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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相不着痕迹地打量着眼前热络的萧瑀,自从太子选妃后,他不曾单独同萧瑀呆过,且之前他还曾与庆王来往过密。他的这名学生,是最难琢磨的一个人,最初见到时胆小怕事,但久而久之,他就觉得萧瑀的城府也够深的。无论萧瑀的太子之位再怎么飘摇,他就是没见这人掉落下来过,这也算是一门技艺,不属于庆王受宠的技艺。
此时此刻的萧瑀,笑容依旧,热络依旧,却让梁相心里隐隐发毛。
“老夫特地来感谢殿下前几日送小女归家一事。”梁相没有说其他,单单地挑那日灯会后萧瑀送梁乃心归家一事做谢。
萧瑀反手扶住正要行礼的梁相,轻声安抚道:“老师怎么说这般见外的话,本殿与乃心自幼熟识,又一起相约赏灯,本殿送她归家是应该之事,怎可让老师施谢礼。”
梁相也没客气,重新坐了下来,有一拨没一拨地拨着手里的茶盏。他有耐性,萧瑀就更有耐性,他不说话,萧瑀就更加不会主动说话,厅里的气氛顿时变得诡异。
郭厚生安静地候着在一边,而梁相的长随四安就等在厅门外。不知道站了多久,也不知道这难捱的沉寂过了多久,终于听到有人先开了口。
“说起来,你与乃心之间的情缘也算是极重的,若你与乃心能够成婚,老夫也是十分赞同。想当初选妃,老夫也曾将乃心的名字上报,可是……”梁相长叹一声:“可惜你们之间的缘分到底太浅,只落得现在这般模样。老夫一直忧心乃心的婚事,也曾极力为她奔走,无奈她心中只有你一人,始终不曾将你忘怀。不知你心中是怎么想的?”
梁相的此番话语在萧瑀的意料之中,他素来不会直白说话,凡事都喜欢拐上几个弯,就如同现在这般,明明想试探他的底气,却要搬出梁乃心。萧瑀浅浅地笑着,对梁相说道:“乃心是个好姑娘,可惜与本殿之间的缘分太浅。本殿也不瞒老师,本殿如今已经娶妃,若是让乃心再嫁入东宫也只能有侧妃的位置,本殿心中不舍她如此委屈。”
梁相半眯着双眼,仔细地望着萧瑀良久,才低低地说了一声:“老夫说的不是现在,而是将来。”
他终于说出那句话,萧瑀心中暗喜,但脸上神情故作不解,问道:“老师说的是什么将来?”
梁相却没有上萧瑀的当,他状似转移话题一般,询问起百里光:“那位帝都巡检使百里光百里大人最近怎么都没有到东宫来了?老夫听闻他近来倒是频繁进出庆王府。”
萧瑀闻言,脸色突变,几乎是咬牙切齿般地说:“老师莫要再提那等卑鄙小人!”满朝文武都知道,百里光是靠着太子的关系才能爬到帝都巡检使的位置上,是明面上太子一系之人,可自从他的妹妹嫁给庆王做侧妃后,他便彻底地转向了庆王,对于萧瑀的几次相邀都托辞拒绝,气得萧瑀牙痒痒却又无可奈何。
“所以,老夫认为姻亲是最重要的联系。老夫也想同太子的关系更加亲密。”
萧瑀闻言,猛然地扬起头,不可置信地看向梁相,后者对他直视的目光不以为然,还颇为配合地点点头。
“若得乃心,栖梧奉之。”
自古以来,凤凰才能栖梧,因此自前朝起,便将皇后的宫殿赐名为栖梧宫,沿用至今。萧瑀此番话,即是表明日后若能登位,梁乃心就是母仪天下的皇后。
梁相再次捋捋长须,眼角都泛着笑容。谋求现在的一个太子妃位置有什么作用,要求便求中宫之位。得到他想要的答案,梁相慢慢起身,对萧瑀施了施礼,带着四安出了东宫。
日光从屋檐下倾泻而出,萧瑀站在那团阴影中,笑容逐渐变地冷冽。
他费尽心机策划的这一出,终于得到了他想要的结果。梁乃心嫁不成萧玉礼,这其中纵然有萧沨的因素,更多的是他在旁边的推波助澜,他岂会看见萧玉礼得到梁相的襄助。而梁乃心嫁不成萧玉礼,唯一的选择有且只有他,于是他耐心地等待,终于等待梁乃心的上门邀约。许是他运气不错的缘故,没想到小陈氏虽然居心叵测却实打实地送了一个大好的机会给他。
梁相身为天下读书人的表率,是清流的代表,断然不肯为清妃与庆王背上千秋骂名。且如今的他身后有杜博承的杜家军,还有兵部及朝中武将的支持,就算将来与庆王一战,谁赢谁输都还未知分晓。他算计着百里倒戈相向,在萧瑀腹背受敌时以救世主的姿态出现,让萧瑀彻底地感激他,再为梁乃心轻而易举地谋个后位,这样来稳固自己的实际地位。
老狐狸千算万算,可还是棋差一招。
他萧瑀岂是这般好相与之人!不过不管如何,老狐狸是开始动摇,开始想要到自己这边的阵营来,这都是一件好事,大好事!
