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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锤子,”
右侧的陈学清端着枪趴在一段粗壮的须根上,一口地道的四川腔里透着凝重的味道,“狗日的是想拖垮老子们呢!”
“管他狗日的想干啥,都打死就是了!”
树上三米多高处的浓密枝丫中响起了黄兴华杀气腾腾的声音,“等狗日被打光了,就消停了!”
“啪啪啪啪”
枪声还在迅速接近。
“兴华说得好!”
富察莫尔根大赞一声,端着三八大盖缓缓地站了起来,话语间杀机昂然,“把狗日的全都整死,一下子就清静了!”
“砰砰砰砰”
说话间,枪声已清晰可闻。
“哗啦哗啦”
随即,话语声嘎然而止,拉枪栓的声音此起彼伏地响了起来,在静谧的林中显得格外清越。
战斗一触即发
时间在一点点地流逝,枪声也在不断地向西北方向移动着,再未间断过。
老天看不到林中流下了多少血,逝去了多少鲜活的生命,因为,茂密的丛林遮住了他的眼!
但,再茂密的丛林也遮不住上天的耳朵,让他的眼眶慢慢地湿润了。
天空的云已蓄满了雨水,沉沉的,阴得可怕!
“砰砰砰砰”
丛林里的枪声已然变得零落,却依旧在倔犟地响着,不肯停歇。
战场西北方向十余里处有一道深深的山谷,潺潺的溪流已在谷间静静流淌了不知多少岁月,冲刷出了一片三五十米宽的空旷地带,顺着溪流一直延伸到了山谷的尽头。
“噼啪噼啪哗啦哗啦”
中军各部将士拖着沉入灌铅的双腿趟着齐膝深的溪水向对岸冲去,一个个已然气喘如牛。
“不不跑了”
陈怀礼气喘吁吁地趟到了对岸,“噗通”一屁股坐在了湿漉漉的河滩上,望着在溪流中一瘸一拐的郑三羊大叫着,“三三羊,不不跑了,再跑跑下去,就算小小鬼子没追上来,兄兄弟们也要累累死了!”
“对”
郑三羊还没来得及开口,队伍里已然附和声四起,“不不跑了,跟狗日的拼了!”
“不行!”
郑三羊脚步一顿,连忙摇头,“团长他们”
“郑郑参谋,”
郑三羊话音未落,便听得后队响起了熟悉的高喊声,连忙回头望去,便见黄化穿过人群趟着溪水狂奔了过来。
“郑参谋,陈陈团长,”
黄化如离弦之箭,眨眼便到了跟前,略一喘息,满脸决然地扫过了郑三羊和陈怀礼,“团长有令,团部、补给连、工兵连和炊事排护送伤员继续转进,弹药集中配给二营和三营陈团长,团长命令你即刻率领二营、三营寻找有利地形设伏,断后各部马上就会撤下来!”
一场追逐战自清晨打到现在,断断续续已经打了三十余里,六十六团负责断后的各部将士固然已是强弩之末,但,在后面紧追不舍的小鬼子也好不到哪里去!
此刻,决死一战的时机已经成熟,一直护卫中军的二营、三营也该出手了!
当然,补给连工兵连也是极大的助力,可是,团里剩余的弹药却不多了,而且,丛林作战,施展的空间有限,大部队难以施展,集中有限的弹药才能取得最好的效果。
“黄化,”
闻言,陈怀礼腾地一下便站了起来,神色振奋,“马上回去告诉团长,让他们放心大胆地往后撤”
说着,陈怀礼一指河谷,“这里就是设伏的最佳场所嘛!”
“好!”
黄化抬头一扫谷中的地形,转身就跑。
“啧啧!黄连长这腿脚”
望着黄化风驰电掣般地消失在了丛林中,陈怀礼满脸艳羡地赞叹了一声,一回头,精神抖擞,“兄弟们,整起来”
整起来!
整好了!
整好了这一买卖,就可以彻底地摆脱坠在身后的小鬼子了!
