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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六年,什么概念?从一个呱呱坠地的奶娃娃,长成了奶娃娃他妈。
李皇后和先帝爷成亲的那时候,皇帝二十岁,比她大了六岁,看她的时候,就和看小妹妹一样。还记得先前两人感情最好的时候,皇帝将她叫做“阿妹”,又怜惜她细弱幼小,不肯叫她去嫡母跟前儿立规矩的。后来两人一直无嗣,也没曾消磨尽了感情。反倒是前几日,皇帝还握着她的手,半是感叹的说,“皇后仍旧望之如少女,朕却已经老了”
那个时候皇后就似有所感,她心中酸胀得很,回握了皇帝的手,轻声道,“阿郎在我心中,一直如此的。”
两人少年夫妻,一路走了二十六年,李皇后从皇帝将及弱冠意气风发的少年郎,看到了年近五十的眉目沧桑的老皇帝,这期间就算是皇帝宠信他人,但却半分没曾动摇过李皇后的地位。就算是良夫人的事儿那么让人恶心,但李皇后却始终,并没有盼着皇帝死过。
李皇后是世家女,她首先就是心地宽和。都能和符长宁处的这般好,会是什么心性狭隘的坏人吗?兼是对着皇帝,她就更没什么太大怨怼了。毕竟他们两个人,虽已没了最初的喜爱,但亲情却是不可磨灭的。
“先帝爷他去的利落,不曾遭罪。”符长宁用力握了握李皇后的手,说道。
李皇后的笑如同云朵上的冰花儿,虚浮的笑了那么一笑,轻飘飘的看了符长宁一眼,再不说话了。
并没有过多久,前面就响起了丧钟的声音,那声音嘹亮悠远,沉闷的一下下像是打击在了人身上。
听到钟声以后,李皇后并没有急着率后宫诸妃前去哭灵。她反而打开了门,向外望望,也不知是再看天色,还是看什么其他。“二十几年前,我就是在这个时候,嫁入的叔先家。”
现在正是下午天气最好的时候,秋高气爽,天高云淡,碧空如洗,望出去十分的辽阔。那钟声就是在这个时候,重响那么几下,传的分外寥远。
符长宁不知道该说什么。
李皇后又笑,回身对泽芝说道,“谴令后宫诸妃,缟素后尽至齐光殿哭灵。”
“是。”泽芝应声而退。
符长宁松了一口气。她总觉得方才那样的李皇后让人觉得不舒坦,现在变回了这样,符长宁才觉得稍稍轻松了一些。
皇后带着符长宁和东宫的两位侧妃,到了齐光殿的时候,先帝后妃还都没有过来。估计大家也都被皇帝驾崩的事情弄懵了。
看到皇后仪仗,大臣们都自动规避去了前头,唯一一个男子就是沈从景了。他正红着眼眶,身上的素服歪七扭八的似是混乱套上的,见到皇后和符长宁来了,给皇后行个礼,就红着眼睛看符长宁。皇后来不及去看他,疾行上前就扑到棺椁上痛哭失声,“先帝呀——”只三个字,就再说不出什么别的了。
就那一声,简直是哀痛欲绝,就算是不知情的,听她那个哭法儿,也是忍不住心酸的,更何况是这殿中人?
