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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入屋中,他看见白姬整个人已然被剑的虚影所放出的金光所笼罩,“这是——”他凝神一看,耳边却已响起百里平静透着一丝不稳的声音。
“这是梵天……”
判官折身回望,不错,眼前这柄通体雪白,锋芒流银的长剑正是梵天无误,虽未见过实物,可他曾在神剑图鉴中一览梵天之姿,画面中的神剑与眼前一般无二。
可是,梵天怎么会出现在白姬的体内?!
“我猜——”百里悠悠开口,唇角浮起半分微笑,这一笑罩在暗淡的光里头,显得落拓而又辛酸。垂落的视线钉在白姬的身上,久久没有移开。
他道:“梵天被封印在了阿浔的身体里。”
“不可能。”语落,判官眉头蓦地一跳,毫不犹豫地反驳道:“这不可能,从未有过将神剑封印在一个凡人体内的先例!”
百里抬眸,悠悠望了他一眼,像是在提醒自己,又像是在提醒他般说道:“你忘了,她体内有山神夙光赋予的一半神力。”
判官仍是一脸不置信的模样:“你的意思是说,神剑认她作为了主人?”这可真是开天辟地头一遭,要知道神剑乃仙家宝器,区区一介凡人即使继承了山神一半的法力亦是无法承受的。
“有可能的。”百里望着白姬苍白的面孔,眼露怜惜,“她虽然无法承受神剑所带来的法力,可因为山神的力量在,神剑亦不能伤害她分毫,因而他们之间演变为了相互依存,无法割舍的关系。”
睚眦在旁听得稀里糊涂:“什么相互依存,什么无法割舍?小姐姐和这把剑难分难舍做什么?”
凝滞的气氛因它的发问而变得有些古怪。
判官鄙视地瞅了它一眼,转头道:“你的意思是说,她变相成为了保存神剑的剑鞘?”
百里颔首:“可以这么说。”
“呵,那岂不简单。”判官伸手朝背后一抓,手心蓦地出现一支判官笔来:“人与器交流或许困难,器与器沟通却没有障碍。”他手朝前一指,判官笔化作一道玄光冲入那金光中去。
两种法光碰撞在一块,发出金戈嗡鸣之声,判官笔围绕着神剑梵天不停旋转,须臾后,飞回他的手中。
判官抚摸着笔身,时不时地颔首,睚眦见他神神叨叨的样子不免好笑,然侧旁的百里却是一脸严肃的表情,害得它想笑笑不出,只得哼哧哼哧地憋着。
百里问:“它都说了些什么?”
判官道:“神剑说,大抵是它冲撞进来时的威力太过巨大,使得残存在白姬体内的一半神力为自保将她的魂魄与元神封印在了一块,剑灵徘徊在外,亦无法和白姬的魂魄取得联系,又护主心切,所以守着不让外人靠近。”
“那有无解决的方法?”百里的声音变得急切起来,倒也奇怪,方才走投无路之时候都没这般紧张,而今可谓是柳暗花明绝处逢生,可他却变得患得患失,小心谨慎起来。
判官笔剧烈摇晃起来,判官也随之摇头:“不行,强行闯入解开她元神封闭的话,轻则损伤魂体,重则她有可能永远也醒不过来。”
为今之计——唯有等待。
而等待却又格外漫长,漫长到能够将一颗期待的心缓缓揉碎碾磨然后变成一滩灰白的齑粉,随风而逝。
白姬立在一座临河的小村庄前,耳畔传来淙淙流水声,她四下一打量,当视线落在岸边一大丛勃勃生长的蓝花后蓦地冷了下来。
她对着空气面无表情地说道:“你又想做什么?”
尽管司南离并未显露出真身,然自他身上散发而出令人如鲠在喉的气息却挥之不去如影随形,果然,虚空里传来他低沉而又充满蛊惑的笑声:“莫急,现在才是好戏的开场,鱼虫尚且溯源,你难道就对自己的身世一点都不感兴趣么?”
