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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是无论什么条件我都会答应吗?我不免问道自己,要是他让我自己用菜刀宰下两根手指头,那么我会不会犹豫呢?
“你保证?”
“我发誓。”我一边回答,一边看着泪痕满面的段可笑了一下。看到她,我就觉得,要是断一根手指头就能让段可平安的话,那也是值了。
烂耳朵赵看着我的笑脸,没有再接话。
“那好,”烂耳朵赵说,“这么说来,你一定是把她看得相当重要。”
“那是当然。”我收回笑容,直视着他,“你说吧,你想怎样,只要放了她,我们都会照做。”
烂耳朵赵露出一个眼睛看着我,他皱出眼角的鱼尾纹,对我一笑。他说道:“我不想怎样,我下楼来的原因,就是想听到你说出这样的话。”
话一说完,烂耳朵赵就拿好手里的匕首,顺着段可脖子上被勒出的一条红痕,重重的割了下去。
第一百三十九章刀子()
匕首的利刃割破脖子的外皮组织,鲜血,即刻从段可被划破的脖子里飙了出来。
不是喷涌而出,是真的飙了出来,视觉性极强的飙射了出来。
鲜血飙出有一米,还是两米,我看不具体。此时瞪大眼睛,呆掉了的我,脑海里竟浮现出了四个字:气血上涌。
人的血压,原来有这般威力。
飙血也是一瞬间的事儿,没等段可反应过来脖子处的异样,烂耳朵赵就利落的完成了割喉,将段可推了出去。
光是用大脑空白来形容我的震惊,是远远不够的。我本以为,烂耳朵赵只是想借段可之身威胁我们,好借机逃走。结果却是,他乘电梯下来,不是为了什么逃跑,就为了当着我的面,割掉段可的喉咙。
我毁了他的一切,他也要除掉我的至爱。
我操你妈的烂耳朵!
看着段可即将倒地,下意识的,我就甩出了步子,大吼着奔向她。
段可顺着力道,跪到在地后,侧躺下来。这个时候,我已经发疯似的跑到了她的身边,我没空再去理会那天杀的烂耳朵赵,立即跪到在她身旁,左手穿过她的后颈,扶起她来。
脖子上的那条大口子,不住的往外涌血,如同泉水一般。即刻之间,流出的鲜血就呈环形,绕过段可的脖子,流淌到了我的手臂上。
深深的口子,如注的鲜血。
我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不知道该怎么办。我保证,这是我出生以来,第一次看到一个人流出这么多血来。哪怕是刚才中弹的王叔,我也只是看到了他被鲜血浸染的外套,没有看到子弹打出的伤口。
我有那么一点晕血,如果面前的人不是段可,我早就晕过去了,哪怕是闭上眼睛,让这刺眼的红在眼前消失也好。
慌来慌去,手足无措,我傻傻的看着被我扶起的段可,感觉到泪腺又开始工作了。
那根以前戴在烂耳朵赵颈上、现在勒住段可的菩提珠,也被浸满了鲜血。我立即从她脖子上厌恶的取了下来,扔到一旁,然后以一个掐脖子的手势,按住了她的脖子。我想要按住伤口,不让鲜血涌出来。
这当然是没有任何作用的。
因为伤口实在是太宽,而且动脉里涌出的血,像是河坝开闸一般,从我的指缝间渗了出来。竹篮打水,就是这个道理。
涌出的血,热乎乎的,也有些粘。
段可的嘴巴和眼睛都大张着,她泪汪汪的眼睛看着我,像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讲。同时,我感觉到她脖子的那条口子里,冒出几股气来。但任凭她的嘴巴如何努力,我都听不见她发出一个音节来。
一定是运出的气从气管漏出来了,根本到达不了喉咙,自然不能发出声音。
吴林禹几个冲了过来,我听到他们往烂耳朵赵身上打了几枪,将他按倒在地。
“不说话,你不说话。”我的声音哽咽着,心疼的对段可说道。然后我将放在她脖子上的手松开了一些,好让她的肺部能进入空气。
这丫头有些无助,也有些吃惊的望着我,她肯定在疑惑,自己为什么说不出来话来了。听到我的劝告,她还是抖动着嘴唇,想对我说些什么。
通过口型,我终于看出了她是在想说什么。
段可还在想叫出我的名字。
此刻,我涌出的泪水,或许更甚于她涌出的鲜血。我多么希望,流泪的是她,流血的是我。我以为,王叔的离去已经让我流干了眼泪,没想到,我的泪水储存有这么多的量。
不行,我不能就在这里傻哭,我不能看着她死。
段可是我最重要的人。
我猛吸了一口快要掉落而出的鼻涕,尝试着分析段可的伤势。刚才飙射而出的鲜血告诉我,烂耳朵赵一定是割断了她的动脉,才会有如此效果。
我记不起以前是听谁说过,在紧急情况下,好像按压住动脉,能起到止血的作用。我也没时间去求证这条流言的真实性了,我立即腾出那只为她止血的手,在狂流不止的鲜血中,在血红一片的脖子上,用拇指按来按去。
可是,我这种脑子里没有多少医学常识,连医院都没去过几次的人,仅仅是知道脖子上有颈动脉这种东西,却根本不知道它具体在哪里。这一按,我倒是在涌血之中摸到了那条深深的口子。我以为在厨房被菜刀宰中手指的伤口就足够触目惊心了,但这条伤口所传来的触感,让我头皮一麻,不忍再去触摸第二下。
而这伤口,又偏偏是生在我最心爱的人身上。
按来按去,流出的血量,像是要少了一些。不知道是我的心理作用,还是这方法真的有效,或者是,段可身体里的血所剩不多了。
我决定放弃。
这种伤口,不是按压动脉就能止住血的。
那么,段可真就没救了吗?我问道自己。
或许是吧,脑海里另一个声音回答我道。
你瞧,那么大条口子,就算止住血了,然后你又该怎么办,一针一线的缝合起来?
