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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啊,成天就晓得吃。”
虽然没有讨到好话,可是她见他脸『色』并不怎么难看,又厚着脸皮继续讨好地问:“那我请你喝酒吧?”
“谁跟你说我喜欢喝酒了?”
重年没辙了,从来坐上酒桌端上酒盅没有说不喝的人偏偏要说不喜欢喝酒,她还有什么法子。他比沈奈奈还要难缠一百倍,沈奈奈一个肉包子一杯牛『奶』就可以打发了,可是他——再也想不到还能怎么笼络他。他还缺什么不成,自然也不会缺她那点吃喝。她悻悻然地说:“那算了吧,反正你又不饿又不喜欢喝酒。”
“谁跟你说不饿就不吃了?有人请当然得赏脸吃点喝点。你今天别想省钱。”
重年被噎到了,她从头至尾都没想过要省钱。结果,他九拐十八弯曲曲绕绕把车子开到了老城区的巷子里头,又停在了那家夜『色』里的混沌小店院门口,拿出钱夹抽出一张卡给她,朝她扬扬下巴:“去,给我买两碗混沌!”
重年下意识没接他的卡:“我有钱,说了我请你吃……”可是话没说完,一低头间就认出了那张万分熟悉的卡。卡是她给他的,她这几年那点钱都在上头,医院费用她也就交了那一回,后来他过去了,都是他在管。她左想右想,一天从医院回去酒店时,就给了他这张卡。那点钱当然是远远不够,可是她也只有那些了,当初给他不过是想找一点心安理得,即便是徒劳,也好过被赤『裸』『裸』地剥开了衣裳,还装聋作哑不管不问。她自然是知道他的脾气,也是做好了他当场翻脸的准备的,把卡摔到她脸上都不足为奇,可是他默不作声地收下了。她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却也提着一颗心,琢磨不透他了。
她不接卡,他反倒拿着那张卡翻来覆去地看了看,若无其事地问:“这里头有多少钱?”
重年老老实实地答:“十万……没有十万了,大概还剩九万多一点吧……”
“哟,你不是最会算账吗?连自己手里一点钱都没算清?”
她到底还是觉得有一点难为情,不做声了。
他仿佛自言自语:“我得想想怎么花了,要不买酒喝……”
“不行!”重年想也没想就断然拒绝,她辛辛苦苦攒下来的钱,被他喝几口就有去无回了,这怎么行?
沈家谦不由得瞥了她一眼:“我还当给我了就是我的,我想怎么花都行,刚刚还说请我喝酒呢……”那意思不言而喻,就是暗讽她小家子气。
她嗫嚅着打商量:“也不是不能喝……这是我好不容易存下的,还可以做点别的有用的……奈奈快过生日了,我答应了到时候带他去迪士尼……”
沈家谦听到这里万般不是滋味:“他花得我就花不得?”
重年答不上来了,结果他把卡又塞回到她手里,万分慷慨地说:“先去买点吃的来吧,明天再去给我买点酒来,万一还有剩下的,就留给沈奈奈吧。”
她哪里还敢说什么,拿着卡就下车去买他要的混沌。走到店子门口的时候,就着檐下的几盏大红灯笼,红彤彤的灯光照下来,这才留意到在巷子的另一头还停了一台车。那车停在靠近墙角处的暗影里,车前灯滟滟闪烁,她站在灯下,只见得到火红『色』的车身流光溢彩,像一颗硕大的夜明珠,华美璀璨直扑进无边无际的夜『色』里。她愣了一下,走进店里去了。虽然已经到了晚上十一点多了,可是在这个不夜城,仿佛夜晚才刚刚开始,小小的店堂,布置得古『色』古香,正屋里稀稀疏疏的几张雕花屏风隔开的桃木圆桌旁都有人坐下了。服务员要领她去后院,她摇头说:“我外带,要不就在这里等等吧。”服务员仍旧领她去了旁边的一间小屋,说:“沈太太,您在这里坐下等等。”给她斟了一杯清淡的普洱茶,拿来餐单给她,等她点餐了才离去。