符长宁本来还心疼沈从景,这时候听见了,也忍不住落了眼泪,跟着跪了下去,膝行上前,扶住李皇后,“娘娘节哀”
她这一跪,穆怜秋和聂隐香也跟着跪下了,俱都是拿帕子擦了擦眼,眼泪就“唰”的流了下来,接着就是恸哭不已。
一时之间四个人哭得那叫一个肝肠寸断。沈从景在一旁也掉眼泪。
这里面究竟有多少真心,多少假意?李皇后如何,符长宁并不知道,但符长宁心底里却没几分真心的——废话,哪儿来的真心?符长宁统共和先帝爷见过几次面儿?一巴掌都数的过来,上哪里有感情去?——就更别提是穆怜秋和聂隐香了,恐怕眼泪流的这么快,她们是在那方帕子上做功夫了吧。
但是不论怎么样的,面子上必须得做好,外面文武百官都瞧着呢,一个皇帝原配一个皇帝小辈儿,这时候不哭得快要断气,一个“不敬先帝”的罪名扣下来,谁都担待不起。临死临死了,他们也得把面子做全。
没哭了多一会儿,后妃们就陆陆续续缟素而来。
第一百一十一章,国有大丧,天下举哀(三)()
没哭了多一会儿,后妃们就陆陆续续缟素而来。
第一个打头的还是恭淑夫人,她一来,就牵起头哀哀痛哭起来。再接着本来该是和明夫人尹氏与贤荣夫人尤氏,紧接着才是良夫人乔氏。但几人匆匆而来,恭淑夫人领头这么一跪,良夫人直接就跪在了她左下首,便哀哀哭了起来。
和明夫人和贤荣夫人相顾望一眼,知道这时候也不是追究的事儿,只能把这事儿忍下了,紧邻着两人跪了下来,放声恸哭。
四位夫人都跪倒开哭了,别人还等着什么?紧接着,那一溜儿的雯妃云嫔蕴贵人之流也开始跪下恸哭。
这也能演上一出戏。符长宁在心中冷笑,面上抽噎的却是要背过气去一样。
这时候后妃都来了,沈从景这么个男子也就不适合呆在这里了。他被人扶着,脚步踉跄的就走了出去,准备跟文武百官在大殿外头,接着哭——这符长宁可知道,若说沈从景是有那么些真心实意在里面的,符长宁信。但是悲痛到了现在这种走路都不利索的模样,还不至于,演戏罢了。
国有大丧,天下举哀。
先帝爷驾崩的消息传了出来以后,所有人都惊了。
所有身上带着品级的命妇和大臣,是都要入宫哭灵的,一哭连着三天,头一天是从早哭到第二日清晨,然后允许回家歇着,午时日头最烈的时候,再来。接着就是酉时,哭过了,就可以回家了。第二日早晨再来。这样连续三日,就过了哭灵了。
但这是对于大臣和命妇,对于先帝爷的后妃和符长宁他们,那是这三天几乎是要无时无刻不在那里哭的,以表达对先帝爷的哀思和悲痛。
先帝爷的女儿们也都陆陆续续的到了,最先到的还是没出嫁的骄阳公主、宜纯公主和咸阳公主,大公主合仪公主和二公主平秋公主已经嫁了出去了,他们两人夫家住得近,得到消息以后也是立时就携手前来了。
婉娘抱着福延在朝臣前面晃了一圈儿露了个脸儿,福延也不知怎的,或是小孩子灵,反正就是一进了齐光殿,就开始哇哇大哭不止。老丞相见了,还擦着眼泪说了一句,“小殿下果然是至纯至孝!”
但就他这么哭,沈从景就在外头瞄了一眼都心疼,更何况婉娘给抱到了符长宁身边儿。瞧福延那小样子,秀秀气气的脸儿也哭得皱巴成一团,大眼睛耷拉着就掉眼泪,哭声凄惨,简直哭得符长宁心都揪起来了。
看这么哭也不是个法儿,符长宁哭了一会儿,就嘱咐婉娘,“小殿下太小,不宜久哭,带他去后头歇一歇,过会儿再抱出来。”
这说的“过会儿”,就是一会儿“大哭”的时候。
婉娘点点头,擦了擦眼泪,就给福延抱走了。符长宁因着这里是齐光殿,并不放心,吩咐身旁的娉衣去瞧着些两人。吩咐完了,她还得继续哭她的。
陆续的那些宗妇命妇也都到了,人一到了,二话没说,都紧着跪拜下去,扯了一嗓子的“先帝爷”,开哭。
“大哭”是在一个时辰之后,不是“大哭”之时,本不用哭得那么卖力的,但现在青天白日的,先帝爷刚走,谁也不敢偷懒不哭。于是齐光殿里的哭声高高低低的持续了两个多时辰,人嗓子都哭哑了。
