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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真微微一笑,道:“我了解你的意思,你很不服气,你觉着我和你说的未必都对,而且,你也感觉到,这其中,有很多修正的地方,对么?”
庄璇玑道:“不错,我确有这种想法,所以,我希望能够澈底的了解。”
方真道:“好!我用最简明的话,说出来吧!活人冢的头子,看上了你,所以,他们破例的把你引入活人冢去,要你看到了,他们强大的实力,原是希望你见到他炫耀的实力之后,芳心倾服,成就一段英雄美人的佳话,却未料到,你竟然不肯服输,才闹出了这一段纠纷。”
庄璇玑道:“哦!我如算美人,谁又是英雄。”
方真道:“英雄当然是活人冢的首脑人物。”
庄璇玑笑一笑,道:“这是说,英雄有意,美人无情了。”
方真道:“璇玑,这是个严重的时刻,我愿意尽我所有的力量帮助你,我们的机会不大,但他们也将遭受到很惨重的损失。”
庄璇玑道:“搏杀很惨酷,是实力的对决。但也是一种艺术,我是最爱把搏杀艺术化的人,有时间,一种巧妙的安排,可以使一场血雨腥风的搏杀,变成一片化雨春风。”
方真道:“你很特殊,我看得出来,你化解的方法,是一种修养,一种武功,老实说,那也不是出自正宗的武学,和天竺的武功一样,是一种邪门武功,源自『拈花微笑』佛,充满着祥和……”
庄璇玑接道:“小妹不敢苟同,既然充满着一种祥和之气,为什么又算邪门武功呢?”
方真道:“目的,这本来是一种善机,但如加上人的用心,那就有违本意了。”
庄璇玑沉吟了一阵,道:“对!方兄这么一说,我也明白了,任何一种技艺,都会因人的目的而异,使它的价值改变。”
方真道:“对!水能载舟,亦可覆舟。”
语声微微一顿,接道:“璇玑,现在,我们谈谈正经事,天竺武功,也不能和中原的正统武学相比,他们武功很特殊,而且,在他的学武过程中,有一种情绪上的狂热,一动上手,就会全力求胜,如若他们不能胜了敌人,就会一直拚下去,不死不休。”
庄璇玑道:“哦!”
方真道:“所以,你未必能使他们改变,拈花微笑,也未必会使他们放下兵刃。”
庄璇玑清澈的双目,凝注在方真的脸上,瞧了一阵,缓缓说道:“这是一种武功,也确实源出佛典『拈花微笑』,但却不是任何人都可以学的武功……”
方真接道:“我知道,它必须是女人,而且要姿色艳丽的女人。”
庄璇玑道:“对!所以,这一门的武功,不是任何人都可练的,因此,这一门武功,很少人练,江湖上也不流行,几乎没有人知道这是一种武功,都认为,这是一个美女,在卖弄她天赋的本钱。”
方真道:“事实上,一个美丽绝伦的少女,天赋的动人本钱,已很动人,再加上一些内在的修为,把它化成一种动人的情态,流现于温柔平和之中,自然会有一种息人怒火,动人心弦的力量。”
庄璇玑道:“很可惜的是,我没有把这门功夫,练到了更上层楼的境界,家师当年能一笑倾群豪,使包围她的天下英雄,全都放下了兵刃。”
方真道:“你师傅可是来自南海。”
庄璇玑点点头,道:“是!”
方真道:“数十年前,中原武林道上,发生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南海神叟和他的女儿,到了中原,闹的天翻地覆,听说,把一位杰出的武林年轻高手,活埋在一座古墓之中。”
庄璇玑道:“你知道那个人的名字么?”
方真道:“璇玑,你想考考我?”
庄璇玑道:“不是考你,你精通经史,博览群书,旁通奇文、医理,可算是一个极少见到的才人,但你未必精通武林中的事情。”
方真道:“如若我没有记错,那个人应该叫徐元平。”
庄璇玑道:“不错,是叫徐元平,你真的知道,难道这件事,也有史书记载不成。”
方真道:“没有记载,不过,我听人说过他,只可惜,这个人活的时间太短了一些。”
庄璇玑微微一笑,道:“方兄,你说,如若我们有外援,我们能不能够脱险呢?”
方真道:“这要看什么样子的外援了?就我活人冢听到的、看到的,想不出目下江湖上,会有什么人能够帮助咱们。”
庄璇玑道:“方真,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一直对我们这一战没有信心,你告诉我,还没有很大关系,但如这些事情,要是被他们知道了,那就会有很大的影响。”
方真道:“我也不会告诉他们。”
庄璇玑忽然微微一笑,笑的如花盛放。
方真呆了一呆,道:“你笑什么?”
庄璇玑道:“我相信,你还有办法。”
方真长长吁一口气,道:“『拈花微笑』功,确有很神奇的感人之力。”
庄璇玑道:“方真,为什么你不肯全力施为呢?”
方真道:“我,我……”
庄璇玑接道:“你……你为了什么?”
方真道:“璇玑,你一定要知道么?”
