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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些年来,他一直以为自己冷眼看的通透,做戏特多情,笑她痴,笑她傻,却忽略了,听着这些话时,他一闪而逝的感动。
他以为他早已将一切忘记,却在重见阿娇的三个月后,在这座承载着他们少年记忆的抹云楼里,一切清晰的宛如昨日。
自陈皇后罢黜长门宫以后,这世上,除了亲人,再也没有一个真正爱他的女子了。
不,哪怕是亲人,也没有阿娇爱的纯粹。
从此以后,再这座未央宫,再也没有一个可以软着声音唤他彻儿的女子。
当初,硬下心肠废黜她的时候,他以为,他并无需要。
渐渐的,越来越心如铁石。
命运在多年前就埋下的幽微的种子,在他不知道,不在意的时候,生根发芽。
当那个从来都是微笑着软着声音唤他彻儿的女子,回过头来,疏远有礼,道,“这要求,是皇上以皇上的身份在命令我么?”
时光以连帝王也无法挽回的方式,向他见证了,曾经属于他的东西,如何坍塌在眼前。
惆怅的意味忽然泛上心头。
那个初学了琴,兴冲冲跑来弹给他听的女子,一片真情,已经被他亲手扼杀在一道废后的旨意里。
不,也许更早。
凭心而论,陈阿娇的琴艺真的不好,在他听来,比弹棉花高明不了多少。那时他还是含笑听完,现在想来,心中也无半点忍耐不悦情绪。
那一次,她弹的是《风入松》。
刘彻定定的看着这座听雪琴,信手拂过。正是《风入松》的起手调。
“叮”的一个长声,却是琴弦久未有人弹,霎时断了。
“呀。”一边,杨得意惊呼道。
“怎么了?”刘彻侧眸,不悦道。
“没什么,”杨得意躬身道,却在皇帝的注视下支撑不住,勉强道,“在奴婢老家,弹琴断弦是很不吉利的事。毕竟,琴断谐着情断。”
“情断。”刘彻心中忽然一紧,抬眸从窗中望去。斜对面的侧楼里,茜纱窗半开,看不见陈阿娇的踪迹。风中却传来一阵笑语,是刘初的声音。
很多年了,那个渐渐淡忘在记忆深处的少女,忽然就渐渐鲜活起来。
芙蓉花,成断肠草。
断肠草,是芙蓉花。
也许,真的只有离开那座宫殿,他才可以毫无顾忌的忆起她的好处。
如果,当初知道会有陌儿初儿的存在,他还会不会义无反顾的那般选择。
会的。因为他毕竟是帝王。
帝王永远是国重于家的,而阿娇,就是他在帝王这个位置上,牺牲掉的第一个人。
有时候,人当真是距离远的时候,才留的住彼此的好。
可是,阿娇,正因为朕是帝王,只要朕不愿,你又如何断的了情?
说到底,无论如何,你还是朕的妃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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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这章是以刘彻的角度写的,也许会被骂。反正小彻子已经被骂太多,债多不愁。不在乎多骂一点。
我倒是觉得有必要把他的感情交代一下。。
少年的时候,对阿娇曾经喜欢过。
但是,没有那么深。
毫无争议的淹没在他的帝王大业里。
P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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鸣谢水水,柳柳
又PS,收藏,泪。太少了。
第四卷: 凤栖碧梧 五十六:今如参商两不见
更新时间:2008…8…10 3:15:03 本章字数:3657
未央宫西侧宫门开启,一辆华丽宫车沿着夹道缓缓行来。
“参见飞月长公主。”两侧期门军依次拜倒。
“嗯。”宫车里传来刘陵轻轻的答礼声,那宫车转眼却去的远了。
“那便是飞月长公主的车驾么?”远远的偏殿里,青衣小监远远望过来。
“小容,你看什么呢?……不过,提起这个飞月长公主,之前也不过是诸侯王家的翁主,因为前些时候平胶东叛乱有功,皇上才新封的。又是太后最疼爱的修成君家小姐的小姑,如今在这京城里,倒也成了像模像样的长公主,荣宠除了与皇上同母的平阳与隆虑两位之外,便是货真价实的长公主,也比不上呢。”
“小姐,”车中,流光轻声唤道,“马上就要回长门宫了,小姐总算可以歇歇了。
“嗯。”刘陵微笑着,回过神来,淡淡道,“也未必呢。”面上闪过一抹倦色。
“莫不是还有其他事不成?”流光机灵的趋前,道,她是自幼随淮南翁主一同长大的家生侍女,对察言观色一道,最为知机。
刘陵笑笑,手里握着湛蓝色的杯盏,抿了一口,悠悠道,“如今皇上出了未央宫,我又难得与阿娇分开,她若不来找,反而奇怪了。”
说话间,果然车外传来内侍特有的尖细声音,“我家娘娘在那边亭上看见飞月长公主车驾,想邀长公主过来一叙。”声音倨傲,想来是在未央宫有些身份的人。
刘陵掀开车帘,向那边亭上看了一看。亭外侍立着一溜宫人。当中坐着的女子背对着她,发髻如云,秀美娟丽。
“这位公公是?”刘陵淡淡一笑,疏离而有理的问道。
“奴婢是中少府御府丞。”
“既然是皇后娘娘相邀。”刘陵嫣然一笑,状似轻快道,“陵敢不从命?”
