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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音未来,苗振华已经冲出了院门,徒留小占怔立原地,满脸苦笑,“劝?咋劝?”
伤员大多安置在天兜寨,飞鹰堡中只有四十三个伤员,安置在三个并排的大房间里,倒也宽敞。
最左边的房间里安置的都是重伤员,简陋的小木床一字排开,大多数床位都空着。
最里面的病床边,宁柔正在给王福来检查腰上的伤口,脸色凝重,“有点发炎了”
挨着的病床边,伍若兰和于秀莲正在给伤了大腿的杨国兴换药,动作轻柔,神情专注。
龚曼青站在一旁仔细地看着,因为,宁医生说过“要留下来就必须学会照顾伤员”。
听到外面的动静,伍若兰动作一僵,轻轻地喊了一声,“曼青姐姐,你去看看出啥事了?”
“好!”龚曼青连忙答应,一转身就要往门口走去,却见门帘已经被人从外面撩了起来,李四维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
龚曼青脚步一僵,愣在了原地他来干啥?要赶自己走了吗?
李四维没有注意到龚曼青,只是一望伍若兰和宁柔,大步流星地走了过去,声音中充满了惊喜,“柔儿、若兰你们真在这里”
“小声些!”宁柔抬头瞪了他一眼,指了指中间那床铺上正在酣睡的陈大牛。
伍若兰也抬头望向了李四维,娇俏地白了他一眼,“急啥?还没到吃饭的时候呢!”
李四维暗自苦笑,连忙放轻脚步走了过来,俯身一看杨国兴,压低了声音,“罗汉儿,咋样了?”
杨国兴肚大腰圆,一张胖脸永远都是笑眯眯的,所以得了个“罗汉”的诨号。
望着李四维,杨国兴努力地笑了笑,“团长,俺莫事再换几次药就可以下床了!”
“好!”李四维也笑了,“早些好起来,老子们可不能在这里歇太久小鬼子还没打完呢!”
“是!”杨国兴神色一肃,或许是因为脸太大了,看上去好似还在笑,“俺也想吃罐头汤了”
“狗日的!”李四维一怔,忍不住笑骂,“少吃点,你龟儿就是目标太大了,所以,容易招子弹!”
“呃”杨国兴一滞,不禁苦笑,“可是,你说要多吃点才有劲打鬼子!”
“噗嗤”
伍若兰和于秀莲忍俊不禁,龚曼青在一旁想笑又不敢笑。
李四维无奈地点点头,“对,多吃点,多吃点好得快!”
这时,伍若兰盖上药瓶,放进了托盘,“好了,秀莲姐你帮他包扎一下。”
说着,伍若兰就要去端托盘,却被李四维一把抓住了小手,拉着就往宁柔那床走去。
宁柔刚刚查看完伤势,松了口气,温声地安慰王福来,“放心,每天清洗一遍,勤换药,很快就能好起来。”
“嗯,”王福来努力地笑笑,“有你在呢俺不会有事。”
“对!”李四维正好拉着伍若兰过来,笑着接过了话头,“有宁医生在,你担心个啥?早些好起来,特勤连要扩编了,正需要人手!”
“真的?”王福来精神一振,眼神明亮起来,“俺们以后就成特勤营了?”
“那倒不是,”李四维笑着摇了摇头,“是一个加强连谁叫你们的要求高,老子也找不出那么多兵给你们!”
“加强连也好!”王福来笑容不减,“总有一天,俺们能变成特勤营!”
“对!”李四维点了点头,嘿嘿一笑,“不过,在这之前,老子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要办!”
说着,李四维一把抓住宁柔的小手,左手拉着宁柔右手拉着伍若,转身就往门口走。
“四维,咋了?”宁柔被李四维拉着,有些疑惑。
伍若兰也忐忑起来,“你有话就说嘛!这是干啥?”