庄璇玑道:“对!”
方真道:“因为,我自知我的体能,无法再支持下去,虽然我胸有所学,可惜已没有机会施展了。”
庄璇玑沉吟了一阵,道:“你真的,已经没有办法救自己了?”
方真道:“过去能,但现在,不能了。”
庄璇玑道:“药医不死病,你的痛既非必死,为什么不能施医。”
方真道:“因为,我耗消仅有的生机。”
庄璇玑道:“为了打造那十二铁人?”
方真道:“也为了排出这一座奇阵。”
庄璇玑道:“方真,我们这一群人,战死璇玑堡,对江湖道上,有多少帮助?”
方真道:“会使活人冢真正损失一半的实力。”
庄璇玑道:“以后呢?什么人,会对付他们另一半人?”
方真道:“就我所知,江湖上已经没有这股力量了……”
语声一顿,接道:“所以,我要用风筝送两个人出去,一个是你,另一个由你选一个人,我已留下了一套奇功秘录,你们把它带出去,自己练成之后,再选择一些人,暗中调教,日后,再图大事吧!”
庄璇玑道:“这要多少时间?”
方真道:“长则十年,最短也要七年的时间,换了一个人,至少十五年,或者二十年。”
庄璇玑道:“我能缩短这样多的时机么?”
方真道:“不错,因为,你是我见到的仅次于我的聪明人。”
庄璇玑道:“方真,你想到没有,他们没有见到我,不会罢休的。”
方真道:“这一点,我早已经想过了。”
庄璇玑道:“什么办法?”
方真道:“由你的女婢中,选一个像你的人要她代你而死。”
庄璇玑道:“就算这一个办法可行,但武林,仍要沉沦在活人冢的统制下了。”
方真道:“对!他们太强大了,我们无法阻止他们。”
庄璇玑道:“如是我不肯走呢?”
方真道:“那你就把十年后重复武林的希望,也埋葬在这里了。”
庄璇玑道:“方真,你也走,跟我一起走,行么?”
方真苦笑一下,道:“璇玑,我已是枯枝干灯,全无生机,就算我跟你离开这里,也无法陪你多久。”
庄璇玑沉吟了一阵,道:“方真,你自己能不能算出来,你还能活多久?”
方真笑一笑,道:“如若我躺在那里不动,大概可以活十天。”
庄璇玑道:“这里的事情交给我,你躺着休息。”
方真笑道:“由我主持,可以多支持一些时间,如若无我帮你,你很难支持过四个时辰,而且,人员的伤亡很大。”
庄璇玑道:“方真,我在你的心目中,真的就那样没有用么?”
方真道:“也许你有胜过我的地方,不过,就目下的情况而言,我好像要比你高明一些。”
庄璇玑道:“你好自负。”
方真道:“不论你心中有多少不满,你最好还是听我的。”
庄璇玑道:“好!我可以唯命是从,只求你答应一件事。”
方真道:“跟你离开?”
庄璇玑点点头。
方真笑一笑,道:“璇玑,别再为这件事争执了,你如若无法选一个跟你同行的人,我倒可以提供一个人选傍你。”
庄璇玑道:“什么人?”
方真道:“妙手高空。”
庄璇玑道:“他,……”
方真道:“不错,我已经冷眼旁观了很久,这个人,在四大凶煞之中,是心地最纯正的一个,单就武功而言,他还有更上层楼的潜力,如若你不反对,就这么决定了。”
庄璇玑心中明白,这件事已经无法再争执下去。
她佩服方真的才华,也相信他料事的才能,但对固守璇玑堡这件事,却有着不同的看法。
庄璇玑没有再作争执,但却暗暗作了决定,尽最大的力量,希望用事实,来改变方真的看法。
久久不闻庄璇玑的回答,方真笑一笑,道:“你同意了。”
庄璇玑道:“你是发号施令的主帅,又这么的固执己见,我不同意,能行么?”
方真道:“同意就行了,……”
语声一顿,接道:“璇玑,记着我一件事,你千万不能和敌人拚命,战死此地。”
庄璇玑道:“为什么?”
方真道:“你能逃出去,才能保住你的父母家人。”
庄璇玑道:“那是为什么?”
方真道:“活人冢的主事人很聪明,这一战会使他们觉着,你是他们统一江湖的劲敌,对一个,远在天边,隐匿不出的敌人,留着他家人性命,对他的诱惑、威胁,大了很多倍。”
庄璇玑沉吟不语。
方真微微一笑,道:“璇玑,这是无可奈何的事,希望不要分去你对敌意志力。”
庄璇玑道:“那倒不会,不过,我倒有一件事,要你同意。”
方真道:“哦!你说吧。”
庄璇玑道:“我和高空逃走的时机,不要固定一个时间,要以敌我拚战的形势变化为准。”
方真微微一笑道:“好!也许你真有莫测之能,可使我的估算错误。”
庄璇玑道:“你才智过人,我自叹弗如,不过,你也有缺憾,因为你不会武功。”
方真道:“我只是没有实战的经验罢了,但我胸罗之博,尤其是对天竺武功的了解,那绝对不是别人所能及得了……”
伸手由怀中摸出一本薄薄的册子,接道:“这上面记述的,是我翻译天竺武功的心得,你好好的收着,如若你有过目不忘之能,那就最好把上面的记述,默记在心中,把这本小册子毁去,留着它,是一件很可怕的事。”
庄璇玑接过绢册,随手翻了一下,道:“给我一个时辰时间,我能记下上面每一个字。”
方真道:“那很好。”
庄璇玑道:“以你我的才慧,有些事,实在用不着说出来的。”
方真道:“哦!”
