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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琳道:“九分身材不错,原来是喜欢锻炼的原因。”
刘沪用奇怪的眼神瞧了一眼身边这位发小,道:“很少听到琳琳称赞男生,莫非有什么情况?”
晏琳立刻坚决地否定道:“我爸妈好歹是知识分子,怎么会喜欢九分,我赞扬一句只不过实事求是而已。拜托,发花痴别联想到我身上。”
王桥脑子里默想着晚上看过的历史书,压根没有想到三楼走道上有两个女生在议论自己,跑回寝室时,被看热闹的人群堵在门口。王桥朝里面挤,问道:“出了什么事情?”
“打架。”
“谁打架?”
“好像是包强。”
寝室里,包强坐在床上,散发着酒气,指着同学洪平骂道:“老子睡了你的床,是看得起你,还敢来拉我。”他手里拿着一把砍刀,在空中胡乱挥舞。
在酒精作用下,麻脸嘲讽的语气在脑海里飘来飘去,让包强火气更大,在寝室里教训起学派。
寝室里还有三个世安机械厂的子弟,许瑞与包强从小在一起长大,关系挺不错,他站在刀锋以外劝道:“包强,都是同学,把刀收起来,等会儿老师就要来了。”
包强斜着眼道:“许大马棒,世安厂的人怎么胳膊肘往外拐,帮着外人。老子睡了他的床有什么了不起,还敢来拖我。”
被称为许大马棒的人叫许瑞,因为电影《林海雪原》太出名,在上小学时就被同学叫作许大马棒,习惯成自然,如今他对许大马棒这个绰号没有任何感觉,听之泰然。许瑞继续劝道:“你把刀放下,有话好好说,行不行?”
另外两位世安厂子弟站在许瑞身后,你一言我一语地劝说包强收起手中的砍刀。
床对面站着几人,最中间一人正是床的主人洪平。洪平的鼻子被打破,用草纸塞住,胸前还留着斑斑血迹。他提着一张木板凳,警惕地看着那柄砍刀,对着围观同学道:“包强讲不讲道理?睡了我的床,我轻言细语请他起来。他二话不说,翻身就给我一拳。静州城里人当真了不起,欺负我们县城来的乡巴佬。”
在学校住宿的同学里有三分之二来自静州各县城,洪平此语引起了很多人共鸣。静州是盛产地域歧视的地方,由于实行严格的户籍制度,县城里的人很难将户口转到市区,从解放到现在的数十年时间,市区与县城变得泾渭分明,市区歧视县城,城市歧视农村。在静州求学的县城同学或多或少受到过市里人歧视,他们从感情上倾向于洪平。
包强酒精上头,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破口大骂道:“昌东县疙瘩跑到静州来操社会,你信不信,老子明天找人砍死你。”
洪平提着板凳,怒气上涌,道:“有种就单挑,找人帮忙算什么好汉。”
(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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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妙手夺刀()
包强如被点燃的炮仗一样跳了起来,站在床边,道:“谁拦我,老子不认人了。”他挥刀乱舞,许大马棒等人怕被误伤,纷纷退到一边。
包强举刀挥了几下,见洪平没有退让也没有还击,面子上挂不住,便挥刀砍了过去。洪平举起板凳抵挡。只听得“噗”的一声,砍刀嵌在板凳上,一时拔不出来。
王桥从小打架无数次,经验丰富,瞧见包强只是虚张声势,并不是真的要砍人,也就没有马上劝架。他拿起传呼机看了看时间,见时间即将到十二点,就在众人身后猛喊一声:“老师来了。”趁着相持中的两人稍有分神,他上前一步,一只手抓刀柄,一只手握板凳腿,猛地用力,将两件武器都抢了过来。
恰好这时,寝室日光灯灭掉。
熄灯时,有两位老师会准时巡查寝室。他们刚上楼,听到最里间的寝室一阵闹声,赶紧拿着电筒走了过来。
复读班负责人刘忠举着电筒朝里照射,愤怒地道:“谁在闹事?”话音未落,一条板凳便扔到脚前。
由于现场一片混乱,随后又突然熄灯,很多人都没有看清楚是谁夺走了板凳。刘忠用手电筒射了射板凳,见板凳上嵌着砍刀,吓了一跳,低声对身边的老师道:“你把保卫科的人叫来。”
刘忠用脚踩住板凳,用严厉的声音道:“大家都回到各自床位上,不要挤在这里。门口的同学围在这里做什么,都回到各自宿舍。”他一边说,一边将板凳朝身后踢。
包强热衷于混社会,可是毕竟还是学生,对学校当局还有一些惯性的服从。他离开了洪平的床,坐到自己床前,用仇恨的眼光瞧着洪平。
刘忠闻到包强散发出的浓烈酒味,有意拖延时间,大声道:“这个寝室有没有班干部,有没有?”