白姬蹙眉,经历先前种种,她隐隐觉得司南离做的不只是让她看到真相这么简单,难道——她看见河边驶来一艘规模宏大装饰瑰丽奢华的两层画舫,心头蓦地一跳,很快,画舫里走出一个人,器宇轩昂华服丽裳,他在众人的簇拥之下走到船头,相隔甚远,然白姬却能依稀辨认出来人的五官,虽然此时他正值壮年,意气风发,然那双鹰眸里透出的虎狼之色和勃勃心机却叫人难以错认。
父皇……白姬的十根指头一根根攥紧。
“时逾百年再度看见自己的父皇,心里是不是感慨万分?”
她怔然抬眸:“你什么意思?”与父皇有关的回忆实在屈指可数,而自从母妃去世后,更是一年都见不着几回面,记忆中她离父皇最近的一次,是在他殡天以后的灵台吊唁时,她和父皇之间,从来未曾亲密过,而今再见,也只是惘然大过于伤怀罢了。
这时,蒲团大小的翠绿荷叶随风摆动发出扑簌簌的响声,莲池深处缓缓驶来一艘小舟,持桨的是一名约莫十六七岁的少女,正躬身将光洁的小臂探入水中采摘莲藕,垂落在后背的长发如同黑绸般亮丽,丝丝分明,她侧对着白姬,只隐约看见半张婉约的轮廓,然仅是这遥遥一眼,却令白姬怔立当场,呆若木鸡。
眼里映照着女子忙碌的背影,心里的某一块忽然毫无预料地塌陷了。
第68章 恨又相逢()
白姬嘴唇微颤;想要发声;喉头却似被人紧紧攥住一般干涸得发不出任何音节,只能两眼定定地望着前方,眼神留恋地投在女子婉约窈窕的背影;眼眶渐渐泛红。
娘亲——
船行渐近;女子收了木浆;弯腰提起满满一篮嫩藕准备朝岸边走去;忽地一阵风经过;将她包发的帕子一下吹起,倏然朝河那边飞去。
女子折身,伸手想要勾住那方布帕,奈何那风越吹越远,载着帕子一路飘啊飘;倏然落在那画舫的甲板之上。一时寂静;而后响起脚步声;一双流云暗纹蟠龙黑靴出现在眼前。
来人躬身拾起那帕子。
四四方方的小帕;边缘绣着蓝花;花叶栩栩如生,蕊心中停着一只鹅黄色的蝴蝶,惟妙惟肖得仿佛下一秒便要扑扇着翅膀飞向天空。
男子捏着帕子抬眸,恰好与对岸的她遥遥相望。
采荷女和真龙天子的相识曾成为一段风月佳话在民间流传,然却无人知晓,眼前这位新晋妃嫔的身份岂止是渔家女这样简单,她是上古水族的后人,又将这份血脉传承给她的女儿。
原来娘亲竟也是——水蛟一族?!
白姬只觉心弦激荡,恍惚间,有几个念头电光火石般冒了出来,却又好似哔啵四溅的火星一样落在地上转瞬没了痕迹。她知道自己还抱有一丝幻想,幻想着自己与百里之间尚存哪怕那么一丝的联系,如此卑微地祈求着……
就在此时,背后忽然被人猛地一推,她望着越来越近的深不可测的湖面,噗通栽了进去。
不对,她在水里挣扎扑腾着,同时想道:之前自己都是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目睹这一切,为何此时却被人推入水中,而且这紧迫胸腹的窒息感并非幻觉,而是真真正正地在一点点挤压她的生命,不过须臾,她便感觉全身上下的血液都往上冲,头就好像要爆炸一般,眼前冒起片片飞星,耳朵嗡嗡作响,忽然轰地一声,眼前一片黑暗。
“太医,阿浔她还有没有的救!?”
“回禀莲妃娘娘,这……帝姬溺水,本来施救及时挤出腹中积水便可安然无恙,可这都过去几个时辰了,恕老臣罪该万死,以老臣的医术实在无力回天呐!”
白姬于浑浑噩噩中感觉一只手急切有力地按在自己的额头上,那双手指尖冰凉,颤巍巍地划过她面颊而后顿住,她听见娘亲熟悉的嗓音响起:“可是她还有呼吸啊……”莲妃不顾礼仪,两手紧紧攥住太医的衣袖,此时她不是作为一个妃子,而是作为一个可怜的母亲,乞求他人能够给予她女儿生的机会,哪怕只有一线生机……“太医,就算我求你,救救阿浔吧,她是我唯一的孩子啊!”
