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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后后,这倒有了八个,够一桌了。若说是为没儿子起见,也得他们有那个造化啊!我也不懂得,怎么叫个糟糠之妻不下堂,又怎么叫个寡欲多男子?你们爷儿们的书,也不知都念到那儿去了!〃 说完了,还喷喷喷的在那里顺嘴儿。一片话,把公子吓得一声儿不敢响,只望着老师。老师此时也觉不是劲儿,只得皮着个脸儿,向公子说道:〃 我因为今年是你师母正寿,所以又弄了两人,合上个八仙庆寿的意思。你师母还只说我不寡微,却不道九个人里,只有你师母遇了喜了,可不算得个' 虽有不存焉者,寡矣!'〃这里只管说话,公子却见那一带碧纱橱后面,有许多钗光鬓影、粉腻脂香的在那里窥探,心里暗想道:〃看这光景,我走后,保管又有场吵翻。〃 便不敢多言,谈了几句闲话,起身告辞,到了下处,歇了一夜。
次日公子上去谢恩,一连见了三面,听了许多教训的密旨。
圣上意图是山东地方要紧,便催他即日陛辞。公子陛辞下来,在海淀拜了两天客。次日又由内城一带辞了行,便赶回庄园来。
安老爷此时见了他,不是前番那等闭着眼睛的神气了,便先问了他这番调动的详细。公子一一回明,提到见面的话,因是旨意交代得严密,便用满洲话说。
安老爷色勃如也的听完了,和他说道:〃 额力基孙霍窝力博乌杭哦呜摩什鄂雍窝孤伦寡依扎喀斋斋得图业木栖鄂喇库。〃 公子也满脸敬慎的答应了一声:〃依是拿。〃 那时候的风气,如安太太舅太太,也还懂得眼面前卫句满洲话儿,都在那里静静郎听着。又听老爷吩咐公子道:〃 你这几日不在家,一切的事情,羽都给你计算在这里了。你的盘费带得自有富余;人要不够使,也还可以再带两个去。眷口不消说,自然仍是请你舅母带了乌珍先去,等两个媳妇分娩了,随后起程。那褚一官、陆保安,想是九公怕他两个没工夫回去,又打发了两个叫作什么赵飞腿、铁肩膀的,井给他们送行李来。
我倒见了这两个人。那个赵飞腿高里下里,冲房那个屋门,他便进不来;那个铁肩膀,也壮大非常。细问了问褚、陆两个,据他们说起,才知原来那赵飞腿叫作什么赵飞鹏。因锚腿上有两撮毫毛,一日能行三百十余里,这人跟着九公,各路走了十几年,算他名长行轿夫。那个铁肩膀,姓冯,叫作冯小江,是九公水路保镖的个随身伴当,说他两臂有千斤之力。
一年邓九公伤着贷船,天晚船搁浅了,船上众人只弄不起;他生恐失事,立刻瑚下水去,只一肩膀便扛得那船行动了,因此得了这个绰号。九公如今歇了业,便把他两个留在庄上,吃碗现成茶饭,连他两个的宏眷,也在庄上。我方才听你的话,只怕此去,这等人正用得着。穷竟起来,这些事,尚是小焉者也,我以为现在第一桩要紧事,你稠请一位认真有些心胸见识的幕友去才好。这桩事却倒大难,我亿家里的程氏乔梓,自然非其选也!便是亲友荐个人来,无论他正品学问如何,到了那里,且自是人地情形不熟,至于外省那斑竹幕的,真真叫作牛鬼蛇神,无般不有,这都是我领教过的。〃 公子侵回道:〃 这话正要回知父亲,我克斋老师,也替我虑到这里,说了两个人,一个姓顾号肯堂,浙江绍兴人。据说,这人是前纪大将军。业师,他原要帮纪大将军作一番事业,因见他不可与图,便隐在赤台、雁荡一带。这个大概未必肯出山了。〃 老爷点了点头,便问:〃 那一个呢?〃 公子回道:〃 那个便是那个顾肯堂的同学师兄弟,也在纪大将军幕中处过,姓李名应龙,号素堂,别号子云山人,是唐李邺侯的嫡派后人。据说这人,天文地理,无所不通,遁甲奇门,无所不晓,以至医卜星相皆能;只是为人却高自位置得很,等闲的人,也人不得他的眼,其学问便可知了!
