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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鸿礼道:“走,去看公路。”
江老坎脸上笑出一朵花,道:“公路主体全部拉出来了,现在正在修桥。王镇找的技术人员硬是要得,有他把关,我们修的路上了档次,有水沟,有路肩,有涵洞,如果再把路面硬化了,简直就和县道一样。”
来到三社线条漂亮、路面整洁的新公路,王桥积在心头阴云更是完全消散,道:“谁说村道不能硬化,我们一起努点力,争取在城关镇里树一条标杆,以后所有机耕道以三社道路为标准。”
宋鸿礼和王桥相视一笑。
江老坎是聪明人,见到两位领导的笑容,顿时觉得有戏,道:“两位领导,莫非又有什么搞头。”
王桥故意卖关子,道:“老江,你知道什么叫马太效应吗?”
江老坎道:“王镇,你就别考我了,我只晓得马路,晓不得什么叫马太。”
“换句话说,就叫做天道酬勤,多一分耕耘,多一分收获。”
王桥详细解释道:“按照省里要求,最近昌东县成立了农村公路建设领导小组,办公室设在交通局。三社公路硬化属于政策支持范围内。”
江老坎眉开眼笑道:“王镇,快指条明路,若是真打了水泥路,三社老少爷们睡着都要笑醒。”虽然说通过青桥村六步议事规则解决了三社修路问题,但是江老坎知道再让村民集资硬化是不可能的,听说如今可以由上级解决这部分资金,顿时笑得合不拢嘴巴。
王桥:“可以这样办,由青桥村提出申请,经城关镇签字盖章,送县交通运输局新成立的农村公路建设办公室,由县交通运输局汇总后,按要求向静州市交通运输局提出立项申请,静州市交通运输局审核并报省交通运输厅审查同意后。由省交通运输局统一下达建设计划,各县交通运输局根据省交通运输厅下达计划按标准予以实施。”
江老坎道:“王镇,你说慢点,我脑袋已经被弄昏了。”
王桥道:“我懒得给你说了。到时让驻村的王健具体来办。”
宋鸿礼开玩笑道:“老坎,今天吃你一个鸡,应不应该。”
江老坎笑道:“宋书记,王镇长,我让三社每天杀一只鸡。天天请你们喝鸡汤,就怕你们没有胃口。”
三社修路为村民解决了实实在在的问题,因为宋鸿礼和王桥来到此地就会受到礼遇。
但是,矛盾和纠纷总会在不经意间产生。沿着公路走了一段,三人正要往回走时,一个中年妇女拦住了道路,道:“江书记,你修这条路要不得。”
江老坎惊讶地道:“为啥子要不得?”
中年妇女道:“修起路倒是方便大家,把我们整了。前天下雨,水沟的水全部冲到我的田头。今年绝对要减产。”
王桥以前在档案馆工作时,曾经在辉煌集团的工地上混过日子,当时最大的一例阻工事件就是由排水涵洞所引起,此时听到中年女子说起此事,便走到工地边上看一看,果然有一个涵洞正好对着水田,虽然有引水沟,但是引水沟很浅,遇到发大水时肯定会让水流进水田。
江老坎站在王桥旁边朝涵洞看了看,道:“我晓得了。等天我来解决。”
中年妇女坚持道:“今天来了,就要给我解决。”
江老坎道:“我又不会变成一袋水泥,哪里解决得了。这事不复杂,到时我让人把引水沟挖深点就行了。”
中年妇女道:“已经冲了一次水到田里。绝对要减产两三百斤,今年农业税是不是少点。”
江老坎不耐烦了,道:“减产得到好多嘛,你再啰嗦,我提半斤老白干到你屋头来喝酒,你割不割肉给我吃。这点肉钱都比得上减产的钱了。”
“那是另一码事,喝酒吃肉有人情。交农业税是给国家,又没有私人人情。”中年妇女又笑道:“反正给老坎说了,不解决,我就到你家头去吃饭,让三姨妈给我我煮鸡汤喝。”
看着中年妇女扛着锄头走下小道,王桥问道:“亲戚?”
