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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仙芝心思百转千折,身上汗水浸透内衣,这个金士杰既然将诸事知道的如此清楚,那么其身后的人必然是掌握了切实的证据,与其抵赖,还不如索性承认,先保命再说。
第92章 使功不如使过()
念及于此,高仙芝推金山、倒玉柱一般地跪倒在地,泣声道:“臣死罪!”
玄宗微怒道:“汝犯何罪?从实道来!”
高仙芝道:“臣率军攻打突骑施诸国,一时起了贪念,将诸国战利品据为己有,请陛下赐罪!”
玄宗冷哼一声:“张均何在?”
刑部尚书张均出列道:“臣在!”
“此事按律该如何处置?”
张均心头闪过一阵叹息,他本是太子派的中坚之臣,可是如今太子前途未卜,让他的心头一片茫然,患得患失。
按照他原本的想法,是不愿意出头得罪高仙芝这样的封疆大吏的,然而此刻被玄宗点名,也只能硬着头皮道:“按律当斩!”
玄宗点头道:“众卿以为如何?”
高仙芝原本就是番将,军旅出身,在朝中根基不牢,是以在这种关头,竟无一人出面替他说话。
就在高仙芝心头一片寒凉之时,突然听得一人道:“臣有话说。”
高仙芝闻言,侧眼看去,只见说话之人年齿甚轻,看起来不过刚刚加冠,而且从其出列的位置来看,品秩也不算太高,他心中刚刚燃起的希望,顿时重又熄灭。
而站在朝臣之中的李麟却是双目一凝。以高仙芝的表现来看,其贪墨之事,必然是极为隐秘的。普天之下,有能力打探到此事的,恐怕就只有长歌门和金风细雨楼。
原本他以为金士杰是李林甫安排的后手,但此刻谢轩却突然站了出来,欲保高仙芝,那他的嫌隙就大大增加了,远超李林甫。只是他一个中书舍人,五品之官,却设计边镇大将,又施恩笼络,意欲何为呢?想到这里,李麟不禁有些不寒而栗,难道?
就在李麟胡思乱想之际,玄宗突然开口笑道:“幼安有何异议,但讲无妨!”
闻听此言,跪倒在地的高仙芝顿时浑身一震。是了,天下虽大,能以如此年岁,身居五品者,舍谢幼安还有何人?
对于谢轩的大名,高仙芝虽然远在西域,却已闻名久矣。能得此人相助,高仙芝的心里顿时又燃起了热切的希望。
谢轩走到大殿中央,躬身道:“敢问陛下,树有木疖,可为梁材否?”
玄宗道:“自然可以。”
谢轩躬身道:“陛下圣明。高仙芝,世之虎将也,镇守边陲,战功彪炳,内镇西域诸国,外慑熊罴之敌,乃国之柱石。今因一时贪念,犯下贪墨之罪,犹如栋梁有疖,明珠蒙尘,岂可因一错而尽废其功,自毁国之长城哉?”
宋浑闻言,顿时就跳了出来:“谢中舍此言差矣,高仙芝功在前,过在后,这世间哪有以前功抵后过的道理?”
谢轩笑道:“自古使功不如使过,宋大夫岂不闻汉之窦宪,卫公李靖之故事?窦宪若因罪被幽禁一生,岂有燕然勒石之日?李靖若因检举而被高祖所杀,焉有夷灭突厥之时?今高仙芝确有罪过,然小节有失,大义未缺,何不令其留存有用之身,戴罪立功?”
宋浑冷哼道:“戴罪立功?如今边事宁定,天下闲和,又有何功可立?”
谢轩哈哈大笑,捧腹不止。
宋浑恼羞成怒道:“朝堂之上,圣驾面前,捧腹长笑,状若癫狂,汝官仪何在,成何体统?”
