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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唐风流-第4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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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等谢陛下隆恩。”
诸宰辅都是常在宫中行走的主儿,往常也没少被赐宴,只是那些时候都不觉得有甚稀罕的,可此时却是不同,毕竟有着桩事关国体的大事在,这宴么,自然也就不是那么好吃了的,一众宰辅们各自心思虽不同,可在应对上,却并无二致,全都紧赶着谢了恩,规规矩矩地落了座,表面上看起来个个态度从容,可实际上,大家伙心里头此际都已是滚水沸腾了的。
“诸位爱卿,朕用不得酒,就不劝酒了,爱卿等自可随意。”
御膳房的菜肴大体上都是温火罐蒸着的,以备帝王随时之传膳,料足色佳,只是味道么,其实也就一般般而已吗,真谈不上有甚好吃的,再说了,有着三尊大神在场,诸宰辅们哪敢真放开了用,加之又无歌舞助兴,这膳用起来着实是沉闷得够呛,不说一众宰辅们难受,便是高宗也有些个不甚自在,有心调节下气氛,这便笑着开口吩咐道。
“陛下说的是,诸位爱卿只管敞开了用好了,唔,只是有酒无助兴却也不妥,显儿向来有才,不若说些趣事儿佐佐酒如何?”
高宗话音刚落,也不等诸宰辅们出声谢恩,武后已然笑着从旁插了一句道。
“母后有令,孩儿自当遵从,孩儿处还真有一笑话儿,或可供诸公一乐,话说有一生带书童赶考,途中风吹帽落,书童曰:帽子落地(第)矣。生大怒道:安敢言落地,须得说及地!童赫然,拾帽于地,安诸生顶,以绳系牢,而后曰:如此,永不及地也!生遂昏无地!”
武后话一说完,满堂宰辅们全都傻了眼,不为别的,只因讲笑话佐酒那是优伶的活计,万不该由太子来干,当然了,这等场合之下,并无优伶在,由太子来奉承上一番,于理上倒也说得通,可若是太子不应的话,那乐子可就大了去了,然则出乎诸宰辅们之意料的是李显居然没有推辞,笑呵呵地张口便说了折笑话。
“哈哈哈……”
太子说了笑话,不管好笑不好笑,诸宰辅们都得跟着乐呵上一番,一时间满厅堂里全都是轰然之笑声,压抑的气氛自是就此消散了去,当然了,诸宰辅们口中是笑着,可心里头却是飞快地盘算了开来,都在评估着这对素来不和的母子间究竟是达成了怎样的协议。
“嗯,显儿这笑话说得当真有趣,娘倒是好久不曾如此畅快一笑了,当赏!”
诸宰辅们轰然大笑不已,武后也跟着乐呵了一番,当然了,她是断不可能真笑得个前俯后仰的,也就是用衣袖遮着脸,抽动了几下嘴角,就算是乐了一回了,卜一放下了袖子,便毫不吝啬地说了要赏,只是赏甚却是没个明指。
“能博母后一笑,便是儿臣的荣幸了,实不敢再受恩赏,若是母后不弃,儿臣还有一折笑话可供一乐的,话说……”
武后话音一落,李显便又凑趣地接着说了折笑话,照例又是惹来了满堂的大笑声,只不过这一回的笑声里却是多了几分的轻快之意,不为别的,只因诸宰辅们都已从母子俩这一唱一和的对飙感情戏里看出了蹊跷来,无外乎是在暗示大家伙议事之方向,那便是维持现状比啥都好,这可是解了诸宰辅们的燃眉之急了,不赶紧跟着乐乎上一把,又更待何时……
第七百二十三章书房定策
“殿下。”
尽管天已是近了黄昏,可张柬之却依旧在东宫书房里忙碌着,但见其埋头于公文间,不时地挥笔速书着,直到听得一阵沉闷闷的脚步声响起,这才抬起了头来,一见来者是李显,忙不迭地便站了起来,恭敬地见了礼。
“嗯。”
李显的心绪显然并不高,脸色虽平静如昔,可眼神里的疲倦之意味却是极浓,对于张柬之的请安,也无甚特别的表示,只是轻吭了一声便算是回了礼,拖着脚走到了上首的文案后头,重重地盘坐了下来。
“殿下,可是政事堂里出了甚意外了?”