娘亲温热的泪水打在她冰凉的脸颊上,辛酸哀恸,白姬四肢无力地躺在床上,朦朦胧胧间感觉自己被她抱在怀中,她低声唤着自己的乳名,将苦涩的药汁一遍又一遍地灌了进来。
“娘的孩儿,乖乖喝了药,喝完药身体就能好了。”
可惜毫无用处——白姬根本无法吞咽,娘亲喂来的药灌进去又从她嘴中流了出来。她觉得自己的魂魄深深埋陷在这具躯壳之中,就连抚去娘亲脸上泪水这样最简单的动作也做不到。
痛苦简直要将她摧毁,而深埋在她脑海深处的记忆却在一片废墟中拔地而起,白姬脑中忽然一亮,所有回忆如暴雪般纷至沓来。
是了,她年幼时的确跌入过水中,却因为随侍的婢女玩忽职守,生生延误了施救时机。等到母亲发现她失踪,派人在池塘里寻到她的时候,她脸色煞白,小小的肚子里涨得鼓鼓囊囊,只见出气不见进气了。那时,父皇早已有了新宠,对她们母女不闻不问,只吩咐太医尽力医治。太医在娘亲的苦苦哀求下,答应勉力一试,然而也只是用补药延长她的性命罢了。
最终,母亲是如何救活她的呢?
入夜,莲妃遣散所有宫人,独自阖上摇光殿的大门。她点燃了一只火盆,寂静的大殿里,只剩下火烧瓷盆发出的哔啵响声,莲妃出神地看着那摇曳燃烧的火焰,忽然从袖中掏出一叠龟甲扔了进去,就在白姬好奇她究竟想要做什么之时,莲妃忽然拿出一把匕首,在拇指上划了一道,血珠滴入火盆的那瞬,火焰噌地一下升高。
整间大殿中弥漫着一股乳白色的烟雾,而莲妃只是静静端坐在蒲团上,双眼直直朝着那扇紧阖着的大门。忽然,吱呀一声,有人推开大门缓步走了进来。
来人的身影在这腾腾烟雾下显得尤其高大,一袭青衣显得飘渺若仙,他居高临下地看着莲妃,狭长的眼眸里划过一束莫名的光,“是你召唤的我?”他开口,声音低沉悦耳,却似响雷般轰地在白姬耳畔炸裂开来。
莲妃头也不抬,平静道:“邪神,我求你救我的女儿。”眼前的男子,来自归墟荒原,那片无尽之地,若非走投无路,她万万不可能将灵魂出卖给邪魔。可如今,她救女心切,即便眼前是万丈深渊刀山火海,她亦要闯一闯去的。
“救你的女儿?”迷雾中看不清邪神的脸,只听见他轻蔑中略带低嘲的嗓音响起:“可以,但你用什么来交换?”
“一命换一命。”她坚定道。
“一命换一命?”邪神缓缓重复她的话,随即轻笑道:“可是你的命在我眼里一点也不值钱。”莲妃蓦地抬眸,感觉他身影离自己近了些,那肃杀气息凛冽如寒风,冻得她瑟瑟发抖。
又听到他说:“即便你的命值千金,我亦不会帮你,我曾发过誓,此生不见水蛟一族,否则见一个我杀一个。”莲妃一怔,感到一股杀气袭面而来,邪神的目光就钉在她的面上,过了许久后才挪开。
“念在你早已脱离水蛟一族,我今天放你一条生路,但你莫要妄想我会救你的女儿。”他顿了一顿,唇角浮起一丝深怨的弧度,“我巴不得,他们全都死光。”
莲妃感觉他说这话时,整个人身上散发出一股死寂的气息,像是山风刮入无回的峡谷,久久盘旋直至消散的悲恸以及绝望。
正如她现在,万念俱灰,生无可恋。
火盆里最后一丝火苗业已湮灭,她于绝望中回头,眼里映出自己的小女儿孤零零躺在床上的模样,啪一滴泪水落在地上。
“阿浔——”她低声唤道:“娘亲与你的缘分浅,留不住你啊!”
