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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是对长嫂不敬,那么死了也算活该。”他这话一出,其他宫卫军的脸色就难看起来,不过他惯常是个会收买人心的,接着又说道:“如今父皇仍在病中,皇后娘娘正号令六宫为父皇祈福,这等杀戮之事还是能少则少。”
杜云锦也不与他废话纠缠,她对此人就没有任何的好感,从前在青楼里的那一出曾好好地恶整过他一番,虽然之后他并没有挟私报复,可她总觉得在他那张绝色地腻歪的面容后是异常阴暗的心理。她重新伸出手,让如玉扶住,示意郭厚生推开龙乾殿的大门。
“长嫂。”
早就猜到萧玉礼的出现就是来阻止她的,杜云锦对于此时三步并做两步,挡在郭厚生面前的萧玉礼并没有多大的奇怪。但下一刻,萧玉礼的举动就彻底让杜云锦摸不着头脑了,他竟然是推开郭厚生,亲自为杜云锦打开了殿门。
殿内一片寂静。
杜云锦站在门口,望了眼恭顺退到一旁的萧玉礼,犹疑着要不要踏入。萧玉礼的举动让她心中开始疑惑,萧瑀是不是真的在这座殿内?这里面是不是又暗藏了什么样的阴谋?
“长嫂?”萧玉礼见她迟迟没有踏入,装作关切地询问道:“长嫂不是要进入么?”
杜云锦被他激得下不了台,也只好硬着头皮踏入殿中。
各处门窗都被死死地关着,不仅如此,还垫着厚厚的布垫,让整间宫殿都显得幽深暗黑。
杜云锦每一步都走得十分小心,眼角的余光一直都在注视着萧玉礼,见他也跟着进来,且没有关上殿门才略微宽心。
“阿瑀,你在吗?”
她轻声问去,殿中仍旧是一片宁静,仿佛连掉落根针都能听得见声音。没有,没有人回应她,随着这片越发的寂静,杜云锦的心开始慢慢地沉落。果然,萧瑀并不在这里,如果他不在这里,又是去了nǎ里?萧玉礼究竟把他藏到nǎ里去了?那是个什么样的地方,会不会被风吹日晒,会不会有性命之忧……
时间在她的不断猜想中过得异常缓慢,她反手紧紧地抓住如玉,怕自己会一不小心就软坐下去。
萧玉礼依旧笑盈盈跟在她的身侧,她的脸上越难看,他的笑容就越发的美丽,像一朵绽放在黑暗中的暗莲,散发出幽幽阴森的光亮。
“阿瑀……”
她的声音已经开始颤抖,虽然她已经尽力阻止自己往更坏的方向去想,但仍旧为他的安危止不住轻轻颤抖。
安静,寂静,充斥了整座大殿。
直至杜云锦已经全然绝望,才听得里面低低地传来一声:“锦儿?”
那声音虽然很轻,但她辩听得十分仔细,是她的阿瑀。
“阿瑀!”她脸上顿时就浮现出欣喜的神色,顾不得萧玉礼还在身侧就朝声音来源处跑去。
萧瑀坐在里间的椅子上,他的身后还站在日间为他奉茶的宫女。里间里黑漆漆的,像是黑夜一般,但那宫女也没有点灯的意思,萧瑀也没有吩咐她去点灯的意思,两人就安静地呆在里间,直到外间里隐隐约约地传来杜云锦的声音。
他没想过她会来,尤其还来得这么快。于是在听到第一声时,他以为自己枯坐太久而出现的幻听,第二声柔柔地传来,他才确定是杜云锦来了,杜云锦真的来了。
“锦儿。”他望着扑进自己怀里的人儿,再坚硬的心也有一刹那的柔软。他为大业而不得不娶她,为大业而不得不专情于她,更为上一辈的恩怨而故意疏远她,可在这样的一时刻,她却是第一个出现在自己眼前的人。
“你怎么来了?”
