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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不管怎么说，这样惬意的生活陆绩已经许久没享受到了。
教教课，看看书，悠哉悠哉的，生活多美好啊……
看着窗外西下的夕阳，就在陆绩刚准备收拾东西回家的时候，又有人寻到了弘文馆里来。
陆绩在长安认识的人不多，朋友更是没几个，找来的正是秦怀玉。不过紧跟着秦怀玉走进弘文馆来的，却还有一个二十岁出头，锦衣锦袍略显富态的年轻人。
陆绩微微一怔道：“你怎么寻过来了？”
秦怀玉笑道：“找你喝酒。”
“又喝酒！”陆绩现在是谈“酒”色变。
秦怀玉熟练地勾住了陆绩的脖子道：“当然了，兄弟你现在也算是加官进爵，这可是光宗耀祖的喜事……我知道你在长安没什么熟人朋友，我若不来吃你这顿喜酒，怎么能算是兄弟呢？”
陆绩腹诽不已……
兄弟……上回我被程老流氓绑出你家的时候你在哪里？
“我觉得上回在你家已经把我这一年的酒都喝够了……”陆绩幽怨地看着他道。
“咳咳咳。”秦怀玉尴尬地轻咳了几声，这才说道：“上回那是给你接风洗尘的接风酒，这回是庆贺你加官进爵的喜酒，这不一样嘛！”
陆绩无语，喝到肚子里反正都一样。
秦怀玉连忙转移话题，拉过他身后的那名富态青年，冲陆绩介绍道：“这位是我的好朋友王元，出身太原王氏，不仅文采卓绝而且非常有经商头脑，年纪轻轻就已能在长安城独当一面了，可是远近闻名的大土豪……他特别喜欢你做的诗词，今天应他所求来见你，我们宰土豪！”
太原王氏？
七宗五姓。
陆绩望着那名笑眯眯地富态青年微微一愣，人们都说胖一点的人很招人亲近……这话其实不假，尤其是这种王元这种干干净净、笑起来人畜无害的胖子，却是很惹人喜欢。尤其是这个王元的眼睛格外的大，而且眼睛清透明亮，脸上也始终挂着一幅懒散地笑容。
“王大眼儿，这就是你心心念念地陆大才子。”
王元看样子是个很讲礼仪的人，待秦怀玉将双方介绍完，他这才笑眯眯地上前客气施礼。
“陆县子，在下久仰了……”
第一百七十一章 繁华西市（）
·长安城内的繁华，陆绩是见过的，可要论最为热闹的地方，当属长安西市。
这里可以说是整个大唐最为奢华的娱乐场所和贸易天堂，除了有来自大唐各地的商人在此交易外，你也可以在这里看到来自中东各国的胡商。
西市人潮涌动，川流如河，陆绩忍着和路人擦肩接踵的各种不适感，以及各国胡商身上的异味，还有各种马和骆驼的臭味，暗自悲叹今晚回去要多洗几遍澡了……要不是有秦怀玉勾着自己的肩膀，自己随时有可能和这二人失散在茫茫人海里。
不像后世的那些朝代，大唐文物并进，虽然对商人也略有歧视，但相比于各朝来讲已将算是很开明的了。至少没有明文说商贾之人就要低人一等，李世民登基以后最主要的国策就是包容，包容一切，容纳一切。十一年来在商业上作出的国策调整不少，为了维持西域丝绸之路的畅通，甚至不惜发动了好几次战争，可见商业在大唐君臣心中也是占有一定分量的。
如此努力之下，今日才可见都城长安东西两市的繁华似锦，胡商遍地。
但和后世有些不同的是……这里的胡商，似乎不是很受人待见。
