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遍一万遍,以后会好好待她——她和他们的孩子,他们都会好好的。
他蹲在她的面前,伸手抚『摸』她的肩头,把她拥在怀里。
他说:“重年,我们回家吧。”
第61章()
最后他牵起她的手要回房间的时候,才发现她的手指头冰冷,伸手『摸』她的脸,早就被冷风吹得一点温暖都没有,一张脸冰冷而僵硬,哭过的眼泪也被风吹冷了,干巴巴地贴在脸上。她在他的手指覆盖下打了一个喷嚏,连忙拨开他的手,又是一阵咳嗽。深夜风寒阴冷,他脱掉自己的风衣披在她身上,急着下去,经过身后的酒吧,她却要进去。
他知道她不喝酒,只当她是一时兴起,要进去看看而已,屋子里头也温暖,于是他陪她进了酒吧。却没有想到,她进去了就叫酒喝,点名要威士忌加冰。这么烈的酒哪里是她能喝得了的,他对酒保说:“换一杯香槟。”她却转过头来看着他:“我一直想尝尝威士忌加冰是什么味道。”
他顿了一下,终于对酒保点了点头。她端起酒杯的时候,神情专注而认真,他叮嘱她:“别喝急了,慢慢喝,一小口一小口的抿,这酒呛人。”
“呛人你还那么喜欢喝?”
他被噎了一下,想说自己也没那么喜欢,她已经不顾他的话,咕噜咕噜把一杯酒灌了下去,像沈奈奈喝牛『奶』似的,喝完了放下酒杯,抹一下嘴角,却咕哝:“其实就比米酒辣一点。”要不是知道,她根本就喝不得,他会以为她真的没事。他果断地伸手把酒杯推开:“其实味道也没多好,我们回去吧。”
“可是我还是很冷。”
“回房间洗个热水澡就好了。”他被她刚刚一口气喝掉一杯威士忌的豪壮吓到了,而她的脸颊已经洇了一团酡红,他根本就不敢再呆下去。
“我听人家说酒能驱寒。”
他好笑:“你听谁说的?”
“电视里面都是这样演的。”
明明是这样傻的话,可是被她这样认真地说来,就像真的一样。而她只是看着他,一双大眼睛眨也不眨,在灯下像两汪清泉,纯净澄澈得没有一丝杂质,又像是水晶,莹莹泛着光。他抵不过那样的目光,他们终于没有立即就走。可是她是真的不能喝,第二杯她点名要的长岛冰茶喝下去后,她已经口齿不清了,絮絮告诉他:“萋萋说长岛冰茶是最骗人的酒,名字这么好听,其实就是烈酒混合调配的,根本就不是茶。”
他啼笑皆非:“你知道不是茶,你还要喝?”
她喃喃说:“我就是想尝尝味道。”
他忽然明白了,偶尔的放纵又何尝不是一种快乐。可是对她来说,这样的快乐却是那么难得,那么奢侈,即使一直好奇的酒,那么想要尝一口,却一直都不去碰触。他觉得心痛,为她心痛。他曾经厌恶过她的胆怯怕事,厌恶过她所有的保护『色』,厌恶她永远鸵鸟一样躲在自己的壳里不肯爬出来,也不肯让人走进去,也最是厌恶她脸上永远平静得无动于衷,那样明媚的笑靥,夜『色』里的歌声都成了从前。
可是这一刻,他仅仅只是心痛。
他不是她,他没有走过她走过的路,所以他永远也不会知道这么多年她是如何一步一步走过来的。曾经搂着他的脖子要他摘树上的桑葚给她吃的小女孩已经长大,曾经夜『色』里的歌声已经遗落到了心底最深处,可是她还是她。
沉默了很久,他才说:“重年,我要你知道,你想做什么都可以,只要你快乐。”
她怔怔地看着他,终于头一歪,趴在桌子上闭上了眼睛。
抱她回房间的时候,她大约已经醉糊涂了,所以两只手自然而然地搂着他的脖子,紧紧扒着不放,头仍然靠在他的胸前,像是回到了许多年以前,她仍然还是那个完全信赖他依赖他的小女孩。他抱着她,一步一步,慢慢地朝前走,也走回最深最远的时光里头。
那年春节的时候,她曾经『迷』『惑』地问过他,是不是去过她的老家。他没有告诉她,许多年以前,他的确跟着她的叔叔他自己的姐夫去了一趟那个叫赵家湾的地方。他其实对那个地方已经没多大印象了,时间过去了太久,当初他还是个十五岁的半大孩子,而她才只得八岁。二十多年过去了,却清清楚楚地记得湾子前头的那一洼池塘,倒映着郁郁葱葱的绿竹,一汪澄净透彻的绿影,一阵风来,竹影斑斑。
她就是在那里撞进他怀里的。
那时候的她扎着两只长辫子,只是仰起头来望着他笑,一张小小的圆脸,却有一双大大的眼睛,黑白分明得像两泓清泉,满满漾着笑靥,那样纯真无邪,傻里傻气地望着他。本来是极热的盛夏,走得一身是汗,怀里靠着一团热乎乎的身体就更难受了,他下意识要退后一点,却在对上她的笑脸时顿住了脚步。
他问她叫什么名字,她极其乖巧地回答:“我叫重年,哥哥叫什么名字?”