“流光,”刘陵转身吩咐道,“让他们先回去,你随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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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月长公主。”
清露亭中,卫子夫嫣然回转,刘陵暗叹一声,果然是花容月貌,不负盛名。
“皇后娘娘,”她微笑着低下头去,掩住眸中的思量。
“你们都下去吧。”卫子夫掩口,吩咐道。
“是。”身边宫人屈膝道,一一退下。
“飞月长公主,”卫子夫扶着采蘋的手,一笑起身,道,“自元光五年之后,本宫与翁主已多年不见。如今在这未央宫重逢,却都不是以前的模样了。”语意深长。
“是啊,”刘陵微微偏头,浅笑道,“不过六七年光景,皇后娘娘已经母仪天下,风光胜昔时多矣。”
“长公主却是比从前更漂亮了。”卫子夫亦微笑道。
毕竟做了四年的皇后,如今的卫子夫,温婉中一姿一态,无懈可击,再也不是当年那个在未央宫里娇媚楚楚可怜的卫夫人。
“听说,今日是馆陶大长公主寿辰,大长公主乃是皇上的嫡亲姑姑,皇上过去贺寿,倒也是依理而行。”
刘陵缓缓笑开,道,“是啊,陵从堂邑侯府回来的时候,似乎皇上已经喝醉了,正在侯府歇息呢。”
“是么?”
采蘋感觉皇后娘娘搭在自己臂上的手紧了紧,皇后娘娘却转眼微笑道,“本宫记得,元光年间,陵翁主与陈皇后实在不是有什么关系的啊?本宫倒是很好奇,陈皇后究竟做了什么,让如今的飞月长公主视她为姐妹?”
“换你心,为我心。”她略感无聊的抬起头来,直视卫子夫道,“因为阿娇姐视陵为妹,陵自然要投桃报李的。”
“如果,”卫子夫缓缓走近,微微低下头来。她低头时的弧度当真很优美,连刘陵也要忍不住叹息了,
“子夫也愿意待长公主如姐妹呢?”
刘陵好笑的看着她,眸光嘲讽,“皇后娘娘,你做不到的。你我都明明知道。”
卫子夫无奈笑开,回身坐下,“是本宫没有这个福气,说起来,陈皇后的福气倒是一直很好的。”
“飞月长公主从即墨归来,人人都道,长公主受毒伤,失去记忆,本宫倒想知道,陵儿真的记不得以前的事了么?”
“也不尽然。”刘陵缓缓勾起唇角,“总是有些记得,有些不记得的。比如说,那个叫楚服的女巫,又比如,宣室殿的大火……”
“长公主,”卫子夫沉下脸来,“本宫不明白,这样做,对你有什么好处?”
“元光五年,我做的事,对我又有什么好处?”刘陵悠然道,满意的看着卫子夫的脸色渐渐变了。
“刘陵从来就是很任性的人,不像皇后娘娘,做什么事都要考虑那么多的。”
她微笑着,一字一字道,“从前如此,以后也一样。”
“说起来,”卫子夫垂眸,“当年若不是长公主殿下,陈皇后也不至于失位,更至于之后遭人掳出长门,追杀几死。长公主便真的相信,陈皇后会一心待你?”
“那是我的事。”刘陵冷冷道,“与皇后娘娘无关。”
“是了。”卫子夫悠然道,“与本宫无关,但不知道,与皇上有没有关系?”