听新近山东抚台勉强请了他去,相处了没几天,便辞馆出来。
出来道:' 此非我居停也。' 并说这人无家无业,只在茌平一带不知一座什么山里住着,学那严君平的垂帘卖卜。偶然也出来舍药济人;有时偶然到滕县李家镇来探望亲戚,便在那里住,一向作个市隐。我老师嘱咐我,沿线留心去访这人,只不知访得着访不着。想着此去,正从邓九公庄上经过,详细问问九公,一定晓得。〃 安老爷又点了点头,说:〃 这人果是白衣山人之后,不消讲,一定也是忠孝神仙一流人物;你倘得这等个人相助为理,吾无忧矣!或者有缘遇着,也未可知。但是外省地方,照这等浪得虚名、惯说大话人也尽有。你此去访他,却要自己访个真切,不可以耳为目,请个不三不四的人来,那却受累不浅!〃 安大人在家安排了几日,便商定自己按着驿站,由旱路先行,家眷顺着运河,由水路后去。跟安大人先走的,是晋升、叶通、随缘儿和褚、陆、冯、赵四个后拨儿。
跟家眷去的,便是华忠、戴勤、赶露儿。还有新置的两窝子家人,一名来升,一名进禄;又有舅太太家两个人,一名冯祥,一名俞吉,因安大人升了外任,又听见舅太太同去,也投奔了来。安老爷便在这四个里头,派了来升跟公子去,俞吉跟家眷去;留下进禄、冯样两个,同着张进宝、梁材等在家照料。分派已定,看看行期将近,公子着实在父母膝前亲近了几天。这其间不必讲安太太和儿子自然有一番絮语,和金、玉姐妹夫妇自然有无限离情;公子依依堂上,眷眷闺中,自然更有一番说不出来的别怀离绪;便是舅太太、珍姑娘和安太太并金、玉姐妹,骨肉主婢之间,
也有许多难分难舍。但是他家前番经了那番要上乌里雅苏台的那场离别,如今再经这场离别,彼此也当排遣了许多了。到了长行这日,公子便拜别家祠,叩谢父母,带了一行人等,先行赴任。过了两日,催齐了船,便是家眷起行。欲知后事如何,且待续集分解。
正文 第四十一回 安龙媒初到邓家庄 邓老翁指点山林士
更新时间:2008…9…21 16:57:34 本章字数:5843
《儿女英雄传》第四十回已说至安骥由参赞大臣改放山东学政,升授内阁学士,兼礼部侍郎衔,又加右都御史衔,作为观风整俗使,陛辞后择日动身赴任。内里是舅太太、乌珍姑娘同戴嬷嬷、奶母、小丫头,外面是山东来的褚、陆四人,一齐动身,分水旱两路走,约定到德州聚齐。安骥临行时已禀过安老爷:要访那李师爷,须先到九公庄上打听才得实信。这里动身往山东进发。按下不表。
再说邓老翁自打发两个徒弟送褚、陆二人行李后,止说是安公子一定出口到乌里雅苏台做参赞大臣,此番一去,至少也得三年五载才得回来,想一路上有褚、陆等四人保护,谅也无妨。那老翁在家,每日无事,抱抱孩子,说说闲话,倒也十分快活。那姨奶奶呢,除了奶孩子外,说说笑笑,服侍老翁而已。
那一夜,忽然做了一梦,梦见长姐来了,身穿大红衣服,满头珠翠,像个新娘子一样。进门来就叫:〃 姐姐你可好?我想得你苦,今朝才见着了,我替你带的东西还在后面呢。你快给我一碗热茶喝,我一路来走得渴了,快些倒茶来!〃那姨奶奶梦中听了这话,忙答应道:〃 有茶,有茶,我来给你倒。〃 姨奶奶梦中这一嚷,早把老翁也惊醒了,嚷道:〃 你瞧你这是怎么说?那么大的人还会发夜张说梦话,真是越大越活回去了!〃 二姑娘道:〃老爷子,你不知道,我做的这梦有点古怪。我梦见安家那个长姑娘,他是我的干妹子,我时刻想他,总见不着,今晚可梦见他来了。身上穿的红袄,像个新娘子。
他说他走了一路,渴极了,要喝茶,我所以才答应他,说我来倒。我止当是真的,谁知是梦。看起来这梦总有点兆头,不要他们真个来山东,也未可定。〃九公道:〃 他如今必定是跟他家太太在京,那乌里雅苏台是必不去的。他太太又不出门,他怎么会到山东来?这是你想他,才有这梦,别瞎猜乱想的了,快睡觉罢!〃 说话之间,孩子也醒了,要吃奶,二姑娘忙奶孩子,不多时,大家都睡着了。
到了次早起来,褚大娘来见过老翁,问道:〃 昨晚上我听见老爷子醒了,说了好一会子话,二姑娘也说话,是为甚么事?〃 老翁道:〃 你还问呢!就是二姑娘发梦颠,说梦话,吵醒了人,你问他罢,说来真要笑死人。〃 褚大娘子忙问二姑娘道:〃 我的小妈,到底是甚么事呀?〃 二姑娘道:〃 我昨晚上睡得好好的,约有三更天,做了一个梦。梦见安家长姐妹子,身穿红衣服,戴了一头珠翠首饰,像才出嫁的新娘子。他说他到山东来了,一路上走得急,渴得很,要喝茶。我听见忙答应说有茶,我来倒给你喝。就是这个答应当儿,我就醒了,把老爷子叫我惊醒了。姑奶奶,你看我妹子到底来不来?这梦准不准?你替我圆圆梦罢。〃 褚大娘子听罢,笑道:〃 你怎么心眼这么实!