他说出来的话语似水般温柔,又暗含着情深。
扑在他怀里的杜云锦却没有看见他与往昔不尽相同的神情,她声音闷闷地,仔细倾听丝滑还带着少许的哭腔。他不会知道,她有多么害怕踏进这座宫殿时看不见他的身影,她是多么的害怕再也见不到他的模样,感受他的温暖。
他二人紧紧相拥,萧玉礼脸上的笑容逐渐冷却,狠戾地望着这一对璧人。
“看来长兄与长嫂还是情深意重,为弟者也不好意思叨扰两位,在此别过。”他拱手一礼,竟然是转身就走。
杜云锦脸上浮过惊慌,她抓住萧瑀,三两步就要跟上去。她又不是傻子,此时此种情形怎么可能放萧玉礼轻易离开!
“长嫂这是连本王也不放过吗?”萧玉礼讽笑地望着近在咫尺的杜云锦。“方才的那人是以下犯上,但本王是陛下亲自赐封的‘庆王’,长嫂若是伤了本王,又做何缘由?”
第四十回 庆王阴谋(3)()
“庆王这样说,就是责怪本妃方才的举动了?”杜云锦轻瞄一眼萧玉礼,淡淡地说道:“不过本妃有一事不明,还请庆王释惑一二。”
对于杜云锦的发问,萧玉礼倒是没有推辞,皆因在他的眼里,面前的杜云锦和萧瑀都已是牢中之物,没有多少需要警惕和防备的。莫说杜云锦只是动动口,就算是真的动武,他也没有害怕的理由。
“长嫂请讲。”萧玉礼微微地垂首,状似十分恭顺。
杜云锦并不像帝都的那些小姐们,说话喜欢含沙射影和拐弯抹角,她素来都是有什么说什么。萧瑀第一次看见在宫闱里如此熟练对话的杜云锦,心中觉得有些新奇,也按捺住想要追问她之前在殿门外发生了什么事,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地望着杜云锦和萧玉礼二人。
杜云锦看过一眼萧瑀,见他并没有出现愠色,这才将话娓娓道来:“本妃虽非成长于帝都之中,但因自幼随父出征,对于军中之事也略知一二。据本妃所知,宫卫军本是护卫皇城内宫的一支编制特别的军队,直接听命于陛下。可是就本妃方才所看,殿门外的宫卫军似乎只听庆王的命令,这又是何故?”
一番话说来,愣是给庆王带了顶私自培养调动宫卫军的大帽子,再往深里追究就是谋权篡位。莫说萧玉礼,就连一旁的郭厚生都止不住背脊生寒。
萧玉礼脸色顿时变得十分精彩,这样直白的话就算是他和萧瑀之间也从不曾挑明,他nǎ里会想到杜云锦竟会毫无顾忌地直接说出来。一时间,他还真不知要如何圆这句话下去,他不能承认那些宫卫军是他的手笔,否则便是坐实了谋逆的罪名。可是方才的一幕又分明地显示了他才是那些宫卫军的实际主人。左右都不是,还真是有些伤神。
就在萧玉礼还在想着要如何回答杜云锦的问话时,她接着又抛出第二个更加棘手的问题。“日间有龙乾殿的余三胜公公传陛下口谕,称是苏醒后要见太子殿下,如今太子殿下已在殿中候了数个时辰,如今没有见到陛下,亦没有见到余三胜,不知此事究竟是为何?”
此事倒还容易作答,萧玉礼随即理直气壮地回道:“此事长嫂问本王是何意?本王还在长嫂之后才到龙乾殿,nǎ里知晓那些事情!”
他nǎ里知道杜云锦等的便是这句话,听他话一出口,杜云锦立即说道:“既然如此,请太子殿下随本妃一共前往栖梧宫求见皇后娘娘,余三胜那下作东西竟然敢假传陛下口谕,捉弄太子殿下,定要请皇后娘娘好生查处,免得被这些东西搅得宫里不安宁!”
她说罢,伸手便拉着萧瑀就朝殿外走。
萧瑀悄悄地朝一脸担忧的郭厚生轻轻点头,任由杜云锦带着自己前行。有的时候,这样的鲁莽行事会弄砸许多事情,但也有时候会打破某些僵局,让自己可以轻松脱困。
萧玉礼一旁瞧着,暗自后悔,怎会一不小心就上了杜云锦的当。不过此刻他的顾忌并不多,宫卫军已经全部换成他的人,皇帝病重昏迷不醒,栖梧宫小陈氏也处于他的掌控之下,剩下的事情只是想个名正言顺的由头让萧瑀下台,然后再振臂一呼,登基为帝。虽然杜云锦有杜家军撑腰,但杜博承和杜将军都远在万里之外的月牙城,待他得知消息回帝都时,自己早就平定一切大局。
他心里有了主意,便上前几步,挡在杜云锦和萧瑀的身前。
“长兄这是何故?若余三胜没有假传父皇口谕,真的是父皇要见长兄,长兄这样匆匆离去岂不是抗旨不尊?”