郭厚生低头,安静地候在一旁,直至萧瑀的声音缓缓地传来。
“你拿本殿的牌子去请御医院魏医正,让他亲自过来给太子妃瞧瞧。”
他的话语清清淡淡的,似一道轻拂过脸的微风。郭厚生压抑住心里的惊愕,听得他似乎在为自己异常的举止解释般说道:“日后还需杜家的支持,这个时候她可不能有任何事。”
明明是关切,却非得披上一个不得已的外皮。
郭厚生撇撇嘴,默默地应了声就朝御医院走去。
一路上,偶尔有小宫人见着他,忙停下脚步低头问一声“郭总管好。”他微笑朝他们点点头,脚下的步伐并未有丝毫的停顿。
第三十九回 软禁宫中(1)()
朝里朝外发生的种种事情,身在病中的杜云锦自然是不知道的。
那日从灯会归来后,后半夜里她就无端地发起热,待到次日清晨如玉发现时,她已然陷入昏迷之中。如玉当即就回禀了东宫总管郭厚生,郭厚生皱皱眉,让她去御医院去请了御医前往诊治。
庆王参政,朝中人心纷纷倒向,极少有人看好太子萧瑀,于是连带着御医院那种小衙门也开始狗眼看人低,对杜云锦的病情也只是敷衍过去即可,并不曾真正的上心。
杜云锦从前在月牙城时,因为习武的缘故,身子一向都健康,极少有生病的时刻。之后到了帝都服了“梦断”,身子开始逐渐孱弱,但又得到萧少康暗地里的细心调养,倒也没有害过大病。可那夜的一瞥,她虽面带微笑,心情却是急郁,连带着一发不可收拾起来,以至于高烧迟迟未退。
魏忠臣到东厢房时,杜云锦还陷入昏迷之中,她干裂的唇微微地张着,听不清楚在说些什么。
如玉歉意地对魏忠臣笑笑,俯下身去仔细倾听,断断续续,含含糊糊地似乎在念叨着什么“小矮马”。
那片苍茫的大地上,杜云锦看见弯弯的月亮挂在深蓝的夜空之中,小矮马迈动着四条小短腿,撒着欢儿地朝她跑了过来。一靠近她,它便无比亲热地凑到自己的脸上,四下的磨蹭着,表达着属于它自己的想念与欣喜。她似乎已经忘记它早已不存在,早已经被埋在月牙城外的英雄墓中,她像是初见它时的小姑娘们,眼里绽放着喜悦的光芒,爱昵地抚摸着它光亮的毛。
“阿锦……”
身后忽然传来是谁呼唤她名字的声音,不是萧瑀口中的“锦儿”,而是透着沧桑的“阿锦”。她莫名地回头看去,惊见父亲蹒跚而至的身影。父亲还是和以前一样,穿着厚厚的铠甲,是位英勇的大将军,只是那头盔下随风飘出的花白长发却刺痛了她的双眼。
“阿锦……”
父亲握住她的手,仔细地看着她的脸,满腹诉说的话语最终都只化作一句带着淡淡叹息的“阿锦”。她不是个孝顺女儿,若她是个孝顺女儿,就不应该丢下日渐年迈的父亲,独自回到帝都,执意将父亲和杜家军带入太子的阵营。
“丫头。”
又是谁不羁的笑容在她的面前闪现,那双握住她的手悄然松开,换做双臂抱剑的卿若风。他一向是精致的,可此时出现她眼前的他却显得风尘仆仆,透着岁月的沧桑。
