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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再回到城里，路过景味斋时，就见那个总是笑吟吟的老板娘，此刻有些愁眉苦脸，抬起头时，眼眶都是红的。
半刹怔了怔，安慰了她几句，后来到周围打听过后，才得知了那日的祸事。
冯呈本身不是学武之人，身体孱弱，心口挨了一脚，已经伤到了根本。
加上新婚之时突遭这种变故，大喜变大悲，心里情绪郁结，才在牢里待了一天，就这么去了。
张晓也没来店里，他母亲腿脚慢，那天被一个倒下的支架砸了一下，两条腿都断了，此刻卧病在床，张晓为给她看病抓药，还从白零这边预支了些工钱。
张晓家里气压低沉。
补身体补血的药材，质量好的，大多很贵，张晓负担不起。
张母身体又很弱，如果将就着用药，身体根本没法好起来。
原本还能勉力支撑的家底，一下被掏空，张晓坐在床边数着剩下的铜板，神色黯然。
第843章 大师张嘴9（）
只是为了讨点喜钱，居然撞上这种事，身体和家底一夕崩塌，也让张母的精神一下崩溃了。
她拍打着自己没知觉的腿，下意识的向唯一一个亲人哭诉，“那群杀千刀的捕头啊娘本来托城东的张婶给你说了门亲事，那姑娘家里眼看就要答应了。”
可如今药费又是一大笔支出，加上她今后恐怕都需要人照顾
张母白日里被张晓从药铺背回来，晚上，女孩家就答话婉拒了他家。
张晓听的更不是滋味了，他烦躁的挠了挠头，“不肯嫁就算了，我为了抓药，欠了老板娘不少钱，少一个人，好歹还能少一张吃饭的嘴。”
张母原本正拍着腿叹气，忽然听到张晓这句话，她怔了怔，脑中忽的灵光一闪。
“说起来景味斋的老板娘，也还没定下夫家吧。”，张母的三角眼倒垂着，心里算盘打的啪啪作响，“也从没听说过她有父母兄长，正好她的年龄也差不多该成婚了，不如”
张晓听懂了母亲的意思，被她这想法吓了一跳。
然而戳破思维上的壁障后，他忽然发现，好像也是这么回事。
之前或许是有些灯下黑，他居然一直没把老板当未婚的姑娘看
的确，老板娘几乎从未上过街，可她身上的衣服和首饰，却几乎一天一换，从没重过样，显然家底颇丰。
可是
张晓有些迟疑，“她既不丑，也没什么隐疾，怎可能看得上我。”
张母拍了他一把，恨铁不成钢的说，“她独自一人，也没人照料，先让她跟了你，后面的事自然水到渠成！”
张晓耳根子软，他妈说的斩钉截铁，他听了，觉得好像也是这个道理。
他母亲病的就是个无底洞，如果一直这么下去，家里迟早会垮，他现在年轻还能干些活，日子还能凑合着过。
但再过上十来年，他不光娶不了亲，甚至可能连求生的活计都没有了。
可如果狠下心，娶到了老板娘
他的人生，就截然不同了。
这念头没出现时还好，现在乍一生出来，顿时如同洪水冲破堤坝，直流而下，根本止不住。
甚至一想要放弃它，就像放弃了万贯家财一样，令人难以忍受。
张晓顶着母亲期待的目光，紧张的抹了把脸，“那我试试吧。”
冯呈和冯父进了牢里，就再也没能出来，酥香斋景象荒凉。
半刹双手合十，立在门口，口中低低的诵着咒。
冯呈和冯父死后，被衙役扔到了乱葬岗，霍玲和冯家的老小把尸体带了回来，暂时安置在后院，准备挑个日子下葬。
这里怨气越发浓重，半刹找到这儿来，是想为里面的两条怨灵超度。
