见礼,在这个官本位的时代,李茂一州经略的地位无需赘言,又有白时中捧着,自是让段家众人高看一眼极其重视。
糜胜有些云遮雾罩,脑袋晕晕的。
他虽然比段家堡的人早知道李茂是官,但在他想来李茂武艺出众,肯定是行伍出身。
结果李茂竟然是连中三元的地方大员,名副其实的封疆大吏,他刚才险些把经略制置使给伤到,再豁达也禁不住一阵后怕。
李茂渐渐主导了谈话的节奏,看到糜胜眼神躲闪,知道糜胜为何如此,笑着说道:“糜教习怎么也这般俗套?你我相识于江湖,胸襟当四海,抠抠搜搜倒显得小家子气呢!”
李茂如果之前这么说,糜胜还不觉得怎样,但现在李茂这样言语,无疑把他捧起来了,顿感非常受用,当即舒心含笑道:“李大人豁达,糜胜不如也。”
花厅内谈笑融融,但已然分出尊卑,看着李茂坐在首位谈笑风生,段三娘心口窝像是堵着一口气,憋闷的近乎窒息。
少女情怀总是诗,段三娘不习女红爱武装,对夺了她宝马的李茂有朦胧的好感,觉得李茂少年英雄乃是她的良配。
她并不介意李茂贼匪的身份,反正她家不缺钱粮,不做贼匪也不会饿肚子。
梦还没开始做呢!少年英雄转眼变成了年少得志连中三元的高官。
段三娘还有自知之明,萌生对李茂的好感被她自己掐灭了,滋味如何,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从午后一直聊到傍晚,李茂最后被段太公留宿内堡,白时中总算找到了和李茂独处的机会,晚宴前登门拜访。
白时中倒也算是一个真小人,直言不讳的希望李茂能帮他跑官,必有厚报云云。
李茂通过白时中选官的波折,感受到了蔡京此时的掣肘。
一个吏部侍郎而已,又是门生,以前不过是蔡京一句话的事情,现在白时中却求到自己头上。
可见蔡京对朝廷中枢的把控出了问题,明里暗里都有人下绊子。
官场经验李茂已然揣摩出自己的门道,白时中所求,他没敢把话说满,只是允诺会给童贯写一封举荐信。
能不能成事,还得看童贯的意思和白时中的运气。
白时中喜出望外,李茂的人品如何,他接触的少不太清楚,但童贯为人如何他太清楚了。
只要有李茂这个门路,他不吝厚礼贿赂童贯,吏部侍郎的官职十拿九稳。
至于改换门庭的骂名和实际的好处相比,又算什么呢!
第三三八章善意的提醒()
李茂很快就见识到白时中的魄力,其在方翰的茶叶生意中有股份,价值十万贯。
现在这十万贯的本钱和收益全部转给童贯,作为引线搭桥的李茂,也拿到了两万贯的好处费。
看着桌案上的契书,李茂的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
白时中此人,可杀之。
十万贯啊!不知道搜刮了多少民脂民膏。
大宋的官员在财富上两极分化,富有者如蔡京,童贯高俅乃至朱勔,可以说家资巨万富可敌国。
不富者,甚至在京城做官连个自己的房子都买不起。
更惨的是辗转地方的流官,每一次调动近则数百里,远则上千里,折腾下来能剩半条命就不错了,要不怎么说宋朝将重臣贬斥地方是一种很严厉的惩罚呢!
财富是怎么来的?李茂用脚后跟想都知道。
有宋一朝,有优点也有缺点,总结下来基本上是文官爱财,武官怕死。
有骨气挺起腰板的两个巴掌都能数过来,大多数是白时中之流,投机钻营往上爬,窃取高位后反手过来继续搂钱。
“大郎,可是要悄悄的在半路上杀吗?”鲁达进来就听到李茂说某人可杀,立即压低了声音问道:“杀谁呀?”