重年来过一回,也懂点这里的规矩。多年前,她头一回进去隔壁那家粥店要外带的时候,也是被人领到屋子里坐下等,她当时还纳闷为什么一进去就有人迎上称呼“沈太太”,后来问了服务员才知道是会员制,大概是沈家谦在外头打过招呼。这时候,在这里又被人称呼“沈太太”也就不再纳闷了。
因为忘了问沈家谦要什么口味的混沌,她自作主张要了一碗三鲜,一碗翡翠。所谓混沌店,主打食物自然是各『色』混沌,可餐单上也琳琅罗列了其他的食物。她又想晚上在医院那外卖盒饭他根本就没吃几口,看见上头有一道今日的特别推荐,她喜欢那个名字,叫“凤兮归兮”,一时忍不住没多问就又要了两份。她想到了吃的时候自然就晓得是什么了,自己边吃边品味比服务员详详细细的解说要有乐趣多了。
她等了不到十分钟,打包好装在盒子里头的食物就送来了。服务员特地叮嘱要趁热吃鲜在半个钟头内吃,她笑『吟』『吟』地接过打包袋子,随沈家谦的意拿出那张卡,刷卡结账。等到签单的时候,重年看到那个数字才真正惊到了,餐单上全无标价的,前不久和孙苒来,她们四个人简简单单吃了四碗这里的招牌混沌,最后孙苒硬要请客买单,说是会员卡直接签单。她和海燕虽然过意不去,可到底也推辞不了,她心底有底自然不会多么便宜,可是自己衡量也不会昂贵到离谱,然而现在看见的金额还是离谱到大大超出了她的意料——应该说,她万万也想不到会是这么贵。可是到了这时候又不便细问,只得忍痛签名离开。走到院子口的时候,心里还在嘀咕:也许是那“凤兮归兮”,两碗混沌再贵也贵不到哪里去,到底是什么,怎么会这么贵……一抬头却被眼前的人吓一跳。
孙苒笑意盈然地站在她面前,檐下的大红灯笼衬得她的脸越发晶莹剔透,氤氲着澄澄净的红粉金光,一笑起来,明眸流转,声音清脆婉转如夜莺:“沈太太,你也来这里吃宵夜?”
重年虽然惊讶,可是刚刚进来的时候看见那台车子已经有过模糊的印象——那样的车子等闲是见不到的。所以很快就笑着答应:“我来打包一点东西吃。”
孙苒看了一眼她手里的袋子,再抬起头来的时候,脸上的笑意就渐渐隐去了:“凤兮归兮是要趁鲜吃,你赶快去吧,别让他等久了。”
她提着这么大一包鼓囊囊的袋子,当然不是一个人吃的。重年只是惊讶她隔着袋子都能瞧出来里头是什么,可见是真真常来的熟客。她对她笑笑:“那我先走了。”侧身越过她走下檐下的台阶时,身后却传来一声:“沈太太——”
重年回头,孙苒仍旧站在檐下门廊的大红灯笼下,一张脸白得异乎透明,如珠如玉,却又带着嫣红的粉光,笑容璀璨:“下回有时间再请你吃混沌。”
重年哪里还好意思再吃她的,客气地说:“下回我请你吧。”
她走回停车的地方时,沈家谦已经下了车,靠着车门在打电话,却又仿佛心不在焉,眼睛一直望着她走过来的方向,又似乎并没有焦点,漫不经心的什么也没有瞧。她走到他身前顿了顿,他朝她扬了扬头:“进去——”
其实他不说,重年也是要立即上车的,她怕冷,这里虽然是背风的小巷,可是冬日夜晚冷空气肆无忌惮地无孔不入,她这一路走过来,已经忍不住要打哆嗦了。坐进车子里,身上渐渐暖和回来,她就迫不及待地打开外卖袋子想看那“凤兮归兮”是什么。服务员包裹得很仔细,方方正正封得严严实实的盒子里头却是釉面瓷盅,极淡的翡翠『色』,灯光下莹莹如玉。重年惊讶,这才隐隐察觉怪不得要那么贵,单是这妥帖的包装就已经不寻常了。可是等到盖子揭开,她凝神看了半天,疑『惑』地找出勺子尝了一口——味道自然不差,好吃也是好吃,可是齿缝间熟悉的腻滑,还是令她万分沮丧了起来,觉得上当了。
沈家谦坐进旁边的时候,她已经一口气吃了半盅。他探头过来朝她捧着的瓷盅瞟了一眼,挑眉直叫:“败家女败家女!叫你买两碗混沌,你倒是顺手拎回了两碗官燕,你晓得多少钱不?”