霍玲听了他的来意，冷笑一声，直接把人关在了门外。
冯呈不需要被超度，她也不愿意她的冯郎就这么窝囊的忘掉一切，前去往生。
如果他的灵魂真的还在她要他看到仇人血溅当场的一天。
霍玲回到后院，在冯呈的棺材前站了一会儿，眼神慢慢坚定起来。
她想起了那则曾在县民间流传的传说。
第846章 大师张嘴10（）
半刹虽吃了个闭门羹，倒也没有生气。
他并未离开，而是就那么立在门口，安安静静的等着。
因为前段时间这里刚招来了官兵，附近的县民再好奇，也不敢明目张胆的来走动，生怕自己也惹上一身腥，所以酥香斋的门，一直没有打开过。
到了半夜时，半刹却耳朵一动，忽然抬头，遥遥看向侧旁。
酥香斋的后门开了，虽然声音很轻，但在半刹耳中，却能听得很清楚。
半刹犹豫片刻，绕到了院子侧面，只在小巷尽头看到一个窈窕的背影。
是霍玲离开了。
深更半夜，她自己一个人，是要去哪？
半刹迟疑了一瞬，然后跟了上去。
半刹的脚步声并不重，霍玲的状态也明显有些不对，时而像是在全神贯注想事情，时而又有些精神恍惚。
最后，她穿过一处破败的城墙，绕到城外，进了一片槐树林。
半刹的眉心蹙起来了。
鬼槐聚阴，这片树林他之前也来探查过，当时虽没觉出什么不对，却也对这片地方抱了十足的警惕。
甚至他还准备了些法器，以防万一，准备将这里镇上一镇，只不过由于一些施法的材料还没准备，这才迟迟没有开始。
现在，霍玲半夜不着家，直奔这里而来，让半刹的心又提了起来，觉得这里不太对劲。
只是迟疑片刻，霍玲的身影，居然就在林中消失不见了。
半刹捏着佛珠的手紧了紧，快步赶上前几步，却发现周围不知何时，出现了一道似有若无的阵法，阵法攻击力不强，却模糊了周围的景物和方向，隐隐把他困在了里面。
第844章 大师张嘴11（）
这处阵法带着淡淡的阴气，原本并不能对他造成威胁，只是现在周围到处都是聚阴的槐树，所以半刹一时找不到出口。
这个位面里，佛门并不像道门一样精通法阵，即使有，也大多是多人成阵，以增强攻击力为主。
半刹并不擅长这些，时间紧急，他掐算着方位走了几步，发现自己在走出近百米后，又绕回了起点时，微微叹了口气。
半刹双手合十，道了声阿弥陀佛，然后走向最近的一棵树，抬手环住它，猛的用力，向上一提。
半刹身上泛起了一层淡淡的金光，在阴暗的树林中尤为显眼，他整个人神情淡漠，宛如一尊铜水浇铸的佛像。
随着他的动作，地下不断发出砰砰的几声闷动，树的根系撑不住这种骇人的力道，竟被逐渐从地里拔了起来。
半刹把树轻轻放到旁边，又低头对它颂了句佛号，似是有些不忍。
然后他又转身，如法炮制的拔起了第二颗树。
终于简单粗暴的从阵法中走出来后，半刹循着霍玲的气息，追到了树林深处。
他这时才发现，林中居然有一处荒废的建筑，看起来有些像破庙。
当然，只是在普通人看来像罢了，出身佛门的半刹，一眼就能看出这处庙有些不对——它或许的确供奉着什么东西，但绝没有在供奉佛祖。
转过断壁，院里是一处塌了半截的房屋，屋子中央的桌案上，摆了段扭曲的，看不出形状的木头。
而桌案前，扔着几只破旧的蒲团，霍玲就跪在其中一只蒲团上，口中低低的念着什么。
半刹赶来时，只来得及听到最后几句。
女人背影单薄又狠绝，她深深对着桌案拜下去，念出了最后几个字，“愿意我身，换仇人碎尸万段。”
霍玲是个精明能干的商人，但同时，也有大多数小姑娘具有的善心。