李茂见鲁达一副非常认真,指哪打哪的架势,忍不住笑了,“一时气愤不过罢了,那人还有些其他用处,暂时杀不得。”
白时中不管人品还是官品,可以笼统的算作自己人。
李茂在朝廷中枢的耳目太少,童贯又忙着筹备伐辽和蔡京,王黼等人斗法。
白时中的确是个合适的钉子,略施手段就能为他所用。
尽管不齿白时中的行径,但是这个人还必须得用,心里有些矛盾也在情理之中。
晚宴时,李茂再三推却,请了段太公坐在上首。
菜肴比午宴丰盛许多,很多菜式李茂都没见过,吃起来味道非常好,只是段太公等人劝酒,李茂酒过三巡后不再喝了。
“老太公盛情款待,李茂铭记在心,只是少堡主把货物准备的差不多了,明天即将启程,醉酒误事不敢再喝了。”
段太公给了方翰和段二一个眼神,生意上的事情他已经和小舅子,儿子商量过了。
既然知道了李茂的真实身份,这条门路必须经营下去。
段家堡有些根脚,但那都是几十年前的老关系,如今在官面上助力不多,否则方翰也不会巴结白时中这个毫无实权的京官。
李茂则不然,年纪轻轻就经略州府,绝对值得段家堡拉拢投资。
最终方翰一锤定音,将段家堡的生意,无论哪方面,总计分出两成作为赠礼送给李茂。
目的只有一个,抱上李茂这条金大腿。
李茂闻听段家堡要送银钱给自己,推却的同时,只是希望能正常的和段家堡生意往来。
如果接受了段家堡的贿赂,那他岂不是和白时中一样同流合污。
他是缺钱,但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他相信自己正大光明的也能赚取钱财。
实在没钱了还能剿匪呢!那是别人挑不出毛病的收入利润啊!
生意上的事情揭过去,段太公又问了问李茂的家事,目的为何昭然若揭。
这次不用李茂回答,白时中夸夸其谈。
讲述了李茂连中三元后被官家赐婚,而且一娶就是三位正室,开创了前朝和本朝的先河。
众人听的兴奋热烈,唯独段三娘脸色黯然。
她没想到李茂不但成家立室,而且家中还有三位娇妻。
孟玉楼和吴月娘与李茂是患难之妻,可以陪着李茂掉脑袋,李清照亦是名门之后大家闺秀。
她是谁?乡野土老财的小娘,痴心妄想说的就是她。
还好她把那丝朦胧的情意硬生生的压了下去,否则岂不是更闹心?
轶事说完,李茂再次旧话重提,“老太公,段家堡在淮西甚至淮南路都有名望,但是距离淮西深山只有百余里,淮西山中如今有大股贼匪,须小心防备,莫要被贼匪钻了空子。”
金剑先生李助和王庆,皆非泛泛之辈,一旦有了实力肯定会野心膨胀。
膨胀之下难免会搏一把大的,若是拿下段家堡,淮西贼匪的势力将发展的更快,这不是他想要看到的局面。
李茂能在信安军站住脚,靠的就是吃大户,抄没了范权的家产充作军资。
换位思考,淮西贼匪想要壮大缺的也是钱粮,钱粮哪里来,打破州县大索地方最是便捷,和淮西贼匪相距百里的段家堡无疑是最佳目标。
段太公仍旧不以为然,贼匪他不是没见过,顶多三五千人罢了。
段家堡自己的庄客家丁,再加上柳家庄,沈家庄,五千之众实力强横。
别说淮西贼匪,就是淮南西路的禁军也未必是段家堡私兵的对手呢!
李茂没法继续提醒了,只好说自己非常重视淮西商路,不想因为贼匪受到损失,希望段家堡能多加提防。
晚宴尽欢,第二天,李茂等人和白时中一起离开段家堡。
一个要北上,一个则返乡祭祖,并不同路。
段家堡老太公和方翰,段二段五相送到码头,码头上上百条船只整装待发,吃水线都很深,显然满载了货物。
李茂没见到段三娘,和段太公等人话别后正要登船,一阵马蹄声迅速传来。
只见段三娘骑着青鬃马,身旁还有一匹披挂整齐的宝马良驹,赫然是那匹汗血宝马。
“相公,宝马良驹相赠,还望相公不要推辞,它不该圈养在江南水乡,而应该驰骋沙场,三娘祝相公骑此宝马旗开得胜。”
段三娘把马缰绳递给李茂,眼神略有黯然。
李茂的心思还没有细腻到窥破少女的情怀,而且对这匹马非常喜欢,欣喜的接过马缰绳,“三娘今日赠马之恩,来日便听我胜利的消息吧!”