谢轩肃颜道:“我笑你个目光短浅,不学无术之辈。边事宁定,天下闲和?东北疆域,契丹、奚、罗年年叩边,需重兵以待。北部边疆,回纥虽与我朝交好,然游牧民族,经济薄弱,若遇灾年,水草不丰,牛羊不存,难以为继之下,必定南下劫掠,不可不防之。西域之地,近有百国蠢蠢欲动,远有大食虎视眈眈,此兵家必争之地也。西南地区,吐蕃龙盘虎踞,向有吞食大唐疆土之志。南部边陲,蒙舍诏一统洱海地区,向来蛇鼠两端,包藏侵掠祸心。我大唐周边强敌环伺,牵一发而动全身,实有泰山压顶之危势,岂如尔说得那般歌舞升平?圣人曰,生于忧患,生于安乐,尔身为三品高官,名相之后,又掌劝谏讽议之责,不思以天下形势提点陛下,反以虚幻假象蒙蔽圣听,此等奸滑无耻之徒,我安不可笑之?大夫既如此肯定边疆不会有战事,臣请陛下立斩高仙芝,他日边疆风烟若起,请夷王浑九族,以慰将军在天之灵。”
王浑这被一顿好骂,肺都快被气炸了,怒声道:“汝官不过中书舍人,秩不过五品,安敢如此辱骂上官,真正是岂有此理!”
谢轩道:“天下兴亡,匹夫有责。莫说我得陛下应允,有参议朝政之权,便是在下只是一介白身,也有资格评议天下之事。汝虽然贵为御史台首官,又如何能堵住天下人悠悠之口?”
王浑气得脸色铁青,正欲开口反击,就听得高坐在龙床之上的玄宗怒吼道:“够了!”
谢轩与王浑立时跪倒在地,口呼:“臣死罪!”
玄宗平息怒气,看向谢轩:“依幼安之见,此事该当如何处置?”
王浑闻听此言,心下顿时一惊,听此话的意思,玄宗竟是将谢轩的话听了进去?
他原本就是受李林甫之托,一定要把高仙芝拉下马来,以如今的形势来看,恐怕这一点不是那么容易做到了。
就在他心中焦急不已的时候,就听得谢轩道:“高仙芝有功有过,堪可相抵。臣以为现在最紧要的并非是处置高仙芝,而是稳定西域局势!”
玄宗抬头道:“此话怎讲?”
谢轩道:“突骑施诸国,皆出自昭武九姓,彼此之间同气连枝,高将军未能斩草除根,我料定三国余孽必定往告诸胡。诸胡本有异心,只是慑于安西四镇兵甲之盛,今大食倭马亚王朝,国力强盛,已有兴兵之意,自古祸起萧墙,内贼难测,不可不防之。”
这时,兵部侍郎萧华道:“幼安的意思,要对西域诸胡用兵?”
谢轩道:“用不用兵,在于西域诸国选择,不过安西四镇必须严阵以待,防患于未然,对方不动则已,一动必以雷霆之势镇压!”
萧华皱眉道:“我朝在西域经营多年,方有今日之局面,放弃未免可惜。况西域胡夷之地也,民风彪悍,不服圣教,由我朝直接统治,未必妥当,久之必反,行以夷制夷之法,方是上上之选,若只是一味以武相迫,恐怕只会适得其反!”
谢轩道:“萧侍郎金玉之言也,夷狄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强必寇盗,弱而卑伏,不顾恩义,其天性也。是以,自古蛮夷不可以中国之法制之,而因行以夷制夷之法。不过这其中也有讲究,现如今,我朝是以夷国制夷人,囤重兵震慑,臣以为仍有操作余地。若此次诸胡之中,果有内应大食者,可趁此机会,以雷霆之威,击破逆贼,震慑西域,令宵小不敢妄动。而后行反间之计,挑唆西域诸国之间的矛盾,令其自相攻讦,扶弱制强,令其不断消耗青壮力,而我安西四镇则总督西域,坐收渔翁之利,此消彼长之下,则西域不战自定。”
玄宗沉思道:“萧爱卿,西域四镇兵力,可能抵挡大食兵锋?”
萧华顿时语塞,大食距离大唐两万余里,两国之间,少有接触,他虽身居兵部侍郎一职,但是如何能得知大食的军力,闻言支吾道:“大食路途太遥,与我国未有兵争,对其军力臣亦不知,不过从来唐大食商人口中得知,大食国力强盛,国土辽阔,应不会弱于吐蕃。”
众臣闻言,都是倒吸一口凉气,玄宗却震怒道:“这也不知,那也不知,那朕要这兵部有何用?”