齐光殿点着香火,又是哭,符长宁的嗓子都烧得慌。皇后打眼一看,符长宁刚出了月子才几个月,也辛苦,于是抹着眼泪吩咐湛露,“给你们太子妃扶回去,可怜见儿的孩子,伤心先帝爷也不是这么个法子,先帝爷在天上也不愿见到生下了皇孙、于社稷有功的太子妃身子亏损啊。快回去歇歇吧。”
符长宁真是感谢皇后。她心中担忧着那小团子,这里哭得又耗力,是真有些不大舒坦了。皇后这么一说,她就势儿就弱声弱气的哀哀哭着谢过了,扶着婵衣嬛衣的手,洗手入了内室。
一进去,就看到婉娘轻声哄着福延睡去。福延已经闭上眼了,小孩子耳朵灵,这会儿听见有人进来,大脑袋往旁边儿一扭,那双黑葡萄似的眼睛就盯准了符长宁。继而咧开无齿的嘴一笑,心都给符长宁萌化了。
符长宁一见儿子小脸儿上泪迹未干,睫毛都还是湿漉漉的,小姑娘一样可怜,着实心疼了好一阵儿,这会儿也不用婉娘抱了,伸手就接过了福延沉甸甸的小身子。
福延被阿娘抱住,开心得很,嘟着红润润的菱形小嘴儿就凑在符长宁脸颊上面“吧嗒”亲了一口,湿哒哒的还有口水。符长宁气笑的让婵衣给她擦了,戳一戳圆子脑门儿上红艳艳的朱砂,“跟你爹一样讨厌。”
沈从景在前面哭着哭着就打了个喷嚏,福禄禧边哭边关切的问,“太子爷哀思过度,别落了风寒!”
这边儿,符长宁在这里哄着福延睡下了,就理了理衣服,继续又去前面接着哭了。
外面像皇后穆怜秋聂隐香这种先来的,已经连续哭了将近一个时辰了,眼泪都流干了,就在那里哀哀的低泣,看起来十分可怜。
不过符长宁也没工夫去可怜别人,她一进去,也得跪下哭个没完。
这就是皇帝驾崩的仪仗了。
按理说皇帝驾崩是要举国守孝三年的,三年之内不应考、不做官、不婚娶,举国缟素。但三年什么事情都不做,不事生产,这国家大概也就废了。所以从很早以前,就更改了制度,以日代年,三年化为三日即可。
只是国不可一日无君,这三日还是沈从景以皇太子身份监国,但是三日之后,沈从景就得戴孝继位了。
这会儿殿中哭得哀切,待终于到了“大哭”的时候,婉娘也抱着福延出来了,悄悄跟着跪在了后面。皇帝生前颇得重用的太监江宁,这时候擦了一把眼泪,喊了一嗓子,“举哀——”
人就开始不藏着掖着,由皇后百转千回的那么一声哭牵了头儿,就都放声大哭了起来。
“大哭”的时候,可不敢偷懒的,文武百官都看着不说,全天底下人都瞧着呢,这要是给哪个人传出去个不好不敬先帝的名声,是要命的。
纵是方才已经哭得精疲力尽了,这时候儿还得接着使劲儿哭。
第一百一十二章,国有大丧,天下举哀(四)()
其实这帮宗妇夫人的,都精着呢,谁能真哭得那么来劲儿?除非真是曾经承过先帝爷大恩的。那也不带这么哭的,不偷奸不耍滑的,生哭上这么三天,估计那得是先帝爷终于发丧了以后,那人也得跟着去了。
所以别看她们哭得可怜,实际上都用手帕子捂着眼睛,是装出来的呢。
符长宁不好表现得太过,用帕子在眼角按了一按,冲鼻而来的辣味一下子就将眼泪给熏了下来。于是符长宁满意的继续哀哭。
“大哭”也就是半个时辰的事儿,过了这半个时辰,就又可以稍稍休息一阵儿了。
待半个时辰过去以后,有些年岁大或是身子弱的命妇,皇后也都让先去耳房里面歇一会儿,几位公主和福延,都被赶去休息了。
年长或是年幼的,都被赶去休息之后,就连符长宁也得到了这个待遇。但是符长宁好歹是太子妃,她知道自己儿子好生生儿的回去歇着了,皇后都还一气儿没休息,她如何能频频入内?于是婉拒了,接着哭。
这时候太阳都已经落山了,朝臣也在外头三五成群的进去休息了,全天下人这会儿都吃完饭了,他们终于可以吃上一口了。
符长宁在那儿又抽抽搭搭的低泣了一会儿,就膝行上前,对皇后说道,“娘娘当保重身体才是,死者已矣,生者何堪?”说着,对一旁湛露说道,“快给娘娘扶进去歇息一会儿。”
这是叫皇后先进去用会儿膳,补足了精力再来哭。不然皇后就这么再不吃饭继续哭下去的话,搞不好皇后的身体先垮了。说句不好听,符长宁可不希望哭完了皇帝,再哭皇后。
这时一旁的恭淑夫人擦了擦眼泪,说道,“太子妃说的很有理,娘娘千万不要哀思成疾啊!”