一直到过了许多许多年,他依然觉得那是她最乖巧的时候,她几乎从撞到他怀里以后就没有离开过他,一直缠着他,也望着他笑。
他忘了自己有没有告诉她姓名,但是她只叫过他那一次哥哥,因为旁边她的父母很快地纠正她该喊他叔叔,而不是哥哥。
她很听话,那一天的后来一直叫他叔叔。
他抱着她去摘树上的桑葚,她要摘桑葚给自己的妹妹吃,可是太矮够不着,于是眼巴巴地望着他。他把她抱起来,她搂着他的脖子一只脚欢快地踩在他的胸前,蹭一下就爬到他肩头去了。他紧紧托着她的腿,仰头看见阳光透过绿树的枝桠漏下一缕一缕的光照在她白里透红的脸颊上,在金『色』的光晕笼罩下,她的脸仿佛蒙上了一层澄净的光圈,像扑腾着翅膀的小天使,可是这个小天使却在半空中抓住桑树枝桠采桑葚。
就是在那一刻,他记住了那张脸。在又过了许多年以后,当记忆模糊,往事被时光黑白成泼墨山水,只有淡淡的人影轮廓,他在大雪纷飞的街头,却还是一眼认出了她。
他听见叫声走过去的时候,她已经趴在了地上,前方一辆摩托车呼啸而去。眼前的状况,他很快就想到大概发生了什么事。
他只是没有想到会见到她。
大约是听见了脚步声,她仰起头来望向他,小小的圆圆的一张娃娃脸,像是饱满青涩的苹果,鲜血沿着眼睑淌下来,怵目惊心,可是他仍旧一眼认得了她——隔了这么多年——原来是她。
他的火气几乎蹭一下也上来了:“你怎么这么傻!痛吗?”
他抱她起来的时候,她仍旧搂住他的脖子蹭一下就爬到他怀里去了。她的右上眼睑有一条极深的伤口,一直由眉『毛』划下来,鲜血顺着伤口流淌,根本睁不开眼睛。她半睁着另一只眼睛望着他,他心里一痛,所有的恼火一瞬间熄灭,只是问她痛不痛。
他以为她一定很痛很痛,女孩子伤在脸上,还是眉眼旁边,那样的危险,他来不及往下想,温和地安抚她:“你闭上眼睛忍一忍,千万不要随便动眼睛,我的车子在前面,我马上送你去医院。”抱着她就朝自己的车子跑去。
把她放在副驾驶座上的时候,她却揪住他的一只衣袖不让他离开。他以为她还是害怕,下意识劝哄她:“是不是很痛?我们马上就去医院,不会有事的。”
她声音细细的,却还是一字一顿清晰地说:“我的包被人抢了,手机在里面,双年还在学校门口等我吃饭,我要去跟她说一声。”
他想了想才记起来双年是谁,望了一眼前方白雪茫茫的校门,随口安慰她:“我从前也是这学校的,待会儿你告诉我双年的专业,我叫人去找她。我们先去医院,你眼睛上的伤耽误不得。”
她说:“双年是医学院的,今年大一。”
“哦?她比我晚十届,她在医学院,我在法学院。”
她迟疑了一下,终于松了手。
因为大雪,又赶上了圣诞节晚上出行高峰期,路并不好走,他们几乎是龟速行驶在大雪茫茫的雪道上。他怕她痛,也怕她忍不住动眼睛扯动了伤口,在车子里头找到了一条姐姐的丝巾,给她绑在了眼睛上,再一次叮嘱她不要动眼睛,一路上也一直不停地跟她说话,转移她的注意力。
可是她却没有说一声痛,后来还跟着车子里头他特意放的音乐唱起来了歌,絮絮告诉他,她喜欢王菲的声音,空灵飘渺,像是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可是却能够进入到人心里最里面最里面。
