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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的女子像是有备而来,身上穿着的是安平王妃的朝服,一层又一层的衣裳罩下去,衬得这个原本就纤弱的女子更加楚楚动人,但她分明又将脊背挺直,微扬着下巴,目光坚定,像极了那一日的耶律枫。
“你别闹,二哥信里交代的清楚,你不能去。”
其实不只是耶律枫的交代,他也不希望洛音搀和进来,这事成功了还好,若是失败了,所有参与过这件事的人都少不了受牵连。
可谁知道洛音闻言只是笑笑,“你二哥?这跟你二哥一点关系都没有,我是安平王妃没错,可我还是洛家的女儿,我这一趟去,站的是洛家的立场。即使你现在不带着我,最终我也还是会跟着父亲一同被召进宫的。”
她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按理说耶律瑾怎么的都该同意了吧,可是耶律瑾没有,他只是盯着她,那双桃花眼里仍旧泛着笑意,却让人有些不寒而栗的感觉。
洛音有些心虚,突然就不敢直视耶律瑾。
“让她一起跟来吧,在宫外没人护着她,她就是个活靶子。”
谁都没想到,一向看上去生人勿进的旒昱却在这时候开了口,洛音感激看了他一眼,眼睛里头盛满了笑意,看得旒昱心神一晃。
耶律瑾也终于松了口。
外头的雨还在下,三个人谁都没有骑马,坐在马车里各自的位置上,没有交流,一路上车厢里都安静的可怕,只有雨滴落在车顶的声音,噼里啪啦的叫人心里不安。
“我们会成功的对吧。”
“会的。”
第四百一十六章罪状()
雨幕中,那红彤彤的皇宫,此刻瞧着雾蒙蒙的,颇有几分烟雨江南的以为。
可在这皇宫里头,远不是它表面上看着的这般安宁祥和,后宫的争妍斗艳和前朝的争权夺利都在这里发生,也在这里消亡,而今天,注定了是个不平凡的日子。
御书房里,老皇帝气色红润的坐在书案后头,笑呵呵的开口:“老三啊,你今儿这么急匆匆的来,可是有什么要紧事啊?”
他如今的身体已经是一日不如一日了,不过是用药吊着才看着好些,可内里早就已经烂透了。
是以老皇帝看着如今越发优秀的耶律瑾,眼中满是欣慰。
耶律瑾不忍去看老皇帝的神色,低垂着眸子将手里那一纸状词递到了老皇帝的手中。
“儿臣确实是有要紧事,前些日子安平王意外死于还朝的路上,儿臣与二皇兄矫情颇深,不忍看到二皇兄就这么枉死,便一直在私下派人调查这事,时至今日,儿臣终于找到了那个幕后黑手。”
耶律瑾说到这儿的时候,老皇帝拿着状纸的手已经微微的有些颤抖,那张纸上写着满满的罪状,朱红色的字迹看得老皇帝一阵阵头晕。
“杀害二皇兄的不是别人,正是当今的皇长子,耶律贺!”
当皇后闻讯赶到的时候,听到的正是自己的小儿子这一句掷地有声的控告。
顿时她的眼前一片黑暗,她的思维已经控制不了她的行动了,走到耶律瑾身前就是一巴掌。
“啪!”的一声,在寂静的御书房里显得格外刺耳。
“你胡说!本宫的儿子不可能会做出这种事情!”皇后的双目赤红着,脸上精致的妆容在此刻格外的狰狞,她完全失去了理智,浑然没有意识到自己动手打得这个人也是她的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儿子。
耶律瑾被打偏了脸,面色却依旧平静,早就该想到了不是吗?
