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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是暗中侦察,其实也不对。现在大概相当于上午九点多钟,所有行动都大白于天下,根本无处藏匿。
李宪和韦冬宁并辔而行,只不过没有向西南方向靠近,而是顺着官道笔直向南过去,而且是让宝马随意而行,并没有着急赶路。
这样走下去的话,就会距离孙琪选定的伏击战场越来越远,肯定不可能陷入混战之中,所以李宪称之为暗中侦察。
李宪前一世就已经二十六岁,这一世不知什么缘故不长胡子,而且面如冠玉,给人的感觉似乎只有十五六岁,或者十七八岁。
韦冬宁虽然二十多岁了,可因为从六七岁开始就在道观长大,从来没有接触过外面的世界,所以给人的感觉也只有十五六岁。
李宪虽然长得不难看,但没有到貌比潘安的程度,和死对头完颜京相比,差了不是一星半点。
韦冬宁绝对属于妖孽级美女,而且目光清澈,属于旷世纯情少女,放在任何地方都艳光四射。
这么一对少男少女在官道上并辔而行,自然就会吸引很多人的目光,很可能还有好多人心里还愤愤不平:一朵鲜花插到什么粪上了。
碰到第一个老农连续侧目,似乎还低声嘀咕过几句什么,李宪顿时发现了问题,两个人属于招摇过市,不符合暗中侦察的作训原则。
绕道,离开官道走偏僻的荒野地,免得让人在背后指指点点。
韦冬宁性格文静,为人处事极为沉稳。但毕竟是少女心性,美貌少女都属孔雀的,高傲是从骨子里出来的,韦冬宁也不例外。
李宪最反感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韦冬宁当然也不喜欢别人对自己指指点点。
可今天的情况完全不同,她难得和李宪在一起享受宁静的两人世界,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似乎还很期待旁人在背后指指点点,所以对于李宪的决定就有些抵触情绪,小嘴巴都嘟起来了。
李宪并没有发现韦冬宁情绪上有什么变化,心里有所决定,自然就反应在动作上,宝马金玉赤骝已经离开官道,向东南三里多远的一片树林冲过去。
世界上的事情就是这样,很多时候看起来是一种偶然,其实这中间就孕育着必然。
如果满足韦冬宁的希望,两个人按照原定计划行事,沿着官道直奔朱曲镇,很可能什么事情都不会发生。
即便是走杂草丛生的荒野地,在宝马金玉赤骝脚下,那也不算距离。不过几个呼吸的时间,小树林已然在望。
哧溜——没有丝毫征兆,李宪已经滚鞍下马,然后一带缰绳,金玉赤骝也趴下了。
一道灰影,在小树林中一闪即逝,这是李宪滚鞍下马趴在草丛中的原因。
当然,不能怪李宪心里草木皆兵,因为他刚才看见灰影连续闪动三次,每闪动一次,就向自己这边靠近很多,说明这道灰影正在高速向北移动。
灰影第三次闪动,李宪已经确定是一个人,而且正对着自己猛冲过来。
李宪是出来暗中侦察的,不是吃饱撑的,跑到这里和别人正面打招呼。
“此人轻功极为厉害,我需要拿出全力才能追上他。”
韦冬宁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李宪身边,而且她的胭脂马已经趴在草丛中。
李宪扭头一看,韦冬宁居然用单筒望远镜在观察。
原来,从可敦城返回飞狐县之后,韦冬宁和牟长霞、萧芸娘、薛沁儿在一起混了几天,然后姜四娘大笔一挥:韦冬宁享受军团长待遇。
飞狐军军团长待遇的标志有三件:望远镜、左轮手枪、打火机。最核心的就是左轮手枪,韦冬宁的牛皮挎包里面就有两把,自然就有一百发子弹。
韦冬宁并不知道李宪在偷偷看自己,而是很认真地盯着望远镜,“咦,真奇怪!”
美女的侧影最好看,李宪的眼睛没有离开韦冬宁雪白的脖颈子,闻言下意识地问道:“奇怪什么?”