就在段三娘心里空落落的时候,李茂把宝马交给史进,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册子。
“这是天仙配的故事,三娘先睹为快,我可是熬了半夜才堪堪写完呢!”
段三娘双眼突然一亮,瞬间多了几分神采,双手接过小册子,发现里面是工整的蝇头小楷,展颜欢笑道:“多谢相公。”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有机会来日再见。”
李茂和段太公等人话别后转身登船,这支浩大的船队缓缓启航。
第三三九章居里夫人与诺贝尔()
李茂一路上没有停留,只是在京城转道北上黄河北流的时候,写了两封信。
一封是写给童贯举荐白时中的,另一封则写给陆谦陆虞候,叮嘱陆谦不要忘了杨志的事情。
水路轻便,又没有晕船的李忠和林冲等人,倒是比南下的时候轻松快捷许多,比预想的时间提前十天返回了信安军。
“总算到家了,这天儿还真冷啊!”李茂换上了厚实的衣服,仍然禁不住拢了拢衣领。
武大郎搓了搓双手,回头看着一眼望不到头的骡马车辆。
“大郎,这次我们赚大了啊!这些货物脱手,起码能进账几十万贯”
李茂看着双眼冒光像是掉进钱眼的武大郎,呵呵笑道:“现在不怕了吧?这次打通淮西商路,粮食倒是次要的,茶叶的利润可是比贩卖酒水还高,尤其是对面不产茶叶,若是垄断这个买卖,获利更大。”
辽人现在无论是哪方面都在向汉家儒文化靠拢,饮食上更是如此。
茶叶一向是对辽贸易的紧俏货物,可以用茶叶换取辽国那边的很多特产,战马,矿物等等。
武大郎高兴不过三秒钟,苦着脸道:“大郎,银钱赚的再多,可信安军简直就是个无底洞,知道这一个月花费了多少吗?十多万贯啊!”
李茂听着武大郎的抱怨没吭声,武大郎就是这样的性格,属貔貅的希望只进不出。
小生意还能沉得住气,几十万贯的生意,难免担心出现差错。
武大郎突然一拍脑门,脸色有些难看的望着李茂。
“光顾着谈这些了,大郎啊!有件事我先言语一声,你有个心理准备,家里出了点事情,弟妹她”
李茂脑袋嗡了一声,只听到李清照出了事,实验室爆了,后面武大郎再说什么完全没听到。
“大郎,你听我说,弟妹没有大碍,就是吓的够呛,另外烧了点头发眉毛,手也烫了”
武大郎不开解还好,李茂回过神来把处理货物的事情交给武大郎,骑着汗血宝马直奔信安军州城。
脑子里乱糟糟的,生怕李清照的状况比他想象的还严重。
史进等人看到李茂火急火燎的催马离去,问过武大郎也跟着前往州城,前后脚进了经略府。
李茂翻身下马直奔内宅,迎面正好看见潘小妹。
潘小妹见是李茂,满脸喜悦,还没等她说什么,李茂焦急道:“清照呢?”
潘小妹的嘴立即瘪了,眼神躲闪着李茂的注视,这让李茂心里咯噔一下,点点头朝李清照的房间跑去。
咣当一声,李清照闺房的门被推开。
把门里的郑爱香吓了一跳,看到李茂,双眼一亮道:“老爷”
“夫人睡着了。”郑爱香看到额头挂着汗珠子的李茂,马上想到李茂已经知道了家里发生的事情,低声道:“刚睡不久。”
李茂点点头朝里屋走去,进去就看到了侧卧在床的李清照,尽管非常非常担心,但他还是忍不住嘴角上翘。
因为李清照此刻的形象太滑稽了。
头发被剪断了,像是后世曾经流行的学生西瓜头,左边的眉毛淡的几乎看不见,伸出被子的那只手,有两根手指还肿着。
或许是李茂进来带进了凉气,刚睡下还不踏实的李清照被弄醒了。
睡眼微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