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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
谢安芬是个霹雳火性格,决定让儿子退学去当兵,立即开始行动,并不跟包强爸爸商量。从小到大,包强爸爸就喜欢喝几口酒,从来不管家里事,连个主意都说不出来,她早已习惯了一切自己做主。
来到男生寝室,谢安芬将包强铺盖等生活物品卷成一捆,扛在肩上便走。包强的衣服、盆子捆在一起着实不少,她毫不费力地将杂物扔在肩膀上,大步流星地走出寝室。
寝室里的人一阵喧哗,纷纷嘲笑包强母亲粗鲁。
许瑞在旁边打抱不平,道:“你们别笑话包强妈妈,她是厂里有名的劳动模范,为了保护厂里的财产,与三名小偷搏斗,被捅了好几刀。”
同学们想起痞子包强,对比其勤劳朴实的母亲,不禁唏嘘。
吴重斌溜进文科班教室,将正在伏案看书的王桥拉到门外,压抑着激动的心情,道:“包强搬出寝室了,不是他搬的,是他妈。好剽悍的娘们儿,扛着一大堆东西就走了。”
王桥道:“他搬寝室吗?”
吴重斌道:“不是搬寝室,是退学了,不读书了。走了一根搅屎棒子,我们寝室终于安生了。”
王桥头脑相当清醒,道:“包强离开学校就要彻底变成杂皮。我们最近少出校门,免得和他们发生冲突。晚上有时间没有?问你几道数学题。”
想起王桥考九分的数学成绩,吴重斌轻松地笑道:“你的数学真菜,有什么问题就尽管找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其实有什么问题可以请教晏琳,她的数学成绩在文科班数一数二。”
上午,谢安芬将包强的杂物全部拿走,回家以后到青工楼找到刘建厂,让其带话给包强:“书不读了,下午如果不回家,老娘掐死这个小杂种。”
包强迫不得已回到家,将行李打开,没有找到丢失的手机。下午,鼻青脸肿的包强回到学校,找到许瑞,道:“昨天晚上打架,我的手机不知掉在哪里,你看到有人在用手机吗?”作为一心想混社会的年轻人,他极力否定那天晚上挨揍的事实,而冠之以打架。在他们的思想体系中,打架不可耻,是勇敢的象征,挨揍则是丢面子的事,能不提起就不提。
许瑞在寝室里人缘挺不错,三教九流都能谈得上话,道:“你确定是在寝室掉的?我没有听说谁捡到手机。如果不放心,我陪你去找一找。”
此时正是上课时间,寝室无人。包强从王桥枕头底下摸出手电筒,细细地搜了所有床底,一无所获。包强的手机是从麻脸那里借来充面子的,丢了就无法向麻脸交差,他气急败坏地去摸每个枕头底,没有任何发现。
许瑞知道包强的手机十有八九来源不正,他没有帮忙,只是坐在床前抽烟,吐了一个个烟圈。
“邦、邦、邦”,包强朝着木床踢了几脚,发泄心中不满,道:“许瑞,我找手机的事情不要说出去,他妈的,肯定是有人捡到了手机。那天晚上熄灯前我正在打手机,被带到保卫科时,手机就没有在身边,以后就再也没有看见手机了。”
晚上被黑揍以后,包强被打得晕头转向,根本没有想到手机。回到世安机械厂青工楼时,见到刘建厂放在桌上的手机,这才想起手机似乎丢失了。急急忙忙回家翻遍了被母亲拿回家的行李,不见手机踪影,这才发觉事情不对。他不顾母亲手里擀面杖的威胁,从二楼跳下,逃之夭夭。
包强无法向麻脸交差,脸皮开始发黑,声音发抖,道:“许瑞,到底有没有人捡到我的手机?”