察觉到李宪口中说话的热气直冲胸脯,韦冬宁顿时满脸通红,反手把望远镜塞给李宪:“大敌当前,居然心不在焉,你自己看!”
李宪端起望远镜一看,原来那个灰影果然不是一般的猛冲,而是很高明的一种陆地飞腾术,也就是韦冬宁所说的轻功。
现在已经不能叫灰影了,应该叫一个小伙子,距离李宪他们有三百多米远,年纪大概二十郎当岁,头戴灰色直角抓脚巾,穿着灰色上衣,青色长裤,腰间还扎着一根青色腰带,左侧挂着镖囊,背上背着一把紫铜剑鞘的无穗长剑。
这家伙把身上收拾的极为简洁,根本没有什么碍眼之物。李宪看了好大一会儿,并没有发现什么古怪之处:“我没看出什么特别之处,你奇怪什么呀?”
韦冬宁一把抓过望远镜,狠狠地横了李宪一眼:“你呀,不知道整天在想些什么。这家伙背上的长剑,不就是你送给武元春的那一把宝剑吗?”
李先不由得大吃一惊:“武元春的宝剑?沁儿曾经告诉我,武元春在萧姵的出云阁停留半个月,然后就不见踪影了。我推测武元春应该是去寻找完颜京,她的宝剑肯定随身携带,怎么会出现在此处?”
嗖的一声,李宪从自己挎包里面摸出望远镜,然后再次观察前方,却没有发现那个灰影在何处。
韦冬宁并没有继续观察,而是扭头看着李宪:“公子送她的那把宝剑,绝对是人间罕见之物,武元春对它珍若生命,绝不可能拱手送人。那么,宝剑为何在此人身上,公子想过吗?”
李宪赶紧摆手:“这都以后再说,那家伙到哪里去了,我怎么没看见?”
韦冬宁左手向东南方位一指:“躲起来了,就在一个凹坑里面。由此可知,有人在追赶他。”
李宪没有丝毫犹豫:“我们分头包抄,把那个家伙抓起来问问看。他娘的,老子送人的东西,岂能随便乱拿?”
韦冬宁收好望远镜,又紧了紧背后的未济重剑,这才施展轻功向后退去,临走之际还冷哼一声:“你对武元春那个逆徒可真好,人家三番五次找你的麻烦,你居然像没事人一样到处做好人,难怪杨琼妹子对你看不顺眼!”
涉及到女人之间的微妙关系,李宪自然不敢还嘴,也没有时间打嘴仗。他不会轻功,只会蛤蟆功。
李宪在半人深的草丛中仿佛八爪鱼相似,又好像一条巨蟒向前游动,但速度并不慢。除了杂草微微晃动,没有丝毫额外声息。
没人!
用最快的速度迂回到那个灰影隐藏的凹坑,李宪居然什么都没有发现,韦冬宁也没有迂回过来,难道那个灰影不翼而飞了?
现在不能站起来观察,李宪只能在原地寻找蛛丝马迹。
其实也不难寻找,一个大活人在这里躲了一会儿,肯定会留下痕迹,而且李宪一眼就看见了,然后顺着痕迹追踪下去。
李宪一边飞速移动,一边喃喃自语:“有意思,真他娘的有意思,没想到在这里还会碰到对手!”
原来,灰影留下的痕迹,绕了一个大圈子之后,居然向李宪他们此前的藏身之处移动过去。
由此可知,李宪和韦冬宁发现灰影的时候,对方也发现了他们,目前应该是采用的反袭手段。
遇到一个旗鼓相当的对手,李宪顿时精神倍增,移动的速度越来越快。因为他想到了一个严重问题:金玉赤骝、胭脂马!
如果光天化日之下,让敌人在自己手里把两匹宝马抢走了,李宪肯定不用继续南下,而是立即北上黄河,然后一头跳进去淹死算了。
不怪李宪着急,宝马、兵器什么的都无所谓,但是李宪和韦冬宁的特制皮包里面有秘密。
偷袭敌人不成,反被敌人偷袭,这已经足够丢人了。如果还被敌人把宝马偷走,李宪不能原谅自己。
恰在此时,韦冬宁不带丝毫烟火气息的清脆嗓音传来:“如果你再动一步,我就让你永远躺在这里。你可以试试看,但别怪我没提醒你!”