一见李显面色有些个不对味,张柬之自不敢大意了去,眉头微微一皱,紧赶着便出言追问了一句道。
“那倒不是,只是本宫心里有些不痛快罢了。”
有了高宗夫妇的全力配合,政事堂里的一场戏演将下来,自是不会有甚波折可言,一众宰辅们都是精明之辈,又怎会不知皇帝一家子都已是达成了维持现状的共识,自然是乐得顺水推舟上一罢,一番议事下来,压根儿就没费多少的功夫,便已是取得了一致意见,还是由武后临朝理政,太子从旁辅佐,至于该如何向上劝进折子的大臣们解释,那便由诸宰辅们分头去做说服工作,如此一来,一场声势浩大的风波到此也就算是不了了之了,对此,李显早有预料,倒也不致有甚不满之处,可心里头却还是难免有些子纠结,根由有二,一是高宗的微妙心理,二么,则是对政事堂里如今的势态颇有些歪腻。
高宗的心理,李显能理解,其诸般举措并不完全是为了朝局的平衡,更多的怕是在防着李显,理由么,说来也简单,在高宗看来,武后主政不会威胁到他的帝位,而李显则不然,从这一角度出发,高宗自是不可能在活着的时候放手让李显去主持大局的,这便是帝王之家父子相忌之常态,当然了,理解归理解,李显还是免不了有些子烦闷在心的,只是不多而已,真正令李显忧心的则是如今政事堂的局势有些个不太妙。
当初相位之争时,李显之所以会同意高智周出任宰辅,虽有着两害相较取其轻的考虑,可更多的则是因着认定高智周的年迈体衰,蹦跶不了多久之故,理由便是前世之记忆,可却没想到高智周上了位之后,反倒是越活越精神了,上蹦下跳地,浑然不见半点老态,真若是再在政事堂里折腾上个几年,那形势可就有些个不太妙了。
“殿下可是在担心越王尾大不掉么?”
张柬之不愧是当世有数的智者,尽管李显不曾说出不痛快在何处,可其却是一眼便看破了个中的蹊跷。
“嗯,先生对此可有甚计议否?”
张柬之的能耐李显心中有数得很,对于其看破了自己的心思,自不会有甚惊奇可言,这便顺口问了一句道。
“越王其人野心勃勃,蛇鼠两端,意在乱中取利,此一条不止殿下清楚,娘娘心中怕也是有数的,故而,其势过大,不止殿下忧心,娘娘处也是一般无二,且,娘娘欲引之为用,也万不愿见其有抗衡之能力,之所以不动手者,无外乎在等殿下发力罢了,如此,殿下还欲为之么?”
张柬之乃老谋深算之辈,寥寥几句话便道破了朝局的奥妙之所在,虽不曾明说,可言语间的意思却是在暗示李显不必急着动手,以防被武后渔翁得利了去。
“呼……”
李显本身也擅算计,自是知晓张柬之所言无虚,真要是悍然下手猛打李贞,只会平白便宜了在一旁虎视眈眈的武后,一旦二者彻底合流,朝局立马便会有倾覆之危,当初李贤之所以惨败于武后之手,固然有其自身能力不足的缘故,可也不妨对李贞逼迫得过紧,导致李贞全力配合武后行事,这才会有了后头李贤监国之权被收之事发生,从而使得原本如日中天的李贤一落千丈,最终走向了败亡,有这等前车之鉴在,饶是李显一向自信,却也同样不敢大意了去,他并未急着回答张柬之的问题,而是长出了一口大气,眉头一皱,已是紧锁成了个大写的“川”字。
“能否设法先动高智周?唔,最好是让后党来出这个手。”
李显默默地寻思了一番之后,还是觉得不能坐视李贞在政事堂里坐大,这便出言谨慎地开口问道。
“若如此,则须从长计议了,唔……”
李显给出的题显然不容易解,纵使智深如张柬之,也一样无法立马便给出个稳妥的办法,只能是皱着眉头苦思不已,而李显也不出言催促,同样微皱着眉头,陷入了沉思之中,一时间书房里的气氛便因此而凝重了起来。
“某有一策,或许可行,只是个中风险却是不小。”
时间不知过了多久,天色都已擦黑了,沉思不已的张柬之霍然睁开了微闭着的双眼,精光闪烁地说了一句道。
“哦?先生有何良策,且请说来与本宫听听。”
李显苦思了良久,却并无所得,此际一听张柬之有策可用,自是来了精神,紧赶着便出言追问了起来。
“殿下明鉴,而今夏收在即,依朝廷旧例,须得派大员巡抚四方,以督促各州,殿下何不奏请其事,揽高智周参预其中,着其督巡河南道,待其至蔡州时……如此这般,或可诱发其事也!”