许瑞道:“我们来分析,如果寝室里没有人捡到手机,说明手机肯定是在其他地方丢的。如果寝室里有人捡到手机,一点都不声张,说明捡到手机的人动了贪心。两种情况都意味着你找不回手机。昨天到今天去过什么地方,赶紧去找一找,想在寝室里找到基本不会有希望。”
包强暴跳如雷,道:“你是个乌鸦嘴。”
许瑞冷静地道:“听人劝,得一半,赶紧出去找。”
包强最终还是听从了许瑞劝告,循着昨天的行动路线寻找丢失的手机。在外流浪了一天,包强仍然没有找到手机,失望和担心之余,他答应去当兵。
(第二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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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同仇敌忾()
包强等到脸上的青肿消去大半,来到刘建厂所在的青工楼。
刘建厂看着包强眼角隐隐约约的青黑印痕,道:“包皮,你被揍得真惨,脸现在还是黑的。”
“建哥,根本不是被熊揍。他们人多,我一个人被偷袭。”虽然在学校不受待见的老底早就被揭穿,包强仍然顾着面子,不肯松嘴。
刘建厂将腿放在满是烟头的桌子上,调侃道:“昨天和许哥喝酒,你的同学许大马棒讲了那天晚上的事情。操社会的人能过五关斩六将,也要走麦城,输了就输了。“
包强犹在强辩道:“我发誓,他们是趁着关灯,寝室黑了,这才偷袭。如果正大光明打,我一人打他们几个。“
“这只能说明打你的人很有头脑。算了,不扯这件事情了。以后我们几兄弟就要战斗在一起,打出一片江湖。”刘建厂拿出钱包,夹了几张票子递给包强,道:“混江湖不能光凭拳头,现在时代变了,混江湖得有钱。从今天起你也得跟着大家伙做业务。”
包强接过票子,道:“我听建哥的。”
刘建厂拍着包强的肩膀道:“晚上我们再到复读班去,哥哥亲自出马,红裙子以后必须做你的嫂子。对了,那个红裙子叫什么名字?”
包强道:“晏琳,是红旗厂的。”
被黑打以后,包强怕了复读班一伙人。听到要回复读班,他的头皮就有点发麻。只是他不能让刘建厂认为自己是胆小鬼,故意装作满不在乎。晚餐时间,一群人聚在美食街里喝酒,唯独包强面前没有酒杯,只能喝健力宝。
喝至八点钟,一群人来到东侧门,刘建厂道:“包皮,操社会最关键不是能打,而是脑子要好使,你看我的办法。”
刘建厂走进东侧门,到小卖部买了一个最便宜的作业本,在上面写了一行字,然后拿着作业本朝教室走去。在文科班教室前站了一会儿,遇到一个戴眼镜女生,他面带微笑地道:“这位同学,能不能帮个忙,将本子带给晏琳,谢谢你。”
对方彬彬有礼,女生不疑有其他目的,说了声“不用谢”,拿着本子走进文科班。
刘建厂慢悠悠地走出东侧门,道:“交到晏琳手里了。我们到围墙边去,一会儿来个刘三姐对歌。”
文科班教室里,眼镜女生将作业本带到晏琳面前,道:“有人带个本子给你。”
这是最常用的普通作业本,封面上没有名字。晏琳奇怪地问道:“谁给你的?”女生道:“不知道,我正要上楼,一个男生托我带给你的。”
晏琳随手打开作业本,只见本子第一页上面有一行如螃蟹一般飞扬跋扈、横七竖八的字:“晏琳,我爱你。刘建厂。”
晏琳气恼地骂道:“神经病。”然后用力将写着字的那一页撕得稀烂。这一行字完全破坏了她平静的心情。正在气恼时,教室外响起雄赳赳一声大喊:“晏琳,我爱你。”这一声喊叫格外清晰,从窗外钻进教室,迅速扩散进每个同学的耳朵里。