后宫其他人也在一旁附和,良夫人这会儿梨花带泪的说一句,“太子妃至孝。”
符长宁忍住用讶异的目光去瞧她的冲动,只推辞了两下儿,再没吭声。
皇后虚弱的点点头,吃力的扶着湛露和泽芝起来了,摇摇晃晃的进入了内阁,兼之符长宁还得一路关切目送。
待过了不多会儿——差不多有一个时辰以后,皇后这才出来,脸上似已也擦过了,眼睛红着,对符长宁说道,“太子妃身子也还没好利落,进去歇一会儿吧。”
这是交接班儿呢。
符长宁这次没推拒,行了个礼,就退下了。
内阁里面只有两三个年老的宗妇在闭目休息,见了符长宁进来,纷纷起身点头示意。婉娘抱着福延坐在一旁,福延又睡了过去。
这孩子看来是累坏了。符长宁先轻手轻脚的过去看看福延,见睡着了的福延眉眼秀气漂亮,忍不住唇角带了一丝笑。
这时候嬛衣妱衣也去传了膳,符长宁和那几位宗妇见过礼,就带着人匆匆进里面用膳了。
就这么哭了多半天,要说饿也是饿,但是要说吃饭,还真没什么太大的胃口。符长宁匆匆用过几下,又叫人给她擦了脸,待要歇着的时候,就见沈从景穿着孝衣大踏步进来了。
“用过膳了吗?”符长宁关切的问道。
沈从景摇摇头,冲她扯起个憔悴的笑来,桃花眼红红的,“在你这儿一道吃了”
“给太子爷布膳。”符长宁吩咐一句。
婵衣脸庞给沈从景成了一碗白粥,沈从景接过了,用起膳来。
他吃饭的时候,符长宁没说话,径在一旁擦脸。待沈从景落了筷子,符长宁也没急着问什么,反倒又让妱衣他们也给沈从景擦一擦,醒一醒神。
待事毕了,符长宁才斟酌了一下语句,说道,“先帝爷昨天还好好儿的。”
沈从景抹了一把脸,将巾子随手递给了一旁的嬛衣,说道,“听老宰辅说,是今儿早晨在朝上过去的,跟人抢白了两句。”
符长宁蹙眉道,“就只这样?”
沈从景叹气道,“之前先帝爷就总有心悸的毛病,太医早同他说了不宜大嗔大喜——闻福说延诞生那一日,先帝爷就在齐光殿歇了好一阵儿,才算缓过来。这次就唉!”
符长宁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半晌,才问,“这次是什么事儿?”
提起这个,沈从景眉头蹙的死紧,“泽州水利的事儿。”
事涉朝堂,看沈从景也不想多提,符长宁也不问,就点点头,嘱咐沈从景,“你比我们还辛苦些,在外头一直不曾进来休息。这会儿无事,你进去睡一会儿吧。第一夜,还得给先帝爷守灵呢。”
沈从景摆摆手,拒绝了,“不了,并不能睡着。”又问,“福延呢?”
“被婉娘抱着,在齐光殿内阁里头,睡下了,就不抱回来了,那儿有娉衣瞧着。”
沈从景点点头,就赶她,“你也去歇一阵儿,我在外头坐会儿。”
符长宁迟疑了一下,点点头,站起身,眼瞧着身旁没人,于是俯下身就凑到沈从景脸颊旁轻轻亲了一下儿,低声说,“也不需操持太过,总有你做主的时候。”
沈从景知道她这是说的两日后的登基,他也笑着点点头,握一握符长宁的手,说道,“睡去吧。”
符长宁点点头,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