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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易点头道：“识时务者为俊杰，将军果非寻常之人。”
实际上，卫易对阿布·阿拔斯·萨法赫所说的话，确是肺腑之言，这也是王逸之向他下达的战略目标，不以一役论成败，而是布局万古将来。
不过阿布·阿拔斯·萨法赫想得也没有错，他当然是有反制的措施，阿布·阿拔斯·萨法赫若是合作也便罢了，若是不合作，他也就只能将其杀了。
而后卫易又看向众将道：“以哈姆西克麾下的五千大食军为前部，姬莫言率一万五千骑兵随行，诈开城门后，直奔北城大营。”说到这里，他顿了一顿，看向阿布·阿拔斯·萨法赫，“战与不战，一切就看将军的了！”
第101章 谋夺怛罗斯 四（）
夜幕降临，两万军士换上大食军队的衣物铠甲，举起代表哈希姆家族的旗帜，骑乘着战马，浩浩荡荡向怛罗斯城而去。
阿布·阿拔斯·萨法赫虽被安排在队伍的前端，身边却围有几名武艺高强的军士，只要其稍有异动，几人就会将他斩于马下。
大军距离怛罗斯还有十里之地时，哈姆西克召来斥候果毅陈漱溟，令其持阿布·阿拔斯·萨法赫信物，先行前往怛罗斯，言明阿布·阿拔斯·萨法赫得胜归来，让守关将士准备开城迎接。
这绝非是多此一举，要知道哪怕是怛罗斯的守军再怎么缺乏警惕心，在这样的黑夜中，猛然见到数万军队，也会引起警觉，万一要是将城北军营的两万守军招来，即使是诈开城门，也存在着太多的变数。万一阿布·阿拔斯·萨法赫趁乱逃走，那么想要夺取怛罗斯，恐怕就要付出血的代价。
陈漱溟怀揣阿布·阿拔斯·萨法赫的信物，骑着快马，快速向怛罗斯城而去。
他身为卫易军中的斥候果毅，本身又是浩气盟出身，在忠诚度上绝对没有问题，又精通阿拉伯语，为人机警，颇有急智，无疑是最合适的人选。
陈漱溟来到怛罗斯城下，自怀中取出戒指，套在拇指上，朗声道：“守军何在？”
城楼上，稀稀拉拉的二十名守军，皆窝在风大的角落打盹，陈漱溟喊了几声，这些军士才转醒过来。
领头的军卒走到垛口，探出头来：“汝是何人，因何到此？”
陈漱溟道：“我乃总督帐下亲卫，总督攻打西域，得胜而归，现下已至十里之外，特令我前来通报，令尔等开城迎接。”
那军卒道：“汝说汝乃是总督亲卫，可有凭证？”
陈漱溟高抬左手：“总督印戒在此，尔等一查便知。”
那军卒见陈漱溟只有一人，阿拉伯语又极为流利，不疑有它：“等着，这就给你开门。”
城门洞开，陈漱溟走入怛罗斯城，刚走上城楼，那军卒就带人围了上来：“印戒何在？”
陈漱溟从拇指上抹下印戒，交到那军卒手里。阿布·阿拔斯·萨法赫的这一枚戒指，既可为戒又可为印，设计精巧，造型奇特，用料又极为讲究，很难仿制。
那军卒翻来调去看了许久，也没有看出所以然来，看向陈漱溟道：“你等着，我拿去给我家将军看看，你们看好他！”
不一会儿，那军卒就带回了一个体型和安禄山有得一拼，满脸络腮胡的将领。
那人一双小眼冒着精光，定定地看向陈漱溟：“汝叫什么名字？”
陈漱溟躬身道：“禀告将军，在下费萨尔。”
那将领道：“汝说总督征伐西域，得胜归来，未知战况如何？”
陈漱溟对此早有准备，当下就将事前准备好的说辞对其复述了一遍。
这套说辞是经过卫易反复推敲的，以一般人的能力，很难找出其中的破绽。
