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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洋还是太原公的时候,与高浚一起晋见高澄,在这期间,高洋忽然流下一串鼻涕,高浚斥责高洋的左右侍从说:“为什么不给俺二哥擦鼻涕!”
高澄等人当即捧腹大笑,让高洋十分窘迫。
557年下半年,时任青州州长的高浚到邺城述职,高洋脱光衣服,特别让高浚一起游逛东山,高浚忍不住规劝:“这动作对一个帝王而言,恐怕并不合适。”
高洋当时正在兴头上,没有发作,等高浚离开,前怨后恨交加,下诏让他重返邺城。
高浚知道七弟的遭遇,恐怕大祸临头,托病不去,高洋于是派钦差大臣乘车前去逮捕。
结果可以预见,高浚和高涣一起被囚禁在北城地牢的铁笼中,喝水、吃饭、拉屎、撒尿都在里面。
一年后,高洋亲临地牢探望两个兄弟,让他们放声高歌,高浚和高涣内心恐惧,声音也颤抖不止,高洋良心发现,有心放他们出来,随行的长广王高湛劝说:“猛虎怎么可以出笼?”
高洋沉默不语,高浚却忍不住发作,怒吼道:“步落稽(高湛的小名),苍天有眼!记着你今天的话!”
高洋瞬间有点不耐烦,亲自用长矛猛刺他们,又让卫士刘桃枝也向铁笼中猛刺。
这么折腾了好一会儿,高洋感觉疲惫,下令投进木柴火把,把高浚和高涣活活烧死,然后用泥土和石头把地牢填平。
558年,北方大旱,高洋曾向西门豹的祠堂祈雨,结果仍未下雨,高洋一怒这下,把祠堂拆除,并掘了西门豹的坟墓。
西门豹是战国时的水利专家,在魏国担任邺县县长,死后葬在后来的邺城。
常山王高演是高欢的第六个儿子,高洋的同母弟,经常规劝高洋,因性情温顺,高洋偶尔也能接受,并一度砸碎所有御用酒杯,表示不再饮酒,但没过多久,便重操旧业。
之后有次,高洋把东魏时的宫女赏给高演,以奖励其忠诚,但酒醒后却忘了这回事,指控高演擅自夺取宫女,让卫士用刀柄猛撞之,高演一度伤重濒死,更拒绝饮食。
娄昭君日夜不停地在儿子病榻旁哭泣劝慰,高洋不知如何是好,与左右说:“这小娃要是真的死掉了,我怎么向老娘交代。”于是不断派人前往慰问,并承诺把高演的亲信王晞释放。因高演不断上疏规劝,高洋迁怒于他的亲信王晞,将其捉拿归案。
王晞重获自由,哭着劝高演说:“天上神明,怎么能使你死在这里,至尊是你的弟兄,又是天下的人主,难以计较是非,你不进饮食,太后也不进饮食,你纵不爱惜自己,岂能不顾太后。”
话没说完,高演挣扎着起来吃饭,总算了结这场风波。
过了一段时间,高演对王晞说:“主上起居无常,我怎么会因为他一次生气,就不敢再开口,你应该就你耳闻目睹的事,代我撰写规劝的奏章,我会找机会提出。”
王晞很快就列举了十几条,但也趁机劝阻说:“帝国政府所依靠的,只剩下你一个人,你却去效法平民的耿直忠心,而忽视突然爆发的灾祸,发疯的药使人不知道他在发狂,刀和箭岂能分辨亲疏,一旦在常理之外,大难临头,你家怎么办,太后怎么办?”
高演唏嘘不已,感慨说:“竟然到这种程度。”
隔天后,高演终于打消原意,当着王晞的面,把那些条文烧掉。
可过了没多久,高演又找机会向高洋进言。
高洋果断发作,让武士把高演的双手绑到身后,拔出佩刀,直指其脖子,诟骂说:“你懂什么,是谁教你?”