刘陵一怔,回头看她。
“飞月长公主年纪也不小了。”卫子夫嫣然道,“虽然为皇室宗亲,但毕竟有长公主名号。本宫身为皇后,自当代向皇上进言,早日为长公主找寻良配。不知帝都之内,长公主眼界如此之高,可看的进谁?”
“如此,”良久后,刘陵退后一步,敛衽道,“便多谢皇后娘娘了。飞月今日车马劳顿,便先回长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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堂邑侯府
“参见大长公主。”
刘彻听见楼外杨得意的声音。
“唔,免礼,”刘嫖道,“皇上醒了么?”
“皇上已经醒了,但还没有出来。”杨得意道。
“那陈娘娘呢?”
“陈娘娘昨日被悦宁公主缠的晚,还没有醒呢。”
刘嫖扬眉,道了一声,“胡闹。”
“姑姑起的倒早啊,进来吧。”刘彻在抹云楼内道。
“彻儿。”馆陶大长公主进来,笑的温和,几缕白发在风中飘荡。
那个在他少年时待他不错,帮助他登上帝位的女子,终于也老了,没有了当年的锋芒。
也许是刚刚在有阿娇的回忆里过了一夜,这一刻,刘彻的心思也很温和。
“姑姑,既然朕已经到了堂邑侯府,不妨请出主人翁来一见?”
刘嫖一怔,仔细研究了一下刘彻的颜色,发现他并无不悦之色,这才含笑道,“他福气薄,皇上还是莫要见了吧。”
刘彻含笑起身,道,“若是福薄,又何能得姑姑青睐呢?”
“那也好,”刘嫖也是经过大风大浪的人,并无扭捏之色,拍手吩咐道,“唤偃儿来拜见皇上。……另外,让人唤陈娘娘起身了。”
“是。”侍女躬身退下。
不一会儿,董偃着一身宝蓝深衣,头戴绿帻,果然是风流别致。低首拜道,“草民参见皇上。”
“起吧。”刘彻含笑,问道,“不知董君善长什么?”
“草民学识低微,倒也不敢说擅长什么。只是与斗鸡走马蹴鞠击剑俱有些涉猎,难登大雅之堂。”
“哦。”刘彻毕竟年轻,对这些倒也饶有兴趣,道,“改日朕宣召,不妨一同比试比试。”
自有堂邑侯府的婢女进来收拾,熏香燃了一夜,落成灰烬,佳霓将它捧出。
董偃一腔欢喜,拜谢道,“草民遵旨……”
话未说完,只听身边清脆一声,佳霓回身之际,不小心撞到了暗格上的祁连山玉夜光杯,落在地上,摔的粉碎。
“奴婢该死。”
佳霓情知不好,面色惨白,跪下来,连连磕头。
“大胆。”刘嫖怒道,瞥见一边刘彻面上表情倏的阴沉下来,吞回了要说的话,若有所思。
“杨得意,”刘彻面色阴沉的有些可怕,从齿缝里挤出道,“着人拖她出去,杖死算数。”
“是。”纵然见多了这样的场面,杨得意依然有些心惊,使颜色向楼外的陈家总管。
原来……如此啊!
刘嫖低下头去,掩住眼角的一丝笑纹。
彻儿,你也有今日么?
这套双龙海棠杯是夜光杯中的极品,原是刘彻的父皇汉景帝极喜爱的器物。质地光洁,一触欲滴,纹饰天然,杯薄如纸,光亮似镜,内外平滑,玉色透明鲜亮,色泽斑斓,宛如翡翠。
少年时,刘彻不小心摔碎了其中一盏,怕父皇责罚,心中惴惴。却是阿娇挺身而出,向景帝认了罪。景帝怜惜外甥女,一笑了之,并把另外一盏也送给了阿娇。
如今,也被侍女摔碎在抹云楼里。
昨日琴断,今朝杯碎,彻儿,你是否也开始恐慌,这是上天给予的不详之谶,少年时的见证,一一湮没在风尘里。
纵然是权握天下的帝王,也不是什么都能改变的。
阿娇,刘嫖在心里无声道,你做的很好。
男人啊,都是这样,越是得不到的,越珍贵,哪怕,那个男人,是九五之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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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
董偃主人翁的那段,应该发生在阿娇被废之前,现在把它移到这儿,权当刘彻向刘嫖示好吧。
鸣谢海月,为本章题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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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凤栖碧梧 五十七:犹带昭阳日影来
更新时间:2008…8…10 3:15:04 本章字数:3509
“皇上,饶命啊。”佳霓惨呼着被侯府下人拖了出去,架在庭院。
“做什么?”陈朗皱眉训道,“你们懂不懂一点规矩?在这里杖,万一惊扰着主子,怎么办?”