复读班教室紧靠着学校围墙,站在二楼窗边,能清楚地看到外面的小道。窗边同学好奇地伸出头,见到了六人站在小道上,正是经常在校园周边活动的地痞流氓,已经离校的包强也赫然在列。这几声喊也传到其他教室,吴重斌跑到窗前,看清楚来人以后,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小道外又响起清脆整齐的集体喊声:“晏琳,我爱你,晏琳,我爱你。”喊了好几声以后,终于有隔壁班的值班老师出来招呼:“你们喊啥子,这里是学校,不要在这里闹,再闹要通知派出所了。”
刘建厂诸人根本不理睬老师,制止其他人喊话,把手卷成喇叭状,道:“晏琳,我爱你,晏琳,我爱你。”
教室里所有人都看着晏琳,晏琳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她恼羞成怒地走到窗前,脆声声地一字一顿道:“你们喊个锤子。”
锤子,原本是工厂的劳动工具,在静州话里成为骂人的重要词汇,暗指男性生殖器。男生之间说“锤子”很普遍,可是女生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这个词,还真有点惊世骇俗。教室内和教室外一片沉寂,这一声清脆的骂声大大出乎王桥的意料,他扑哧笑了出来。
在小道外,沉寂片刻之后响起了笑声。刘建厂摸着新剃的短头发,道:“这女孩好辣,不辣不提劲,越辣越喜欢。”
上晚自习几个老师闻讯都走了出来,站在东侧门,他们几人都是守自习的普通教师,没有人敢于出面招呼在小道上大呼小叫的真正的地痞流氓。
王桥忍不住站了起来,道:“大家手里有没有烂钢笔、空墨水瓶子,凡是可以扔的东西,朝窗边扔出去。”又道:“把门关上,如果他们冲上来闹事,所有男生都不要下软蛋,提起板凳聚在一起,要保护班上的女同学。”
没有领头人时,年轻人就如一群绵羊,有了领头人,正在青春期的男同学就变成尖牙利齿能伤人的小老虎。在王桥的带动下,烂钢笔、空墨水瓶子、废旧书如雨点一般朝窗外飞去,女生积极响应,将能够扔的东西提供给男生。
窗外,刘建厂等人见势不对,赶紧朝东侧门外面的公路退去。麻脸头上不知被什么东西砸中,火辣辣疼痛,叫嚷着要冲进去打人。刘建厂道:“冲到学校打架,死的多活的少,我们别干蠢事。今天晚上差不多了,走吧,哥几个跳舞去。”
“大哥,就这样走了?**毛都没有摸到一根。”
“什么**毛**毛,一点情调都没有,晏琳是我的老婆,你们的大嫂,以后不准乱说话。”刘建厂又对着窗口喊了一句,“晏琳,好好复习,哥哥走了。”
不一会儿,窗外响起粗豪的歌声:“……喝了咱的酒,上下通气不咳嗽;喝了咱的酒,滋阴壮阳嘴不臭;喝了咱的酒,一人敢走青杀口;喝了咱的酒,见了皇帝不磕头……”
歌声渐行渐远,最终没入黑夜之中。
晏琳脸上红一阵青一阵,眼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却一直没有流出来。
王桥想了想,终于还是放下手中的书,站了起来,走到讲台上,拍了拍手,道:“同学们,耽误大家两分钟,我来讲几句。”
同学们都还沉浸在躲在教室里砸流氓的欢乐中,一时无心学习。听到王桥讲话,大家兴趣一下就提了起来,有人开始鼓掌。
王桥道:“我们是复读生,学习是我们的主要目的。但是,我们不是菜板上的肉,任由地皮流氓宰割。我们不去惹事,可是他们如果冲到教室或者寝室来欺负我们,怎么办?”