几个月前，酥香斋门口曾有个衣衫褴褛的老妪路过，霍玲见她瘦骨嶙峋，一身死气，觉得她很是可怜，就给了她些吃食，还给她端来一碗热汤。
老妪很是感激，用发黄的牙艰难的咬着那些不算硬的食物，一口一口吞咽的很慢。
或许是心里难过，她前言不搭后语对霍玲讲起了自己的经历。
她之前也曾有儿子儿媳，甚至还早早抱上了孙子，虽然日子有些拮据，但勉强还能算是家庭圆满。
然而前几日，她带着孙子上街时，一匹马横冲直撞的闯来，踹断了她一条腿，也踩死了她年幼的孙子。
事情发生后，儿媳悲愤之下回了娘家，儿子安顿好老母后赶忙去追媳妇，却在半路遇到劫匪，不幸殒命刀下。
老妪讲完这些，神经质的笑了笑，忽然说起了城外槐树林里的那处破庙，说那里能听到她们这些穷苦百姓的冤屈，如今她要去伸冤了。
霍玲当时只觉得老人可怜，没想太多。
然而几天后，镇上行走的官兵忽然多了起来，一打听才知道，有个县吏的独子失踪了。
失踪的人，正是那个喝醉后在街上纵马的人。
其他人只觉得是那位公子自己贪玩，出了意外，但霍玲却总觉得，那个老妪说的，或许是真的。
如今，她终于要来亲自尝试一下这最后一条路了。
第845章 大师张嘴12（）
霍玲沉声念完那句话后，只觉得背后微冷，身上的热度像在逐渐退去。
她身体自发打了个寒颤，霍玲微微怔了怔，可旋即，心底却涌出了狂喜。
这是不是说明那个老妪说的话，其实是真的？！
半刹也敏锐的察觉到，霍玲身上，像是有什么东西朝案台飘了过去。
他下意识的上前想拦，然而那东西就像一道闪念，看不见摸不着，仿佛刚才只是他的错觉。
霍玲见身后忽然窜出了一个人，略微惊了一下，然而很快就平静了下来。
她站起身，拍了拍衣角，冷淡的看了半刹一眼，转身就走。
半刹却忽然拦住她开口了，“这种誓言并非儿戏，施主若有冤情，不如”
霍玲冷笑一声，根本不想听他再说下去，她一把把人推开，冷声道，“谁把这当儿戏了。”
这和尚虽平日艰苦，但袈裟禅杖却不像凡物，八成是什么大寺庙里下来体验的弟子。
这种人既不愁吃穿，也无性命之忧，却对他们这种朝不保夕的人讲什么佛法，着实可笑！
半刹看出了她眼底的戾气，有心为她开解，然而霍玲显然没有这种意思。
目送着女人离开后，半刹的视线，重新落回了破庙里，
他围着残破的房屋走了一圈，却发现这里除了有些阴冷外，没有什么可疑的灵魂或阵法。
嗅着周围淡淡的草木清香，半刹有些恍惚，却又隐隐觉得，这些香气，他像是在哪闻到过。
可冥思苦想了半天，他也想不起来这香气，究竟来源于哪。
半刹心里泛起了一丝不安，可掐算了一阵。
可或许是红尘俗世沾染了他的心，也或许是周围槐树林阴气的影响，半刹眼前只余一片迷雾，找不出问题究竟出自哪。
他虽然从小修行，但也并非全无感情，面对霍玲一家的事，半刹心里远不像面上表现的那么平静，这事他心里，也不可能一点触动都留不下来。
否则他也不会在酥香斋外面，一站就是将近一天。
果然不管参悟到了何种佛法，只要不入世，有些事就永远看不破，看不明白。
半刹立在原地，双目半阖，缓缓梳理着自己的心思。
等意识终于回笼，睁开眼时，屋外已然天光大放，温暖的阳光穿过倒塌的屋顶，铺开在地上。
半刹半身沐浴在阳光下，半身踩在黑暗里。
他看了眼案台上那块阴湿的木头，走过去摸了一把，触感微凉，背面附着着一些青苔，却没感受到什么其他的气息。