这和商人的身份没有太大关系……有点儿像中世纪的法国人一样，此时此刻的大唐人眼中，任何大唐意外的动物都是未开化的猢狲，这是天朝上邦、国力强盛带给人民强烈的民族自豪感。当然了……除此之外，同时期的中东人、欧洲人确实也不怎么招人待见，他们认为洗澡会让人得病，一辈子只洗五六次澡是很正常的事情……而且生病了也没有医生可以看，就是给自己放血。
放血治百病都是胡扯……华盛顿就是一不小心放超了死的。
所以爱护干净、生活文明的大唐人自然就很有优越感，不论看哪国人都跟看原始人似的……
“怀玉，我们这是去哪儿啊？”陆绩感觉这西市就跟赶集似的，将他这种喜静的人扔到这种地方却是很不爽。
“去一个你很熟悉的地方。”秦怀玉一脸神秘道。
我很熟悉？我来过长安吗？
路上和王元又随口聊了两句，不得不承认，这王元貌似还真是自己的一个小粉丝……在洛阳作的那几首诗，他倒是都能记得门清，七宗五姓家的孩子陆绩不是没接触过，比如说那洛川诗社的郑言平，还有那两面商人郑柏龄……可是和荥阳郑氏的人相比，这王元就没有那世家大族身上的矜傲劲儿。
也有可能是在长安待多了吧，毕竟是皇亲权贵满地走的京都……为人处世太过矜傲了止不住会惹到哪路神仙呢。
由老司机王元和秦怀玉带路，在根本看不见路的人群中左拐右拐了好一阵子，陆绩很快便被拉进了一家三层多高的奢华青楼里。
是的……青楼。
陆绩很想抽秦怀玉，很熟悉的地方……就是青楼吗！
熟悉个屁！
这间青楼名叫“金玉阁”，从名字上就透着一股富贵气息，楼内装饰更是奢华无比，虽然陆绩嘴上不愿意承认熟悉……但做过一段百花坊老板的他，还是没忍住和百花坊的装潢对比了一下，不得不承认，这里金银器具、铜铸青瓷、青砖红木、名画字帖样样齐具，尤其是整个阁子中央竟然垒起了一个小池塘……池塘上搭着通向四面的木桥，木桥中心是一座镶着翠玉的桌案，池塘里锦鲤游蹿……
百花坊……还真比不了。
此时已是黄昏时分，楼前正是车马簇拥、门庭喧闹之时，几名三十多岁的迎客龟公站在门口，习惯性地弓着腰，不论相识不相识，总是未语先笑，打了骂了也笑。从这点上看……百花坊那几个偷着打瞌睡的龟公又败了。
王元和秦怀玉一左一右拉着陆绩进了这金玉阁，一名龟公的眼睛顿时就亮了，他们阅人多矣，这王元和秦怀玉可都是长安城鼎鼎有名的公子哥，公子哥们向来都是青楼妓馆最主要的贵人。
贵人代表着银子，代表着财源。
龟公很恭敬地迎了上来，躬身一礼，倒也不像是前世电视机里演的那样贱的仿佛没骨头，言语之间也十分斯文。
“秦小公爷、王公子，小的有礼了。咦？这位贵公子倒是初见，敢问三位是想进来听听曲看看舞，还是打算找个可心的姑娘说说话解解闷儿呢？”
不愧是帝都的大青楼哈……连龟公都这么知礼。
但在怎么知礼后续还不都是一个样，解闷解到最后恐怕也就解到姑娘的衣服扣子上去了……
秦怀玉是和陆绩去过青楼的，他知道陆绩在这方面很是腼腆和注意，当即挥手笑道：“楼上开间雅座，上酒上菜，我们哥几个聊会天儿。”
龟公神色一滞……跑青楼不要姑娘来聊天？
有病吧！
虽然酒菜也收钱，但酒菜能收几个钱呢？其实青楼不管包装的再文雅、再奢华，其本质都还是做皮肉生意的嘛，说白了就是让男人睡女人的，这可是很古老的营生，早在春秋战国就有了，就算经过了这么些年的发展和演变，文人们给他润色许多，有了许多文雅的前戏，歌啊舞啊，吟风弄月啊，红袖添香啊，这些都是虚的！……最后都免不了要脱裤子这个环节，没有这个环节，青楼上哪儿赚钱去啊？
龟公很惊愕，但是以眼前这几位的身份，他又不敢让人把他们叉出去……