他挥舞着拳头,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如果地皮流氓进了教室,或者进了寝室,男同学就不能下软蛋,要拿起屁股下面的椅子一起抵抗,椅子可以挡刀,也可以砸人。只要我们齐心,绝对会将杂皮砸得屁滚尿流。而且我们是在教室或者寝室,是正当防卫,就算打出了事,也没有大事。”
在九十年代中期,仿佛一场春风一场春雨之后,地皮流氓从城市、乡村各个角落冒了出来。大流氓操社会,目光转向了金钱。小流氓往往才出学校走出来,则把目光盯住了学校,经常欺负中学生。
复读班的同学或是被流氓欺负过,或是其朋友被流氓欺负过,或是看到、听说流氓欺负不认识的同学,因此,他们都特别痛恨这些欺负学生的社会青年。痛恨归痛恨,一群散沙的他们并不敢去反抗这些成群结队且身怀利器的小流氓。
当王桥站在讲台上讲出了“团结一致”对抗地皮流氓的话以后,得到了所有男同学的响应,掌声雷动。
晏琳没有想到王桥会主动站出来讲这一番话,看着高大帅气的王桥,眼泪终于夺眶而出。她赶紧用手背擦掉眼泪,免得显出软弱之貌。
王桥讲完之后,就回到自己的位置,准备继续读书。
刘忠和保卫科金科长出现在教室门口。刘忠道:“刚才你们班上在闹什么闹?”
所有同学们都低头看书,没有人回答刘忠的问题。
刘忠道:“刚才是哪些人朝外面扔东西?”
这个问题仍然没有人回答。
刘忠苦口婆心地道:“你们要记住到复读班的目的,一句话,就是为了考大学。复读班有五不准的规矩,谁要跟社会青年来往,发现后一律开除,包强就是最好的例子。社会青年到学校来惹事,学校有保卫科,他们有能力保证学生们的安全,你们一定不要自作主张与社会青年打架,打出了后果,一样要负法律责任。”
金科长道:“那个同学是晏琳,出来一下。”
当晏琳来到走道时,金科长严肃地道:“你怎么和地皮流氓混在一起,我们有纪律,严禁与社会青年来往。”
晏琳没有想到金科长会这样说,气愤地道:“我没有和地皮流氓来往,是他们来骚扰我。“
金科长道:“为什么他们不骚扰别人,只是骚扰你?“
(第二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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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进歌厅()
这种反问是金科长最喜欢用的句式,他自认为抓到了问题的本质,因此问得理直气壮,眼神变得格外犀利。
晏琳在金科长逼问下,脱口而出:“为什么英国要在我们国家打战争,而不在其他国家?难道我们被欺负的学生,还要为地皮流氓找出打人的理由?”
金科长原本以为晏琳会在自己强大气场压迫下变成小绵羊,没有料到她还会顶嘴,而且顶嘴的内容还不好反驳,道:”你,强词夺理。国家是一回事,你和社会青年是另一回事,不要东扯西扯。你这人没有认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到时吃了亏,哭都哭不出来。”
站在一旁的刘忠知道晏琳是红旗厂的子弟,又是从一中刚刚毕业,应该与社会青年没有瓜葛,态度尽量和蔼地问道:“你认识外面的那几个人吗?”
晏琳道:“不认识。”
金科长道:“不可能不认识,他们为什么不找别人。”
晏琳最反感这种说法,不再理睬金科长,对刘忠道:“刘老师,前几天我和刘沪到外面吃饭,就被几个社会青年纠缠过一次,这几天包强都在送一个社会青年写的骚扰信件。”
“我说嘛,怎么可能不认识。”金科长一幅释然的模样。
晏琳如小斗牛一般望着金科长,道:“侵略者进入我们国家,还需要我们这种被侵略者找出做得不好的理由,你这就是强盗逻辑。”
刘忠虽然经常也采用金科长相同的句式,也不得不认为晏琳的反驳是很精彩的,他看了一眼气鼓鼓的金科长,道:“我们调查这事就是出于保护学生的目的,你到办公室来,讲一讲事情的前因后果。”
这种说法还能够被晏琳所接受,眼着刘忠和金科长前往办公室。一个小时以后,她从办公室出来,在宿舍前遇到刘沪。
小树林里,吴重斌、田峰、蔡钳工以及王桥聚在一起抽烟,等着晏琳。当晏琳和刘沪来到时,吴重斌急切地问:“怎么样?”
晏琳道:“不怎么样。刘老师和那个保卫科的人提出三个要求,一是不要轻易出校门;二是不要与社会青年发生冲突;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