她张张嘴,想回应他的呼唤,张大了嘴却只有狂啸而至的风,听不见她的任何声音。卿若风没有介意她的不回应,他径自拍拍她的肩膀,目光看向遥远的戈壁,无奈地说:“丫头,你自己好好的。”
他喜欢捉弄她,喜欢欺负她,人前总是装作一副长辈师长的模样,背地里却带着她干过不少偷鸡摸狗,恶整别人的勾当。她习惯他的毒舌,却十分不习惯他这样的无奈口吻。
“卿……”
她努力地想发出声音,想告诉父亲和卿若风,她很好,他们不必为她担心。这条路是她自己选的,无论是什么样子她都必须走下去,哪怕那个人的怀里是另外一个人的身影,她都只能将之抛诸脑后。可她还是发不出任何声音,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的身影逐渐变得透明,最终消失在整片黑暗之中。
没有一丝光亮,她站在原地,不知要何去何从。
忽然一道极为明亮的光束从头顶倾泻下来,像天空里的那道银河,闪闪烁烁地十分美丽。她被眼前的这幅美景惊呆,忍不住想伸出手去摸一摸那道光束。
那道光束十分调皮地左右跳动,她与它折腾追逐了一番才让它停在自己的手里。瞧你很不乖哦,她像是逗弄小孩一般逗着手里的光束。
你才不乖。光束里渐渐地出现一双熟悉的眼睛,又像是谁的神笔慢慢地描绘出一个杜云锦十分熟悉的身影。
那是萧瑀。
不,那是初见时还年少的萧瑀。他骑在枣红色的马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冷冷地看着她。
“阿瑀……”
她急急忙忙地呼唤出声,他却勒紧马头,在她面前转身离开。
几乎是跌跌撞撞般,她慌张地追了上去,还一边高声唤着“阿瑀”。她想也许他终究会回一回头,看看跟在他身后的自己,可是无论她怎么呼唤,他牵着马绳,慢悠悠地走向光束之中,自始至终都没有回过一次头,都没有看过她一眼。
“娘娘!”
如玉望着脸色异常红润的杜云锦,她毫无征兆地睁开双眼,倒教自己被吓了好大的一跳。
“娘娘此病虽来势汹汹,但据下官诊断,却是因着连日以来的心病所至,又偶染风寒,这才让邪气有机会窜入体内,陷入昏迷。”
杜云锦听得那朗朗的说话声,虽思绪混乱,还是下意识地朝床前望去。魏忠臣规规矩矩地穿着五品医正的官服,搭了块细绢帕子搁在杜云锦的手腕上,一边把脉一边说着。
“魏大人?”她不顾礼数地直视了他好一阵,才试探地问道:“你怎么来了?”
魏忠臣将帕子小心地收回,叠好递回给一旁候着的如玉,才轻声答道:“娘娘久病未愈,太子殿下担心娘娘身子,特地让郭总管亲自到御医院来召下臣。”
是他。
原来他竟还是在乎她的。
杜云锦心中小小地燃起一簇微弱的火焰,照亮了心底的黑暗。因为雁回之事,他们之间就起了一层看不见的隔阂,尔后又在灯会上看见那一幕,她以为他的心里只有梁家小姐,并没有她的分毫。可现在他竟然会让郭厚生亲自去请魏忠臣来为自己看病,那么是不是意味着,在他的心里,她或多或少还是占据了一席之地的?