他觉得她还是孩子心『性』,这样单纯热烈地喜欢一个人的声音,可是却又这样好。于是索『性』关了音响,让她一个人唱。
那时候的她靠在座椅上,白『色』的丝巾挡住了大半张脸,只有嘴唇轻轻的蠕动,仿佛是天籁,小小的车子里,都是她的声音,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可是能够进入到人心里最里面最里面。
后来抱她下车的时候,他不小心碰触到了她的肩膀,她疼得抽气了一声。直到那时候,他才知道她的一边肩头也被撞伤了。
他问她:“重年,重年,你为什么要叫重年?”
她疼得气若游丝,可是躺在他怀里,又一次伸手搂住他的脖子,声音含着笑,慢慢说:“碧海年年,那堪重对。”
重年,重年,碧海年年,那堪重对——终于一语成谶。
他再一次看见她的时候,已经又是好几年了。在觥筹交错衣香鬓影的大宴会厅里,在漫天的人语喧嚣声中,只有她的声音静静地传来,仿佛是天籁,布置得得美轮美奂、一派喜气的大宴会厅里,都是她的声音,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可是能够进入到人心里最里面最里面。
还没好好的感受,雪花绽放的气候,我们一起颤抖,会更明白,什么是温柔。
还没跟你牵著手,走过荒芜的沙丘,可能从此以后,学会珍惜,天长和地久。
他看着舞台上的她,仍旧是那一张脸,小小的圆圆的娃娃脸,过了这么多年,天荒地老天长地久,唯有那一张脸没有变,也唯有那一张脸,他一眼就认得出——那是她。原来是她。
第62章()
还在重症监护期的病人要转院是困难的,尤其还是颅脑重伤后未醒过来的病人。沈家谦找来了一架商务专机,大约是哪位商贾贵胄的私人飞机,机舱内空间很大,布置得富丽堂皇,休息室娱乐室一应俱全,几乎全套的医护人员和监护仪器随行。重年其实并没有想到他说的回家还包括父亲的转院。她当时整个头脑都成了一团空白,沉陷在难以言说的情绪里,只听得他的声音就在耳边,她觉得难过,千言万语到最后却是什么也说不出来。后来又一时稀里糊涂地在酒吧一口气喝了两杯烈酒,彻底醉糊涂了,失去意识之前,眼睛里最后闪现的是满屋『迷』离灯光下沈家谦似近而远晃动的那张脸,仿佛是很多年以前,她和郑铭在家品轩吃饭头一回遇见他,他神『色』淡然地朝她点了点头,儒雅内敛,带着淡漠的孤傲。
那一刻她只是『迷』『迷』糊糊地想,也许她从来就不懂他,也不懂他的孤单。
到了北京后,父亲再一次被安顿在医院的重症监护室里,住的医院是沈家谦定下的,重年只听双年说,这里有全国最好的神经外科。大概是醉酒的后遗症,重年从早上起来就神思混沌,下了飞机到了医院大半天也还没回过神来,呆头呆脑,只晓得“嗯”“哦”几声,彻头彻尾成了个没主意的。于是办住院手续跟医生谈话安排治疗等等统统是双年和沈家谦拿的主意,她只是在一旁干杵着。
走出医生办公室室,迎面却传来一声响亮的呼喊:“妈妈——”重年彻底被震醒了。伴着声音,沈奈奈已经飞奔而至,一头撞进她怀里。重年被他冲过来的力道带得朝后趔趄了几下,才稳稳地搂住了他。沈奈奈蹭的一下搂住她的脖子爬到她胸前来了,后头还传来沈老太太一迭声的叮嘱:“慢一点,妈妈又跑不了,摔倒了可怎么办……”
沈奈奈紧紧地搂住她的脖子,仰起头来又喊:“妈妈!”