“嘭轰隆隆”
可是,俗话说“人算不如天算”,六十六团好不容易盼来了决战的战机,天空却响起了炸雷。
天上炸雷一起,林中的枪声便迅速零落下去,最终消散了!
“龟儿的,”
听到东南方向的枪声嘎然而止,正带着特勤连匆匆在布置新防线的李四维顿时一怔,“雨来了!”
雨来了!
小鬼子已匆匆地脱离了战场,李四维好不容易等来的战机眨眼间便消于无形!
“团长,”
孙大力匆匆而来,满脸不甘,“下令反击吧!”
“大力呐!”
李四维仰头望着遮天蔽日的茂密枝叶,一声长叹,“下雨了,比小鬼子还要可怕的敌人就要来了”
“山洪?”
孙大力灵光一现,瞳孔猛地一缩。
小鬼子固然比豺狼还要凶残狡诈,但是,在大自然的威势前又能算个啥呢?
“嘭轰隆隆”
炸雷再次在头顶响起,大地震颤。
“啪啪啪”
雨声随即在头顶响起。
“撤!”
李四维的嘶吼声压过了密集的雨声,“各部全速撤离”
在大自然的威势面前,规避才是最理智的选择!
“啪啪啪啪啪”
河谷中,豆大的雨滴毫无阻滞地打砸落。
砸在将士们的钢盔上,水花四溅!
砸在将士们的身上,生痛!
“到山腰去都到山腰去”
此起彼伏的吼声响彻河谷,“快把雨布扯出来”
早在昆明之时,李四维便为可能到来的丛林作战做了一番功课,药膏、雨布、战术凡事他能想到的东西都一一做了准备。
自曼西转入山区,为了减少将士们的负担,李四维下令扔掉了大炮,扔掉了大车甚至扔掉了所有的碗,却一直让将士们把雨布随身带着。
与此同时,李四维正带着负责断后的特勤连、直属连和一营匆匆地穿梭在丛林之中,直奔河谷方向而来。
“啪啪啪”
无边的雨幕自阴沉的天空延伸而下,豆大的雨滴疯狂地敲打着丛林顶部错结的枝叶,瞬间便聚集成流,“哗啦啦”地倾盆而下。
热带丛林的雨天生狂暴,不需多时便会在起伏的山峦间形成一条条肆虐的山洪,将山峦隔断,甚至会将一些松软的山坡冲塌如果不能赶在山洪形成之前与前队汇合,那么,前后两队人马很有可能就此失散在这无边的丛林里。
第393章 缅北丛林的雨()
缅北的天空彤云密布,厚重的云层阴沉得可怕,好似随时都会掉下来一样。
密集的雨滴自黑沉沉的云层中簌簌而下,绵延不绝,在阴暗的天地间串成了一条条耀眼的珠线,交织成了一张张无边的雨幕。
热带的雨恣意而狂暴,狠狠地砸向了缅北大地,好似憋着一股劲要把那茂密的丛林砸得稀烂一般。
“啪啪啪”
密集的雨滴砸在了丛林上空错结的枝叶上,砸得枝叶弯腰驼背,瑟瑟发抖。
“哗啦哗啦”
雨滴在丛林上空茂密的枝叶上汇聚成流,倾泻而下,冲刷着丛林中厚厚的枯枝败叶和杂草藤蔓,然后继续向低洼处狂涌而去,汇聚成小溪,向更低洼处奔腾而去。
“啪嗒啪嗒”
“哗啦哗啦”
李四维带着人断后的兄弟们朝河谷方向一路狂奔而来,终于冲出下了山坡,冲出了密林,冲进了河谷。
“过过不去了”
一马当先的黄化只望河谷望了一眼,便慌忙刹住了脚步,嘶声大吼起来,“快往山上退!”
原本才三五丈宽的河面已经蔓延到了十余丈宽,刚刚还在潺潺流淌的溪流已经变成了奔腾翻转的滔天浊浪,将两岸原本就十分稀疏的草木冲刷得东倒西歪而河面还在已肉眼可见的速度上升。
“快往山上退”
冲在最前面的兄弟自然也看清了形势,纷纷吼叫着调了头。
自炸雷初响到此刻,前后不到半小时,而山洪已经形成,阻断了通过河谷的道路这就是热带丛林中的雨!