在寝室的角落里,小个子学生傅远方是静州一中的毕业生,成绩很好,高考失误后,窝窝囊囊地来到复读班。任课老师大多认识他,因此他被任命为学习委员。以前在静州一中也有打架的事情,但是从来没有发展到动刀子的地步,傅远方被吓得够呛,嘴唇哆嗦着道:“我是理科一班的学习委员。”
刘忠直接叫出了傅远方的名字,愤怒地道:“傅远方,你身为班干部,为什么不制止打架斗殴,还有没有班干部的责任感?”
听到刘忠的指责,王桥差点笑了出来,权力有多大,责任就有多大,复读班学习委员也就是收发作业,帮老师出出通知,根本没有权力和能力来制止这一场打斗。
刘忠老奸巨猾,暴跳如雷地训斥傅远方,将事件的两个主人公都冷落在一边。洪平和包强都愣愣地看着大发雷霆的老师,一时之间忘记了自己才是事件主角。
王桥见另一个老师悄悄离开,马上醒过味来,暗道:“朱老师脑子很好用啊,懂得缓兵之计。”
刘忠将班干部训斥一顿以后,又开始教育看热闹的同学:“你们寝室有室长没有?没有,明天开会,选一个室长出来。你们都是成年人了,如果不读复读班,就要到社会上自食其力。你们要学会自我管理,不能总是依靠老师,老师能管你们多久,也就一年两年的时间。你们想一想,两个同学如果打出事,轻则被开除,重则被公安机关抓走,你们这是看着同学到悬崖边上而不出手相助。”
啰啰唆唆地讲了一阵,王桥悄悄看了看时间,此时已经距离熄灯有近十分钟,心道:“保卫科的人应该到了。”
又过了一两分钟,手电光射了进来,几个保卫科干部走进寝室。保卫科金科长比起刘忠就严厉得多,简单问了情况,他就用强光手电射向包强,另一只手将手铐甩得哗哗响,厉声道:“包强跟我走,胆子还不小,还敢动凶器,信不信我关你几天。”
包强这时醒悟过来自己是社会青年,不想在保卫科人员面前装怂,仗着酒劲,梗着脖子道:“你好**凶,凭什么关我?”
金科长勃然大怒,道:“今天不收拾你,我不信金!”
保卫科几个干事一拥而上,将包强牢牢按住,戴上手铐。金科长道:“把凶器拿到保卫科,携带管制刀具入校,你娃胆子够肥。”
被戴上手铐以后,包强的酒被吓醒了三四分,心里发憷,嘴巴还不服输,道:“走就走,今天不是我先动手。”
金科长见包强软了,又用手电照着洪平,道:“你娃也不是省油的灯,半夜打架是不是很光荣,让同学们休息不好,明天如何学习?你算一算,从熄灯到现在二十来分钟,这一屋子人有四十四个人,加在一起就是浪费八百分钟。你要为这八百多分钟付出代价,跟我走,到保卫科反省。”
随着手电筒远去,宿舍恢复了平静。
王桥摸黑到卫生间里漱口洗脸,出来时,遇到了刘忠和另一位老师,金科长离开以后,他们并没有离开,在宿舍转了一圈,来到卫生间方便。
刘忠对只考九分的关系生王桥印象很深,忍不住训斥道:“你怎么搞的,熄灯这么久了,还在这里啰唆!”