重年本来就在心疼钱,被他一说,想想签单时的数字,越发觉得上当了:“我怎么知道是燕窝,可是官燕也要不了这么多钱吧?这明明就是打劫……”
“你个傻女人,人家都叫‘凤兮归兮’了,还有什么是凤?不过人家这凤号称是双凤来兮,你吃的可是落在牡丹花上的凤鸟唾『液』,而且还不止牡丹,四季花都有,还要用梅花上的雪水经过净化过滤来一起熬成汤底,燕盏上浇的果子也有一堆名堂,但是说穿了就是花花叶叶果汁燕盏瞎搅合,弄得跟琼浆玉『液』似的,也就骗骗你这样的傻女人!”
重年听了他随口扯来的一席话,不仅觉得手里这小小的瓷盅有千金之重,也实在是对他刮目相看——谈起吃来头头是道,下到米酒混沌上到牡丹凤鸟,什么都可以张口就来,就没有不晓得的。想一想,自己也是真的傻,像他说的,所谓凤兮还能是什么,但凡有点见识,也想得到一点燕窝的影子,虽然其他的名堂是怎么也想不出来的。她奇怪地问:“那为什么叫‘凤兮归兮’,叫‘双凤来兮’,或者‘牡丹展翅’不是更直观吗?”
“你还是不是个女人么?”沈家谦鄙视地瞧了她一眼,“陶渊明的归去来兮会背么,晓得是什么意思么?其实吧这道菜也不是做给我跟你吃的,人家在等着自己的凤凰归来呢!”
重年经他一点拨,终于体会出来了一点意思来,不由得想该是怎样一个男人才会想得出这样一道锦心绣口的珍馐佳肴,于是还有半盅倒是不舍得随便吃了。结果沈家谦见她不动勺子了,随手接过去,在她怔楞间,几口就把她剩下的半盅吃进了自己的肚子。她还没说什么,他撂下瓷盅,又朝外卖袋子扬了扬下巴:“把混沌拿出来!”
重年一边拿混沌一边嘀咕:“你不是不饿吗?”
沈家谦理直气壮地说:“不饿也得吃啊,你花了这么多钱买来的,不吃进肚子,你不是亏了?”
第65章()
第二天中午,重年给萋萋打电话,嗫嚅着说想买瓶有点年份的红酒。萋萋起初没当回事,只是惊讶了一下:“你买酒干什么?你平时又不喝酒,要想喝了我请你。”
重年说:“我送人,下班了你跟我一起去看看吧,我也不懂。”
“送谁啊,好的红酒可不便宜,稍微有点年份的都得大几万了,我家倒是还有好几瓶,虽然不是顶好,也都是法国带回来的年份酒,外头可难得买到,送人是绰绰有余了,我现在也不大喝了,你晚上来挑一瓶吧。”
重年想也没想就拒绝了:“还是算了吧,你跟我一起去买一瓶,太好的我也买不起,就八九万的,要法国葡萄酒庄酿的,不能太甜……”
“你送给谁?”萋萋突然打断她问。
重年答不上来,不知道怎么告诉她。沈家谦虽然只是那样提了一下——“明天再去给我买点酒来”,她也不知道他是真要喝还是假要喝,只怕他过几天记起来就伸手问她要起酒来,还是一股脑儿当真,不敢马虎。
“姜重年,你出息了啊,都晓得送酒到他嘴边儿去巴结他了,你还担心他少喝了两口?你怎么不干脆把你自己送到他嘴边去算了。”重年的沉默坐实了萋萋的猜想。萋萋嘴上问那人是谁,其实心里也并非没有底。重年身边喝酒的还能有谁,还能有谁能叫她花八九万去买酒,挑剔成这样,非得好酒不喝除了那个她们已经很久没有提起的人还能有谁。
重年越发不知道该说什么。萋萋也越发没好气:“你就是个榆木脑袋,也不想想他这几年是怎么对你的,现在就是说了几句好话顺手做了点他该做的事,你就一脑子跌进去了。还巴巴地送去给酒他喝,还非得在乎是不是自己花钱去买的,你是钱多了?不把你那点钱折腾干净你不舒服是不是?照我说,我晚上回去腾出个酒瓶子,你给他兑两杯白开水就不错了。”