果然，那将领将陈漱溟所说的经过仔细地咀嚼了一遍，并没有发现明显的不妥之处，不由心下稍安。
不过，就在他准备下令大开城门之时，突然心生警惕，冷眼向陈漱溟看去：“把他给我抓起来。”
陈漱溟任由几名军士将自己架住，悲愤道：“将军这是何意？”
那将领冷笑道：“何意？汝以为我不知道你是奸细吗？”
紧接着他又道：“汝说话言辞得体，条理清晰，总督并非不识才之人，以你的能力，怎么可能至今还是一名亲卫？况且，汝既为总督亲卫，为何本将从未见过你？”
他的这一番话，前半句是实情，后半句却是使诈，想要迫陈漱溟自露马脚。
陈漱溟闻言亦冷笑道：“阿赫利将军说笑了，总督亲卫足有一千，将军又怎么可能都见过。”
阿赫利见对方一语道出自己的身份，疑虑稍减，正要寻话再诈，猛然间想起一则传言，顿时有些惊疑不定起来。
陈漱溟敏锐地把握住阿赫利表情的细微变化，冷哼一声：“看样子将军是想到了。方才将军只问了我的名字，却没有问我的姓，在下的全名是费萨尔·阿拔斯·阿尔法特，来自巴格达。”
阿赫利闻言，双眼瞳孔顿时一缩，他虽然是阿布·阿拔斯·萨法赫的亲信，但是军中一直都有传言，其真正的心腹隐于亲卫之中，与其同样是来自于阿拔斯家族。
念及于此，阿赫利对于陈漱溟的身份再无怀疑，只因这则传言向来只有军中的高级将领才知道，寻常的军士或是外人，根本无法知晓。
更关键的是，大食国内如今战乱四起，多方势力都是自顾不暇，不太可能有人会算计到怛罗斯这样的边陲之城。
至于唐军，阿赫利或许会相信阿布·阿拔斯·萨法赫在前方战事不利，但是以西域的兵力，打死他，他也想不到阿布·阿拔斯·萨法赫带去大唐的六万大军会全军覆没。
他之所以会如此警惕，防备的便是卫易麾下的那一支“匪军”，如今见陈漱溟自暴身份，自然是再无怀疑。
于是，阿赫利大手一挥，让众军放开陈漱溟，开口道：“费萨尔将军，得罪了，匪军时常侵扰，总督又领军在外，本将负有守城之责，不得不小心谨慎。”
陈漱溟笑道：“无妨，将军心细如发，忠于责守，何错之有？”
陈漱溟这么一说，阿赫利在心中顿时又将其拔高了几个档次。要知道阿拔斯家族庞大无比，子嗣众多，自然也分尊卑亲疏。他身为阿布·阿拔斯·萨法赫麾下大将，对方与自己说话却这般随意，这就说明其在阿拔斯家族中的地位绝计不低。
要知道，大食国内虽然战火四起，纷乱不断，但是最有希望赢得最后胜利的，还是阿拔斯家族。
阿布·阿拔斯·萨法赫被安排在这边陲之地建城，便是为了在最关键的时候，领军回击，给予倭马亚王朝致命一击。
届时，阿拔斯家族便会君临大食，取倭马亚家族而代之，这位费萨尔，身为家族的核心成员，自然地位也是水涨船高，绝非是他区区一个将军可以得罪得起的。
想到这里，阿赫利又开口道：“总督现下到了哪里？”
陈漱溟道：“总督亲率两万军队，已到十里之外，为免引起混乱，令我先行进城通报，后续军队押送辎重俘虏，恐怕明日才能到达。”
阿赫利点头道：“好，我等先出城迎接总督，待大军进城后，我亲率北营军马，前去接应后军，以防被那群匪军所趁。”
陈漱溟笑道：“将军思虑周全，难怪得总督如此信任。”
两人走下城楼，命众军大开城门，没一会儿，哈姆西克就带着两万骑兵出现在了两人的视野。
阿赫利看到熟悉的衣甲、旌旗，最后一点疑虑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待得大军到达城下，阿赫利催马上前，大笑道：“总督何在，总督何在，阿赫利接你来了。”
