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弄痕凝眉,正欲撑起身子双双逃开包围圈。
下一刻,弄痕几乎叫出声来。
她看到乔律明的脸出现在寂寥身后,那抹眼底的锐利在自己面前放大,狠狠的刺入心里。弄痕来不及呼喊,只看到冰冷的剑尖,不断淌着血,刺眼嫣红的坠落在地。
寂寥只觉身子一凉,低眉间,只看到锋利的剑,穿胸而过。
一瞬间,他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
唇角,咧开一丝凄然的笑意,寂寥的眼神缓缓黯淡下去,“对、对不起,帮不了你,帮不了……倾城……”
几乎是从嗓子里挤出沙哑的声音,弄痕忽然嘶喊出他的名字,“寂寥……”
寂寥的身子却在乔律明拔剑的瞬间,重重的往地面倒去。鲜血飞溅,湿了弄痕的脸,湿了她的心。那一刻,她忘了仇恨,只记得悲伤。
“我说过,今日,你们谁也活不了!”乔律明的剑,拖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声音,伴着飞溅的火花。
匍匐着,弄痕拖着毒发的身子爬到寂寥身旁,口中黑血喷涌,“寂、寂寥……不能死,倾城她有、有危险……”
惨白的唇止不住颤抖,寂寥瞳孔涣散,只剩最后的一丝残光,“倾城……弄痕…。。千……千他还……还……”终于,眼底的光彻底消散。寂寥重重的合上眸子,带着未了的心愿,未完的话语,彻底从世上消失。
若倾城,疯癫无状()
“寂寥?”弄痕的声音突然颤抖得不成样子,原本绝傲的女子,此刻却伏在死去的男子身上,嘤嘤啜泣。这是第一次,有人替她死,真的死了。生命中,有一个男子,愿意死在她的剑下,如今又有人为她而死。仿佛冥冥中注定,她身边的人,总是难脱厄运。也许,是她杀孽太重,以至于煞气难解,祸害累人。
恨恨的抬起冰冷的眸子,弄痕一口黑血喷出,眼底的恨愈发浓烈。死死盯着乔律明缓缓举起的冷剑,弄痕笑得绝冷,即便是濒临死亡,也难以散去她一身杀气,“乔律明,我就算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独孤弄痕,你扪心自问,何时信过鬼神之说?若真有鬼神,凭着你我的杀孽,如何还能活到现在!”乔律明嗤冷,剑尖直抵她的眉心,“你还有何话说?”
弄痕笑得无温,眼底漾开一抹晶莹的氤氲。低眉望着逐渐冰冷的寂寥,弄痕化开心底的伤痛,言语轻柔,足叫人肝肠寸断,“弄凉,你一个人在下面会不会寂寞?放心,你以后都不会再寂寞。冰冷的冥府地狱,姐姐和寂寥一起来找你了。望乡桥边多等等,记着不要走得太快……姐姐怕追不上你……”
弄凉,若有来世,即便再逢乱世,姐姐也不会再放开你的手。
倾城,对不起,再也不能保护你。。。。。。一生一世!
多少人,一放手,便是一生的代价。
多少人,一错过,便是恍如隔世的诀别。
视线逐渐模糊,体内被强制镇住的毒在顷刻间爆发,顿时席卷全身每一个细胞。一刹那,弄痕眼前一黑,头颓然伏在寂寥胸口,晕死过去。面色,黑紫有加,难看到极致。
乔律明的剑,高高举起,无情欺下。
“啊!”一声惊呼,若倾城陡然从床上弹坐起来,额头满是细细密密的冷汗,顺着微白的脸颊滑落。月光从被风吹动的窗口漏进来,映着她精致的面孔,清冷之色。眼底,满满的惊慌与恐惧,似乎还未从噩梦中清醒。
猛然掀开被子,若倾城快速跳下床,三步并作两步走到营帐口。门口的军士急忙拦住她,不许她外出一步。
“滚开!”若倾城怒喝,鲜有这样失控的表态。须知,从她被擒到现在,即便面对慕容元楹和苏城池,也不曾这般失措。
军士奉了苏城池之命,不许若倾城踏出营帐半步,自然不敢轻纵。
若倾城疯似的推开两名军士,拎起裙摆,在营地里横冲直撞,“去把苏城池叫来!去叫苏城池来见我!滚开!滚哪!你们为什么拦住我?为何拦住我?”语罢,直接怒吼起来,“苏城池!苏城池你快出来见我!苏城池!”