邪神返回的步子忽然一滞,似乎艰难地回过头来。
“你喊她什么?”
莲妃却恍若未闻,只是定定地看着白姬,伸手替她整理着凌乱的额发。然后一道影子便走了过来,从白姬这个角度向上看,百里的半张脸隐没在半爿黑暗之中,一双眼目似寒星,他神情复杂地望着自己,目光中恍若流淌过千言万语,又好似一片死寂的河,把光吞没得一点也不剩。
“你说你要一命换一命?”他移开目光,陡地看向莲妃。
“不错。”
“好,”百里颔首,继而道:“那就把你的元丹给她,她现在只剩下一口气,若无元丹支撑,恐怕熬不过今夜。”
元丹乃仙妖修行之果,是精魄幻化而成,一旦元丹被毁或者被他人夺取,那么不仅千年修为将毁于一旦,甚至还会被打回原形。
水蛟一族乃天命水仙,元丹与生俱来,因而莲妃虽不至于被打回原形,然而这千年修行也等于功亏一篑了。
“没有元丹,你会迅速衰弱,因为是强行从丹田剥离,是以你的寿命会大大减少,运气好的话,还能活十年,若心生郁结的话,恐怕只有三五年的功夫。这样的结局,你能接受么?”
不要,不要!白姬的魂魄在躯壳里使劲地挣扎,有史以来,第一次觉得百里的声音听起来是那样的刺耳。
她想起未来几年,娘亲将在成碗的药汁里苦苦捱过几千个日日夜夜,拖着残躯病体去还想尽办法为她的未来谋求出路。原来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她而起,如果没有她,娘亲或许会对父皇彻底失望,然后离开这里,时间对于她是如何的奢侈,她可以游览万千山河,喝最醇的酒,唱最美的歌,而不是将年轻的自己活活耗死在这枯寂的清宫之中。
白姬好恨,恨自己,也恨百里。
明知他并没有错,明知他只是顺应了娘亲的请求,却还是恨他仅仅因为一个名字,便草率地决定了母亲的命运。司南离说阿浔的魂魄早在跳入血泉的那一刻便灰飞烟灭,永生永世都不可能再入轮回,没错,百里他知道,他明明知道,他不可能不知道!可他还是因为一句相仿的呼唤而停下脚步,插手了这一切,变相杀死了她的娘亲,而他所谓的拯救,也不过是将自己从一个深渊拉入另一个苦难的深渊罢了。
至此,白姬终于领悟了这一切,是孽。
第69章 月下回廊()
这一夜,摇光殿外月凉如水;寒气生烟。
吞服了元丹的白姬昏昏沉沉,身子寒热交加;满头虚汗,呓语不断,蓦地感到额间一片清凉;眼眯缝着看见娘亲用蘸了水的帕子在为她反复擦拭身子;那梦中婉约轻柔的眉眼;饱含怜爱的目光都逐渐变得清晰起来,尘封在记忆中与娘亲相处的点点滴滴,此刻都如走马灯放映在她的眼前,历历在目。
“娘!”她抬起胳膊;稚嫩的小手死死攥住莲妃的衣袖,语不成句,断断续续地说道:“别走……”
隐隐约约意识到,从此往后,再不能像此刻这般亲昵地同她对话了。
“阿浔乖,娘不走,娘就在这陪着你,哪也不去,乖啊!”
莲妃将白姬抱起,把侧脸贴在她滚烫的面颊,一边低声抚慰,一边望向百里:“她身上怎么会这么烫!莫不是吞服了我的元丹之后有何不良反应?!”
彼时,月色半掩,透过云纹棂花落了一地银霜。百里远远立在窗下,形容冷峭,漆黑的发,青色的衣,整个人好似远隔尘世。他的脸隐没在半爿黑暗之中,连声音也似从好远的地方传来,清冷而遥不可及。
“元丹对于仙妖而言乃是至补灵药,对凡人而言威力却太过刚猛。她虽也算水族后裔,然却无半分妖力,能否完全吸收还得看她个人的造化。”
话音未落,白姬那头忽然闷哼出声,两只手紧紧攥成拳,莲妃见她明明痛急,却偏生牙关咬紧的刚强模样心疼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