高演说:“天下人全都闭口,除了我,谁敢多嘴。”
高洋让左右火速行刑,乱棒痛打数十下,眼看高演要被活活打死,高洋忽然醉死过去,侍卫们赶紧把高演放生。
高洋喝酒后,专门到皇亲国戚家里奸污妇女,无论到谁家,都流连忘返,唯独经过高演家时,顿觉索然无味,远远躲开。
时间一久,高洋对这个兄弟的感情有点复杂,既重视,又轻视,既厌恶,又喜欢。
太子高殷温顺敦厚,高洋认为他与自己的性格差太多,有意锻炼他,有次让高殷亲手处斩囚犯,高殷心肠慈软,被催了三次仍不肯下手,高洋大怒若狂,拿起大刀,用刀柄使劲打他。
高殷从此落下了结巴的毛病,有时甚至说不出话,更让高洋厌恶,高洋在酒醉时,好几次对左右说:“太子性情懦弱,而帝国责任重大,我看我终于会把宝座传给常山王。”
太子宫教师魏收对杨愔说:“太子是国家的根本,不可以随便更换,至尊三杯下肚之后,总是说要传位给常山王,使臣属疑惑不定,生出二心,如果真要这么做,就应早做决定,把这种事当儿戏,只能使帝国不安。”
杨愔把魏收的话转告高洋,高洋这才不再提及,并决心闭关,除非重大的军国大事,不许任何人打扰。
559年2月28日,北齐元老、左副行政长官崔暹逝世,高洋为此特别出关,并亲自到他家里哭泣祭悼,问崔暹的妻子李氏说:“你想不想崔暹?”
李氏哭着说:“当然想。”
高洋说:“那你就该亲自去看他。”
李氏未及反应过来,高洋已挥刀砍下她的人头,扔到墙外。
杀元老大臣杜弼时,高洋也不过随口下令而已,至于另一个大臣高德政,高洋让高德政的死党刘桃枝施刑,刘桃枝不忍下手,只砍下高德政几个脚趾,高洋不肯罢休,终于下令将其斩首。
高洋有次问彭城公元韶:“刘秀怎么能中兴?”
元韶回说:“因为没把姓刘的赶尽杀绝。”
高洋记在心里,不久便下令把所有元姓不分男女老幼全都屠杀,用以解除将来的危机。
559年5月27日,始平公元世哲等25家同时被杀,元韶等19家则被关在地牢,元韶被活活饿死。
后来高洋准备去晋阳,去之前把剩下的元姓皇族全都绑到东市斩首,前后共杀721人,尸体全投进漳水,鱼肚中往往能找到人的手指甲或脚趾甲,邺城人民因此很长时间不敢吃鱼。
经过这番洗劫,只有开府仪同三司元蛮和内政部抚恤司长元文遥等几家得以幸免。
定襄县长元景安打算上疏请改姓高,以逃避刑罚,堂兄元景皓说:“怎么会有舍弃本姓而姓人家姓的想法,大丈夫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元景安把他的话报告高洋,高洋立即下令杀之,然后赐元景安姓高。
元景皓虽死,“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呼声却一直在世间回荡。
高洋统治后期,在北方大量修筑长城,在南方资助萧梁的郢州政府,武士战马大量死亡,再加上重建楼台宫殿,以及毫无节制的赏赐,国库积蓄枯竭,不能供应,最后不得不减少文武官员的俸禄,克扣军队官兵的粮食,合并裁减州、郡、县、镇、戍的官职,节省费用,以供他挥霍,北齐国力直线下滑,为后来的危机埋下伏笔。
(本章完)
第521章 高演称帝()
高洋死后,北齐国民可谓皆大欢喜,太皇太后娄昭君也并没有感受到多少丧子之痛,更多反倒是释然。
高欢的第11个儿子、高阳王高湜,早些年为了赢得高洋的宠信,躲避惩罚,经常在高洋左右担任打手,负责虐待其他亲王,娄昭君早就对他恨之入骨,高洋死后没多久,就随便找个理由,把高湜痛打致死。
为高洋治丧期间,常山王高演作为娄昭君儿子里面现存最年长的一个,得以常住皇宫,主持丧事,因天子在守丧期间不能过问政事,文武官员启奏事项都呈请高演裁决。
高演对娄昭君很孝顺,性情较高洋也温和一些,高洋死后,娄昭君原本有意让他继位,但没有成功,太子高殷登极后,高演重回朝见的行列,但朝堂上无形中分裂成两个阵营,一个是支持高殷的高洋的心腹旧臣,另一个则是支持娄昭君的分裂派。
高殷的正统地位毋庸置疑,任何企图颠覆其统治的人当然都可以归为分裂派。
最高行政长官杨愔就是高洋的心腹旧臣,虽然并没吃过什么好果子,但还是坚定地支持高殷,担心高演和高湛的皇家血缘太亲,恐怕对幼主不利,所以暗中采取措施,弱化此二人的权力,先把高演催出宫去,之后政事也不再让他过问。
高演的亲信王晞,游说高演:“先帝时把太子交给一个匈奴人保护,而今天子年纪还小,突然要面对繁重政务,你最好是早晚都陪伴左右,亲自接受他的旨意,怎么可以教别姓的人传达诏书训令,和接受臣属奏章报告,要知道不管是谁,最后必然只有一个人掌握权柄,你虽然想退居王府,什么事都不管,怎么能够,即令你可以如愿以偿,不妨自问,高家命脉能保全多久。”
高演沉默良久,问:“那我该怎么办?”
