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阵响似一阵的喧嚣之声……
第二百一十八章有爱便要去争取
接连下了四天的大雪总算是停了下来,厚实的云层渐渐散去,久违的太阳悄悄地探出了头来,带给人们严冬里一丝难得的暖意,在军帐里憋了数日的大唐将士们显然很享受这等难得的休闲时光,全都涌到了演武场上戏耍着,欢闹着,那等闹腾劲简直跟顽皮的孩童一般,便是连身为主帅的李显也不例外,嘻嘻哈哈地与一众将领们兴致勃勃地玩起了堆雪人,比赛着谁能堆得更快更高,满军营里一派喧嚣的欢快。
“殿下,京师消息到了。”
欢快的时间总是显得格外的短暂,雪人尚未堆成,罗通便已冒了出来,贴着李显的耳边,小声地禀报了一句道。
“嗯。”李显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将手中的雪团往堆到半截的雪人身上一拍,而后笑呵呵地拍了拍手,对侍候在一旁的刘子明吩咐道:“子明,剩下的交给你了,别丢了本王的脸面,若是输了,嘿,扣你半月军饷。”
“啊……”
李显与姜业、李贺等一众年轻将领们比高低,刘子明本正乐呵呵地当着观众,这冷不丁听李显这么一说,登时便傻了眼,待得要分说,奈何李显已扬长而去了,再一看诸将们全都可着劲地垒着,丝毫不因李显离开而罢手,不由地便急了,怪叫一声,扑上前去,手脚齐舞地忙活了开来,那等手忙脚乱的样子,登时便惹得围观将士们好一通子的爆笑。
信不长,也就是装在小铜管里的一张小纸条罢了,哪怕上头密密麻麻地写满了字,也不过就是数十句话而已,可李显却愣是看了良久,越看脸色便越见阴沉,好一阵子无语之后,一抖手,将纸条揉成了一团,双手一搓,便即化成了满地的碎屑。
麻烦终于还是来了——沉不住气的李贤悍然发动了针对太子一方的攻势,趁着龙门山新渠刚完工之际,立马发动手下群臣联名上本弹劾河道总督杨务廉借河工之名贪墨无算,各项证据确凿详实,硬是打了太子一方一记重重的耳光,措手不及之下的太子不敢力保杨务廉,只能坐看其被下了大狱,旋即,双方又围绕着河道总督的继任人选爆发激烈的庭争,这一回朝堂实力明显不济的李贤尽管极力抗争,却还是处在了下风,可李贤却不肯退让半步,硬是悍然上本,将官司打到了御前,动静越闹越大,到了末了,武后出面裁决,各打五十大板,双方提出的继任人选皆被驳回,转由中书舍人贾大隐出掌河工总督之要职。
贾大隐其人李显这一世没打过太多的交道,可上一世却是没少受此人的气,概因这厮乃武后的绝对心腹,属口蜜腹剑之辈,与当年的奸相李义府相类似,只是能力上平庸得很,远不及李义府当行出色,没能爬到宰相之高位上罢了,似这等小人居然就这么堂而皇之地成了河道总督,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这等事情也就武后才能干得出来。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自古以来皆是如此,奈何,奈何!虽说早在当初将杨务廉的贪|腐证据交到李贤手中时,李显便已料到会有这么一幕出现,可当事情真的出现之际,李显还是不免有些火大,当然了,李显这么做也是没法子的法子——让武后得势固然令人厌恶,可总好过自个儿的势力被太子折腾个精光罢,而今事既已起了头,可以想见接下来完全撕破了脸皮的太子与李贤之间必然还要狠狠地斗上几场,这等形势下,太子自然是顾不上再对李显一方动手脚了的,至于武后得势的事情,李显眼下也实在是鞭长莫及了,只能是等回朝之后再做计议罢,眼下所能做的也就只有坐观其变了的,李显在帐中来回踱了几步之后,心气已渐渐平复了下来,这便大步走到文案后头,提笔写了封密信,交待狄仁杰把握大局,只可虚以委蛇,万不可轻易卷入太子与李贤之间的争斗中去。
“禀殿下,明月公主已到了营门外。”
没等李显将笔搁下,一名亲卫匆匆从帐外行了进来,一躬身,高声禀报了一句道。
“嗯?”