王桥不卑不亢地道:“很快就睡觉。”
刘忠又道:“今天晚上是怎么回事?”
王桥不想和这些老师多废话,道:“不太清楚。”
晚自习结束,他到小树林里锻炼,并不知道寝室打架的原因,“不太清楚”是一句老实话。很多时候,老实话并不是顺耳话,刘忠原本就对王桥有偏见,闻言很不高兴,道:“你站住,老师问你话,你这是什么态度?”
王桥来到复读班就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无论公益事业和管闲事都要耽误学习时间,这不利于实现高考这个大目标。因此他不愿意管闲事,也不愿意与学校领导和老师过多接触。
“我确实不清楚,不能胡编乱造来误导你。如果要了解情况,可以问其他同学,保卫科也能有真实笔录。”说到这里,王桥还是觉得自己话多了,便住口。
这句话给刘忠的印象就是“顶嘴”,眼前的“九分”长得牛高马大,所言又有几分歪理,他一时无法驳斥,就生气地挥手,道:“走,走,走,快点回寝室,好好学习才是老正经。”
等到王桥走远,刘忠指着其背影,道:“这个学生是关系生,根本达不到入学基本成绩,就是数学考九分的那位。”
另一位老师追到门口,好奇地看着王桥的背影,道:“他的气质还不错,没有想到是个草包。如果我是学校领导,就要顶住压力,决不能让这种草包混到学校来。”
刘忠摇着头,道:“领导也有领导难处,这么大一个学校,总得有求人的地方,理解万岁。只要‘九分’不惹事,混完一学年,我们就算完成任务。我跟詹老师谈过,别跟‘九分’计较,也别用言语刺激他,看他样子也是凶神恶煞的。”
王桥没有让刘忠影响自己的情绪,轻手轻脚回到寝室,关上蚊帐后,钻进被子里用手电看书。
在宿舍另一角,吴重斌坐在床上观察王桥。熄灯前,他恰好站在王桥身边观战,清楚地看到王桥喊了一声以后上前夺过板凳和刀具,然后扔到巡查老师脚下。这一系列动作干脆利索,看似随意,仔细想来却颇有心机。他越想越觉得惊讶,这位著名的“九分”身上笼着一层浓雾,让人琢磨不透。
接近一点钟,王桥关掉手电。在睡觉之前,他特意再看了看包强和洪平的铺位,仍然空着,没有人。王桥心道:“包强和社会上的人混在一起,哪里是复读的样子,迟早要成宿舍的害群之马。”
想了一会儿杂事,进入梦乡。
从看守所出来以后,他变得特别多梦,梦中有两个主要情节,一是广南第三看守所,二是在广南合租的宿舍。今夜之梦,合租宿舍和看守所交织在一起。在梦中,王桥正在坐板,身边是臭虫和韩天棒,忽然之间,韩天棒变成了吕琪。吕琪幽怨地道:“你为什么不回我的传呼?”王桥急切地解释道:“你给我打了传呼,我怎么没有收到?我绝对没有收到,不信你看我的传呼机。”他想证明自己,从衣服口袋里取传呼机,他无论如何用力,也伸不进衣袋。吕琪开始掉眼泪,道:“你骗我!”