王晞说:“姬旦扶持姬诵摄政七年,然后把政权归还原主,请你考虑。”
高演说:“我怎么能比姬旦。”
王晞说:“你今天的地位,要想不当姬旦,怎么可能。”
高演不置可否,内心却开始盘算起来。
高殷将从晋阳前往邺城正式接管国家,文武百官一致认为高演一定会留守皇家基地,但杨愔等人唯恐高演会占据晋阳谋反,所以让高演与高殷一同奔赴京师,而留长广王高湛镇守晋阳,不久又怀疑高湛的居心,再让高湛与皇帝同行。
平秦王高归彦和左副行政长官燕子献都是站在高殷这边的,但杨愔不经商量就擅自把五千禁卫军留在晋阳驻防,让高归彦怀恨在心,暗中向两位亲王靠拢。
自557年以来,北齐的封爵和赏赐毫无节制,杨愔准备借着新旧交替的机会,进行好一番整顿,于是先行上疏辞去开府及开封王,作为榜样,然后把那些阿谀奉承之辈和沽名钓誉之徒一一罢黜。
杨愔的初衷是好的,做法也值得钦佩,但被罢黜的这些人也像高归彦一样转投两位亲王,让接下来的朝局变得动荡平安。
杨愔打算让两位亲王出京到外地担任州长,因高殷心肠慈软,恐怕不肯批准,便直接上书太后李祖娥,详细分析幼主的处境,李祖娥虽然同意,但因宫中还有个太皇太后,所以毕竟底气不足,害怕两位亲王恼羞成怒,反而加速大祸,杨愔于是上疏请任命长广王高湛镇守晋阳,常山王高演主管政府机要,作为缓兵之计,等局势稳定下来再将他们彻底排除在外。
与此同时,高归彦已把他们的计划透露给高演和高湛,而宫中女官很快也把李祖娥与杨愔的密谋告知娄昭君,双方的较量一触即发。
560年2月23日,高演在中央政府举行就职典礼,宴请文武百官,杨愔也受邀出席,总顾问长兼主任立法官郑颐劝阻他说:“事情变化难以预料,行动不可轻率。”
杨愔有恃无恐地说:“我们诚心诚意效忠帝国,为什么不出席。”
长广王高湛一早就派贴身侍从数十人,在主管政府机要办公厅的休息室设下埋伏,并与出席的高官贺拔仁、斛律金等人互相约定说:“敬酒敬到杨愔时,我们每人都劝他连饮两杯,他一定推辞,我第一次说‘拿酒’,第二次说‘拿酒’,第三次说‘为什么不拿下’,你们就把他拿下。”
宴会开始后,事情进展完全符合高湛预期,杨愔既已被捕,高声呐喊:“亲王反叛,竟打算谋杀忠良,我尊奉天子,削弱亲王势力,赤胆忠心奉献国家,犯了什么罪!”
高演于心不忍,打算采取缓和手段,高湛断然拒绝:“不行!”