断后部队迅速退回了山腰密林里,匆匆寻找着枝叶茂密的大树,开始搭建避雨场所。
受气候的影响,高纬度地区的丛林中生长的多为针叶林,低纬度地区的丛林多为阔叶林。
缅北的丛林便是典型的落叶林,生长的都是阔叶树种,因而在一些枝叶茂密的树丛之下搭建避雨场所成为了可能。
待一座座简陋的避雨场所相继搭建完成,密林中的话语声渐渐消散,只余那“噼啪噼啪哗啦哗啦”的雨声和水声。
靠坐在一颗巨大的榕树根部,李四维使劲地捶打着酸麻肿胀的双腿,不禁龇牙咧嘴。
绑腿虽然可以提高将士们的行军能力,减少在急速奔跑中受伤的可能性,却无法抵消长时间剧烈奔跑对腿部造成的伤害。
“天福,”
突然,李四维猛然扭头,狠狠地瞪着坐在一旁正要解绑腿的刘天福,满脸肃然,“你狗日的把老子的话都忘记了?”
“呃”
刘天福双手一僵,讪讪地收了回去,“俺没忘,进了林子就不能解绑腿可是,俺的腿又酸又涨,是在难受啊!”
热带丛林中多蚂蝗毒虫,紧致的绑腿多少能能减少来自它们的威胁。
闻言,李四维继续低头捶打起了双腿,语气却柔和了许多,“难受,就使劲地锤一锤、揉一揉嘛!”
前两夜休整时,部队都驻扎在植被稀疏的谷地中,仔细打扫一番却也不用担心蚂蝗毒虫的袭击,倒能让兄弟们解了绑腿好好歇息,可是,此刻身处密林之中,又赶上了如此骤雨,被雨水冲刷下来的旱蚂蝗和受了惊扰的毒虫随时都有可能发动袭击,李四维哪里敢让兄弟们再解了绑腿?
“啪啪啪哗哗哗”
狂野的雨还在继续下。
六十六团前队驻地里一片安静,郑三羊和陈怀礼躲在一颗大树下的狭小空间里,在腿上摊开了地图,仔细地比划着,脸上的神色都渐渐地凝重起来。
“龟儿的,”
突然,陈怀礼移开了目光,重重地叹了口气,“团长的计划怕是落空了!”
根据推测,六十六团已经进入了胡康河谷外围,可是,依旧没有寻到杜长官一行,李四维“在胡康河谷外接上伤员调头西进”的计划已经落空。
“哪有那么容易!”
郑三羊缓缓地折叠着地图,满脸唏嘘,“这么大一个林子”
缅北丛林广袤无垠,即使六十六团的行进方向对了,要找到杜长官一行也无异于大海捞针!
此刻,在距离六十六团被困之地西面五十多里的一座矮岭上,六十六团将士苦苦追赶的三百多号轻重伤员也被泛滥的山洪阻断了去路,正散落在密林间避雨,营地里一片愁云惨雾。
负责护送伤员的是一支由司令部临时组建的医护部队,全员八百余人,由黄队长全权负责。
一路撤退至此,各医护部队渐渐地拉开了距离,最终在这莽莽丛林之中走散了。
“啪啪啪哗哗哗”
雨声水声响成一片,密集而响亮,临时指挥部狭窄的空间里却是一片沉默,黄队长和钟副队长以及叶副队长靠坐在树根下,目光在散落四周的简陋避雨棚间逡巡,三张疲惫的脸庞上都透着深沉的忧色。
“队长,”
叶副队长犹豫着打破了沉默,目光停在了前方低洼处的一股流水上,声音艰涩,“雨一来,前面的路就更难走了如果继续带着伤员”
“尚清,”
钟副队长浑身一震,猛然扭头望向了叶副队长,声音里透着一丝怒意,“再难也要把受伤的兄弟们带上这是钧座的命令,是我等的职责!”