十几丈的距离，催马转瞬即至，阿赫利看到人群之中的阿布·阿拔斯·萨法赫，笑意更浓。
但就在这时，阿赫利突然看到了身侧，在火把阴影之下的哈姆西克，顿时脸色大变，惊呼道：“你。。。”
哈姆西克在阿赫利看到自己的一刻，早已挥刀而起，怒喝道：“汝命休矣！”
长刀在火光下，闪过一道冷电，阿赫利硕大的头颅应声而断，身体犹自留在战马之上，如蓬鲜血扬起足有丈余，洒了哈姆西克一头一脸。
突然的变故，顿时将城门外准备迎接阿布·阿拔斯·萨法赫归来的数百军士吓蒙了。
但陈漱溟却依然保持着清醒，抽出腰侧长刀，眨眼间就劈翻了身边的几名军士，极速向控制城门的绞轮而去。
此刻城门口的众军士也反应了过来，阿赫利的副将当然知道陈漱溟要做什么，立刻疾呼道：“快，拦住他。”
陈漱溟脚下疾动，如龙行虎步，手中长刀，寒冽如水，用招狠辣刁钻，几乎每走数步，就有一名敌军倒下。
他本就是浩气盟的豪侠，有武道宗师的修为，这十年来，在战场厮杀，数次险死还生，于生死之间，武学修为又有突破，武学套路亦脱去繁华，返璞归真，走上了铁血杀伐的实用路子。这一番施展下来，当真是没有一合之敌，眨眼间就已经杀进城门。
陈漱溟杀至绞轮之下，手起刀落，一刀将连接绞轮与城门的绳索全部砍断，反身又杀了回去。
同一时间，哈姆西克早已催动战马，率领着两万骑兵，直奔城门而来。
两万骑兵奔腾的马蹄声，如同炸雷，响彻云霄，彻底吓破了守军的胆子。原本还在试图关上城门的守军纷纷四散而逃。
此时，陈漱溟也已经受了不轻的伤，见到骑兵冲城，抹了一把脸上的鲜血，一刀劈开身边的守军，转身就向城楼跑去。
两万骑兵冲刺起来，可没有那么容易停住，他可不想在城门甬道之内，被两万战马踏成肉泥。
两万大军冲进城门，哈姆西克更不停留，大吼道：“留下一千人马，固守城门，其余人等，随我冲击北营！”
“留下一千人马，固守城门，其余人等，随我冲击北营！”
。。。。。。
呼喊声顿时此起彼伏，连成一片，竟是将如炸雷一般的马蹄声都压制了下去。在骑兵的快速奔袭之中，也只有依靠这种方式才能有效地将命令传达下去。至于隐秘，已经不重要了，骑兵奔袭的要诀就在于一个快字。
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怛罗斯北营的这些个军士自然是全部都被惊醒了。
然而此时正是夏季，地处中亚的怛罗斯就更加炎热，夜晚休息，几乎所有的军士都脱得赤条条的。突遇剧变，很多人摸黑连衣服都没有找到，就别提披甲了。
就在怛罗斯北营陷入一片混乱之时，哈姆西克率领麾下骑兵已经拍马杀到。
接近两万装备精良的骑兵，面对数量对等的赤手空拳的军士，这是一场赤裸裸的屠杀。
哈姆西克全族被阿赫利斩杀，唯独他一根独苗，饶天之幸逃脱出来被卫易所救，动手的正是眼下这群骑兵。
哈姆西克与他们本就有血海深仇，临行前卫易又暗示他，若遇反抗，不必留手，是以，他如何能放过这个机会。
被押在城楼处的阿布·阿拔斯·萨法赫，听着北营处冲天的喊杀声，心头在滴血。他带到西域的六万军队，除去那一千多亲卫之外，皆是他到怛罗斯建城之后，才从诸部之中，招募的军队。唯独北营的这两万军队，是他真正的家底和亲军，是要在关键时刻，定鼎用的，连去攻打西域他都没有舍得带上，而是交给了心腹将领阿赫利，留守怛罗斯。却不想今日，竟然折在了这里。