一听明月公主跑了来,李显不由地便是一愣,搁笔的手就此顿在了半空中——李显在情事上一向不怎么擅长,可以说是缺少了主动去哄女孩儿的那根弦,尽管数日前洗尘宴上对明月公主颇有惊艳之感,可也就仅此而已了,最多就是不再抵触纳其为侧妃罢了,至于其余的么,李显还真没太多的想法,加之这几日雪大,李显也没啥出门的兴致,始终都在营中歇息着,浑然就忘了明月公主那档事儿,此际人家自己跑上了门来,该如何接待还真令李显有些子伤脑筋不已的。
“请,啊,不,本王亲自去迎罢。”
人来都来了,不去见上一见的话,实在有些子说不过去,李显无奈地苦笑了一下,站起了身来,本打算让其自行进营,可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妥,立马转了口,将几子上的密信封进了小铜管,随手丢给了罗通,而后行出了中军大帐,大步向辕门处走了去。
唐军的军营并不在城中,而是在东城门外里许处,倒不是城中没有驻脚的场所,实际上,早在李显所部尚未抵达于阗之前,伏阇雄便已派人清理了城南一处规模不小的营房,以为唐军驻扎之场所,然则李显却婉拒了伏阇雄,坚持将营房安置在城外,这并非李显信伏阇雄不过,也不是嫌弃城中条件差,而是李显认为兵当夏练三伏,冬练三九,过分舒适的驻扎条件只会消磨军伍的锐气,而今安西兀自未平,开春之后尚有几场硬仗要打,军心若是懈了,再想收起来可就难了,故此,李显这才决定将军营设在了城外的开阔处,以为练兵方便,当然了,练兵方便了,出行可就麻烦了不是?尤其是在这等大雪初停之时,哪怕离城仅有里许之距,可要想蹚过厚厚的积雪而行,显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哪怕是乘坐马车亦是如此,这不,瞧瞧明月公主那略显青白的小脸,便可知这一路走来的不易。
“看,快看,那就是明月公主,咱殿下未过门的媳妇,哇,真俊!”
“切,什么媳妇,你个土豹子,得叫王妃懂不?”
“刘大疤,你少胡扯,咱家殿下未过门的王妃在洛阳呢,这明月公主只能是侧妃,侧妃懂么,不过呢,倒是真俊,配得上咱家殿下。”
……
军营里没啥娱乐可言,女人永远是不变的话题,自古以来都是如此,一帮子军汉们好不容易得了回闲,又见明月公主如此美丽的一个女孩站在营门外,哪有不围而观之的道理,于是乎,辕门处的栅栏前黑鸦鸦地挤满了人,全都好奇地打量着俏生生立于雪地上的明月公主,七嘴八舌地低声议论着,倒也没啥坏心,就是看稀奇罢了,只是人多嘴杂之下,嘤嘤嗡嗡的声音便噪杂成了一片,听在明月公主的耳中,登时便令其不禁微微羞红了脸。
脸可以红,心可以慌,可明月公主却不会因此而退缩,尽管头已微微低垂,可身子依旧站得笔直,眼中满是坚毅的决然之色,只因她心中有着一个信念在支持着——有爱便要去争取!不光是为了于阗国,更是为了她自己心中的情——明月公主一向是个很骄傲的女孩,当初得知其父将自己许配给了李显之际,明月公主一开始其实并不乐意,还曾为此在宫中闹过了一场,奈何终归却不过父兄的压力,只能是勉强答应了下来,然则自打洗尘宴上见过了李显的英姿,尤其是从李显那出色的琴技里听出了李显的心声之后,明月公主便敏锐地意识到了一件事——李显便是她期盼一生的人,她不想也不愿错过如此出色的人物,婚约只是一回事,心心相映的感情却又是另一回事,该争取的,明月公主绝不想放过,所以,李显不去,她便自己来了,为了心中的情而来!
“怎么回事,都聚在此作甚?值日官何在,将所有擅自聚集者一律登记起来,扣军饷!”