好在王元是久经商场、深谙人心的主，龟公只呆愣了几秒，这个小胖子便已看出了他的心思，于是随手从腰间摸出了一袋铜板扔到了龟公怀里。
“要好酒好菜。对了……今晚是有涟衣姑娘的节目对吗？”
那龟公捧着一袋钱顿时眉开眼笑了起来，听得王元询问，立刻便像是小鸡啄米一样点起了头道：“今晚涟衣姑娘会压轴出场的，得亏您几位来的及时，今晚来听涟衣姑娘曲儿的达官贵人不少，楼上雅座已经不多了。”
“哦？这么热闹啊，带我们上去吧。”王元笑眯眯地一挥手道。
那名龟公顿时一搭手，冲屋内大声吆喝了一声“贵客到”之后，便径直引着三人从一旁地木楼梯走上了二楼。其中在厅内摇摇晃晃地勾搭散客的莺莺燕燕们见龟公并未召集姑娘见客，便纷纷朝三人抛洒去了热情地媚眼，一个个身段婀娜、面容姣好，看的陆绩不得不承认，在姑娘的质量上……百花坊也败了。
那涟衣……
又是谁呢？
第一百七十二章 教坊出身（）
一山更比一山高。
陆绩服气了，这个青楼在长安城是什么档次他不懂，但可以肯定的是……这绝对要比自己印象当中的青楼模样要好的多，之前总觉得百花坊应该已经算是青楼妓馆中的佼楚了，但和这金玉阁一比，还真有几分小巫见大巫的感觉。
别的不说，就拿这雅间中的字画来看……
寻常地一座小包间里，竟然裱着一副孔绍安的真迹。
这是一封写给名叫“青榴”姑娘的情诗，作于武德三年，看来这金玉阁也是有些历史的了。
酒菜上的很快，两壶土窖春几样精致地肉食和拌野菜，王元主动给秦怀玉和陆绩眼前的漆耳杯中倒满了酒。
王元双手端起酒杯平举齐眉道：“我仰慕陆县子的才学久矣，之前便听闻陆县子青楼之中与人斗令论诗的事迹，今天终得一见，能和两位在此饮酒，王某幸甚，请酒。”
新朋友的面子不得不给……陆绩皱着眉头痛饮下了第一杯酒。
上回被程老匹夫虐太惨，现在喝酒都留下了后怕的后遗症。
秦怀玉玩味地看着陆绩道：“陆兄弟，知道这顿喜酒为什么拉你来这里喝吗？”
陆绩木然摇头。
秦怀玉笑道：“还记得请你去她闺房的花七姑娘吗？她在去你百花坊之前，可是这里的头牌之一啊，当年一双红袖，一支婀娜的艳舞，不知有多少长安的达官显贵们为她疯狂！”
花七！
陆绩一脸愕然，是了……她是被屈突寿和郑家从长安请过来的。
没想到她在长安的时候，待得竟然是这家金玉阁。
那这金玉阁和花七背后的势力，是不是有什么勾连呢？
王元的一阵拍桌子的声音打断了陆绩的思绪，只见王元惊奇道：“原来花七姑娘是去了洛阳的百花坊啊！没想到陆公子竟还是她的入幕之宾，真是羡煞人也！当饮一杯！”
陆绩：“……”
这他妈有什么好饮的，怎么一个个都这么爱灌酒啊！
陆绩不动声色的捂住了杯面，突然转移话题问道：“我方才在楼下听你们谈什么涟衣，那涟衣又是怎么回事啊？莫不是跟花七一样也是头牌？”
王元笑道：“涟衣姑娘不是头牌，但她的名声的确很大。她爹本是刘武周手下的大臣，后来先帝剿灭叛臣刘武周，她便被发配至太常寺教坊司做乐倌了，她面容清秀俊俏，通晓乐理，身上又有着一股子名门小姐的气质……前些年引得王公贵族们也是心向往之，不过教坊司的女人碰不得……也是前一段时间，这涟衣姑娘因为年纪大了，才被教坊司卖给了金玉阁，大家觊觎这涟衣姑娘久矣，这不是人人都想来尝这第一口嘛！”
陆绩皱眉，单听故事倒是个可怜的姑娘。
古代的法律有很多不讲道理的地方，陆绩最不喜欢的，就是“连坐”这一条，什么诛九族、家中男子做徭役女子充为官奴，发狠了甚至连邻居都会连坐，这很不讲道理！