说出来你自己都不信。
别做梦了,她没救了,活不了了。
这都是你的错。
都是你的错。
滚粗!
我将这个陌生的声音从脑海里驳斥了出去。
我有错?
我他妈哪里有错了?
刀子不是我动的。
在钢锯面前,我也没有向那个天杀的烂耳朵妥协出“候机楼”三个字。
我怎么就有错了?
老子没有错!
你就骗你自己吧,那个声音再次响起。
等你说服好你自己,你就会接受事实了,就不会哭了。
这种时候,我脑海里竟然响起了相声一般的争论。
我不知道,哪一个声音,才是我最真实的想法。
突然,段可抬起手,搭在我的手臂上。她已经放弃了想说话的想法,闭上了嘴唇,竟然对我微笑起来。
只是,她眶着热泪的双眼,透出哀伤的无助。
无助得让我碎心。
“段可。”我呜咽道。
她嘴角扬起,又缓缓的将手移到我的脸上。她的小手在我脸上移来移去,晃动中时不时的遮住我的眼睛,让她的脸时隐时现。
我不知道她的眼神,她微笑的表情里,装的是什么意思。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会不会是段可说不出话,但她能感觉出自己时间不多了,又说不出来什么善言,只能用表情,用眼神,来表达出自己的无助,以及对我的衷祝?
看着她那双泪眸,我突然回忆起,在黑皮手里的钢锯碰上我的手指时,我曾问过自己,我对段可的爱意,到底值不值一根手指头。
现在,我终于得到了问题的答案。
哪里只是一根手指头,就算现在斩断我一根胳膊,只要能让段可活下来,我他妈都愿意啊!
我真的愿意。
只不过,得到答案的代价太大了。
就像是,以前经常有人问过你,你的女朋友和你的妈妈同时落下水,你会先去救谁一样。
事情没有发生的那一刻,你永远不会知道自己到底会作何选择。
可那又怎样呢,手指头和段可,本就是两个毫无关联的个体。
就算是我现在砍下自己的胳膊,她也不会好起来了。
脖子涌出的血量在变少,可依旧还是不停的往外在渗。我索性放开了手,想替她擦干眼泪。
拇指滑过,却在她的脸颊上刮沾上了鲜血。
红得可怕。
她又努力的动了动嘴巴,还是想说话出来。这依旧是徒劳的,只见她脖子的伤口处微微颤动,却不见有话语说出来。
突然,段可抚着我五官的那只手,失力的垂了下去。眼睛,也跟着闭上。
这是失血休克,还是失血死亡,我不知道。我只明白,她这眼睛一闭下去,就很难再醒过来了。
我的心脏一沉。
可是,理性之外的某种力量,驱动起了我的手臂。
“段可!段可!段可!”
我发疯似的摇着她的躯体,想要把她摇醒过来。
醒啊!
醒啊!
你说不出话,让我再多看你几眼也好啊!
就再看一眼!
书里边不是说眼睛会说话吗?
那我就用眼睛给你说一句告别的话啊!
就一句。
一句就好。
事实,就我的预料那样,段可的身体在我手里如木偶般的晃动,再没睁开眼睛。
一瞬间,一股更烈的情绪从我心底子里喷涌而出,我吼叫般的啼哭着,抱过段可的头颅,撞到自己的额头上。
我他妈这是闯上了什么霉运?
大学没毕业。
父母亲人突然之间都不见了,孤零零的剩下我一个。
眼看生活的希望就要重新出现,被我视作第二亲人的王叔却走了。
没等我喘口气,缓回伤痛。
最重要的段可也要离我而去。
上帝,阎罗王,如来佛祖,或者是什么玉皇大帝,你们是不是眼神不好使,尽他妈带走好人?
还是都他妈的在玩我?
那你们能不能弹指一挥,把我顺便也带走?
老子不想活了,不想陪你们玩了,一点也不想。
这个狗屎的世界!