李显走到了辕门处,一见居然有如此多“打酱油”的家伙,登时便是一阵头疼,不得不端出主帅的架子,吼了一嗓子,此言一出,围观人众哄笑着便跑了个精光,不过么,全都没走远,依旧聚集在不远处,接着看热闹,不仅士兵们如此,便是连李谨行等诸将也全都混人堆里指手画脚地哄闹着。
这帮混球!此际乃休闲时分,众将士们真要围观的话,李显却也可奈何,只能是暗骂了一声,也懒得再多理会,耸了下肩头,大步走出了辕门,入眼便见一身银狐裘袍的明月公主俏生生地站在那儿,眉目如画,衣袂飘飘间,当真有如谪仙下凡尘,心弦一颤之下,人便有些子痴了起来……
第二百一十九章白马寺遇袭(一)
于阗城南三里处有座寺庙,寺名“白马”,当然了,此白马寺与洛阳白马寺毫无关联,只是名字相同罢了,始建于北魏年间,乃时任国主尉迟舍都罗下令所建,距今已有一百六十余年的历史,虽说规模与名气远不及洛阳白马寺,可却是西域有数的大寺庙之一,供奉有佛祖指骨舍利,乃是于阗民众祈福之场所,寺中高僧甚多,香火颇为旺盛,较之洛阳白马寺亦不遑多让,纵使是大雪天里亦然如此,香烟袅袅中,木鱼声脆响连连,梵唱阵阵,可谓是一座佛国之胜地,此际,一场规模不小的祈福仪式就正在进行之中,一位形容高古的老僧跌坐在蒲团上,口中梵唱不断,滔滔经文振聋发聩,颇有一代高僧之气象,这人正是白马寺主持智信大师。
于阗地处西域,其所传之佛教与中原颇有不同,更贴近天竺(今印度)大乘教义,与后世之藏传佛教略同,只不过僧人并不称为活佛,而称为比丘,其所盛行的祈福仪式也与中原有别,但凡此等仪式,除了诵经之外,还有一个便是摩顶祝福,而这则是中原佛教所没有的,此际,但见智信大师重击了一下蒲团前的木鱼,一声佛号过后,诵经已毕,跪满了一地的信徒们各自起了身,鱼贯地从小高台下走过,双手将所要供奉的财物放置在高台上,而后虔诚地弯腰接受智信大师的摩顶。
身为白马寺主持,智信大师显然是对这等祈福仪式驾轻就熟了的,一切都有条不紊的进行着,智信大师的脸上满是慈祥的微笑,时不时地还出言为信众指点一下迷津,一派高人之做派,直到一名貌不出众的中年人将一只形状古朴的小木鱼呈现在其身前之际,智信大师脸上的笑容颇显突兀地僵硬了一下,伸出去为其摩顶的手也因之微微颤抖了起来,不过倒是没旁的表示,只是接下来的摩顶仪式便显得有些子心不在焉了,匆匆地便过完了仪式之后,甚至不曾对随侍在身旁的弟子们有所交代,拿起那只小木鱼便径直向方丈精舍走了去,脚步匆匆不已。
无论是中原佛教还是西域传承,方丈精舍都是一间寺庙最重要的所在,非等闲人可以擅入,便是那些亲传弟子,没有方丈的传谕,也不得入内,违者必受重罚,然则此际,大门紧闭着的方丈精舍里却跌坐着数名僧人,除了正中一名形容槁枯的白眉老僧之外,边上四名状年僧人怎么看都没半点佛家子弟应有的气派,哪怕光着脑门,身上还披着袈裟,也没个僧人的模样,满脸的凶相,倒像是打家劫舍的主儿,实际上,也确实如此,这四名僧人还真就是马贼出身,之所以成了和尚,全是因着被跌坐在正中蒲团上的那名老僧收服了之故,这老僧便是藏地第一高僧摩嘉大师。
“噌,噌……”
智信大师走路的声音并不大,可其尚未走到精舍门前,四名面色凶狠的状年僧人却已敏锐地察觉到了有人在接近,各自豁然蹿起,衣袂声响中,已迅捷无比地摆出了全神戒备的阵势,倒是摩嘉大师依旧不闻不动地跌坐着,甚至连眼皮子都不曾抬上一下。
“咯吱。”
一声轻响之后,精舍的大门已被推开了一线,智信大师身形微动间,人已出现在了房中,四名壮年僧人看清了来人,皆脸露释然之色,也不发问,各自又都坐回了原地,只是四双凶狠的眼睛却始终一眨不眨地死盯着智信大师,大有一言不合,便跳起发难之架势。
