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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着一本正经的父亲,王桥想笑,随即跟着严肃起来。
将爸妈送上客车,王晓开车送王桥回到山大。
姐弟俩在车上聊着大学生的选择,“你和银湘走了一条不同的路,他经商,你想从政,我没有从政的经验,不知道怎么来判断你的选择。”
“我最初还是想创业,这是受了姐夫影响。从看守所出来以后便失去了目标,进了山大发现有了从政机会,我决心向省委省政府进军,给王家光宗耀祖。”
“老味道经营得如何,有没有起色?我个人觉得在现在这个社会还是办实业最好,从政太限制人的个性,不一定适合你。”
“山大是山南最好的大学,每年都要向省级机关输送干部,我既然有这个机会,为什么不试一试。目前老味道经营得还行,短期目标是不用家里出钱供我读书,这个基本实现。中期目标是争取尽快把借款还掉,姐的钱我放到最后。远期目标没有详细考虑。至于从政是否适合我,这不是大问题。要想跨进大机会很难,但是要离开就很容易,我如果发现不对,立马就可以撤退。”
“你别考虑还我的钱,先把生意做好再说。不管你今后做什么事,这个生意都可以保持下去。这个社会有钱不是万能的,但是没有钱万万不能。爸教书育人一辈子,到省城来看病,最先考虑的还是要钱,并不会因为你道德优秀就减免一分一厘。”
王桥抱着不停动来动去的侄儿,提出一个尖锐问题,“姐,我觉得赵海和李澄都对你挺好,你有什么想法?”这是银湘逝去两年时间来,他第一次在姐姐面前正式谈起敏感问题。
“现在我什么都不想,顺其自然,随遇而安。”王晓原本准备直接回家,来到十字路口时,道:“我这个名义股东还得到老味道来转一转,免得到时有人去写信告状,你们这些学生会干部,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
王晓记忆力颇佳,走进老味道后,与眼熟的服务人员打起招呼。
艾敏听到王晓声音,赶紧从二楼下来。王晓道:“最近防疫站来找麻烦没有?”
艾敏道:“健康证补办了。我还请防疫站的同志吃了饭,包了个小红包,关系处得还可以。前几天林业部门来检查过,主是查店里有没有野生动物。”
王晓道:“需要打点的部门多,平时小心应付,有时不起眼的小部门都可以找大麻烦。”
王晓与艾敏聊了几句,又到厨房给新来的厨师老邢发烟,再到三楼阁间看弟弟的小窝。看着装模作样颇有老板风度的姐姐,王桥心里暗乐:“姐姐这几年进步真大,我刚说了诬告信的事,她马上就懂得来掩饰我的弱点,可惜李银湘意志力太薄弱,抗不住压,没有福气和姐姐生活。”
王晓留在二楼吃过午饭,与厨师老邢摆了一会儿龙门阵。王桥配合着姐姐扮演跟班小弟,有意透露王家在山南的关系网,这样做的目的是让新任厨师老邢明白双方实力。
这一番装腔作势起了良好效果,王晓开车离开后,跟随老邢过来的两位新厨师议论起王家姐弟。
“我就觉得一个大学生不可能是大老板,王晓那气度才是真老板。”
“听说年前防疫站开了罚款单,当时硬是想把老味道弄死,后来就是王晓打了个电话,轻轻松松就把事情搞定。”
厨师老邢下了结论:“现在要开个中高档餐馆,光靠手艺,没有点人脉,寸步难行。”他暗自盘算道:“借着王家在省城的势力,这个店应该能开得长久,艾敏开的工资加分红方案还是可以接受,我得多拿点本事出来,开发点新菜品。”
王晓到老味道转一圈,原本是想弥补王桥有可能留下的把柄,没有想到会给新厨师老邢吃下一颗定心丸,这算是意外之喜。
第二天下午,王桥到火车站接到放假归来的吴重斌。从上海归来的吴重斌一扫一年前萎靡不振,上前就给王桥当胸一拳,道:“蛮子,听说你在学生会混,是不是吃错药了。”
王桥很是惊讶,“你怎么知道我的事,我在信上没给你说过啊。”
吴重斌道:“红星厂在山大读书的人不少,有高年级的也有新生,我一谈你的情况,他们大多数都知道中文系出了一位篮球健将。所以我才能找到你的准确通信地址。还有不少人都在追问,你这家伙又帅又出色,怎么就和晏琳会分手。”
王桥没有料到吴重斌一见面就揭伤疤,道:“你这人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别提以前的事情。”又问:“有谁把我和晏琳的事在山大乱讲?”