左右侍卫们一拥而上,对杨愔、可朱浑天和、宋钦道、燕子献一阵暴打,几人很快血流满地。
高湛看打得差不多了,喝止侍卫,然后与高演、高归彦、贺拔仁、斛律金,一起押着杨愔,硬闯云龙门。
高归彦长期担任领军将军,宫城守卫看到他,全都放下武器,高演在贺拔仁的护送下一路进到昭阳殿,高湛和高归彦等人则停在朱华门外。
不多时,娄昭君坐镇大殿召开紧急会议,李祖娥和高殷分立两旁,高演叩头报告说:“我与陛下是至亲骨肉,杨愔却打算把持政府,随心所欲地作威作福,王公以下官员,连脚都不敢抬,连气都不敢喘,奸党互相勾结,制造混乱,如果不早日铲除,定给国家带来灾难,我与高湛以国家为重,贺拔仁和斛律金珍惜献武皇帝创下的基业,共同逮捕杨愔入宫,不敢诛杀,我们没有奉到命令,就采取断然措施,应该处死万次。”
当时大殿及两厢禁卫武士有二千多人,全都身穿铠甲,听候命令,只等小皇帝一句话,当会立即诛杀高演,卫士首领、武卫将军娥永乐,勇猛有力,一向受高洋厚爱,半把刀已经出鞘,抬头紧盯高殷,哪怕高殷一个眼神传来,娥永乐就会迅速响应。
然而高殷到底是个孩子,完全没有想到这节,而且本就结巴,面对如此突发状况,更说不出话来。
娄昭君当然是支持自己儿子的,让禁卫军退下,但禁卫军拼死效忠皇帝,不肯移动半步,娄昭君勃然大怒:“你们这些奴才,今天就要人头落地!”
娥永乐眼见皇帝还是没有反应,长叹一口气,终于推刀入鞘,带头撤出殿外。
娄昭君等他们完全退去,这才放松警惕,平静地问:“杨郎在哪里?”杨郎即杨愔,杨愔本是她的女婿,所以有此称呼。
贺拔仁回说:“一个眼珠已经打了出来。”
娄昭君悲从中来,凄然说道:“杨郎有什么作为,留下他岂不更好。”扭头责备高殷说:“这种人存心叛逆,打算杀我的两小儿子,下一步就是杀我,你为什么庇护?”
高殷仍说不出话,娄昭君越发生气:“怎么能使我们母子受汉人老太婆摆布!”
一旁的李祖娥听此隐讳的指责,当即叩头求饶,娄昭君叹息道:“高演绝没二心,只是除掉迫害他的人而已。”
高演也不断地向上叩头,李祖娥吓得半死,颤抖着声音对高殷说:“你还不会快安慰你叔父。”
高殷这时突然说出话来:“就是我这个天子也不敢求叔父怜惜,何况那些汉人,只求饶我一命,我自己会下殿回去,那些人随叔父处置。”
有了皇帝的首肯,高演便可以放手大开杀戒,把杨愔等人一律斩首,武卫将军娥永乐也没能幸免,又让京畿卫戍部队入宫守卫楼阁,原先忠于高洋的贴身护卫则全都调出皇宫。
娄昭君固然爱儿子,但对女婿也颇有感情,亲自祭悼杨愔,悲愤地说:“可怜杨郎忠心耿耿,却被认为有罪!”用御库房的黄金做成一只假眼,亲自放到杨愔尸体的眼眶里,说:“略表我的寸心吧。”
2月26日,高殷下诏任命高演当大丞相、全国各军区总司令长官、主管政府机要,高湛当皇家师傅、京畿军区总司令官,段韶当最高统帅,平阳王高淹当全国武装部队总司令,平秦王高归彦当宰相,彭城王高浟当最高行政长官。
高淹和高浟都是高欢的儿子,年纪也比高演要大,但都是庶出,也没什么作为。
高演处理完邺城的残余事项,立即迫不及待地动身返回晋阳,对王晞说:“不听你的话,几乎送命,而今君王身旁的奸邪虽然已经肃清,但以后漫长的日子,我将怎么办?”
王晞说:“你从前的官位和权势还可以用人伦礼教来决定进退,今天的情形有变,事关天命,不能再遵守平常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