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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是通判大人的管家,一个是通判大人的学生,他们伺候人惯熟,哪敢有丝毫的怠慢。
李茂问过仆婢,陈文昭这几天很忙,即便下了值回府也会很晚,李茂对此颇能理解。
新官上任嘛!少不得要有诸多应酬,衙门内外的各种琐事没有个把月梳理不清楚。
李茂没把自己当外人,府里缺什么短什么使钱一并备齐,另外还让一个老妈子给郑家姐妹去买些换洗衣裳。
郑家姐妹这几天以泪洗脸看起来蓬头垢面,该好好捯饬捯饬,否则看起来和乞儿叫花子差不多,会愈发让他觉得郑虔婆留下的银钱烫手。
陈文昭回府的时候已经很晚了,但得知李茂和陈泽回来,官服也没换急匆匆去看望陈泽。
“老爷。”
陈泽见到陈文昭,挣扎着想要起身,被陈文昭轻轻按在床榻上。
“人没事儿就好,否则我实在不忍心回京城去见福伯福婶,你且安心养伤。”
陈文昭说着又看看李茂,“这几天辛苦你了。”
李茂连道不敢:“学生为老师分忧,乃分内之事,老师如此说岂不是折杀学生。”
陈泽需要静养,陈文昭便把李茂叫到了书房,详细询问李茂的身世家事,李茂一五一十的交待没有半分隐瞒。
得知李茂父母双亡分家单过,陈文昭顿生怜悯之心,想把李茂留在身边教诲。
但听到李茂还有姨母在清河无依无靠,表妹卖身葬父,真君子如他立即掐灭了这个想法。
一旦让李茂入住府邸,李茂的姨母和表妹如何安顿?总不能一并接到府中吧!
陈文昭不想给李茂出这个孝义两难的难题,将话题转移到了科考上。
“你的县试,诗,赋,策,论,中规中矩,书法学得褚遂良的几分精髓,这也是为师将你补录为案首的缘由,可惜试贴诗做的差了些,来年春闱取中的希望不大。”
陈文昭两榜进士出身,又在翰林院磨砺多年,对“李茂”的学问判断精准。
李茂汗颜,原版的李茂就是个死读书的,哪能做出五言六韵的好诗文。
不过北宋以后的诗词李茂记得不少,舍大脸做个文抄公倒是能弥补这方面的缺陷。
“文昌书院的地址已经确定下来,你为案首可当廪生,每月有米六斗,倒也衣食无忧,为师在东平府做一任通判,希望你能在为师卸任之前取中府试,到时为师送你赴京赶考。”
廪膳生员的意思李茂明白,就跟他靠上研究生发的生活补助差不多。
但他现在不是一个人生活,指望那六斗米怕是要饿死人啊!
李茂多少看出自家老师的脾气秉性,所以刚才禀明身世的时候没有提武大郎的炊饼店,想来一身方正的陈文昭见不得读书人沾染铜臭气。
“老师之言,学生铭记在心,一定在文昌书院刻苦攻读,绝不会让老师失望。”
陈文昭含笑点头,弟子一心向学让他欣慰,这两天的沉闷抑郁之气稍稍缓解。
李茂察言观色,大抵看出陈文昭心情实际上不好,迟疑片刻问道:“老师,可是有什么烦心事吗?”
陈文昭的笑容略染苦涩,叹息一声道:“任你官清似水,难敌吏滑如油,东平府的佐贰官不好做啊!”