“母后,我也是你的儿子。”
他的声音极轻,像是飘在云端,语气也极为平静,平静的平白叫人胆寒。
皇后还没回过神,书案后头的老皇帝却已经发了话:“小喜子,皇后身子不爽,差人送回椒房殿好生歇着。”
就这样,皇后像是一个从未出现过的人,御书房重新回归了平静,只有耶律瑾自己知道,他已经被皇后的出现而乱了心神。
“朕问你,你如何笃定皇长子就是杀害安平王的幕后黑手。”
老皇帝手里的那份状纸不是旁人写的,正是那已经坠崖死去的安平王亲手写的,老皇帝看到落款人的时候,心就已经凉了大半。
耶律瑾攥紧了拳头,薄唇紧抿着,偏着头,眸子里的神色晦暗不明,旒昱在一旁一看,就知道坏事了,这三皇子分明就是让皇后那一巴掌给打得失了神。
当即上前一步,也不行礼,只是深深的抱拳。
“罪臣参见皇上。”
老皇帝以为旒昱是被流放的臣子,可是瞧了半晌也没看出来是谁,便问:“你是何人?”
“八年前京兆尹家的嫡子,旒昱。”
老皇帝闻言眯了眯眼,八年前的巫蛊案子是个大案子,京兆尹一是他亲自审查的,如今仔细一看,这旒昱跟那京兆尹确实有七分相像之处,可是那京兆尹家的独子不是早就一场大火烧死了?
“既是八年前的漏网之鱼,朕不追究你,怎的又自己跳出来了?”
旒昱是个冷心冷情的人,可是如今听到老皇帝的这般说辞,还是忍不住攥紧了垂在身体两侧的手。
“今日三皇子的状词中也有细细的详说此事,罪臣自知在未沉冤昭雪之前,罪臣仍是罪臣,但是罪臣今日是充当了证人的角色来到这皇宫中的。”
老皇帝挑了挑眉,示意旒昱继续说,但那双浑浊的双眼似乎已经看透了事实的真相,不过是在求证而已。
“八年前那场巫蛊的案子乃是皇后娘娘与皇长子殿下亲自导演的一场戏,而我自那次大火中逃生正是被皇后娘娘所救,之后的这八年间我一直效忠于皇长子殿下,但是我在无意中发现了当年巫蛊案子的真相,罪臣一家共一百七十条人命竟然全部死于皇后娘娘的算计。所以罪臣在随后的几年中一直寻找机会想要沉冤昭雪,但无奈和罪臣言微人轻,想要翻案何其困难,便一直暗中收集皇长子殿下的罪证,以及八年前皇后娘娘出手的证据。”
旒昱说到此处抬手从袖口中拿出一叠信件来,里面不乏许多烧了一半没有烧完的纸张。
那信件摆在老皇帝面前,一张张薄如蝉翼的纸张像是一块块实木的板子,每一块上都写着斩立决!再看耶律瑾,自己最得意的小儿子,明显就是一副被逼的无可奈何了才想着到他这个父亲面前告状,可见他这个父亲做的是有多么不称职。
他抬眼看向一旁站着的洛音,“老二媳妇,你怎么看这事。”
洛音被点了名,去看那穿着龙袍的皇帝,明明才五十多的年纪,已经苍老的像是七十岁的迟暮老人。
“臣妇的丈夫已经没了,父皇您想我怎么来看这件事呢?”
即使不忍心,可是事情已经走到这一步了,就再没有了回头路。
她态度摆的明了,是个人都能看得出她并不想放过谋害自己丈夫的凶手。
老皇帝叹了口气,招呼一旁送完了皇后回来的喜公公:“让刑部的人将皇长子给我押到宫里来。”
天子犯法尚且与庶民同罪,更何况现在人证物证俱全,这下子皇长子是想抵赖也抵赖不掉了。
喜公公得了命往外头走的时候,心里头还想着怎么才能让刑部的人将皇长子请来又不得罪人呢,毕竟这皇家的事情可没人说得清楚,你以为人家没活路了,必死无疑,所以落井下石了。
但是一转眼人家就成了你高攀不起的权贵,所以做什么事情还是给自己留一条后路吧。
哪成想人还没走出宫门呢,迎面就看见了好多慌慌张张背着报复的宫人,喜公公的眼皮重重的一跳,一种不详的预感袭上心头。
第四百一十七章逼宫()
喜公公随手拉住了一个小太监,“发生什么事了,你这慌里慌张的是往哪去!”