“娘娘,请恕下臣多嘴。娘娘应该尽量开阔心胸,莫再让心事郁结其中,以免病情反复不能痊愈。”魏忠臣收拾好东西后,又抬头对如玉说道:“下臣这就开出药方,请这位姑姑派人随下臣回御医院抓药。”
第三十九回 软禁宫中(2)()
“是。”如玉扫过稍微远一点的地方,那里并排站着两名梳着双鬟的小宫女。“清香,你随医正大人回御医院拿药。”
其中一名小宫女随即上前领命,少顷便随着魏忠臣朝门外走去。
日光有些刺眼,杜云锦闭了闭双眼,如此几个回合后才又适应地睁开眼。“你……”她想问这几日外面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从前她通过元叔有自己的情报网络,中间的联络人正是雁回,可现在雁回已经不在,她也就断了和外界的联系。她醒来的这片刻,脑海里闪现的是之前梦中的场景,那些苍凉那些无助是那般地深刻,如同真实存在的一般。她直觉地想着,她病得不省人事的这几日,也许外界正在发生了些什么。她虽然很想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可如玉并不是她贴心的人,她不会将杜家的整个情报系统告诉她,于是惯性想询问的话纠缠在心间,最终没能发出什么。
如玉仔细地倾听着她的问题,久久都不曾见她的后续,又看看她落寞的神情,便自以为她是想问萧瑀之事,就擅自开口:“娘娘睡着的这几日,殿下未曾前来探病。”
他没来么。
虽然她想问的不是这句话,但如玉所说的这句仍然让她的世界从灿烂的六月瞬间到了寒冷的冬月,数不尽的白雪在心里纷飞,飘落,凝结成冰。
人的心总是这么轻易地就能被另一个人所左右,她的心情因为他的一举一动而起伏不已。
“殿下不来,是因为今上也在病中,许多朝政之事需要殿下来决断。”如玉瞧见她失落的神情,像是有些不忍,随着又解释了两句。
杜云锦朝她淡淡的一笑,算是领了她的好意。人的心不是那么容易改变的,不过还好的是,她还有一生的时间,总有一天她会让他的眼眸里是她的倒影,他的怀里是她的身影。
魏忠臣的动作很快,两刻后清香就带回了药包,三刻后东厢房院里的小厨房就放上了熬药的药罐。
药独有的苦味随着微风传遍了整座东厢房,也传遍了竹林深处的书房。
萧瑀手上随意地拿着一卷书,像是在看又像是在凝思想着什么。书房内照旧只有郭厚生一人伺候着,主子没有发话,他也只垂着头,安静地呆着,像是一尊泥塑的人偶般。
“殿下。”
门外忽然想起一道陌生的声音,郭厚生抬抬眼睛,看过纹丝不动的萧瑀一眼后才悄悄地走出房门。
那是一个陌生的小内侍,郭厚生从来没有见过。他谨慎狐疑地看向门外候着的其他小内侍,询问道:“这是谁?”
门外东宫的小内侍机灵地回着话:“这位是从龙乾殿来的公公。”
“龙乾殿?本总管怎么从来没见过你?”郭厚生的警戒未曾消除,反而扩大了许多。
“回郭总管的话,小人是顶替樾子新到龙乾殿的余三胜,以前是在杂役房那边主事,得主子厚爱,特地调到龙乾殿伺候。”
杂役房,郭厚生很少去那个地方,自然是识不得那里的人,但他的记忆里的确有个叫余三胜的主管,曾听说那人做事勤快,脑子动得快,因此升迁得也快,才二十三就坐到了主管的位置。
“既然如此,你不在龙乾殿伺候,怎么到东宫来了?”郭厚生心中的疑惑jiē触不少,但该有的询问还是没有放过。
余三胜惯是个人精,听得郭厚生松口,忙解释道:“陛下一刻之前清醒过来,要见太子殿下,特地令小人过来传话。”
“陛下清醒过来了?”这可真是个天大的喜讯,郭厚生是发自真心地感动欣喜。虽说萧沨要是病死了,继位的人选最大可能性就是萧瑀,但萧瑀目前根基未稳,很容易被庆王钻空子,此时此刻并不是登位的最好时机。而现在萧沨清醒过来,主政的自然还是萧沨,庆王就是再想怎么蹦跳也只能押后,这样也能让萧瑀有更多的时间来发展巩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