回头看去，阳光穿过槐树扭曲的枝杈，把一片树林照的明明亮亮，先前的阴气也不见了。
敞亮的环境，让半刹心里也跟着明朗了一些。
半刹最后看了这诡异的庙一眼，转身走了出去。
身上已经沾了些露水，衣服有些潮湿笨重，他准备找间客栈，换一身衣服，然后再去拜访霍玲，问一问那座庙的事。
只是走到树林边缘时，半刹忽然看到了什么，他的脚步忽然一停。
第846章 大师张嘴13（）
树林尽头，有一道人影静静立在那，是个女人，她一手扶在树上，头略微低垂，好像在看地上的什么东西。
虽然她背对着半刹，但并不难认出来，这正是霍玲。
她为何在这儿等了一夜，至今还未离开？
半刹走上前，微一合掌，唤道，“施主。”
霍玲毫无反应。
半刹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他几步绕到了霍玲前面。
看清眼前的景象后，他微微叹了口气。
——女人一只手抓着胸口，指尖几乎陷进皮肉里，她眼中有丝恐惧，然而嘴角带笑，整个人透着种疯狂后的平静。
只是皮肤青白，人已经死了。
她全身上下没有一处伤口，然而整个人就像一个空壳，内里的灵魂和生命力，已经都不在了。
半刹口中低声念了几句什么，霍玲的身体逐渐变软，半刹抬手，轻轻的把她扶在树上的手扳了下来。
即使霍玲的手指已经用不上力，可将它从树上移开的时候，半刹仍然感到了不小的阻力。
翻过手掌一看，霍玲手心一片细密的血口。
偏头一看，就见刚才她的手所在的地方，不知何时长出了一小片根，像是整棵树在从她身体里吸收养分。
果然已经如她自己说的那样，以身饲了魔。
半刹眼神微沉，神色凝重，这处县城里，果然有妖邪存在，而且这路妖邪也不知是什么来头，居然能在他眼皮底下杀人，他却毫无所觉。
不由又想起了刚才霍玲说的话，愿以她自己，换仇人碎尸万段。
如果那个妖邪，真的能使口头契约生效，那要是他动作够快，是不是能通过后半句话，查明它的的来路？
半刹把尸体背回了酥香斋，他立在院墙下，对着里面念了一段往生咒，直到屋中怨气逐渐削减平息了，才转身离开。
思索霍玲的仇人到底是那些衙役，还是那个开甜品店的富商的儿子，半刹一边想，一边拐出了街口。
然后他忽的怔住了。
街道上有一队官兵正焦急的行走，时不时会闯进旁边的小铺里，或抓过几个路人盘问，看起来不像缉拿凶犯，倒像是在找人。
街道尽头，有个体格肥胖的男子，他哭丧着脸，两鬓发白，显然年纪不小了，身上的衣服用料却都很高档，看起来颇有些地位。
这似乎就是那个富商。
失踪的是富商的儿子？
有个衙役来对着他说了几句话，似乎是有什么线索，富商马上颤巍巍的跟着人走了。
半刹犹豫片刻，追了上去。
如果能拿到沾染了失踪之人气息的东西，他有八成把握追踪到那人的去向。
到时候，也就能顺藤摸瓜，找出那个妖孽的蛛丝马迹。
衙役见来了个和尚，觉得有些晦气，抬手想把他赶走，然而半刹说明来意后，那富商却死死抓着人不放，衙役无奈，只能把人放行。
虽然道家比较擅长追寻踪迹，但佛门也并非做不到这些。
半刹来到富商家，取了富商儿子常用的碗筷，放在了他绘制的简易法阵上。
第849章 大师张嘴14（）
富商屏息看着这阵法，凝神半晌，却什么端倪都没能看出来。
他心里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