既然已经和敌人面对面了,那就没有必要继续藏着掖着。李宪干脆长身而起,眼前的一幕让他差点儿笑出声来!
果然不错,那家伙就是想火中取栗抢宝马!而且眼光非常精准,居然盯上了韦冬宁的汗血宝马!
那家伙此刻躬身半蹲在韦冬宁的胭脂马旁边,左手抓着缰绳,右手作势扳鞍,看样子是准备飞身上马。
韦冬宁俏脸如冰,倒背双手站在那家伙身后十米左右。李宪看见金光闪烁,说明韦冬宁手里捏着几根金针。
那家伙肯定意识到危险,此刻全身僵硬,不敢有丝毫动作,所以变成了一尊造型古怪的,活生生的,雕塑!
0644、见伊人,凤阳十三鹰()
大内总管李彦接管“西城所”之后,为了支撑童贯、蔡攸北伐所需要的粮草,将京城周边的良田全部并入西城所,共得良田三万四千三百余顷。
“由是破产者比屋,有朝为豪姓而暮乞于市者”,京东、河南百姓流离失所,先后杖死拦路告状的贫民千余人。
老百姓被逼急了,并不一定都当顺民等死,还是有血性汉子铤而走险,一大批年轻力壮的家伙就奋起反抗。
比如说号称李太子的李昱、过山虎武大郎,干脆直接起兵造反,目前就占据了单州、滕州(今微山湖)一线,手下义军号称十万余人,和北面梁山泊的张荣南北呼应,张叔夜到现在都还没有平定。
当然,老百姓反抗官府的方式有很多,除了聚兵造反这条路之外,还有人拦路打劫,也有人专门盗官济贫,被官府称为江洋大盗。
张遇,今年二十一岁。中牟县八角镇人氏,三等农户,家中有良田四十余亩。这些田产被籍没入官的时候,张遇十七岁,娶进门的妻子怀孕七个月。
家里的四十余亩良田一夜之间不翼而飞,张遇的老父老母急怒交加,于是跑到官道上拦路告状,结果被差役杖责而死。
张遇和十四岁的兄弟张青,拆掉家里的门板勉强安葬了父母。好不容易拖到妻子临盆产下一子,结果因为家里揭不开锅,妻子得了产褥风亡故,两个月的幼子丧命。
父母、妻子全部死于非命,张遇把心一横,联络镇上有相同遭遇的十一个儿时好友,带着兄弟张青杀掉八角镇的一个虞侯,抄家得到几件兵器,从此走上了一条不归路。
十三个青少年一不做二不休,把整个八角镇上面的官差全部杀死,所有财产全部分给当地百姓。
在京城附近杀官造反,这下子就惊动了官军,大追杀全面展开。
张遇并没有蛮干,而是带着十二个兄弟一路向南逃亡,最后跑到了濠州凤阳县,占据了霸王山,自号“凤阳十三鹰”。
十三个家伙胸无大志,并没有想过要搞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只要自己吃香的喝辣的就行了。
这年月的百姓,已经到了民不聊生的地步。凤阳十三鹰不种地,不干活,还能吃香的喝辣的,自然引起好多人的崇拜,于是就开始有人投奔霸王山。
张遇等人都是农家子弟,而且还是家破人亡的农家子弟,对老百姓的遭遇感同身受,结果霸王山就变成了霸王寨。
凤阳十三鹰收留穷苦人,这个消息一传十,十传百。不到一年时间,霸王寨已经有了男女老少七千多人,一时间声势大壮。
可是,人多了固然有好处,但更多的是坏事。
最起码一条:“说凤阳,道凤阳,十年倒有九年荒。”霸王山周边土地贫瘠,仅仅依靠自己在山里种点儿粮食,根本无法养活这么多人。
张遇和兄弟们一合计,看来必须重操旧业。
但是为了不惊动附近官府,兔子就不能吃窝边草,东面的濠州城、西面的寿州城都不能偷,那就只能从远处下手。