萋萋是真的有气,语气已经是愤慨了。这几年重年不提沈家谦,她也不问,可是她并非不知道,重年过的什么日子,怕是只有她最清楚。重年知道萋萋是在为她抱不平,她也想好好想一想这几年的日子,可是每当她闭上眼睛,眼前却是空茫一片,只有大段大段黑暗的空白。渐渐地那空白里有了奈奈,从躺在婴儿床上哇哇大哭,到在地上爬来爬去,咿呀咿呀地叫,又到摇摇晃晃地喊着“妈妈”朝她跑过来。那么多的画面,越来越清晰,几乎填满了所有的空白,可是在这空白的间隙里,仍然到处都是沈家谦模糊而遥远的背影,还有他回过头来望着她时,那似远而近的漠然的面无表情的脸。即使他留给她背影和冷漠,她也不能把他从生活里剔除得一干二净。
重年想到这里,睁开眼睛说:“其实他对我也没有差到哪里去。”『迷』雾重峦迭嶂被不知道从哪儿来的风吹散,她仿佛到了这一刻才看清。这么多年,他把她收藏起来,虽然没有妥善安放,细心保存,可是他也免了她惊,免了她苦,免她四下流离,也免她无枝可依。他给了她一座空城,让她住在里面,无风无雨,衣食无忧。
萋萋大概是被她那句话震到了,没有人比她更清楚那句话背后的深远含义和隐晦不明的选择。萋萋没有说话。
重年终于说:“萋萋,我不想再这样下去了,我想我们也不是不能好好过日子。”
说出这句话的重年想,生活并非不能有另一种可能,既然现在这一种不是她要的,她也可以选择她要的。
她决意奔向另一种可能。
那时候她还不知道,有时候并非是我们选择生活,而是生活选择我们。
前后不过几分钟,挂断电话,走进办公室后,重年在自己的办公桌面上看见了一个快递文件袋。这样的事情很常见,她基本上每隔几天就会收到这样的工作往来文书。看了收件人写的是自己的名字,她就拆封了,伸手进去一探,一叠相片被捞了出来。她还来不及诧异,最上面那张照片突然毫无预警地闪现在她的眼底。
相似的黑夜里的小巷,夜『色』里的黑『色』车身,长身玉立穿着黑『色』大衣的男人,她的大拇指按在了男人的脸上,所以她看不见他的脸,在她的大拇指下,只有挺直的胸膛与修长的长腿,衣线挺括,可是又那样随意,漫不经心地斜倚车身而立。而在他的对面,是一个鲜红『色』花瓣一样的绰约身姿,那一张脸白得异乎透明,如珠如玉。
她怔怔地看着这不久之前才发生的一幕,大拇指不知不觉越捏越紧,紧到要按进去,挖出一个洞来,掏空那张脸、掏空眼前的一切。突然手指又一松,仿佛力气用尽,一叠照片从她手里纷纷洒落,扑簌簌落在桌面上,掉到她的膝盖上,又飘然落到地上。
重年只呆呆坐了半晌,头脑又是一片空白,在这空白里再也没有刚刚空白里的一切。然后她蹲下去,一张一张慢慢拾起飘落到地上的相片,像那一年她蹲在他脚旁捡拾珊瑚珠子一样,一直躬身钻进办公桌底下,仔仔细细前后左右看了一遍又一遍,确定再也没有落下一张在哪个未知的角落。
正是中午吃饭时间,整个办公室异常空旷安静,只有寥寥几人的头偶尔从电脑前抬起来。她蹲在办公桌底下,一张照片一张照片地看过去,轻轻的纸页翻动摩擦声响起,一直传进她的耳朵里,她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