不多时,苏城池挟着耿东旭大步走来,见着如此惊慌无状的若倾城,显然有些怔住。这是发的哪门子疯?囚禁这么久,苏城池从未见若倾城这般失礼,这般的不顾颜面。她不是最傲气的吗?如今这是怎么了?
“你找本王何事?”苏城池冷冷的站在若倾城身后。
一瞬间,若倾城骤然转身,突然抓住他的胳膊。那一刻,苏城池看到若倾城的手在抖,准确的说,是她整个人都在颤抖,眼底满是充血的赤红。
“慕容元楹在哪?慕容元楹在哪!”若倾城抓狂的怒吼,“你们是不是杀了她?你们是不是杀了弄痕?是不是?是不是?”
“你发什么疯?什么弄痕?这与慕容元楹何干?”苏城池一头雾水,实在不明白若倾城是不是被关得太久,得了失心疯?看她赤脚疯癫的模样,果真与平日淡然从容的女子判若两人。
“不!一定是你们动了手?一定是你们动了手!”若倾城的眼神,漂浮虚无,教人心疼至极,“我看到了,弄痕浑身是血的躺在那里!是我,是我害了她!我不该让她一个人去做!是我是我都是我……”
蓦地,她忽然揪住苏城池的衣襟,怒目圆睁,“若不是你做的,一定是慕容元楹对不对?对不对?你带我去见他!你带我去见他!”
苏城池凝眉,“你要见靖王?”
当下敛了神色,冷冷推开若倾城。苏城池冷眼低喝,“若倾城,你当本王是傻子吗?纵你去了靖王军营,靖王岂会轻易放你回来?没有你捏在本王手里,靖王如何还能乖乖为本王所用?”
若倾城的心,狠狠疼了一下。那个梦如此真实,如此血腥。她几乎亲眼看到弄痕身死的惨状,鲜血飞溅,宛若弄凉当日。
自弄痕走后,若倾城日夜悬心,怕的就是这样的结果。到底,苏城池和慕容元楹,谁都不是心慈手软的人。对于弄痕,他们一旦下了杀手,必会不折手段。弄痕虽然武艺其高,但双拳难敌四手,明枪易躲,终归是暗箭难防。
如今这场噩梦,若倾城只当是弄痕报梦,弄凉预警。她不相信,但必得确定。因为很多年前,慕容元楹就对弄痕下了追杀令。如今弄痕散布司马逸等死亡真相,必定会影响慕容元楹的整个大局。那如此一来,慕容元楹对弄痕更恨之入骨,势除之而后快!
思及此处,若倾城愈发相信,弄痕出事了。否则这些天,弄痕早该有消息传达回来,不会这样杳无音信。
“苏城池,你放开我!”两边的军士陡然按住若倾城的肩膀,硬是将她摁住,几欲拖回营帐。
“若倾城,本王不会傻得放你走。就算以后本王兵败,本王也不会轻易放过你。”苏城池的眸子无温扫过若倾城绝世的面孔,指尖冰凉,划过她细腻如丝的脸颊,“有你做伴,本王死又何妨!只不过,不知慕容元策和靖王,是否会舍得……”
“卑鄙!”若倾城愠怒,猛然间不知从哪里来的气力,毅然挣脱军士的束缚。只听得咣当一声,她的手已经拔出身旁军士的随身佩剑。下一刻若倾城反手一挥,冰冷的剑架在自己的脖子上,明晃晃的剑锋距离她的大动脉仅毫厘之差,月色下迸发着刺眼寒光。
你我今生永诀()
“倾城!”苏城池脱口而出,整个人为之一颤。
“我再说一遍,最后一遍!带我去见慕容元楹,否则现在我就死在你面前!”若倾城的刚烈无需怀疑,一个亡国女子能在朝代交替中存活,一步步走上今日皇后之位,没有自身的骄傲如何还能活到现在?