第二十三章李茂字凌云()
北宋初年,宋太祖赵匡胤为防止知州权柄过大,创设了通判官职。
由皇帝直接委派,辅佐一州政务,旨在加强对地方官吏的监察和控制。
作为知州的副手,通判不仅有管理钱粮户口,赋税狱讼的职权,还有直接向皇帝打小报告的资格。
与知州互相制衡,分化州郡之权。
陈文昭由进士而翰林,又做了几年提督学政,并不是无能之辈。
但对庶务方面委实不擅长,司马光曾说躬亲庶务,不舍昼夜,但有些事情哪怕亲力亲为,也不见的能做好。
正如李茂所想,陈文昭想借贼匪之事烧起出任东平府通判的第一把火。
但是他低估了知府胡师文的怠政之心,轻视了典吏押司坐地户们的能量。
几天来看似忙碌的脚打后脑勺,可正经事儿一件没办成,所以才在李茂面前生出这样的感慨和唏嘘。
李茂闻弦歌而知雅意,陈文昭一句吏滑如油概括的太准确了。
东平府刚经历一次科场弊案,再出现劫杀官员的大案,上到知府下到捕快,都得跟着吃挂落。
达成这样的共识上下一心捂盖子扯陈文昭的后腿,仅凭陈文昭一个光杆通判的确玩不转,除非陈文昭行使直奏之权。
监州之权是一把双刃剑,能给皇帝打小报告不假,可是刚赴任就打小报告,从侧面说明陈文昭能力不够。
用后世的话说就是打不开局面,不能团结同志,身在仕途这是很不好的评价和标签。
陈文昭向来喜怒不形于色,见李茂因为他一句话而皱眉沉思,觉得自己这样做不好,话锋一转问道:“李茂,你可取了表字?”
李茂愣了一下:“学生年未及冠,还没有表字。”
“我既然做了你的老师,而你又父母双亡,已然顶门立户,这个表字就由为师给你取吧!”
陈文昭略微沉思,接着说道:“唐朝杜荀鹤有一首诗,自小刺头深草里,而今渐觉出蓬蒿,时人不识凌云木,直待凌云始道高,你名李茂,表字凌云如何?”
这个表字取的既贴切又讲究,李姓为木,茂名为茂盛之意。
而表字凌云,则是希望李茂志存高远成为栋梁之才遂得凌云志。
古人取名极为讲究,表字的缘由是成年后不便被人直呼其名,就取一个本名以外表示德行或者本名含义的名字。
比如曹操表字孟德,刘备字玄德,诸葛亮字孔明,名字和表字互为表里,互相敬称表字是尊重亲近的意思。
李茂李凌云,朗朗上口。
李茂当即行礼致谢:“多谢老师赐字。”
陈文昭说的那首诗李茂没听说过,他想到的是那首流传更广的诗文。
他日遂得凌云志,敢笑黄巢不丈夫。
好像是宋江所做,大概是这个意思,他当初看水浒传的时候有点印象。
陈文昭赐字,师生二人的关系又近了一层。
李茂既然看出陈文昭的难处,当即把范押司的为人和脾性说了说。
“老师,范押司虽然贪财,却也是个做事的人,对东平府上上下下极为熟悉,老师用好了这个人,或许能撬开东平府的几分缝隙。”
陈文昭手抚须髯沉吟不语,一个县里的押司地位太低,着实帮不上他的忙。
倒是李茂提及范押司做了二十年小吏,未尝不能提携一二,招揽此人能让他在东平府多个耳目。
师生二人聊了将近一个时辰,大多是陈文昭说李茂听,内容无非是传道受业解惑,督促李茂刻苦向学。
李茂从书房出来,对陈文昭的学问极为佩服。
大有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之感,暗忖老师不愧是翰林院出来的,水平不是一般的高。
“老爷”
李茂听到有人说话,一时间没想到是叫他,循声望去,月下站着的人却是换了一身装扮的郑爱月。
郑爱月穿了一件对襟长衫,露出内里衬着紫色窄袖上衣,下面是水绿色的长裙,脚上穿着一双绣花鞋。
和在茶酒摊时的颜色大相径庭,少了几分轻挑多了几分娇俏,俨然是个青春美少女。
被郑爱月叫了一声老爷,李茂险些失笑,但也知道老爷是仆婢对主人的尊称,和辈分年龄无关。
只是听着有些别扭,似乎把他喊老了。
与郑爱月回到暂住的厢房,桌案上摆着一碗冒热气的米粥,还有一碟不知名的腌菜。
让本来就有点饿的李茂食指大动,一边吃一边问道:“爱香儿好些了吗?”