重年的心软得一塌糊涂,连声答应:“嗳嗳……”伸手『摸』『摸』他跑得红扑扑的的脸蛋,“奈奈在家有没有听『奶』『奶』的话?”
沈奈奈顿时鼓起圆圆的眼珠子望着她,万分不乐意:“妈妈!”
重年哪里不晓得,只是一时说习惯了,于是马上改口:“好好,奈奈听话,奈奈最听话了!”
沈奈奈这才满意了,趴在她身上,眼睛滴溜溜地转了开去,落在她身侧的人身上,又扬起下巴来了一句老话:“沈家谦,你干嘛?”
沈家谦本来是同送出来的一行医生在交谈,那几位老专家教授从医几十年,向来德高望重,这回这么客气,多多少少还是因了沈老太太是这一行的老前辈,刚刚远远地瞧见沈老太太走过来了,都立即迎了上去。沈家谦便被落下了,于是才抬眼正儿八经地去瞧奔过来的沈奈奈。沈奈奈这雷都打不动的老声气与扬起下巴来的神『色』,又再一次让他的脸『色』沉了沉:“沈奈奈,我那书房的书你搬回书架了没有?”
一向并不怕他的沈奈奈难得的不做声,只是瞪着大眼睛,不甘愿地看着他。
沈家谦说:“你瞧瞧哪个跟你这么大的人了还整天就晓得腻在妈妈怀里,跟个软骨头一样,也不怕人瞧见了丢脸!”
这回沈奈奈安静不下去了,理直气壮地扬起下巴:“沈家谦,要你管,我就要我妈妈抱!”
沈奈奈的牛脾气又上来了,就是要和沈家谦对着来。说完这句话以后就赖在重年身上不肯下去了,非得要她抱着去重症监护室看姥爷。
比起其他的小孩子,沈奈奈其实并不大黏妈妈。自从晓得在地上爬开始,就会自己找乐子。给他一个玩具,他坐在地上也能闷头闷脑拨弄半天,不过尽不干好事——不是把手里的东西拆得七零八落就是摔坏砸坏。那段时间他的破坏力毁坏『性』惊人,带着好奇,看见了什么就就要抓在手里。沈家谦有好几只手机都被他摔坏了,有一段时间,他只要听见铃声响起,就咿呀着看着他。沈家谦素来嫌他烦,起初当然是不理他,可是被烦得不得了,又总是一把抄起手机扔给他——不给,他会一直吵闹不罢休,那时他还只会几个简单的音节,可是一声“妈妈”叫得既响亮又满含哭音,重年从来不管三七二十一,但凡听见他喊叫,总要护着他。大约是那时候开始,沈奈奈就开始跟沈家谦对着来了,可是他又喜欢跟着沈家谦,只要他在家,总是在他身边打转。桂姐笑着说是父子天『性』,奈奈想要亲近爸爸。重年在一旁跟着看了几回,只是默然不做声。
沈奈奈那时候连走路都歪歪扭扭,却一门心思闷头闷脑跟在沈家谦身后。沈家谦去楼上,他就跟在他的脚后,双手趴在楼梯上,一级楼梯一级楼梯慢慢登上去,就算爬得满头大汗,他也不要人抱。沈家谦更不会回头抱他上去,至多也就是放慢脚步,隔着几级阶梯,居高临下地望望他,偶尔还会皱眉嫌他没用,连几级楼梯都走不上去。沈奈奈还只会咿呀咿呀不大会说话的时候,只是干瞪着一双大眼睛扬起下巴来望着他。等到会说话了,也可以不在楼梯上爬了,却是扶着楼梯栏杆扬起下巴来瞪着他,气喘吁吁地叫:“沈家谦!”
从来没有人教过他喊“沈家谦”这三个字,也从来没有人告诉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