第一百四十章红配绿()
我不知道自己抱着段可嘶嚎了多久。
五分钟,十分钟,还是二十分钟。
以前总听说,一个人伤痛到了极点的时候,心脏差一点的,就会出现精神问题,或是内心崩溃,再也不能从痛苦里走出来。心脏好一点的,糟糕的情绪就会像是一路冲到极值,又快速的降回去,要么慢慢重拾回生活的希望,要么慢慢变得麻木。
王叔和段可一个接一个的离去,就像是烂耳朵和黑皮借他们的死,间接的往我身上捅了两刀。
当第一刀带来的痛觉还未传入神经里的时候,第二刀就迅速补上来了。
然后,我就痛得喘不过气来,恨不得一口气憋死。
这种感受,其实不是心脏强大与否能够决定的。我不知道自己的心脏到底属于一个什么水平,但在面对接踵而来的打击后,说我精神已经崩溃,还不太至于。说我麻木身心,又太严重,因为我还没有时间去淡然到对一切感情都置之不理的地步。
我现在唯一的想法是,就是像我之前所说的,我再也不想去面对这个狗屎的世界。
自杀吗?我问自己。
用刚才那支手枪的话,或许能很轻松的解决掉自己。
自杀最大的障碍,就是痛感传来后,身体的自我保护系统启动,阻止掉你的自杀行动。但,子弹不会,我只要咬咬牙按下扳机就行了。
我可以贴着自己的太阳穴扣动扳机,在我后悔之前,子弹就能打穿我的脑组织,带不来一丝痛感。
然后和这个狗屎的世界说拜拜。
不过,要是我也跟着自杀,那真的就是最好的结局吗?
“要活好。”
王叔的面容挤进我的脑海,回放起他临走前的念叨声。
没有段可,哪能活得好?我问他。
王叔不说话了。
睁开眼,满是涩痛传来。段可的脸,就还抵在我面前。我的泪水,她的泪水,王叔的血液,她的血液,混合在她的脸上,好像是原始部落在脸上的涂彩一样。
我努力睁了睁眼睛,然后用手掌稳着她的头颅,将她缓缓的放到了地上。
这一睡,就永远醒不来了咯。
那条显眼的伤口,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停止了渗血,能清晰的看见被割破皮的颈部,以及里边鲜红的皮肉组织。顺流而下的鲜血,在我俩的身下浸染出一片血红。
这真是衬托悲怆所能有的最好的布景。
我跪在她旁边,看着段可睡在一片血泊当中。或许是我的泪水储备已经消耗殆尽,我的眼泪已经止住,只发觉泪水在眼圈周围干掉后,我的双眼有些睁不开了。
干涩的刺痛从眼球部位传出,我这才明白,以前听说有人哭瞎了眼睛,是真的有可能发生的。
静静的看着她,又不知道自己看了多久,时间好像静止了。
情绪很容易升上去,也很容易降回来。碎心之后,我整个人竟逐渐静平了下来。或许之前我脑海里的那个声音说准了,等你接受了这件事,你就不会哭了。
眼前是不能对我欢笑,不能对我调皮,不能睁开眼,不能说话的段可,我不接受也得接受。现实世界的物质,从来都对意识起着决定性作用,不知道马克思探寻出来的这条哲理,适不适用于我现在的情况。
心如止水,都没有一点儿失去至爱后该有的样子。
可能我以前听说过的,还有一种情况没有考虑到。那就是一个人在伤痛到了极点,心脏不好也不差的,也有可能会元神出窍般的平静下来,哪怕只有一小会儿。
因为伤心也是会耗费精力的,我现在可没精力再去痛心了,一点儿也没有了。
像是元神出窍般的我,感觉这个世界就剩下我和段可两个人了,根本没有去顾及周围的情况。
我呆望着她,她静躺着。
要是能一直这样看着她,那也还算不错呢,我对自己安慰道。
打火机响的声音,扰回了我的心神。我抬头一望,这才发现几乎所有的人都在看着我。在抽烟的是吴林禹和老炮兵秦国华,烂耳朵赵,就被吴林禹踩在身下。
我双眼无神的扫视了他们一番,相互都没有说话。
烂耳朵赵的肚子还在起伏着,他好像还没死。
“怎么办他,你说了算。”吴林禹抽了口烟,低头吐着烟雾对我说。
说完他用力踢了踢烂耳朵赵的大腿。
我望了他一眼,又看回段可,没有回话。
怎么办他?能怎么办他?
最解气的结果,不过也就是杀死他。对我来说,让那个天杀的烂耳朵死去,并不能解通我心里的那口气。
杀掉他,又不能让段可活过来。
我不知道产生出这样的想法,是痛心后脑子短路了,还是所有的情绪已经在王叔和段可身上用光,心窝空了之后,那股复仇的怨气,再也提取不出来。总之,我不想再去管什么烂耳朵赵,也不想去为如何处置烂耳朵赵出谋划策。
我唯一的想法,就是想静静的看着段可。我知道,每多看她一次,机会就会少一次,失去了生命特征的段可,总有一天会和所有的生命体一样,归为尘土,直到我再也看不见她的脸庞。
人从来都是如此的脆弱。
我看着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