那小太监一抬头,瞧见是喜公公下意识的瑟缩了一下,随即又像是回过了神,挣脱了喜公公钳住他的手,连跑带爬的跑,好歹嘴里头还喊了些什么。
“前头大皇子带着军队都快杀到宫门口了!”
喜公公闻言浑身一震,那个平日里灵活的脑子里只蹦出来一个念头:皇长子造反了,竟然逼宫!
他还没回过神呢,眼前就有一个朱红色的身影一闪而过,喜公公抬眼去看,耶律瑾匆忙而挺拔的背影走在满是慌乱的宫道上,沉稳冷静的不像是从前他见过的纨绔子弟的样子。
喜公公心里突然就安定下来,甩了甩手里的拂尘,认真的盯着背着包袱逃走的每一个人,一个个的记好,留着来日安定下来惩治。
莫名其妙的他就是觉得耶律瑾能在这场战争中站住脚是怎么回事呢?或许这就跟当初他选择毅然决然的跟在老皇帝身边是一样的吧。
皇宫正阳门的高墙上,耶律瑾独自站在上面,他穿着朱红色的朝服,手里头拿着一把弓箭,细密的雨丝打在他身上,将朱红色的朝服染成了暗红色。
仿佛是在象征着今天一定会是个流血日。
宫墙下的耶律贺骑着高头大马,面容阴鸷。
“三弟,你果然还是动了不该动的心思。”
耶律瑾闻言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大哥这话就说笑了,都是父皇的儿子,我怎么就动了不该动的心思了?”
言下之意就是:我们都是皇子,谁都有继承权,你说这话是几个意思,想搞事啊你?
耶律贺眸子里的神色沉了沉,“我朝一直遵循的就是立长立嫡,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这话你得问问咱父皇,看他答应不?”
耶律瑾语气轻挑着,那话里的内容,分分钟能把别人气的跳脚。
果不其然,耶律贺也确实是被耶律瑾一句话气的差点仰倒过去。
他深吸了一口气,准备跟耶律瑾进行谈判。
“耶律瑾,我没跟你玩过家家,父皇这么大岁数了,却死死的把着皇位不撒手,既不能有所建树,又占着那个位置,就有点不像话了吧。朝里头那帮老家伙吞吞吐吐的不敢做,那么就由我来做好了,毕竟时间不等人。你要是识相的话,就乖乖将门打开,我说不定还会大发善心给父皇个太上皇的位置坐坐。”
耶律贺大逆不道的话让耶律瑾微微的眯了眯眼,那双桃花眼的眼尾带着上挑的弧度。
“哦?那么请问皇兄,你这一手算是逼宫了吧。”
平平淡淡的语气,却轻易的把人逼上了绝路。
耶律贺紧蹙着眉头,他身后围着的人并不全都是一门心思只是他的人。
很多人都是被他许了好处才肯在今天跟着他在这红墙黄瓦的宫墙之下露个脸。
而且在他的余光中已经有好几个大臣的脸上露出了迟疑的神色。
想到这些忠臣良将极有可能当众翻脸,耶律贺的面容就变得更加阴鸷了。
“你少在那胡说八道,现在宫里是个情况,在宫外的我等都不甚清楚,只有你耶律瑾站在这高墙之上说着这些妖言惑众的言论,莫不是你囚禁了父皇?”