“睡了有一个时辰,已经用酒擦过伤口了。”
郑爱月低声回答,说话的时候双手扭着衣襟,显得有些紧张,好像有什么话抹不开脸面说。
李茂放下碗筷,打量着神情扭捏的郑爱月,“你是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吗?”
郑爱月先是微不可闻的嗯了一声,抻了有一会儿才说道:“我听府里的嬷嬷说,仆婢都有身契,我和爱香儿也要立个卖身契吗?”
之前郑爱月没想那么多,得知为人仆婢还要签个身契,心里便乱糟糟的六神无主。
她和李茂毕竟相识不久,对李茂的为人了解不多。
在茶酒摊耳闻目睹许多腌臜事儿,哪能不怕一旦签下身契,转手就被李茂卖给人伢子。
正所谓知人知面不知心,她有这样的猜想在情理之中。
李茂这几天心事儿不比郑爱月少,听完郑爱月的话,知道自己疏忽了。
好言安慰道:“主仆之言不过掩人耳目罢了,你们姐妹不要放在心上,我既然答应郑虔婆照顾你们,绝对不会食言。”
郑爱月闻听此言略微松了口气,随后又问出了让李茂措手不及的言语。
“那我和爱香儿要给老爷做小妾吗?我听说小妾也会被送人,老爷不要把我和爱香儿送人可以吗?我和爱香儿吃的很少,一天一顿稀饭就可以”
李茂石化的脸松动后免不了一声叹息,郑爱月说的卖身契他知道,古来有之。
把小妾送人的历史典故也听说过,当事人还是本朝大名鼎鼎的苏轼苏东坡。
不知是否是世俗风气使然,看来他给郑家姐妹留下的印象很没有安全感啊!
第二十四章卖身契()
“明天让东平县的押司立个契书,不准我将你们姐妹卖掉,每日三餐好生养着,你们放心便是。”
李茂只能这样安慰仿佛受惊小仓鼠般的郑爱月,想她一个乡野柴火妞也不懂什么契书内容。
估计字更不认得,轻易就能糊弄过去。
郑爱月心头压着的大石头因为李茂一句话凭空消失,喜极而泣道:“多谢老爷,我和爱香儿一定好好侍奉老爷,爱香儿年纪还小,我已经来了初葵”
李茂愣了一下,随即才想起来什么是初葵,用老百姓的话说郑爱月成儿人了,可以娶进家门传宗接代。
但是他没有那么禽兽,无论是关乎自己的身体还是他人的身体,都要负点责任,顺着郑爱月的话茬和她聊天。
“原来你家中还有兄弟,嫂子,那为何你母亲”
李茂得知郑家姐妹还有兄弟郑奉郑春,妓家出身的嫂子小桃红。
郑虔婆的名声传开,除了郑虔婆自己做皮肉生意,还和小桃红一起做。
直到前几个月小桃红有了身孕,郑家兄弟才带着小桃红去清河县城安胎待产。
李茂一方面腹诽郑虔婆真能生,一方面明白了郑虔婆临终的真实想法。
如果不把郑家姐妹托付给旁人,只怕在郑家兄弟的逼迫下,用不了多久就得和那位小桃红一样开门接客。
随即深深看了郑爱月一眼,郑爱月急着让他立下契书,不单是怕被他遗弃卖掉,更怕郑家兄弟找上门来,此女有些小聪明。
为了安郑爱月的心,为了给老师和范押司牵线,李茂第二天起早去县衙寻范押司。
当着其他押司的面亲自写了一份卖身契,范押司签名用印后,只要郑家姐妹按上手印就没有律法上的破绽。
而且是死契,和小妹卖给王招宣府上截然不同,今后是生是死都和李茂这个主人挂了勾。
就算被李茂活生生打死,也只需官府罚些银两就能揭过去,封建社会就是这么毫无人性。
李茂盛情相邀,范押司看到李茂挤眉弄眼心领神会。
二人在县衙不远处的街面上找了个茶楼,李茂把雅间唱曲儿的一对父女请出去,转身对范押司道:“伯父,你的机会来了”
范押司在“基层”摸爬滚打几十年,听李茂说把他引荐给东平府通判陈文昭,没有表现的多么高兴。
身为东平县的地头蛇坐地户,范押司小道消息不绝于耳,早就知道新来的通判大人吃了瘪,弄的四下不靠到处树敌。
这个时候靠上去可不是明智的选择,陈文昭被挤兑走了还能到别处继续做官,他把路走死了往哪挪?