“你!”
杜云锦瞧着他那一副笑颜如花的模样就恨不得将他的脸皮直接剥落下来,好让旁人都瞧清楚里面的肮脏与不堪。萧瑀不着痕迹地上前,将气急败坏的杜云锦遮在身后,温温润润地说:“七弟这是nǎ里的话。既然是父皇要见本殿,再久本殿都要等着。只是本殿已经等了良久,都不见传话的内侍,本殿这是担忧父皇身体,想去请母后一同前往探看。”
“皇后娘娘就不必请了。她老人家为了父皇的病情,已经宣布要辟谷十日为父皇祈福。”萧玉礼说得甚为流利,想必已是练习过多次这些说辞。
不知道他为萧瑀想的借口是什么,萧瑀忽然有了一丝好奇之心。
“原来如此。”萧瑀停下脚步,似乎已有了妥协之色。杜云锦急得在他身后猛跺脚,却又无可奈何。这里不是边疆的战场,偶尔一次的偷袭,大多数还是正面的较量,这里是阴暗的内宫,从来不会有明面上的斗争,却能悄无声息地吞噬掉弱者。
“所以还是请长兄在这里等候吧。”萧玉礼见萧瑀如此,心中又多了几分得意。“若是长兄觉得一人难熬,不如和长嫂一起等候吧。”杜云锦,她竟然赶来解围,那么他就让她和萧瑀一起折在这里。
“你!”
萧瑀悄悄地按住杜云锦,脸上笑容依旧。“东宫事务繁忙,想必还要劳烦太子妃回宫处li。且父皇召见的是本殿,并无太子妃,还是早些回去。”他一边说着,一边将杜云锦往前面推去,郭厚生和如玉悄然地跟在她的身后,要与她一同回宫。
“阿瑀……”
杜云锦回头望着萧瑀,在这样的时刻里,她无论如何都不能离开他的身边。她纵使武艺全失,但还是能收拾一两名宫卫军的,譬如先前就硬生生地砍掉一个。
萧瑀没有说话,只用眼神示意她要听自己的话。如果非得折在这里,那么只折他一个,且他总归都是不能轻易而退,还不如让她在外面多想想办法,毕竟她的身后还有杜博承。就算杜家军现在远在边疆,但以杜博承在军中的威望以及与军中高级将领之间的交情,总归能调动一些离帝都较近的军队。
好一出夫妻恩爱,生死别离!
萧玉礼抱着双臂,笑意盈盈地欣赏起这两位的表演。不过从萧瑀的脸上看出万千柔情还真是难看,萧玉礼很快地就没有了耐性,他对门外呵斥一声,便有一队宫卫军跨剑进到殿内。
“阿瑀!”
杜云锦仍旧不肯轻易地离开,在郭厚生的示意下,如玉几乎是将她朝殿外拖走。
萧瑀对她浅浅地笑了笑,并没有让她留下的任何意思。
“等等!”