梦是一半心计。你天天想那长姑娘,所以梦见他了。若说他来山东,止怕未必。〃 父女三人正在说话,止见外面庄丁走进来叫道:〃 老爷子!外面来了两个人,骑马来的,说请你老出去,有话说。〃 老翁听说,忙匆匆往外就走。这两人是谁?一是马夫,一是安公子差来家人,先来通知邓翁,随后就要来了。邓老翁出来,那家人忙上前请安,说:〃 主人先差小人来通知,主人随后就到。主人是便服乔装来的,因是钦差,恐惊动乡间百姓,所以绕道而来。〃 老翁听说大喜,忙问:〃 你们少大爷不是上乌里雅苏台吗?怎么又到山东来?莫非由山东也可以去的吗?我差去那四个人,他们怎么不先来报信?〃 家人道:〃 褚、冯二位是在水路船上护送家眷,陆、赵两位是跟着主人一路同行,即刻就到。主人如今是放的山东学台兼观风整俗使,不上那乌里雅苏台了。〃 九公道:〃 呵呵!原来有这等事。这可真算是好极了。
那家眷走水路从运河直下到德州,起旱进省,不过三站;德州离我们这里不过一百余里,等我快差人去德州迎接,一定要请你们太太、大奶奶来我家盘桓几日。管家,你快到那边客房里歇息歇息。〃 忙叫庄丁领这二爷去,叫厨房里快备菜饭,打出酒去;又叫人快收拾厅房,要打扫干净,预备着请安家主仆好住。
九公吩咐着,一面走进里面,一面走,一面嚷道:〃 姑奶奶,你瞧瞧二姑娘做梦可真做准了,真个安家有人来了。原来少大爷不上乌里雅苏台了,改放我们山东学台,即刻就要到快了;家眷是从水路走运河到德州上岸,我要差人去接他们来住几日。这不是二姑娘的梦有点准吗?〃 褚大娘子听了这话,欢天喜地,那姨奶奶更不用说了,忙料理预备酒菜茶饭,收拾屋子,随问道:〃 老爷子,问了他们家眷是全来的,还是有几位留京呢?〃 二姑娘道:〃 别的不管,先要问一声我那干妹子来不来?我真是怪想他的。老爷子快问问罢!〃 九公道:〃 你且别忙,等一回少大爷就来了,那时当面细细的问他就知道,谁来谁不来,何必忙在这一刻工夫呢?〃 褚大娘子道:〃 不错,我的妈呀!你快给两个孩子换换衣服,打扮打扮,好见见那干哥哥呀!别叫人家笑话。〃 二姑娘听说,这才叫老妈进房里替两个孩子换上衣服,又给孩子洗了脸,揸上粉,点了胭脂,自己也梳洗,换上衣服。褚大娘子已经将下马饭菜、酒果点心,样样都预备停当,所用这些吃食酒菜果子,家中都有现成的,所以不过弹指之间,诸事都已齐备。那老翁又在外面客厅上看着人打扫干净,铺设好了坐位,忙走出庄门外来迎接。果然远远望见有几匹马奔庄上而来。
原来安公子此番访九公,是私自改装而来,轿马人夫全不用,止同了陆葆安、赵飞腿、随缘四个人骑马,行李都捎在马上,打算不过见了面,问明那李公隐居之所,然后再定或在庄上动身去访,或赶紧到省接印后,再专人去请,都不能预定。
所以公馆中留下轿马,止说大人偶尔抱恙,要打住几日,不用地方办差,自己起火食。那个地名红花铺,是沂州所属,离府城四十余里,离邓家庄五十余里。