“贤侄,胡知府,许同知不是善茬,京城里都有靠山,陈大人想要借着拿贼开阖这步棋走的不是太好,一下子就陷入了僵局,我不过是个不入流的押司,这浑水没资格趟啊!”
范押司在李茂面前不用藏着掖着,把自己的想法和盘托出。
他不看好为人刚正不知变通的陈文昭,陈文昭的脾性从这次科场弊案可见一斑,眼里不容沙子。
“伯父做了近二十年小吏,难道不想混个官身?”
李茂笑道:“老师为人刚直不阿,但手里的职权不是假的吧?只要伯父帮衬一二,帮老师在东平府站住脚,伯父有什么想法小侄可以代为言语。”
范押司没想到陈文昭出手如此大方,他不禁患得患失。
由吏为官的诱惑太大,但陈文昭这个靠山在他看来委实不靠谱,到最后光没借到惹一身麻烦怎么办?
李茂没有继续劝说,范押司人精一个,自然会自己权衡利弊。
二来他并不知道老师陈文昭心里究竟是什么想法,代为包办反倒会令老师不快,毕竟他只是一个传话的人而已。
李茂看不到范押司的内心活动,但察言观色不难看出范押司最后的决断,无非是输了下海干活,赢了会所嫩模的架势。
“贤侄,东平县还缺一个主薄。”范押司只说了这么一句就不言语了。
李茂嘴角抽了抽,范押司的胃口不小啊!
主薄可是八品官,他以为范押司的要价不外乎司狱巡检等九品入流的官。
范押司小吏出身,步子迈的太大肯定会扯到蛋,也让老师陈文昭为难。
他到是低估了范押司的贪婪和赌性,范押司竟然盯上了东平县主薄这个肥缺,也不怕把自己个噎死。
范押司见李茂脸色微变,知道李茂不能替陈文昭做主,放下茶杯说道:“贤侄借我文房四宝一用,待我给陈大人写一封信,成与不成,伯父绝不会忘了贤侄的好处。”
范押司写信的时候没有避开李茂,李茂从头看到尾。
第一次觉得自己小瞧了范押司,门缝看人把范押司看扁了。
范押司这封信围绕我若为东平县主薄展开。
以他在东平县二十年押司的履历,可轻易将新来的知县架空,令其有职无权形同虚设。
又点明陈文昭和李昌期的同年进士关系,如此一来陈文昭便可暗中把持东平府两县的庶务,分走胡师文和许同知的过半权柄。
范押司这一手玩的太溜了,难怪陈文昭感慨下面的小吏浑身是油,这典型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一般人还真玩不过这些把持地面的小小吏员。
当李茂把这封信交给陈文昭的时候,陈文昭看完之后颇为意动。
如果范押司真的能把东平县的庶务掌控在手里,他替范押司活动个主薄官位,回报无疑超过他的付出。
陈文昭见李茂想说什么,摆手道:“凌云安心去文昌书院读书,清河县那边为师给李知县写了一封信,你回去的时候转呈给李知县。”
陈文昭眼下能用的人只有李茂这个学生,范押司能用但他不敢放心用。
特别是在没有把好处兑现给范押司,将其收拢之前,和李昌期“协调”好步调,李茂作为他的学生出面最合适。
李茂离开书房后,陈文昭起身来回踱步良久,最终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