萧华顿时跪倒在地:“臣死罪!”
这时,谢轩却突然道:“臣对大食军力,倒是略知一二。”
玄宗意外道:“哦?幼安请道来!”
谢轩道:“大食距离我朝最近的重城乃是怛罗斯,其总督为阿布·阿拔斯·萨法赫,麾下军队在八万以内,其可以调用出击的军队不会超过六万,以安西四镇的军力,只要防备得当,应该不会有问题。”
玄宗道:“此为兵家生死大事,幼安可能确定?”
谢轩道:“臣可以以性命担保!”
玄宗顿时意外道:“大食二万里之遥,以卿的年岁,何以知道地如此详尽?难道卿去过大食吗?”
谢轩躬身道:“臣身患失魂怪症,诸事难以记起,还请陛下恕罪。”
满朝大臣闻言,嘴角均是一抽,这可真是天下少有的怪症,该记起的全部都记得,不想记得的全都忘记了,这是自我选择性失魂症?”
实际上,谢轩能对大食的情况如此了解,一方面是因为穿越前的记忆,更重要的则是远在大食的卫易,源源不断地将大食的情报传递回了长安。
不过玄宗却不以为意,安慰道:“此岂卿之过也?何罪之有!”
这时,萧华却皱眉道:“一城就有八万重兵,若是发生了兵争,两国之间结下仇恨,大食起举国之兵犯边,该当如何?”
谢轩笑道:“大食与我国军制不同,有些类似于回纥和吐蕃,军队皆掌握在部族领袖手中。这位阿布·阿拔斯·萨法赫就是大食哈希姆家族的首领,其麾下军队乃是其家族私兵。兼且倭马亚王朝国中有什叶派和哈瓦利吉派两支反叛力量,与倭马亚王朝冲突不断,两派都采取暴力手段抵抗倭马亚王朝的统治,以至数位哈里发皆死于刺客之手,其国内政局并不稳定,不可能会倾巢而出,对外用兵。而阿拔斯家族又向有取代倭马亚王朝之心,也不可能会不计伤亡,与我朝军队死战。只要安西四镇严加守备,不给对方可趁之机,料来阿布·阿拔斯·萨法赫不敢轻举妄动。”
玄宗闻言沉思道:“高仙芝贪墨巨资,不可不罚,然其久在边疆,经略边事,战功彪炳,功在社稷,若杀之,恐让边关将士寒心,今解除其安西节度使之职,调回京师,充任右金吾卫大将军一职。”
高仙芝闻言,顿时长出一口气,颇有些劫后余生的庆幸:“臣谢陛下不杀之恩,必结草衔环相报。”
玄宗点头道:“望你痛改前非,留存有用之身,以期为国尽力。”
高仙芝跪俯在地:“是!”
玄宗又道:“西域重地,不可一日无将,诸位以为谁人可接此任?”
众臣皆是沉默不答,西域经高仙芝这么一折腾,将来必定生乱,虽然谢轩说了应无大碍,但是举荐将领,是要负连带责任的,倘若西域战事不利,自身绝难逃牵连。
就在玄宗怒气上涌之时,谢轩突然开口道:“臣愿举荐一人!”
玄宗道:“哦?幼安欲举荐何人呐?”
谢轩道:“安西都护府判官封常清,久在西域,谙熟战事,行军作战,颇有章法,本身又擅于守备,可以充任安西节度使。”
玄宗闻言,看向高仙芝道:“卿以为如何?”
高仙芝道:“谢中舍所言不差,往日臣领军出战,皆是由封常清作留守使,事无巨细,从无差错,臣也举荐封常清为安西节度使。”
众臣闻言,都是极为诧异,谢幼安今岁才多大年纪,竟是仿佛对天下之事,无所不知,无所不晓,这世间难道真有生而知之的圣人吗?
而高仙芝心中却又是另一番感受,谢轩能在玄宗面前,据理力争,保下他的性命,他就已经足感盛情,然此刻,谢轩却又举荐自己的亲信封常清为安西节度使。虽然他与谢轩素未平生,也不知道谢轩的目的是什么,但是身为军人,心中却无那些弯弯道道,所谓士为知己者死,这个天大的人情,他高仙芝记下了。
玄宗也是深深地看了谢轩一眼:“既如此,便照办吧!”