李四维也不搭话,拉着她们快步往门口走去,留下了满脸疑惑的于秀莲和几个伤员,还有忐忑不已的龚曼青。
李四维拉着宁柔和伍若兰刚走到门口,却见门帘已经被从外面撩起,露出了满脸担忧的小占。
“来得好,”李四维轻轻地夸了小占一句,笑容灿烂。
小占一愣,连忙让到一边,继续撩着门帘。
李四维放开了宁柔和伍若兰的手,当先钻了出去,连忙转身,冲两个女人又伸出了双手,“来,快出来在里面会吵到睡觉的兄弟。”
“哦,”宁柔连忙钻到门外,却又被李四维一把拉住了小手。
伍若兰也连忙跟了出去,被李四维拉到了另一边。
“好多人呢!”伍若兰俏脸一红,小声地提醒李四维。
“呃”李四维和宁柔连忙回头望去,却见院子里不知何时已经挤满了人,很多都是刚从望东岭回来的将士,一个个衣衫褴褛满身泥泞,都紧紧地盯着李四维,神色兴奋却又有些担忧。
李四维突然心中一虚,暗自一咬牙,怕个锤子啊!
李四维后退一步,把宁柔和伍若兰拉到了一起,让她们并肩而立,然后“嗵”地一声,单膝跪在了她们面前,仰着头,满脸肃然地望着她们。
院子里顿时一片死寂,宁柔和伍若兰满脸愕然,一干将士目瞪口呆!
来了!果然来了
小占心中一紧,担忧地望着宁柔和伍若兰的背影。
或许是被吓到了,或许是太过错愕,宁柔没动,伍若兰也没动。
“柔儿、若兰!”李四维先开了口,神色肃然,语气凝重,“说我自私也好,说我无耻也罢我这一辈子都离不开你们了,永远也离不开你们其中任何一个人了!我曾经也想过,就这样吧,说不定哪天我就会倒在战场上!就这样吧,我只是个把脑壳别在裤腰带上的军汉可是直到今天,直到我站在那座坟前,我突然好害怕我怕还来不及告诉你们遇到你们我有多幸运我怕来不及告诉你们遇到你们我有多幸福我怕来不及告诉你们我有多怀念和你们在一起的点点滴滴我怕来不及告诉你们我好想永远都陪着你们”
“四维,”宁柔眼圈红了,慌忙俯身去拉他的胳膊。
伍若兰笑了,连忙去拉他另一只胳膊,眼眶中却泪光闪烁,“你快起来”
“不,”李四维纹丝不动,只是直勾勾地望着她们,眼神早已温柔似水,“柔儿、若兰,等我说完我怕过了今天我就”
“不许胡说!”宁柔瞪着他,眼眶通红。
“就是!”伍若兰连忙附和,“你是李大炮”
死不了的李大炮!
“不是”李四维连忙摇头,“我是说”
“你不用说,我们都懂,”宁柔连忙摇头,使劲拉他的胳膊,“你先起来!”
伍若兰也拉着他的胳膊,满脸焦急,“你是男人,咋能给俺们跪?”
李四维早已豁出去了,纹丝不动,只是眼巴巴地望着她们,“那你们能嫁给我吗?”
“唰”宁柔俏脸通红,连忙放开了他的胳膊,站直了身体,嗪首低垂,以目视地。
伍若兰也是俏脸通红,虽然心中欢喜,但一见宁柔放开了李四维,也连忙放开了手,站到宁柔身边,把目光从李四维身上撇开。
李四维心中一沉同时向两个女人求婚,这的确是大忌啊!
“宁医生、伍医生,你们就答应团长吧”
一个颤巍巍的声音响了起来,那是左腿缠着纱布的秦老五,他被一个医护兵扶着站在台阶下,望着李四维他们,眼眶通红或许他想起了自己的喜儿。
“对,答应团长吧”
有人跟着哀求。
他们可能没有李四维幸运,没能在军中收获一份爱情,但他们理解李四维对婚姻的渴望,因为他们也同样渴望!
宁柔浑身一震,轻轻地“嗯”了一声。
伍若兰也连忙点头,“好!”
“呼”
李四维长长地松了口气,幸福如潮水般涌上心头,他想仰天长啸。
天堂与地狱的距离,其实就在心爱的人那声“好”与“不好”之间!