第四十一回 代夫出征(1)()
此声一出,随即让殿中各人均变了脸色。
杜云锦抬起头,朝那道声音的来源处望去,果真和她心中的猜测没错,的确是他来了。
殿门外,黄园垂手在一旁弯腰候着,一袭碧绿色蟒袍的萧少康正稳妥妥地搀扶着仍旧一脸病色憔悴的萧沨。
杜云锦仔细算算,自从萧玉礼婚礼后,她似乎已有半年未曾见过萧沨。从前出现在他身上属于帝王的强大压迫感被病痛折磨地无影无踪,此刻杜云锦眼前的萧沨只是个重病未愈的老人而已。他稀稀疏疏的发丝被精心地挽成极小的发髻,里面更夹杂着些许的白发。他的眼眶已深深地凹进去,那双随时凌冽的眼睛变得浑浊,他像是一下子老了十数岁般。若不是身上那件龙袍还松松垮垮地套在身上,杜云锦几乎认不出这就是那位在自己大婚上拂袖而去的皇帝。
此时的萧沨全身的重量都搭在身侧的萧少康身上,看见殿中的各人后,有气无力地抬起手,从萧玉礼的身上晃悠悠地指向萧瑀,问道:“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萧沨的出现不在萧玉礼的计划之内,那个人不是已经服下足够分量的药了么?母妃不是说他已经神志不清,很难清醒过来了么?为什么现在会出现在这里,出现在自己的眼前?不过萧玉礼是何许人,他心中虽然惊讶万分,脸上却装出一副欣喜的表情。
“父皇,您真的醒了么?”萧玉礼的眼睛里已然闪烁着泪光般,他上前一步,走到萧沨的身侧,不可置信地问道:“儿臣听闻您已经苏醒召见长兄,心中一时欣喜就没有顾得礼数追进宫里。儿臣虽然是因担忧父皇的身体,但毕竟还是僭越了,请父皇责罚!”
他字字句句里都透着对萧沨的父子之情,就算是杜云锦也差点为他表现出来的所感动。
也不知萧沨是久病变得糊涂还是真的被萧玉礼的虚情假意所感动,他没有追究萧玉礼的僭越,只是轻轻地拍拍萧玉礼扶住他的手,尔后便将目光看向一旁未动分毫的萧瑀身上。
萧瑀与他之间,感情素来淡漠。若他仍旧未醒,也许萧瑀还会真的因他的病情而着急,但看见他真的苏醒,萧瑀反而表现得远不如萧玉礼亲密讨好。便是现在,萧沨的目光探询地看向他时,他也只是低垂着头,未闻得一声问好。
“长兄。”
还是萧少康打破这份沉默,他扬起稚嫩的笑脸说道:“长兄不是因父皇苏醒后召见方到龙乾殿的么?眼下父皇已经苏醒了。”
闻言,萧瑀才迫不得已地抬头,淡淡地问了句:“恭喜父皇吉人天相,身子康健。”
萧沨动动唇,没人听见他的声音。
萧玉礼的目光在萧瑀和萧沨之间转动,似乎察觉到他们之间不同寻常的气氛,连忙转头对萧沨说:“父皇久病多时可能还不曾知晓,如今南滨翼州境外长岛郡一带夷人叛乱,朝中商议后派定远将军荣景成领兵讨伐也未见成效……”
他故意顿了顿,萧沨的眉头便随之一皱。萧少康见状忙将萧玉礼挡在身外,轻声劝道:“父皇刚刚苏醒,身子还虚弱,七哥怎此时此刻就与父皇讨论这些烦人的玩意儿!”
他话里的责怪任谁都能听得出来,萧玉礼默然地瞥过他一眼。整个御医院都无人能让萧沨苏醒,偏偏此时萧沨能够出现在这里,若说不是他这位九弟的功劳又会是何人的!谁人不知,他这位九弟自幼就酷爱医术,借着皇室贵胄的身份寻到不少的名师相教,如今一身的医术已不在御医之下。而萧沨此时苏醒出现,就是生生来搅他局的!
饶是萧玉礼城府再深,也不禁对“从天而降”的萧少康掩不住恨意。
萧少康倒是对萧玉礼的怒视不甚在意,他瞧了瞧萧瑀,这才缓缓地看向杜云锦,对上她询问的目光悄然点点头。这一世,虽得不到你笑颜如花,总归要护你平平安安。
“九弟年幼,自是不知晓此事的厉害。九弟是父皇的儿子,七哥我也是,岂不会顾忌父皇的身体!夷人之患素来就是有的,他们聚居在远离陆地的岛屿上,以大海为食,只有每年冬季时才会上岸来抢抢食物。前朝曾将他们狠狠地打击过一阵,他们也确实乖了一阵子,也不知是因为休养生息得够了还是因为得知父皇身体微恙,自上月开始就不断到长岛郡侵扰。截止本月初十,夷人已残杀我朝子民百余人,抢夺女子财物无数。九弟若是不信,可以问问长兄。”
他话音刚落,萧少康果然就看向萧瑀,无声地确认着。
萧瑀脸色沉重地点点头,接着萧玉礼的话说起来:“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