张柬之略一沉吟,将所思之计策详详细细地解说了一番,只是言语中还是有些保留,并不敢作出十足十的担保。
“唔,于理来说,此策当是无碍,就如此定了也好,只是高智周一去,宰辅之位便空出一人,先生看能否顺势推狄公上位?”
李显细细地将张柬之所言咀嚼了一番,也以为个中风险确是不小,只是要想找到更好的法子怕也很难,微一沉吟之下,还是决定冒险一试,左右事若不成,最多也就是维持现状罢了,却也不会坏到哪去,倒是对高智周倒下之后的局面更为关注上一些,琢磨着看能否将狄仁杰这个心腹重臣今早扶持起来。
“此事万万不可!”
李显刚一表露出要推狄仁杰上位的意思,张柬之便已是截口顶了回去。
“哦?此话怎讲?”
李显也就只是一个想头罢了,却没想到竟引来了张柬之如此这般的坚决反对,不由地便是一愣,疑惑地看了张柬之一眼,不解地追问了一句道。
“殿下明鉴,从今日之事来看,陛下对殿下之势大已是有忌在心,纵使殿下百般容忍之下,其疑惧之心几消,可猜忌之心却依旧尚存,旁的职分倒也就罢了,陛下也不致有甚太过之反应,而宰辅之位却不同寻常,一旦殿下插手其中,必引得陛下戒备之心大起,事不成不说,反易引祸上身,再者,就算太子殿下强要为之,也难确保能闯过娘娘与越王之联手,故,断不可为也!”
张柬之摇了摇头,显然对李显的短视行为大为的不满,言语间说教的意味便即浓了许多,大有恨铁不成钢之架势。
“嗯,先生教训得是,是本宫孟浪了,若是狄公不上,又该举荐何人方妥,总不能坐视宰辅之位落到母后手中罢?”
被张柬之这么一说,李显也意识到了自个儿的轻忽,这便自嘲地笑了笑,言语谦和地承认了错误,只是对相位的归属却还是担心得很,他可不想前门驱狼,后门却进了虎,万一要是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扳倒了高智周,却换上了一名后党,那可就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笑话岂不是闹得大了去了。
“殿下顾虑得是,宰辅一出缺,娘娘处必会死争,若无制衡,恐真会遂了其之意,可也不是无解,殿下可从陛下处着手,提一娘娘难以说出太多不是之人选,有了陛下的支持,大事不难定也!”
张柬之既然同意了要扳倒高智周的事情,自然是通盘考虑过全局了的,对于李显的担忧,自不会没有应对之道,这便伸手捋了捋胸前的长须,颇为自信地回答道。
“嗯?”
一听张柬之如此说法,李显的心思立马高速了起来,将朝中诸多有资格担当宰辅之人选飞快地过了一遍,却猛然发现找不到这等样人,倒不是诸般人等品行有亏,而是这些人要么是亲近李显的大臣,要么是武后一党的干将,至于中立的那十余人么,也大多有着这样或是那样的不足之处,真要挑毛病的话,着实难不到哪去,思来想去了好一阵子,也没想到个合适的人选来,不得不将疑惑的目光投到了张柬之的身上。
“就他如何?”
张柬之并没有直接将人选说出口来,而是伸手蘸了下茶水,行到了李显的文案前,在几子上写下了一个名字。
“好,那便是他了!来人!”
李显扫了眼那个名字,略一思忖之下,也觉得无甚不妥之处,这便欣然点了头,提高声调断喝了一嗓子。
“奴婢在!”