江老坎道:“算是远房亲戚,真要论起来,农村人很多都扯得到亲戚关系,就是远与近的关系。农村工作就是这样的,全部都是扯皮婆妈事。”
王桥前几天为向阳坝的村民伤透脑筋,当时的村民面对自己这个镇长就如面对着敌人,目光不善,恨不得咬上两口。
今天来到了青桥村,虽然也遇到些事情,但是多数村民都是友好的,笑脸相迎,有鸡汤喝。
青桥村三社和向阳坝村一社都是城关镇村民,素质差不多,表现出迥然不同的态度在于利益,镇村一起帮助青桥三社村民得到了利益,因此走在三社地盘上就会收到友好。
向阳坝村民则是出于经济目的而选择站在“仇人”一面,不是与政府有仇,也不是与王桥有仇,纯粹是因为利益。
不患穷而患不均,这种心理深深根植于每个人的内心,影响着人们的行为。
正要回到江老坎家里,王桥接到了父亲电话。父亲王永德是一个保守节约的人,平时没有事情绝对不会给儿子打电话。因此,王桥接到电话后,直接就问道:“爸,有什么事情?”王永德道:“我刚才接到了国栋弟的电话,你张爷爷生病了。我马上就坐车到城里,然后我们一起跑一趟省城。国栋老弟也随后要坐飞机过来,航班是下午二点的,他怕来不及,让我们两人先去。”
第七百八十章)。
第七百八十一章 张大炮的梦境()
王桥道:“很严重吗?”
王永德道:“脑溢血,在抢救。”
王桥道:“你在家里别去乘坐客车,慢得很,我坐车过来接你,速度还要快一些。”
放下电话,王桥对宋鸿礼和江老坎道:“中午饭吃不成了,我的一个长辈得了脑溢血,在南州抢救,我要去看一看。”
宋鸿礼道:“那就赶紧去,脑溢血危险得很。”
王桥急急忙忙离开了青桥村,走到公路口之时,他原本想让司机老赵送自己到省城,后来想到老赵跟着自己到省人民医院,则会自然见到张家甚至来自广南的王家。老赵是一个话比较多的人,此话被老赵所知,必然会传得整个城关镇都知道自己这层关系。而国栋叔曾经交待过不要对外人提这层关系。
他想了想,直接给陈强打了电话。
“陈总,我是蛮子。你在工地吗?在外地那就好,有一件急事要用你的车。你让司机先顺道到柳溪二道拐去接我爸,我爸的电话是xxxxxxxx,然后再到电力局家属院来接我,送我们到省城。”
陈强道:“遇到什么急事了?”
王桥道:“一个长辈脑溢血。”
陈强道:“那我安排驾驶员立刻去三道弯。”
辉煌集团完成成昌公路这一标段后,人员队伍得到了很大的锻炼,可以用脱胎换骨来形容。为了联系业务方便,也是为了装点门面,公司配了一辆大马力的进口越野车,这一次正好可以用来急用。
到下午一点多钟,王永德和王桥来到了省人民医院。
张大山、吴立勤、张晓娅和姐姐王晓都等在外面。
农村教师典型相貌和打扮的王永德走得很急,脸上全是汗水,道:“大山老弟,张叔的病怎么样了?”