“宏道!”
叶副队长缓缓地回过了头,轻轻地望着钟副队长,眼神中透着深深地悲凉,“哪个不想把他们带出去呢?可是,你也清楚我们根本办不到!带着他们,只会让更多的兄弟死去!”
有时,现实就是一道残酷的选择题!
“可是”
钟副队长犹自满脸不甘,却也无言辩驳。
正如也副队长所说,他也清楚那么做可能会面临怎样的结局!
“罢了!”
一直沉默不语的黄队长一声畅长叹,声音颤抖,“把轻伤的兄弟带上前路艰险万分,部队又缺医少药重伤的兄弟怕是撑不了多久”
说罢,黄队长缓缓起身,走出了避雨篷,任雨水在略显佝偻的身躯上肆意冲刷着,步履蹒跚地走向了左侧距离最近的遮雨棚,在那篷下,一副担架被支在两根裸露的粗壮树根上,一个重伤的兄弟静静地躺在担架上,胸腹上缠着血迹斑斑的纱布,脸色惨白,双目紧闭,只有那不时从鼻腔里挤出的微弱呻吟能证明,他还顽强地活着。
“长官,”
担架两头的空档各挤着一个轻伤员,见到黄队长过来,连忙站起来问好。
左侧的兄弟腰间缠着纱布,勉强敬了个礼。
右侧的兄弟右臂被绷带吊在胸前,只得抬起了左手。
“快坐下,”
黄队长连忙冲他们摆了摆手,径直走到了担架旁,俯身望向了担架上的重伤员,目光落在那张惨白的脸上,声音沙哑,“这位兄弟叫啥?”
“魏邵云,”
右侧的伤员神色黯然,语气哀伤,“他是俺的班长”
“魏邵云?”
黄队长喃喃地重复着,缓缓地伸出手摸向了那张惨白的脸,手指却在微微地颤抖着,“他很勇敢是英雄!”
军人判定英雄的标准很简单明了,伤在正面的就是英雄,因为,正面就是战斗的方向。
轻拂着那张惨白的脸,黄队长的声音低沉而沙哑,“魏邵云你能听到我的话吗?”
说着,黄队长紧紧地盯着那张惨白的脸,好似在等魏邵云的回应。
魏邵云的双眼依旧紧紧地闭着,但那睫毛轻轻地动了动,或许,那就是他做出的回应,除了他,没有人知道他为了这个轻微的回应动作付出了多么艰难的努力。
“魏邵云,”
黄队长注意到魏邵云的睫毛轻微地颤抖了一下,再次开了口,声音依旧沙哑,却多了一丝凝重,“当日,我部奉命把你们从六十六团接过来本该把你们都带出去,可是可是兄弟们太累了,他们已经抬不动了抬不动了啊”
说着,黄队长的声音已然哽咽,泪水早已模糊了他的视线。
魏邵云的睫毛又轻轻地颤动了一下,泪珠沁出了眼角,悄然滑落
空气突然变得沉默,黄队长依旧保持着俯身的姿势。
“长官,”
左侧的伤员轻轻地站了起来,平静地望向了哽咽无语的黄队长,“你们已经尽力了俺们会记得你们的恩情。”
“是嘞,”
右侧的伤员也站了起来,苍白的脸庞上绽放出了憨厚的笑容,“你们放心地走吧!俺们会照顾好重伤的兄弟们”
“你们”
黄队长浑身一震,起身回头,紧紧地盯着他们,艰难地张了张嘴,“你们可以跟着我们一起走”
“不了,”
两个伤员轻轻地摇着头,神色平静,“俺们要和兄弟们一起,等着团长他们!”
“呃”
黄队长一怔,连忙摇头,满脸苦涩,“没有电台联络,又有大雨阻道,万一他们没有来”
“会来的!”
两个伤员连忙摇头,声音笃定,“俺们走的时候,团长说了,等他们完成了阻击任务就会来追俺们团长说了要来,就一定会来!”
李四维的确追来了,却被山洪困困在了路上。
“噼啪噼啪噼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