“都围在门口干啥”
众将士还没来得及欢呼,就听得郑三羊的声音在院外响了起来。
紧接着是廖黑牛的大嗓门,“给老子让条路,快给老子让条路”
众将士的欢呼声生生地被他们打断,慌忙让路黑牛可惹不得!
李四维也来不及仰天长啸,慌忙就要起身,却是腿一软又往地上跪去,伍若兰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他的胳膊,宁柔也慌忙扶住了他的另一只胳膊,两女合力把李四维扶了起了。
李四维老脸一红,讪讪而笑,“腿腿有点软了!”
宁柔瞪了他一眼,满脸娇嗔,“动不动就跪,骨头不软才怪”
伍若兰也白了他一眼,“就是,男儿膝下有黄金咋能见人就跪?”
李四维神色一整,“我可没跪过小鬼子”
“你敢!”两个女人狠狠地瞪着他。
李四维悻悻地低下了头,满脸陪笑,“不敢,绝对不敢”
“大炮”
正在这时,廖黑牛挤了进来,一看李四维被两个女人扶着,顿时松了口气,满脸苦笑,“吓老子一跳,哪有你龟儿这样胡闹的?”
“你怕个锤子!”李四维瞪了他一眼,意气风发,“黑牛,老子要结婚了就在大年三十,对,就在大年三十那天!哈哈哈老子要结婚了”
“哈哈哈”
众兄弟一怔,也放声大笑起来,个个精神振奋,“团长要结婚了”
欢呼声此起彼伏,响彻飞鹰堡,直冲云霄!
他们或许不像杆子那般需要“压寨夫人”,但是他们渴望喜讯!
因为,他们已经历经了太多苦难!
夜色降临,天更冷了,但飞鹰堡里却洋溢着欢乐气息。
依然是那间房,昏黄的灯光,三碗热腾腾香喷喷的菜粥,六个黄橙橙软乎乎的窝头。
两个女人红着脸埋头扒饭,李四维不时地偷瞟两眼,却是满心愧疚。
一顿晚饭就在沉默的气氛中结束了,宁柔要起身收拾碗筷,伍若兰抢先站了起来,“柔儿姐姐,你晚上要值夜,俺来收拾!”
“嗯!”宁柔轻轻地点了点头,轻轻瞥了李四维一眼,“那我先走了!”
“等一下!”李四维腾地一下站了起来,紧紧地望着宁柔,脸色微红,“柔儿,今天的事是我不对,可是我真的莫办法啊!”
宁柔白了他一眼,“我倒觉得你跪得挺好嘛!”
“就是!”伍若兰也放下了碗筷,笑眯眯地望向了李四维,“要不你再跪一次吧?”
“呃”李四维一怔,顿时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
“噗嗤”
宁柔笑出了声,“若兰逗你的呢!”
“就是呢!”伍若兰笑容灿烂,“俺长这么大还没见过男人给女人下过跪呢!”
宁柔也点了点头,笑容甜蜜,“我也没见过呢!”
“傻丫头!”李四维突然上前两步,一把将两个女人紧紧地搂进了怀里,细语呢喃,“傻丫头两个傻丫头!”
因为爱,所以傻!
两个女人把头轻轻地靠在李四维肩膀上,笑容甜蜜而满足。
她们所求不多真的不多!
第254章 佳期将近()
夫子曾批“鄙夫”之疾,“其未得之也,患不得之;既得之,患失之。”
姑且不说这话对与不对,但是李四维觉得,夫子说这话时必定带着几分傲气!
人活天地间,食五谷杂粮,有七情六欲,又有几人能像夫子那般超脱于物外?于是,绝大多数人就成了夫子口中的“鄙夫”!
当然,照此说来,李四维绝对也算个“鄙夫”!
但是,国难当头,正是千千万万个李四维这般的“鄙夫”在捍卫着家国民族的尊严!是他们用鲜血和生命在阻挡着凶残的日寇,而不是夫子!