自从与王振华堂叔认了亲以后,王永德称呼王国栋和张大山便是“国栋老弟”、“大山老弟”,从来没有称呼过官职。这种称呼一下就拉近了关系,也从另一面反映了王永德强烈的自尊心和思维逻辑:你的官职肯定比我的大,但是在家族里,你是弟弟就是弟弟。
张大山当领导很久了。一举一动都透着领导味,他下意识地与王永德握了手,一脸沉痛地道:“老爷子突发脑溢血,情况十分危险。目前握医生说,出血点不是太大。也不小,医院尽全力抢救。”
王永德紧握着张大山的手道:“张叔枪林弹雨都闯了过来,这一关一定也能闯过来。”
所有人都知道这是美好的祝福,张大炮年龄大身体弱,这次突发脑溢血是致命一击。
在场人中,王桥和张晓娅是小辈,两人就站在一起。王桥见张晓娅在抹眼泪,也安慰道:“只要脑溢血发现及时,肯定能抢救回来。”
张晓娅神情忧郁地道:“爷爷身体里弹片,下雨天就疼。我是由爷爷带大的。从小就跟着爷爷奶奶,奶奶在家里做饭,就是由爷爷带着我去玩。爷爷喜欢打篮球,就经常带我去看篮球比赛,我就是在球场边长大的。你有一次在中师打球,好象是一场比赛,我和爷爷就曾经现场看过。”
王桥不知道应该怎么安慰这个平时挺阳光的小妹妹,干脆就不劝,实话实说道:“我觉得老爷子生命力顽强,抢救又及时。救回来的可能性很大。只是,生老病死是没有办法避免的事情,老爷子英雄了一辈子,功德圆满。这辈子,值了。我这一辈子能活到老爷子的份上,也就知足了。”
张晓娅原本以为王桥也会说些谎话来安慰自己,这个时间点上听到些谎话会让心里好受点。她没有料到王桥会如此直言不讳,仰着头,略显激动地道:“我爷爷肯定能抢救得回来。他受过了这么多伤,都活得好好的,这一次摔倒,也不会有事。”
王桥道:“现在事情都做不了,你就深吸三口气,为你爷爷祈祷。”
张晓娅道:“怎么祈祷。”
王桥想起以前在民间听到土语,略为转变,道:“你这样祈祷,天灵、地灵、我爷爷、要回来。”
张晓娅道:“这个祈祷,灵吗?”
王桥道:“不知道,我小时经常听到大人念,反复念。”
张晓娅深深地吸了三口气,念道:“天灵、地灵、我爷爷、要回来。”
念到第十遍的时候,在急救室的张建国眼珠不经意间转了转。他脑中原本是混沌一片,突然如被凿子凿了一下,一丝光亮透了出来。往事如一颗颗子弹,呼啸着朝他的脑中袭来。无数往日模糊的、远去的事情,变得异常清晰。
脑中记起了解放静州时的画面:
王振华团长所部奉命穿插,急行千里,将敌118军切割在静州以北的昌东县城郊外。三营长张大炮冲进团指挥所,兴奋地吼道:“团长,摸到大鱼了。”刚才冲锋时,擦肩而过的子弹将他的衣服撕了个大洞,头发被烧掉一半,散发着焦臭,整个人看起来活像年画里的钟馗。
王振华站在地图上,全身绷得很紧,说出的话却是异常冷静:“急啥,慢点说,什么大鱼?”
张大炮道:“俘虏交代,118军军部就在山头上。”
话音未落,四周高山上枪声大作,子弹在黑夜中划出一道道弹幕……一颗炮弹在身边炸强,他只觉一股强大的力量穿透了身体。
脑中记起了捉拿昌东匪首杜天的画面:
那是1950年的往事,罪大恶极的匪首杜天在公审前一天从静州公安局逃脱,窜至人迹罕至的巴岳山中。从1950年到1952年,解放军数次进山剿匪,都没有找到杜天的踪迹。1952年7月6日,时任昌东县长的张大炮带着一个勤务员来到巴岳山检查生产,步行走到现在红星厂厂区附近,无意中听说挖药人在山顶发现一具尸体,尸体还没有腐烂。