臭虫在旁边冷笑,还不怀好意地打屁,屁味比黄鼠狼的臭屁还来得猛烈,吕琪被熏得捂住了鼻子。王桥大怒,转身就用拳头朝着臭虫脸上打去。拳头打在臭虫脸上,异样坚硬。
王桥被手上的疼痛弄醒,他这才发现,在睡梦中自己的拳头打在墙壁上。所幸整屋的人每天累得像猪一般,挨着枕头就进入深睡状态,没有人被拳击声弄醒。醒来以后,吕琪就停留在王桥脑海中,一颦一笑如在眼前,根本挥之不去。
在思念之中,王桥辗转反侧,过了很久才迷迷糊糊睡着,直到被起床号吵醒。
(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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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第三辆汽车()
起床号来自于应届生校区,号声不受围墙阻挡,越过围墙,直接传到复读生耳中。王桥历来有早起习惯,听到起床号后翻身而起,从开水瓶里倒了些热水,仰头喝了一大杯,给身体补充水分后,再到卫生间去洗漱方便。
三个月广南第三看守所生活留给了王桥很深的烙印,其中一个烙印是时间观念,206号将全天时间划成几段,每一段应该做什么精确到分钟。按206老大包胜的解释,要度过看守所漫漫长夜,总得给新贼老贼们找些事情来做,否则大家会觉得度日如年。
到了复读班,王桥严格按照作息时间安排自己的生活,尽量做到有条不紊,这样能有效管理时间。
洗漱结束以后,寝室里还有不少人仍然睡在床上,王桥穿上回力球鞋到楼下做运动。
篮球场上还空无一人,只有两三人围着篮球场跑圈。
三戒师兄拿本书,低着头,嘴里念念有词。他经历过两次失败的高考,精神上受到沉重打击,整个人变得削瘦,神情冰冷,似乎才从阴冷的地道里走出来一样。
王桥原本想打个招呼,看到三戒师兄麻木而阴沉的表情,失去了打招呼的欲望,从其身旁擦身而过。跑步时,他感慨地想道:“狗日的高考,活生生把一个人憋成了冷血人!不过祸福相依,有得必有失,经历过复读班,心理素质应该比应界生要强大,说不定对以后事业还会有帮助。”
他跑步时,偶尔瞧瞧神神叨叨的三戒师兄,心道:“三戒师兄如果经受住心理考验,说不定以后还能成器。如果承受不了压力,也就被毁掉了,一辈子走不出高考失败和复读的阴影。”
沿着篮球场跑了几圈,陆续才有人出来锻炼。还有许多勤奋刻苦的学生没有参加晨练,睡眼蒙眬地到教室进行早自习。王桥闯过江湖,非常珍惜来之不易的学习机会,可是他并不赞成时时刻刻陷在学习中,这种学习方法看似勤奋,实质上长时间疲劳战术会影响效率,每天保持一个小时的体育锻炼,能让大脑充分吸氧,精力更加充沛。
吴重斌拿着篮球来到球场上,独自练球。他以前曾经是静州一中校队成员,为了练球花掉不少时间。高考差十四分上线。其父亲气恼之余,将家里篮球用菜刀砍破,扔进了垃圾池,这让吴重斌郁闷了很久。刘沪最了解男友心思,昨天到南桥头外的商店用私房钱给男友买了一个篮球,主要目的是休闲时间换换脑筋。
吴重斌拿到篮球欣喜异常,一大早就来到球场过瘾。
王桥虽然只读了半学期高中,可是在这学期里恰好遇到过一次高中篮球联赛,还获得了静州高中篮球联赛的最佳球员。
王桥酷爱打篮球,从初一开始时几乎天天泡在篮球场。父亲王永德身高只有一米六七,由于在生长阶段天天打篮球的原因,他的身高超越父辈身高的限制,在高一上学期就长到了一米八,并迅速成为高中校队成员。
只可惜辉煌如昙花一现,随着在高一上学期离校,王桥也就迅速被静州篮球界遗忘。
自从离开学校以后,王桥就很少打篮球,此时听到篮球触地发出的“砰、砰”声,如听仙乐,心痒难耐。但是他非常明白自己的任务,绝对不会为了打篮球而分心。
吴重斌站在两分线外投了几个球,对沿着操场跑圈的王桥道:“王桥,打篮球吗?”
王桥道:“打得不好,不打。”
吴重斌接近一米八,只比王桥略矮一些,道:“王桥,你这么高的个子,不打篮球可惜了,过来投几个球。”说着,他将篮球远远地抛了过来。
王桥接过篮球,一股久违的感觉迅速回到手上,他在球场上适应性地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