若是其他将领带兵，他或许还不会如此绝望，但此人却是哈姆西克。阿赫利酒后看中哈姆西克的妻子，强要不成，一怒之下，竟然将哈姆西克全族两百余口全部杀死。
这是不共戴天之仇，换了谁都不可能善罢甘休。
哈姆西克手刃血仇，一直以来压在他心头，有若梦魇一般的情绪，终于烟消云散，同时头脑也恢复了清醒。
他跟随卫易已经有六个年头，知道卫易从来不是嗜杀之人。诸胡之间，彼此难免都有仇恨，每当攻伐，卫易总会以军法提点。
但这一次，卫易却没有一点儿表示，这就说明卫易默认了他们的杀戮行为。或者换个说法，杀戮本也是卫易战略的一部分。
不过，卫易能够点他为将，让他亲手手刃仇人，仍是让他足感盛情。
想到这里，哈姆西克原本冷静下来的情绪，重又沸腾起来，大喝道：“有稍加反抗者杀无赦。”说着，一刀就劈翻了跪在其马前的一名怛罗斯将领。
这名将领早已跪地受缚，到目前为止都没有一点儿异动，哈姆西克却一刀将其砍杀。
诸将领看到主将如此作为，哪还能不明白哈姆西克的意思，顿时纷纷大喊：“有稍加反抗者杀无赦！”
第102章 远景（）
十里之外，卫易看向怛罗斯城冲天的火光，淡淡道：“莫言，传令下去，进城！”
卫易的手中此时只有一万五千名骑兵，而俘虏的数量却足有三万，还要分出人手押运辎重兵器，是以不敢有丝毫的掉以轻心。
这也是卫易暗示哈姆西克屠杀怛罗斯北营军的根本原因。否则俘虏的数量超过自己手中的军队，造成主弱客强之势，迟早会酿成大祸。
而他选择杀掉两万北营军，而非是手中的这三万俘虏，也是有原因的。
建军便如建屋，根基最为重要，这两万北营军是阿布·阿拔斯·萨法赫的根本，只要还在，哪怕其他军队全部死完，阿布·阿拔斯·萨法赫也可以在短时间内拉起一支忠诚于自己的军队。
而其他军队则不然，或是招募，或是俘虏，忠诚度极为有限，卫易自有分化之法。
大军开拔入城，卫易立即命令麾下大将万归藏在城中择地安顿俘虏，严加看管，而他自己则走上了城楼，来到阿布·阿拔斯·萨法赫身边。
两人隔空对视，卫易突然笑道：“将军果是信人。”
阿布·阿拔斯·萨法赫苦笑一声：“可是大帅却并非至诚君子。”
卫易错愕道：“将军这是何意？”
阿布·阿拔斯·萨法赫哪知道只要是王逸之身边的人，至少都有半个专业演员的演技，顿时也蒙了：“哈姆西克率军屠杀我北营大军，难道不是大帅的意思？”
卫易顿时勃然大怒：“此事当真？”
阿布·阿拔斯·萨法赫悲愤道：“是不是真的，大帅一问便知。”
卫易顿时转头看向身后的亲卫统领归云海，怒喝道：“把哈姆西克给我找来！”
归云海刚刚走出几步，卫易突然又喊道：“回来！”
归云海躬身道：“大帅有何示下？”
卫易道：“我亲自去，看看是谁给他的狗胆！”
阿布·阿拔斯·萨法赫看卫易如此愤怒，满脸问号，难道屠杀北营大军，真的不是出自这位的授意，而是哈姆西克擅自决定？
带着这种疑惑，阿布·阿拔斯·萨法赫随着卫易来到了北营，只一眼，他就差点被气晕过去。
北军大营之内，尸身遍布，被堆成了无数尸山，脚下的土地被鲜血浸染，结成了厚厚的血浆，踏上去竟然有些粘脚。
哈姆西克站在尸山之上，已成血人，神情狰狞，气焰如海，看上去如同恶鬼，极为骇人。
卫易走到尸山之下，怒喝道：“你还不给我滚下来！”
哈姆西克似乎杀晃了神，面对卫易的怒喝，好半天才回过神来，跳下尸山，跪拜在地：“末将哈姆西克拜见大帅。”
卫易冷哼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