第一百二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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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七章单骑()
吴重斌感慨地道:“我有两件事想说,一是我坚持不去读专科到沪地读自费本科是对的,以后文凭上又不会盖上自费两个字,和正考生没有区别,我现在心态放得很正,学习比多数正考生都要优秀;二是我觉得你还真是一个多情种子,在山大如此有名气的帅哥居然还没有谈恋爱,暑假到红星厂玩几天,我把晏琳约出来,你们两人又没有根本性矛盾,敞开了谈,有什么问题解决不了。”
王桥道:“既然可以轻言放弃,那就说明爱得不够深刻,不提也罢。”
吴重斌想起与刘沪面临的烦心事,道:“算了,不提女人的事。寒假时间太短,我们没有见到面,今天我和你要不醉不归。”
王桥道:“醉之前去见一位老朋友。”
在老味道土菜馆,吴重斌惊讶地看到艾敏,道:“艾姐,你在这里开馆子,呵,生意做得挺大。”
艾敏道:“吴重斌远来是客,尝尝我们的新菜品,山南江湖鱼,味道劲爆。”
吴重斌道:“我在那边读书最不爽的是菜品都是甜味,想找点辣椒都难,按照江湖的话来说,嘴巴淡出个鸟。”
王桥道:“先上楼,我们上去喝茶。”
来到阁间,吴重斌见到床上用品,惊讶地道:“你怎么住在这里,不会和艾敏搞在一起了吧。”
王桥道:“你的口味太重了吧,那是艾姐。这个馆子是我借姐姐的名义和艾敏合开的,所以我算大半个老板,准确来说是大股东。春节的时候我就住在这里,吃饭方便。”
吴重斌恍然大悟:“蛮子就是蛮子,果然出手不凡。有一点我弄不明白,为什么要借姐姐的名义开餐馆。在我们学校,学生创业是很骄傲的事情,值得老师介绍,同学追捧。为什么到了山大就要偷偷摸摸。”
王桥道:“这就是东南沿海和内陆认识差距,我进入山大后,几位叔辈就劝我入党、当学生会干部,这一年时间考虑下来。我决定走这条道路,所以要借姐姐的名义开馆子。”
吴重斌道:“这一年时间我也有了前进的目标,小时候我醉心大工业大技术,现在我的志向是资本,资本具有魔术一般的力量。能化腐朽为神奇。”
王桥提出反对意见:“我觉得资本不过是催化剂,内因没有发生深刻变化时,光靠催化剂没有决定性意义。在现实中社会中,就算我们国家肯花大价钱,外国的核心技术也不会卖给我们,我们的工业还得有实实在在的技术突破,这点纯粹靠资本做不到。”
吴重斌大摇其头,“我们想的不是一回事。现在我最不能理解的是你居然想从政,收入没有几个,管理又严。更关键从政就没有自己的事业。这是我爸经常告诫我的话。”
王桥道:“我们吃完饭就到山大去转一转,说不定还能看到几个留守的养眼学妹,晚上痛快地喝一顿酒。”
到外校看漂亮妹妹是年轻大学生乐此不疲的事情,吴重斌自然也不例外,欣然点头。他坐在窗边喝了几口王桥泡的新茶,道:“当真没有和晏琳和好的机会,她其实挺在意你。”
王桥道:“打住,不说这个话题。你谈谈你们学校的情况?”