这时,谢轩又突然开口道:“臣还有话说。”
“讲!”
“西域若起烽火,吐蕃极有可能趁势谋夺河西走廊,河西为西域之翼,河西若失,西域恐再无宁日,请陛下下诏,令西南边军严密监控吐蕃动静,整戈待备,钳制住吐蕃军队,令其不敢窥视河西,待西域乱局平定,危局自解。”
这一点但凡知兵之人,皆知其理,玄宗也没有和众臣商议,直接开口道:“准奏!”
第93章 玄宗的套路()
高仙芝诸事处置妥当之后,玄宗重又开口道:“安卿击破契丹、奚、罗诸部,斩杀俘虏狄胡两万余人,功在社稷。朕拟在亲仁坊为其建造新宅,敕封其为东平郡王,以示嘉奖,众卿以为如何?”
此话一出,整座大殿里,顿时就炸开了。安禄山确有战功,对其赏赐,这无可厚非。但是,为其在亲仁坊兴建豪宅也就罢了,敕封其为东平郡王这未免有些太过了。
自大唐开朝以来,李唐敕封的异姓王共有25位。但是,大多都是降唐或异国番邦者,比如江淮豪杰楚王杜伏威,归义王曷娑那可汗。朝臣之中,被敕封为王者,不是没有,比如宰相张柬之,就被中宗封为了汉阳王。不过,那是因为张柬之诸人,发动了神龙政变,逼迫武则天退位,还政李唐,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于将倾,不但挽救了李唐江山,也间接救了一直活在恐惧之中的中宗的性命,这才破例封赏。除此之外,即便是李靖、房玄龄、杜如晦、尉迟恭、秦琼这样的开国功勋,玄武门功臣,也不过是被敕封为公。
安禄山就算是功劳再高,又岂能与这些位列凌烟阁的开国功勋相比,岂能被分封为王?
礼部侍郎达奚殉首先开口反对道:“陛下,此事不可,安禄山虽有战功,但比之凌烟阁诸公如何?以诸公定鼎天下的功劳,尚且只得公爵,安禄山何可称王哉?”
此话一出,众臣皆跪倒在地:“臣等附议。”
谢轩自然也是在跪拜之列,不过他的心中却是颇为不以为然。实际上,安禄山身为范阳、平卢、河东三镇节度使,拥兵十五万,其实际的权利,绝非是一个郡王可以相比的。所谓的东平郡王,对于即将谋反的安禄山而言,不过是一个虚名,食之无味,弃之可惜,形同鸡肋。顶多也就是开了节度使和统兵将领分封为王的先河,不过这对于即将展开的叛乱来说,又显得无关紧要了,大可以在平定叛乱之后,拨乱反正,将一切再重回原点。
事实也确是如此,安禄山原本对这所谓的豪宅和东平郡王并不感兴趣,他之所以进京献捷,一是心中有鬼,前来安抚玄宗之心,二来则是想讨一些钱粮布帛之类的实际好处。
不过,安禄山却是一个偏执的人,这与他不幸的童年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众人不欲让他授封为王,他便偏偏要夺得王位。
玄宗见诸臣反对,倒也没有坚持:“既是众卿反对,此事便择日再议,设宴吧!”
众臣都没有想到,玄宗今日竟如此好说话,不过这终究是好事情。于是这庆功宴便在这有些诡异的气氛中开始了。
待得庆功宴结束,众臣退去,玄宗单独留下了高仙芝,高仙芝虽然心中惶恐,但是也只能硬起头皮随玄宗来到了后殿。
玄宗在软塌上坐定,看向坐在下首的高仙芝突然开口:“汝贪墨的马匹共计多少?”
高仙芝顿时心肝一颤,离席跪倒在地:“臣死罪!”
玄宗淡淡道:“起来吧,汝罪已经议定,朕不会再对你另行处置,汝回答朕的问题便是!”
高仙芝起身道:“不敢欺瞒陛下,金士杰所言不差,共计六千五百匹。”
“可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