“师兄,消息来了。”
智信大师没理会那四名状年僧人的无礼,面带一丝苦笑地对着闭目不言的摩嘉大师躬了下身子,艰涩地说了一句道。
“嗯。”
摩嘉大师没有多言,甚至不曾睁开双眼,只是漠然地吭了一声,便算是回答过了。
“师兄,目标后日辰时将来寺内进香,随行者恐有不少,师兄您看这……”
智信大师见摩嘉大师没有反应,犹豫了一下之后,这才一咬牙,拿起手中的那只小木鱼,轻轻一旋,扭开了暗扣,露出了内里的一张小纸条,手一伸,将纸条取了出来,摊将开来,飞快地扫了一眼,脸皮子不由地便是一抽,小心翼翼地看了看摩嘉大师,迟疑地说了半截子话。
“好。”
智信大师话音刚落,一直没有动静的摩嘉大师豁然睁开了眼,锐利如刀般的眼神一扫之下,登时便令智信大师身子猛然一振,还没来得及再多说些甚子,就听摩嘉大师声音嘶哑无比地道出了一个字来。
“师兄,此事,此事……”
智信大师虽被摩嘉大师的眼神看得浑身不自在,可到了底儿,还是鼓起了勇气,试图劝说一番,只是话到了嘴边,却又不知该如何分说才好了。
“唉,师弟莫要再说了,你之心意老衲尽知矣,白马寺之基业舍去固然可惜,可较之我吐蕃全境之安危,乃至我佛门于藏地之传承而言,这点基业又有甚可惜的,且不论佛祖有言: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为我吐蕃之安宁,老衲便到地狱里走上一回好了,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摩嘉大师脸上露出了一丝不忍之色,摇了摇头,叹息着给出了最后的答案。
“智信师叔,您莫非忘了出身了么?”
摩嘉大师倒是好言解说,可边上一名满脸横肉的僧人却已是老大的不耐,冷哼了一声,出言讥讽了一句道。
“你……罢了,罢了,一切听从师兄之命便是了。”
吐蕃人早就对于阗这个进出西域的要隘垂涎三尺,派往此地的暗探极多,智信大师正是吐蕃人在于阗安下的一枚紧要的钉子,只不过智信大师来白马寺驻节已是三十余年,尽管从事的是见不得光的情报收集工作,可心里头对白马寺已是有了感情,实不愿见到血溅佛门之事发生,加之对吐蕃与于阗的联盟还存着一丝侥幸的心理,这才会心有不忍之意,此际见那蛮横僧人言语无状,本待发作,可转念一想自己身负的使命,也就只剩下摇头叹息的份了。
“师弟不必如此,此间事了之后,便随老衲一道回家好了,去安排罢。”
摩嘉大师显然能体会得到智信大师内心里的挣扎与痛苦,可却并没有多加劝解,而是淡然地吩咐了一句道。
“回家?回家?”
智信大师显然被“回家”这两个字眼打动了,呢喃地念叨了几声之后,眼神逐渐坚毅了起来,也没再多言,对着摩嘉大师躬身行了个礼,便即毅然地转身行出了精舍。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望着智信大师离去的背影,摩嘉大师脸上飞快地闪过一丝恻隐之意,可很快便平静了下来,只是宣了声佛号,便即再次闭上了眼,低垂着头,似已入了定一般……
女人总是个麻烦,尤其是热恋中的女人更是如此,别的不说,光是梳妆打扮的时间之漫长便能将男人们折磨得疯了去,这一点貌似古今中外都是如此,若问其中滋味如何,那就去看看李显此际的表情便可见一斑了的——新春将至,一年将终,还去年的愿,乃至许来年之愿都算是该当的事儿,哪怕李显本人不信佛,可入乡随俗终归是要的,再说了,旁人的面子可以不给,爱人的要求却是不能不顾,所以么,明月公主说要进香去,李显也只能是陪着,这本都没啥可说的,问题是说好了辰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