张大炮胆大包天,让勤务员回区公所调集民兵,准备一个人进入山险林深、屡见匪踪的巴岳山。勤务员不肯走,道:“县长,你不能一个人上山。”张大炮拍着腰间的盒子炮,道:“凭着一杆枪,就算龙潭虎穴都去得。杀人的十有**就是杜天,这个土匪狡猾得很,等调来民兵,土匪早就跑了。听命令,赶紧去叫人。耽误了事,军法从事。”
张大炮他沿着挖药人讲的路线到了山顶,果然在一片竹林里发现一具尸体,尸体虽然还没有腐烂,可是也发出阵阵臭味。他顾不得臭味,开始检查尸体,在尸体上发现了刀伤,从前胸捅入,一刀毙命,十分精准。
这一刀,显出了匪首杜天的蛛丝马迹。
张大炮如猎人一般在山中寻找着杜天踪迹,很快在深山发现了一处茅草房子。正在观察茅草房子时,枪声响起。这一枪,击中了张大炮头顶略三十公分的大树。
张大炮完全没有思考,盒子炮自然而然甩出,朝着枪响方向打了一枪。这一枪后,他没有再开枪,而是寻了旁边一株木树,不动形迹地观察匪踪。五分钟后,枪声依然没有再响起,也没有树叶被扰动。
张大炮利用树林掩护,提着枪,从侧翼摸了过去。在直线距离不足百米的另一个山坡上,一个精瘦的中年人倒在地上,胸口冒血,已经毙命。
被击毙之人正是藏身巴岳山近三年的匪首杜天,这三年里,在他枪口下牺牲了一位公安一位民兵,伤了六人。
最后,匪首杜天被昌东县长张大炮击毙。
后来,昌东公安在山上抓住了一位姓陈的可疑女子,这才还原了杜天这几年的踪迹。杜天在公审前一天逃脱后来到了巴岳山,找到了以前在一起当过土匪的杨大熊。最初是白天躲在山洞里,晚上出来活动,后来时间久了,就以杨大熊表哥的身份在山上活动。
陈姓女子是杨大熊老婆。在杜天躲藏期间,陈姓女子喜欢上了这位见过世面的匪首。一来二去,两人勾搭在一起。终于,他们两人的奸情被杨大熊无意中撞见。杜天二话不说就动了刀子,杨大熊前胸中刀,当场身亡。
如果张大炮晚来一天,杜天就带着陈姓女子远走高飞。
脑中还记起了与妻子相识、成家的画面:
张大炮作为战斗英雄,又是县长,多次到昌东中学作报告。昌东中学有一个年轻女教师很崇拜从战争中走过来的铁血男人,看见张大炮时两眼总是亮晶晶的。男人自古都是喜欢美女的,战斗英雄也不例外,张大炮一眼就喜欢上了这位温婉贤淑的年轻教师。当两人谈起恋爱之后,********专门找张大炮谈了话,指出年轻女教师出身不好,是资本家的女儿,不适宜嫁给县长。张大炮没有听从********的意见,坚持与年轻女教师结了婚。为了这事,在屡次政治运动都受到冲击,职务上也受到影响。可是,他一辈子都忘不了初进洞房时看见妻子身体时的激情,从来都没有后悔过娶了一个资本家的女儿。
脑中还记起家乡被日本人烧毁的画……
脑中还记起第一次走进部队的画面……
脑中还记起被连长王振华训斥的画面……
终于,身穿白衣的医生从手术室走了出来。所有人都看着医生的嘴巴,表情异常严肃。医生缓缓地道:“病人抢救过来了。”
张晓娅一下就蹦了起来,双手环着王桥的脖子,不停地跳,嚷道:“你的祈祷灵了。”
第三百八十一章)。
第三百八十二章 只会慢慢凋零()
大家都沉浸在手术成功的喜悦之中,只有王晓注意到张晓娅是搂着王桥脖子在跳。
张晓娅随即也发现与王桥的动作有些亲密,赶紧松了手,调皮地道:“这个咒语立了功,以后就归我使用了。”
王桥道:“这是通用咒语,都可以用,但是最好少用,一次不用最好。”
张晓娅这才醒悟过来,吐了吐舌头,道:“是,以后一次也不准用。”
医生等到众位家属高兴了一会,道:“脑出血后,不管如何医治,都会留下一些后遗症。以后要注意恢复性锻炼。我们后面处理完,还有一些时间。”他出来通报了基本情况,
张晓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