两人聊了一会,随即下楼。他们准备先到校园逛一逛,免得天黑以后看不清山大妹子。
刚下楼便遇到吕一帆。吕一帆提着一个行李包,正朝大堂走。
王桥问:“你要回家?”
吕一帆道:“我准备回去一个月,8月初回来。”
王桥道:“怎么这个时间点才出发?”
吕一帆道:“晚上火车票可以节约住宿费,你这人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
寒假未回老家。暑假只回去一个月,坚持在老味道打工,这些事尽显吕一帆家庭环境的窘境。吕一帆最可爱的地方在于从来不掩饰自己的窘境,反而是乐观地对待它,并不以窘境来博取他人同情。
往校门走时,吴重斌回头望了几眼吕一帆的背影。道:“这个妹子很漂亮啊,什么情况?”
王桥道:“我在老味道没有管具体事情,算是甩手掌柜。那个妹子叫吕一帆,篮球打得好,是校队成员。她是北三省的,家里经济条件不好,平常在老味道帮着做事。”
吴重斌突然间变得愤怒起来:“北三省好好一个重工业基地,被一个小型版的休克疗法弄得民不聊生,再这样下去,局面就不好收拾了。我们学校北三省的人不少,都在大骂弄死北三省的政策。山南同样是重工业城市,每次经过东城区政府都能看到上访的工人,我不知道制定政策的人是怎么想的。”
王桥道:“你最近看报纸没有,据报上分析,国有企业大面积亏损,所以国家采取了抓大放小的政策,市属县属企业都要放掉。我姐的朋友赵海注册了一家外资,专门搞资本运作,收购这些破产的公司。”
吴重斌极有兴趣地道:“什么时候帮我介绍认识赵海,我现在最缺乏资本运作的实践案例。”
大学一年时间很短,自我感觉仿佛没有太大变化,但是在不知不觉中,复读班两位好友各自有了自己的人生目标,不再只是争强斗勇却志向模糊的懵懂青年。
吴重斌又道:“那妹子身材真好。难怪你不提晏琳了,原来另有目标。你别否认,这女子看着你的眼神很特别。”
王桥道:“没有这回事,我们就是普通朋友。”
进了山大,四处游荡,只可惜放假期间留在校内的女生有限,而且有限的女生中恐龙级别占了多数,王桥为此被吴重斌大大地嘲笑一顿。
从校园返回老味道,享受老邢师傅的最新江湖菜,喝了大半瓶山南高粱酒。离别时,微醉状态下的吴重斌道:“跟我到红星厂山南新厂去玩两天,我估计晏琳也回来了。晏叔在厂里混得风生水起,威信高得很。你们两人是绝配,何必生这些闲气,浪费了一段好姻缘。”
入学前。王桥找到了晏定康和陈明秀,最后一次见面并没有挽回爱情,他便下定决心埋葬这段感情,道:“我已经做过最后一次努力。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我都不管了。”
吴重斌道:“晏琳对你倒是念念不忘,这绝对是真的。”
想起在复读班的点点滴滴,王桥心中带着酸楚。决心还是很坚定,道:“男子汉大丈夫,不必这么磨磨叽叽,天涯何处无芳草,我不必祈求爱情的。”
吴重斌感叹道:“这一点我不如你,到了沪地才发现眼界大开,我感觉要变成陈世美了,陈世美也有自己的委屈。”
两人聊到晚上九点,吴重斌这才坐着出租车回到红星厂山南新厂区。
在一片新建好的宿舍楼前,一群人聚在树下谈天论地。红星厂建在大山里数十年。独特的环境让厂区居民彼此非常熟悉,习惯了聚在坝子里消暑纳凉。