“是。”这两个下人应道,拉起佳霓,无奈道,“霓姑娘,这次可不是我们不帮你,是你自己闯下大祸的。”
佳霓福至心灵,跌跌撞撞大声嘶喊道,“陈娘娘,饶了我吧。”
侧楼里,陈阿娇刚刚起身,坐在镜前梳洗,犹未完全清醒,眨了眨眼睛,问道,“外面怎么了?”
侍女风冶在她身后将阿娇的青丝挽起一髻惊鹄,赞叹道,“娘娘,你真漂亮。”
陈阿娇嗔道,“瞎说,是风冶的手艺好。”
“才不是呢。”风冶摇摇手,认真道,“风冶也见过不少美人儿了。很多美人在卸下妆髻后也不过是普通,唯有娘娘,素面的时候慵懒娇媚,比打扮起来更胜一筹。”
“凭嘴。”陈阿娇抿嘴笑道,“你去外面叫个丫鬟进来问问,不要吵到了悦宁。”
“是。”风冶福了福身,走到门帘处,唤道,“离儿,娘娘唤你进来。”
门帘响处,进来的是一个青衣小婢,十三四岁年纪,身量未足,形容未开。诚惶诚恐拜道,“离儿参见陈娘娘。”
“免礼吧。”阿娇微笑道,“外面怎么了?”
离儿再磕了一个头,这才禀道,“皇上下令,将佳霓姐姐拉出去杖打。”
“什么?”风冶惊呼,随即捂住嘴,脸色惨白,眼泪却沁了出来。她与佳霓同为堂邑府的大丫鬟,交情一直很好。“娘娘,”她转身跪下,“求你救救佳霓。”
陈阿娇一怔,记起昨日来抹云楼报信的侍女圆圆的脸,似乎阿娇从前在堂邑侯府也曾见过,只是多年都没有记得她的名字。
她倾耳听去,果然听到远远传来的刑杖声以及女子微弱的呼喊,脸色慢慢沉下,道,“怎么回事?”
“听说是佳霓打碎了抹云楼里的暗格上的祁连夜光杯。”阿离犹豫禀道。
“那一个啊。”阿娇自然记得那个双龙海棠夜光杯的故事,听了也不觉怔住。思索了一霎,对离儿道,“你过去吩咐他们,暂缓执刑,我去正楼看看。”起身下楼,徒留风冶在后面喊道,“娘娘,你还没有抹胭脂呢。”
“奴婢参见陈娘娘,”看见陈阿娇宛转下得楼来,陈朗松了口气,躬身拜道。
“嗯,”阿娇轻轻应道,湛然如秋水的眸子往抹云楼内瞥了一瞥,含笑问道,“皇上还在里面么?”
“进来吧。”
是刘彻冷静中带着威严的声音。
阿娇进得楼来,第一眼就看见地上海棠夜光杯的碎片。
殿上,刘彻的面色已经恢复肃然,一双炯炯有神的黑眸盯着她,眼神里有种说不清道不白的东西。
“娇娇,”馆陶大长公主含笑走近,爱怜的抚摸她的发鬓,“都已经做娘亲了,怎么还可以这么迟起身。”
她无语的看了看窗外,阳光从东方斜斜的射进窗棂,院中尚余一丝寒意。
是你们起的太早好不好?
“娇娇你最喜欢的那盏先皇御赐海棠夜光杯,”刘嫖沉下脸,恨声道,“被佳霓那个贱婢摔碎了,你莫要难过。夜光杯虽然稀少,但并不是没有,娘再为你寻一盏回来。”
“娘,”她艰涩开口,“佳霓呢?”
馆陶大长公主脸沉下来,道,“被拉出去了。你以后不会再看见她了。”
“算了,”陈阿娇落寞的开口,“也许是天意呢。”清晨的阳光洒在她轻轻垂下的双睫,不胜魅惑,“娘亲便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