庄璇玑道:“但你一直把自己掩蔽的很好,逼的我不得不说了。”
方真淡淡一笑,道:“璇玑,有些事:永埋心底,会比说出来好一些。”
庄璇玑道:“为什么呢?”
方真道:“说出来,就可能变成了一种诺言,不说出来,只是心中想的事情,不论有没有改变,都不会有愧咎的感觉。”
庄璇玑道:“这道理我也懂,只不过,对我不太适合。”
方真道:“你可以不遵守,但不能不承认它。”
庄璇玑道:“你错了,我心中没有它,就不会感觉它是好是坏。”
方真愣了一愣,道:“有这等事。”
庄璇玑道:“譬如说,一个人心中无色欲,无好恶,纵然男女共枕又何妨?”
这一下听得方真愣住了。
他无法批评她说的不对,这好像没有见过雨的人,不相信它会打湿衣服一样。
因为,他根本就不知道雨是水。
他是真的不相信,你能说他错了?
庄璇玑微微一笑,道:“方真,你也许还不太相信我的话,想想你自己吧!考上了状元,却弃职而逃,这玩笑开的有多大?你心中应该明白。”
方真道:“名士狂行,我只不过是想试试考状元是不是一件很难的事,想不到竟然很容易。”
庄璇玑道:“因为,你不知道这件事的严重,你破坏了制度,视国法如儿戏。”
方真苦笑一下,道:“当时,确实没有想这么多,事后想来,是有些荒唐。”
庄璇玑道:“可以原谅的是,因为你不知道。”
方真道:“你举出这件事来,想证明什么?”
庄璇玑道:“我想还有一件事,也是个很好的例证。”
方真道:“你说吧。”
庄璇玑道:“在活人冢,我答应了龙公子的婚约,而且,还有一段时间,我自认为是龙夫人。”
方真道:“这件事,比我考上状元弃职而去,还要荒唐,你在赌什么?又为了什么?”
庄璇玑道:“我想,这件事,决定的没什么错?因为,我只知道,女孩子都要嫁人。嫁给谁,岂不都是一样?”
方真道:“哦!”
庄璇玑道:“我心中没有好恶之分,也没有留下任何一个男人的形象,我只是觉着,这件事,世人都如此,应该不会很错,他是第一个对我求婚的人,所以,我就答应了他。”
方真道:“龙公子呢?”
庄璇玑道:“死了,自他死去之后,我开始想这些事,我觉得,多少和我答应他的婚事有些关系。”
方真道:“什么关系?”
庄璇玑道:“如若我们没有婚姻之约,也许他还不会死。”
方真沉吟了一阵,道:“你悲伤么?”
庄璇玑道:“我只是惋惜,就像我认识的人一样,谁死了,我就会有一份惆怅。”
方真道:“你们之间没有情?”
庄璇玑道:“没有……”
方真大声道:“那你真的嫁给了他,怎么样生活下去?”
庄璇玑道:“不知道,我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事,也没去想过这件事,我从没对男人动过情,也不知别人是否对我有情。”
方真道:“这些事,你一点都不知道么?”
庄璇玑道:“不知道,因为,我从没有经历过?”
方真道:“那怎么可能,七情六欲,与生俱来,你怎么会一点都不知道?”
庄璇玑道:“对的,我也有喜、厌之分,但这种与生俱来的直接感受,对我而言,却有日渐消尽了。”
别人也许不能领悟,但方真能。
他笑一笑。道:“是不是和你练习“拈花微笑”有关?”
庄璇玑道:“还有,我的学武环境,也有关系。”
方真道:“这倒需要姑娘解释一下了。”
庄璇玑道:“好!因为,我的学武环境太单纯了,除了师父和我,很少见到别人。”
方真道:“因为,丑与美,在你的感受中,并不重要?”
庄璇玑道:“我只知道,有男人和女人的区别,却未注意到丑美之分。”
笑一笑,接道:“我师父,根本连善与恶的分别,也没有对我说过。”
方真道:“这又为什么呢?”
庄璇玑道:“她说,一个人没有太多的杂念时,学武功才能学到至高的境界。”
方真道:“那你又为什么要和活人冢这个组合作对呢?其实,你嫁给了活人冢的头子,至少,也会比龙公子好一些!”
庄璇玑道:“很可悲的是,我一离师门,就对是非和善恶,分的很清楚,不幸的是,活人冢第一个触犯了我这个禁忌,龙公子如若不死,我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