苏城池手一挥,四下围着的军士随即撤退。看一眼若倾城脖颈上的剑,锋利的剑锋已经略略划开她的脖颈,此刻细小的血痕正慢慢淌着鲜血。眸色一敛,苏城池脖颈间青筋暴起,奈何也只是双手握拳,怒而无言。
许久,苏城池狠狠点头,“好,本王带你去见他!”
因为没有人比苏城池更惧怕若倾城死,要知道一个死人,是远远不及鲜活的生命的!死尸的利用价值,实在是微乎其微。不仅如此,一旦若倾城身死,别说慕容元策,就是慕容元楹也会与自己反目成仇,到那日,苏城池必死无疑!
月,清冷,夜凉如水!
慕容元楹欣喜若狂的冲出营帐,一听军士来报,说若倾城要见他,便是喜不自禁。原以为若倾城回心转意,没想到乍见若倾城持剑在项的情景,生生愣在原地,久久没有回神。
四目相对,若倾城的眼里满是冰冷的嘲讽,以及凛冽的恨意。
心,狠狠疼了一下。
“倾城……”慕容元楹的眼底漾开如霜的疼惜,手,不自觉伸向她,几欲拿走她架在自己脖颈上的冷剑。那些细微的血痕,教他心痛如绞。
若倾城冷冷退后一步,避开他的碰触,眼神愈发凌厉,“慕容元楹,你别惺惺作态。今日我来见你,只想问你一句话。你是不是伤了弄痕?”
伸在半空的手骤然紧握成拳,慕容元楹的眸子赫然瞪得斗大,身体的温度霎时急剧降落。远远地,苏城池也察觉到慕容元楹的杀气。
“你来见本王,就是为了这个?就是为了弄痕?”慕容元楹无温低吼。
“没错!”若倾城从不避讳,如今她与慕容元楹可谓是两不相欠。自此知道弄凉之死是因为慕容元楹的追杀令,她对慕容元楹已无一星半点的愧疚。是他,让她双手沾满血腥,亲手杀死比亲人还亲的弄凉!
低低的干笑两声,慕容元楹的眼角陡然滚落两滴璀璨的晶莹。
若倾城一颤,眼底的光敛了一下。
“没错,是本王派人去杀弄痕!”慕容元楹冷喝,“谁敢挡本王的路,谁就得死!”
眼中顿时浮现氤氲的雾气,若倾城不敢置信的望着眼前极为陌生的男子,“你怎么会变成这样?你怎么可以这样?!”
“若不是她,本王何至于落到今日地步!”慕容元楹怒吼,双眸赤红。
“你该杀的人是我!”若倾城歇斯底里,顷刻泪如雨下,“是我,是我让弄痕去了云国,是我选择了釜底抽薪,让你失去云国的靠依。是我是我都是我!慕容元楹,你为什么不杀了我!你为什么不杀了我!?”
慕容元楹怔在那里,原本犀利的眸子,缓缓暗下光泽。取而代之的是一抹痛至极点的尖锐,眼角的晶莹闪烁着月色的清冷。四目相对,到底谁是谁的陌路人?为何一条路,他们越走越远,直到现在,慕容元楹才发现他们之间,恍若隔世。
若倾城手中的剑缓缓放下,身子一晃,无力的跌跪在地。这样颓废这样的泪流满面,心疼到无以复加。那一刻,她只能抱着自己哭泣,任凭泪水将所有的理智冲刷殆尽。银白的月辉犹如薄薄的轻纱,披在美丽的女子身上,这样的恸哭与无助,教多少人于心不忍。这样的失声干哑,这样的肝肠寸断。
苏城池远远站着,有一瞬的走神。记忆仿若回到幼时孩提之年,稚嫩的脸庞可以亲密无间的相拥,他曾单纯的以为,这就是永远。直到现实的残酷,将他逼上绝路。久而久之,连苏城池自己都忘了,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不曾真心笑过哭过。一直去争去掠夺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每每看到镜子里的自己,都会被吓一跳。这样冰冷的面孔,何曾还有活着的气息。
仿若是个失去温度的死尸,活着只为了重生,抑或毁灭。
敛了眼底的光,苏城池背过身躯,却只看到自己陌生而阴暗的背影,月光下,格外的触目惊心。
蓦然回首,多少年华风雨中?