主人仆从四骑马,步下两个马夫,共总六人,不多时已到庄门。安公子一眼看见邓翁,慌忙下马。陆、赵二人与随缘一齐下马,马夫拉过马。随缘忙将帽盒解下来打开,取出帽子,安公子戴好,忙叫道:〃 九太爷!〃 抢行几步,到面前请安下去。老翁一见,呵呵大笑道:〃 少大爷,老贤侄,今日真是从天上掉下来,快请进去罢!〃 说罢,一手拉了安公子的手,往内飞跑,本書轉載拾陸k文學網也顾不得招呼陆、赵二人。
那二人忙赶着上前叫:〃 老爷子请安。〃 九公答应,问道:〃 他们俩是在水路船上护送,到底船上有那些人,我那老弟想必同来?〃 安公子忙答应道:〃 父母都在京,不同来,船上就是舅母与侄儿新置的妾两个人。〃 九公道:〃 哈哈!
两位姑奶奶也不同来。老贤侄你这样年纪,两位姑奶奶又正在年青,怎么老贤侄竟会买了人?难道老弟弟夫人竟许你弄人吗?两位姑奶奶大量宽洪,不说也罢了,难道他姐儿两个就都不肯出京
上任,做现成太太,倒让这新置的姨奶奶享福?真是怪事,真叫人意想不到。〃 安公子道:〃 这置妾一事,说起来话长,容侄儿慢慢的细禀。〃 九公道:〃 是了。〃 忙拉着公子,竟到了上房。
褚大娘子早已迎面叫应道:〃 少大爷妹夫来了,干娘、老爷子好,两位妹妹好,舅太太、张亲家爹妈都好!船上是那几位?大概全来了,怎么又走水路呢?我们老爷子就要差人去迎接来住几天,好在不远。〃 褚大娘子方才问话,安公子尚未回答,又早走过这位二姑娘,也照褚大娘子一样,一位一位的问好,随后问道:〃 我那妹子想必来了,他可好?我梦见他做了新娘子,穿了红衣裳,戴了一头珠翠,倒是到山东来了,路上走得口渴,要喝茶。我梦中正答应倒茶,这个当儿醒了,天正交三更。到底我妹子来了不曾?〃 安公子听了这些话,有些不好意思的,只得说道:〃 船上就是舅母同他,父母同他姊儿俩都不来,说起话长,容我慢慢的细说。〃 忙走至当中,要给邓老翁行礼。老翁哪里肯,说道:〃 老贤侄,你如今是钦命大人,断不敢当你大礼,休要折了我的福寿。〃 安公子止得请了一个安,随后给褚大娘子、姨奶奶作揖,忙问:〃 两个弟弟呢?〃 姨奶奶叫道:〃 老李,快把他们俩抱来见见大人哥哥!〃 那老婆子答应,果将两个孩子一手一个抱了来。安公子细看,只见一个面黑,一个面白。黑的恰像九公,白的与姨奶奶面目无二。
安公子看罢,赞道:〃 好两个兄弟,真是有福气的。〃 九公与褚大娘子齐声道:〃 但愿借你的吉言,将来还要你疼顾他们俩呢。〃 姨奶奶道:〃 他二叔上回来,不是替他起的小名,那官名按着我们老贤侄少大爷的大名' 骥' 字排,一个叫世骏,一个叫世驯,说是像两匹好马。〃 安公子道:〃 不错,老人家也曾说过,连侄儿一时都会忘了。〃 说罢,九公携了安公子手,出了上房,说道:〃 你上次到过那个庄子是西庄,这个地方你还是初次来的呢。你看我这个箭道还宽敞么?〃 领了安公子,前前后后看了一遍,重新走进上房。
褚大娘子已经将酒菜摆好,请他爷俩入座。九公让公子上首坐,安公子不肯。
老翁道:〃 你是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