陈明秀、晏琳母女、吴重斌母亲等人正围在一起天南海北聊着天,享受着夏日凉爽。吴重斌母亲见到儿子,连忙接过行李,埋怨道:“怎么现在才回来,还喝得醉醺醺的,在哪里喝的。”吴重斌有意无意看了晏琳一眼,大声地提供最准确的信息:“我到山大找王桥,和他喝了一顿酒。校门口有一处老味道土菜馆,他住在三楼阁间。”
吴重斌母亲认识王桥。但是没有特别感受,只是喔了一声。
晏琳则被一道从天而降的电流击中,呆立在当地。在京地读了一年大学,她眼界大开。也接触了许多优秀年轻男子,可是心里总有一根刺,让她难以接受其他男生的好感。今天吴重斌一语就摇动了那根利刺,让她心疼难忍。
陈明秀最了解女儿的心思,拉着她朝屋里走,道:“等会去开空调。冰箱里还有西瓜。”
晏琳随着母亲进了房里,她没有留在有空调的客厅,而是回到小房间里,吹着小风扇,从秘密的角落拿起了一张合影照,这是王桥、吴重斌、自己等人唯一的一张合影。相片中,王桥清瘦中带着丝丝沉郁,眼光似乎有穿透时空的魔力。
叹息一声,晏琳将照片放回的抽屉里,暗道:“或许我以前太矫情了,做出一个错误的选择。”每当出现这个想法之时,脑中总是响起那一声声关于“吕琪”的呼喊,让热起来的血渐渐冷了下去。
隔了三天,晏琳始终觉得内心深处有个声音在召唤,神差鬼使地来到了山南大学门外,她站在山大校园处看了很久,再移步到老味道土菜馆外面,询问王桥的去向。
一个年轻厨师站在餐馆门口打哈欠,懒洋洋地道:“他昨天骑摩托车周游世界去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开学总要回来。”
晏琳快步离开老味道土菜馆,坐上停在路边的公共汽车,逃一般离开了山大。风吹进车窗,撩起了头发,在空中飘扬。
从山南前往静州的路上,王桥骑车飞奔。这个暑假,他准备花十几天来“行万里路”,磨炼意志,开阔眼界。
“轰、轰”的轰鸣声中,摩托车冲上一个小山坡,再顺坡而下,来到曾经游泳的小水库。王桥停好摩托车,在水库中游了数圈,无人来干涉,上次遇到的老人亦不见踪影。
上岸后,稍稍休息,继续前行。
顶着烈日,王桥骑着摩托车来到静州,住进杨琏家里。两位忘年交谈书法,谈人生,谈理想,还在静州四处寻找民间美味。
晚上十点,杨琏拿着一本红色封面的书走到客厅,道:“王桥,你看这本书没有?”十几年前,这种红塑料皮的《**选集》几乎是每家必备的书,王桥自然不陌生,道:“我爸书柜里有这套书,从小就看过,当时主要看的是有战争方面的章节,第一次国内革命战争时期看得少。”
杨琏用手摩挲着封皮,道:“我有三套毛选,都是不同时期单位发的或是自己买的。**为什么能从弱小到解放全国,胜利不会从天下掉下来。这一套书是指引**胜利的法宝,有着极高的实用价值。第一部第一篇是《中国社会各阶级的分析》,第二篇是《湖南农民运动考察报告》。你如果学过共运,就知道二十一个半布尔什维克的故事,为什么远来的和尚不如本地和尚会念,关键就是在于能否了解国家实情。”
王桥端正了身体,听杨琏细谈。
“你既然走上从政的道路,了解国情是最基本功夫。现在大学里有些教授开口闭口就是美国、欧洲,对西方国家的历史和现状似乎了如指掌,唯独不了解生他养他的故土。”杨琏长吸一口气,道:“王桥来自红星厂,与乡村委近。但是你并不了解什么是真正的乡村,我建议你趁着暑假期间,独自远行,增长见识,这叫做野蛮其体魄,文明其精神。”
野蛮其体魄,文明其精神,这也是父亲王永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