朝阳下,李四维独坐鹰爪峰颠,望着薄雾中若隐若现的莽莽群山,嘴上叼着的烟已经燃了大半,而他好似毫无察觉,只是怔怔地望着群山,好似石雕。
“团长,”苗振华匆匆爬上山巅,直奔李四维而来,“你咋跑这里来了?”
李四维浑身一震,轻轻地取下了嘴上的香烟,缓缓地回头望向了苗振华,笑得勉强,“上来走走看看风景,吹吹风。”
“团长,”苗振华一怔,满脸狐疑,“你好像不高兴呢。”
李四维一愣,嘴角泛起一丝笑容,那笑容却满是苦涩,“是啊,要结婚了,我本来该高兴的啊!可是我咋就高兴不起来呢?”
苗振华默默地望着他的脸,心中发酸,却无言以对。
“振华啊,”李四维轻轻地叹了口气,好似喃喃自语,“我昨晚梦到黄猫儿了,还有唐和尚和陈大山,还有好多好多战死的兄弟”
说着,李四维握夹着香烟的手轻轻地颤抖起来,“他们都问我,‘团长,你要结婚了吗?’我说,‘是啊!’他们有些不高兴了,就问我,‘团长,你们把小鬼子打跑了吗?’我我莫法开腔啊!”
“不会的!”苗振华慌忙摇头,眼眶发红,“团长,他们不会不高兴的!你要结婚了,兄弟们都高兴呢!他们肯定也会高兴很高兴很高兴小鬼子还没走咱就再去打等你结完婚就去”
“是啊!”李四维缓缓地背过身去,又望向了群山,声音落寞,“我知道他们不会不高兴他们都肯把命交给我呢!咋会不高兴?可是,我心里心里不是滋味啊!”
望着那孤单的背影,苗振华默然。
六十六团兵精将勇,但是,有些事却只能由他一个人扛着!
李四维成不了夫子,六十六团的将士们自然也只是“鄙夫”。
团部大堂里,众将齐聚一堂,围着熊熊篝火谈论着李四维的婚事,欢声笑语不断。
“好了!”郑三羊突然摆了摆手,神色一整,“团长要结婚了,这可是咱团里的大事咱们虽然都是粗人,却也不能给他整寒酸了!你们都说说吧,该准备些啥?”
众将都是厮杀汉,哪里懂得操办喜事?于是乎,只能集思广益了!
“喜服红烛一定要买,唢呐、锣鼓一定要请!”石猛最先开口,神色笃定,“莫得这些就不像办喜事!”
“好对,这个少不得!”刘黑水连忙点头,小心翼翼地记在了小本子上。
众将出谋划策,具体的事还得他带着补给连去办。
“烟还不够,一定要多买些!”廖黑牛连忙补充,满脸正色,“大炮最喜欢抽烟了,他结婚要是少了烟,那成啥了?”
众将一愣,轰然而笑,笑过之后,又继续献言献策。
“还要买红被子”
“还要买灯笼”
“莫忘了请关师长他们喝喜酒”
笑笑闹闹好一阵之后,众将能想到的也都说完了。
“好,暂时就这些了!”郑三羊笑着点了点头,“黑水,抓紧些,先把这些办好了。”
“是!”刘黑水答应一声,风风火火地走了。
黄化也连忙起身,“大力,走,挑人去!”
“好嘞!”孙大力精神一振,连忙起身,兴冲冲地跟着黄化走了。
李四维说特勤连要扩编,自然不止是为了安慰王福来。
廖黑牛等人也纷纷起身,“卢团副他们也快到了,得先准备一下住处,还得去迎迎他们。”
待众将散去,大堂里顿时安静了下来。
郑三羊和丘团长望着篝火发呆,一时间,气氛有些沉闷。
“唉,”郑三羊突然叹了口气。
丘团长一怔,“郑参谋,叹啥气?这是好事嘛!”
郑三羊摇了摇头,嘴角浮现出一丝苦笑,“丘团长,古话说‘温柔乡是英雄塚’啊!”
“呃”丘团长一怔,皱起了眉头,“你是担心四维结了婚会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