东面高托天、高托山的义军,和官军打成一锅粥。还有水泊梁山的张荣、单州的武大郎、滕州的李太子,到处都是官军在围剿。那太危险了,不能去。
所以接下来两年时间,张遇带领兄弟们把北面的颖州、南面的庐州偷了个遍。乡镇大户一听凤阳十三鹰的名号,做梦都全身疼。
也不怪那些大户吃不下睡不着,凤阳十三鹰太不讲究了,几乎啥都要。金银财宝、绸缎布匹、柴米油盐、牛羊鸡鸭就不说了,就连种地的锄头、钉耙、扬叉都不落下。
一句话,只要是凤阳十三鹰光顾过的大户,除了给每个人留下一套贴身的衣服之外,连吃饭用的碗筷都不会剩下,就像水洗的一样干净,那比蝗虫厉害多了。
人的名,树的影,的确不是盖的。
一首歌谣口口相传,很快就传遍五州十八县:凤阳十三鹰,要财不要命;大户全遭殃,周济苦百姓。
李宪听到这里,很干脆地点点头:“行!张遇,不管你过去都干了什么,就冲你爱护百姓,不滥杀无辜,那都可以原谅,老子今天不会把你如何。但是,这把剑是怎么回事,你他娘的赶紧给老子说清楚!”
原来,被韦冬宁抓住的家伙,就是凤阳十三鹰的老大张遇。听说站在自己旁边的就是追魂枪李宪,他也没有藏着掖着,很快就把自己的出身来历说了一遍。
自古官逼民反,这是人之常情。大宋民不聊生,起兵造反是家常便饭,李宪的确不关心。
但是,武元春的这把宝剑非同小可,也是李宪决定抓住张遇的原因,所以要问个清楚明白。
张遇拍拍屁股站起身来:“李大侠、韦女侠:要说这把宝剑,还真是阴差阳错。前不久,我带领兄弟们出来踩点,在陈州突然得到一个消息。据说因为皇上赏赐的东西太多,神霄宫都放不下了,所以准备转移到崆峒山道场。”
“什么?”李宪大吃一惊:“张遇,你是什么时候听到这个消息的?”
张遇不知道李宪为何如此惊慌,但还是抱拳说道:“就在七月初,整个江湖上都传遍了。此后不久,崆峒山道场的掌教无涯子道长,又传出绿林贴,有一股土匪在汝州境内为非作歹。据说这股土匪奸。淫掳掠无恶不做,号召江湖义士联手铲除。”
“无涯子道长,四十年前就是伏牛山一线的白道首领。虽然我们凤阳十三鹰不过问江湖事务,但是无涯子道长时隔四十年之后,居然传出绿林贴,这事非同小可,所以我决定带兄弟们过来看个究竟。”
“没曾想,我带着兄弟赶到洧川镇,在一家客栈打尖吃饭的时候,看见一个宛若天仙的小娘子单人独骑,刚好也到客栈吃饭。奇怪的是,这位小娘子似乎有些心神不宁,吃饭的时候总是低头沉思。”
“李大侠应该知道南方无马,凤阳十三鹰到目前为止,连一匹好马都没有。我兄弟张青中途到茅房的时候,居然发现门口有一匹雄峻的大白马,而且是金镫银鞍,那绝对是超级大户人家才有的东西。”
“大户人家的东西,那都是盘剥百姓血汗换来的,全都是不义之财,不要白不要。既然落入我们凤阳十三鹰的眼中,肯定不能就这么放弃。所以我让大家分头离开客栈,掩护我兄弟张青盗走大白马。”
“我最后离开客栈,经过那个小娘子身边的时候,发现她放在桌上的长剑古色斑斓,绝对是稀世珍品。那个小娘正在低头沉思,我就顺手牵羊一把抓起宝剑。没想到那个小娘子反应极快,一掀桌子飞身就追。”
“要说我们凤阳十三鹰,从小都练过两手,而且都是抗重活出身,力气早就熬出来了,我张遇长拳短打都还过得去。没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