听得响动,早已在书房外待命多时的高邈自不敢怠慢了去,紧赶着便冲进了书房,忙不迭地应答道。
“传本宫之令,宣庄永即刻来见!”
李显扫了高邈一眼,语气决然地下了令,声音虽不甚高,可内里却满是掩饰不住的兴奋之意味……
第七百二十四章噶尔?引弓的判断
仪凤三年六月初一,太子李显上本曰:夏收在即,为确保各地粮食之入库,特拟照旧例派员巡按四方,以宣示朝廷重视之意,并附拟派之人选名单,宰辅戴志德、高智周皆列其名其上,其中戴志德负责巡按江南道,而高智周则巡抚河南道,另有狄仁杰、林明度等大员各有专司,后虽纳本,却未当庭表态,只言兹事体大,须得慎重权衡,朝议一罢,便急召噶尔?引弓入宣政殿御书房商议其事。
“末将参见天后娘娘!”
武后有召,噶尔?引弓自是来得极快,今日正值其当值,一身甲胄整齐鲜亮,显得相当的威武不凡,这一见到武后的面,便是一个标准至极的军中礼仪,干脆利落已极。
“免了,爱卿且先看看这本折子。”
几番的试用下来,武后对噶尔?引弓之能已是有了足够的了解,对其自是相当之看重,不说别的,便说两日前那场风波中,噶尔?引弓的算计便可圈可点,尽管未能实现捧杀李显之最佳目的,可却狠狠地压了李显一把,至少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太子一党是断然无法再就武后临朝一事闹甚玄虚的,武后也就赢得了从容布局的时间,这一切都该归功于噶尔?引弓的算路上,此番叫其前来,自是无甚夸慰之言,可直接将李显的本章给噶尔?引弓过目,便已是一种不宣自明的倚重之态度。
“诺!”
噶尔?引弓乃是个心思灵动之辈,只一看武后的态度,便已猜知了此举背后隐藏着的意味,心中登时便是一阵兴奋的雀跃,只是城府深,倒也没带到脸上来,干脆无比地应了一声,伸出双手,接过了由小宦官转递过来的折子,轻轻地掀开黄绢蒙面,细细地看了起来。
“如何?”
武后对噶尔?引弓的气度与沉稳显然是相当的欣赏,也不出言催促,只是默默地端坐在上首,直到噶尔?引弓放下了折子,这才微笑地开口问了一句道。
“有些奇怪,只是末将尚看不透个中之蹊跷。”
噶尔?引弓看得很细,几乎是逐字逐句地将折子反复推敲了好几回,隐约觉得内里有些不对劲,可一时间又找不出可能的伏笔何在,此际面对着武后的问话,也就只能是老老实实地回答了一句道。
“嗯,怪在何处?”
武后之所以没有当庭答复李显,也正是觉得这份折子有些不对味,可要她说出不对在何处,同样也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此际见噶尔?引弓也有这般感觉,自是深以为然,这便不动声色地往下问道。
“回娘娘的话,夏收之际,派朝廷大员巡按各方乃是惯例,只是往年所派大体是侍郎、郎中一类之中级官员,而今太子却提议宰辅挂帅,虽说不乏展示其引种海外良种之功,以布恩天下之考虑,可似乎也稍过了些,这不太像是太子往日行事之风格,光凭此点,便可知内里一准有着篇大文章,只是目的何在却是不好说了的。”
噶尔?引弓深深一躬,语气平缓地将所思之疑点指明了出来,但却并未能判断出李显此举的最根本之用心。
“嗯,那会不会是那厮想在政事堂通过甚事关大局之提议,特意调开高智周,以便行事?”
噶尔?引弓所言,正是武后起疑之所在,当然了,起疑归起疑,她也同样不明根底何在,这便微皱着眉头,试探着给出了个假设。
“应该不会如此,前番风波一出,其监国之可能已丧,至少在短时间里是断无这等可能,除此之外,也无甚能影响到大局之事了的,至于其它政务,以其在朝中之威势,原也无须这般做作,排除此点,那便只剩下一个可能,问题应该出在此番差使本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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