耶律瑾闻言眯了眯眸子,唇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
“是不是我囚禁了父皇你心里最清楚不过,是谁妖言惑众的再说一些蛊惑人心的话,你心里也最清楚不过。耶律贺,你应该知道,如果不是你一而再再而三的逼迫,今天你我兄弟之间就不会是这种场面。”
“你以为你掩藏的很好,却不知道你的那点小心思几乎就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耶律瑾这一番话并没有明确的指出什么,可是这话落到众位士族的耳朵里就变了味道。
这位大皇子心术不正,这些年虽然是一副温润如玉的样子,可若真的是什么正直的人,今日就断不会出现在这皇宫外头,一副要逼宫的模样。
眼见着这些士族被耶律瑾的三言两语就带偏了心思,耶律贺面上没有什么表情,心里头却是已经恨极了耶律瑾。
不过好在那些士族的作用已经不大,不过是表示一下立场而已。
耶律贺的眸子沉了沉,抬手比了一个手势,不过片刻就有人抬着巨型的攻城木出现在众人的视野中。
“攻城!”随着耶律贺的一声令下,抬着攻城木的士兵们口中喊着震天响的口号,迈着整齐划一的步伐,咚咚的撞向那朱红的大门。
至此,宫墙上的耶律瑾终于变了脸色,耳边攻城木装在宫门上发出的声音像是一下一下撞在他的心上。
他看向宫门外坐在高头大马上的耶律贺,目光晦暗不明。
“耶律贺,这就是你自讨苦吃了。”
说罢,耶律瑾举起了手中的弓箭,抽出箭羽,拉弓,瞄准,松弦。
那只泛着冷光的箭羽嗖的一声飞了出去,在众人的注视之下没进了耶律贺的左肩膀。
随后一直紧抿着的薄唇微启,“全体将士听令,擅闯皇宫者,死!”
至始至终耶律瑾的脸上都没有半分表情,一母同胞的亲哥哥被他亲手射伤了。
耶律贺闷哼了一声,勉强支撑住身子才没有从马上掉下去。
“殿下!”耶律贺身边的心腹心急的高声喊道。
还未等耶律贺做出什么回应,两方人马已经厮打得不可开交,密集的箭羽从高墙之上飞射而出。
耶律贺忙举起手中的剑抵挡,再没有空闲回答心腹的担忧。
一时间场面混乱不堪,耶律贺的手下还好,那些养尊处优的世家大族哪见过这样的场面,一个个吓得魂飞魄散,面色惨败。
耶律贺神色一凛,挥手挡开身前飞射而来的箭羽,移动着身形飞快的朝着士族大家所在的地方奔去。
随手抓了一个位高权重的士族的族长,挡在身前,目光再也不是众人眼中温润儒雅的皇长子,仿佛就只是眨眼之间你,就变成了一个心狠手辣的恶魔。
第四百一十八章功败垂成()
天空中仍旧下着细密的雨丝,那些撑着伞的大家士族们逐渐在耶律贺的亲自带领下被耶律贺的手下们抓了起来。
耶律贺就不信了,他耶律瑾敢杀他还敢杀这帮士族不成?
事情果然不出耶律贺所料,待到宫墙之上的耶律瑾看清他们的动作之后,果真命人停止射箭。
耶律贺邪佞的笑了笑,任你耶律瑾再怎么神气,现在不还得乖乖的任我拿捏?
“三弟你怎么不继续了?难不成是怕了?”
耶律瑾没说话,只是看着耶律贺笑得毛骨悚然。
还未等耶律贺说话,远处传来的阵阵马蹄声却已经解开了耶律贺的疑惑。
耶律贺面色一边,阴鸷的双眼看向一旁自己的心腹,却之见心腹摇了摇头,眼神里是与他一样的疑惑。
耶律贺心里猛的一沉,身前的士族族长仍旧鬼哭狼嚎的叫唤着,耶律贺却已经没了逗弄他的兴致。
耳边的马蹄声越来越大,伴随着的是几乎震天响的“清君侧”的吼声。
这时候,那高高的城墙之上突然出现了一道身影,身姿挺拔,一如耶律贺记忆中的那般。
旒昱静静地看着下头如同蝼蚁一般的耶律贺,心中竟没有任何想要喷涌而出的情绪,比如看着对方即将束手就擒的那种大仇得报的畅快感。
“你手中的那帮士族,参与了逼宫,即便是现在还活着,以后也一定会论罪处置的。”
耶律贺死死的盯着城墙上突然出现的身影,他从来都没有想到过会是旒昱,这个曾经在他手下最出色的暗卫。
马蹄声终于停下了,震天响的吼声也没有了,耶律贺下意识的回头看,迎面撞见的就是耶律枫那双坚定无畏的眸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