说起这太常寺教坊司，不得不多提一嘴。
唐朝的教坊司绝不像明清时设置的教坊司那般**不堪。
太常寺是官衙，是主管礼乐的官衙。
大唐重大的祭天，祭神，祭桑等等活动，皇帝领着一干朝臣又是祷告又是焚表，求老天给个面子的时候，站在远处又是敲钟又是擂鼓，笙箫丝竹奏得热闹无比的，就是太常寺的乐工们。
总的来说，太常寺相当于国家歌舞剧团，不仅掌管朝中重大活动的司乐，还掌管宫中礼乐，李世民某天龙颜大悦，心情甚好，或者宴请某大臣多喝了几杯，于是乘着酒兴大手一挥曰“召舞乐”，数十上百名歌伎舞伎乐师们踩着翩翩的步履入殿，又唱又跳给君臣助兴，我们经常可以从电视剧上看到这样的画面。
这些被李世民挥手召来的歌伎舞伎和乐师们，便属于太常寺所管辖的范围，武德年间，高祖皇帝李渊下旨置内教坊，专司教习舞乐音律，没错，这个时候的所谓“教坊”，不是千年后专供权贵富人狎妓的教坊司，而是正经八百的高雅舞乐，里面的绝色歌伎舞伎除了皇帝，谁敢趁着酒兴朝她们伸一根手指头，保证会被剁了爪子扔进大牢，皇帝陛下锅里的东西，不是谁都能动的，这也是涟衣至今没有被人染指的原因。
但教坊司也不是仅有皇帝能调用的，任何达官贵族皇亲国戚只要想看歌舞，都可以去教坊司看。而且教坊司里的歌伎舞伎乐师也多是贱籍，教坊司是可以随时交易买卖的……
所以这也是为什么涟衣会因为年龄的问题，就这么被卖给了金玉阁。
“那涟衣姑娘究竟是多大了？手捧这么一个香饽饽，教坊司干嘛把她卖个妓院呢？”
王元笑着解释道：“涟衣姑娘今年二十有五了，教坊司毕竟也算是大唐的官衙，怎能干这种直接贩卖皮肉的生意，那也太有损国家威严了。”
陆绩无语，有损国家威严……明清两朝还不是这么干了，官妓到了最后就成了司空常见的东西。
其实这个也很有意思，后世的人们都说大唐是个开放的时代，而纷纷去吐槽明清时代的刻板与保守。其实但凡懂得一点文学和历史的人都懂，大唐开放但是有底线，明清保守的面目之下，纷纷是一片不堪入目的腌臜东西！
二十五岁……放在现代正是大好青春的时候，可在这个十几岁当娘，三十几岁当奶奶的时代，二十五岁确实算是大龄女青年了，但饶是如此，涟衣的名头依然让很多人趋之若鹜！
俗话说的好嘛，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
待在教坊司十多年的涟衣，显然就是很多达官显贵心中那个偷不着的女神，这么多年他们想涟衣想得心痒痒，今天好不容易有机会一亲芳泽，就算年纪大一点又怎样？
“你们两个……也是来争涟衣的？”陆绩看着秦怀玉和王元问道。
秦怀玉和王元相视一笑。
王元指着秦怀玉笑道：“他没钱……”
秦怀玉则指着王元道：“楼下那些达官显贵他惹不起……”
陆绩：“……”
“那你们拉我来这里干嘛？我又没钱又惹不起他们。。。。。。”陆绩郁闷道。
秦怀玉笑着拍了拍陆绩的肩膀道：“别想涟衣的人了！听听太常寺第一乐师的曲儿也是不错的，今天不是恰逢涟衣姑娘出台嘛，特意带你来长长见识！”
听曲儿？
第一百七十三章 涟衣姑娘（）
金玉阁的建筑很巧妙。
当你踏至阁中的时候，你会发现这其中的布局是一个八角形，如托塔天王的玲珑宝塔一般。中间的池塘应当是整个建筑的正中，往北面走才是通往后院的小道，小道前仍摆着一扇巨大的屏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