慕容元楹低眉,痴痴的望着痛不欲生的若倾城。那一刻,他觉得心是麻木的,麻木得已经挤不出一滴眼泪。他只能看着她泪流满面,看着她泣不成声。很多年前,他以为她死了,为之疯癫,几近痴狂。如今,他却宁愿她真的死了,至少那样,他不会听见如此绝情的话语,不会看到如此绝情的面孔。
心中的女子,原来真的,早已不复存在。
“没有他,你会爱我吗?”慕容元楹说得很轻,轻的犹如空气般。
若倾城恨恨的抬眼,透过模糊的视线,死死盯着眼前毫无表情的男子。眼眶中的泪,都让人滚落,无声无息。多少年的情谊,说忘便能都忘了,多好?可是,为何看到他,还能记起当年那个风华无限,温润如玉的男子?他曾说,会保护她。
可是楹哥哥,正是你,将一柄柄利刃,无情的刺入我的心头。
历经种种,我们早已没有,丝毫可能。
“天可变,地可裂,你我今生永相诀!”若倾城咬牙切齿,眸色坚毅。通赤的眸子,仿佛染血的冷剑,狠狠扎在慕容元楹心头。
手,突然欺上若倾城的脖颈,慕容元楹的眼睛好似要吃人。生硬的五指狠狠掐住她纤细的脖颈,只需再加重些,便能让所有的一切美好,随之消失殆尽。冰冷的眸子,散去所有的眷恋,剩下的,唯有欲望和杀戮。
“若倾城,是你让我明白,何为绝情!是你,让我的一切付出都变得毫无意义。若倾城!若倾城!若倾城!”到了最后,除了嘶喊她的名字,他已无法言语。眼泪止不住滚落,一点一滴落在地面,发不出丝毫声响。
一场战争,毁了多少人()
抬眼,不远处一抹衣袂翩然随风,银面男子仿佛深呼吸一口气,迈开步子不紧不慢的走开。只是远远望去,每个步伐都尤为沉重,像是要将脚印深深的烙在泥土里,刻在某些人的生命里。
身影,最终消失在地平线的尽头。宛若从未来过,风过无痕。
这一伤,弄痕足足调息了一天一夜,才恢复了五成功力,将余毒逼出体外。只是体内这股清泉,像极了清心丹的功效。奈何……世上哪里还有研制清心丹之人,白衣少年,早已魂魄消散,不复存在。
伫立破庙门口,弄痕望着不远处崭新的坟茔,寂寥就埋在那。握剑的手,轻轻抽搐了一下,她低着头,缓步走到坟前。
幽然轻叹,弄痕笑得凄然,“你放心,待一切尘埃落定,我必带你回去,让你与弄凉再不分离。”语罢,已经哽咽得不成样子。与若倾城一样,弄凉始终是弄痕心中之痛,不死不休。与其说是若倾城杀了弄凉,不如说是她这个亲姐姐害死的。她曾让江湖中人闻风丧胆,却连自己的妹妹都无法施救。当中的恨与爱,除了若倾城,没有人可以体会。
只是,无论怎样,她都不会轻易表露自己的感情。因为她是独孤弄痕,一个与双手染满鲜血,随时都会死在别人剑下的杀手。杀手,不该动情,也不能动情,否则就是自掘坟墓。
或许是自己作孽太深,所以身边的人才会一个接一个的死去。
弄凉你放心,姐姐答应过你,一定会保护倾城一生一世。只要姐姐还有一口气,就不会让倾城有事。姐姐救不了你,但一定会达成你的遗愿,哪怕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寂寥,我知道你不爱弄凉,我也知道你当初肯娶弄凉,完全是为了倾城。但如今你与倾城再无可能,我只祈祷,你与弄凉到了地下,可以重新开始。至少,可以给弄凉机会。好吗?
我求你!
千燎……我又想你了……等所有的事情都彻底完结,我就带着云儿永远陪着你。我们一家三口,再也不会分开。再不分开……
泪,沿着脸颊缓缓滑落。夕阳下,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