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然后蹲下去,鸦雀无声的小解。一时完事,因问十三妹道:〃 姐姐不方便方便么?〃 十三妹道:〃 真个的我也要撒一泡了。〃 因低头看了一看,见那脸盆里,张姑娘的一泡溺,不差什么就装满了,她便伸手端起来,也泼在院子里,重新拿进房来小解。这位姑娘的小解法,就与张金凤姑娘大不相同了。浑身上下,本就只一件短袄,一条裤子,莫说裙子,连件长衣也不曾穿着。
只见她双手拉下中衣,还不曾蹲好,就哗啦啦锵啷啷的撒将起来。
张金凤从旁看着,心里暗暗的说道:〃 看她俏生生的这两条腿几,雪白粉嫩同我一般,怎么会有这样的武艺,这样的气力,真也令人纳罕。〃 说话间,十三妹站起整理中衣,张金凤便要去倒那盆子。十三妹道:〃 那还倒它作什么呀?给它放在盆架儿上罢!〃 这十三妹既是一位正气不过的侠女,作者为何这等唐突她起来。读者,须知这也并非唐突。一则这位姑娘生性豪爽,一片天真,从不会学那小家子女,遮遮掩掩,扭扭捏捏;二则两个女孩儿在一处,本没什么避讳;三则姑娘的这泡溺,大约也是憋急了。这叫作〃 风火事儿,斯文不来〃。且说那张金凤整好衣裙,仍同十三妹回到西间坐下。此时气儿也缓过来了,脸儿也有红似白的了。两个人才掩上房门,一问一答的谈起心来。
谈到婆家那里,张姑娘又低了头含羞不语。十三妹道:〃 这男婚女嫁,是人生大礼;世上这些女孩儿,可臊的是什么?我本就不懂。好妹妹,我是个急性子人,你有话爽爽快快的说,不许呕我。〃 张金凤只得红着脸说了一句:〃 还没有呢!〃 十三妹道:〃 我问你一句话,可不怕你思量。我听见说你们居乡的人儿,都是从小儿就说婆家,还有十一二岁就给人家童养去的,怎么妹妹的大事还没定呢?〃 张金凤道:〃 这也有个缘故。只因我爹妈膝下无儿,想要招赘,又因我叔叔临危再三嘱咐说,一定要拣一个读书种子。因此还不曾定。〃 十三妹道:〃 哎哟,这乡村地方儿,可那里去找个真读书种子呢?就有也不过是个平常乡愚,如何消受得妹妹你起?〃 说着,低头想了一想,又道:〃 妹子既如此,姐姐给你做个媒,提一门亲如何?〃 张金凤听了,低下头去,又不言语。十三妹站起来,拍着她的肩膀几说:〃 不许害羞,说罢!〃 张金凤悄声道:〃 姐姐叫我怎样个说法,此时爹妈是什么样的心绪,妹子是什么样的时运,况这路途之中,那里还提得到此?〃 十三妹道:〃 你这话我听出来了,想是不知我说的是个什么人家儿,什么人物儿。我索性明明白白的告诉你,我要给你提的,就是方才你见的这个安公子。你瞧瞧门户儿,模样儿,人品儿,心地儿,大约也还配得上妹妹罢!〃 这张金凤,再也想不到十三妹提的,就是眼前这个人,霎时间羞得她面起红云,眉含春色,要坐不好,要躲不好,只得扭过头去。怎当得十三妹定要问她个牙白口清,急得无法,说道:〃 姐姐,这事要爹妈作主,怎生只管问起妹子来?〃 十三妹道:〃 自然要他二位老人家作主,何消说得;只是我先要问你个愿意不愿意。〃 那张金凤此时被十三妹磨的,也不知嘴里是酸是甜,心里是悲是喜,只觉得胸口里象小鹿儿一般突突的乱跳,紧咬着牙,始终一声儿不言语,倒把个十三妹呕得没法儿了,因说道:〃 我看这句话,大约是问不出来了,你瞧我也认得几个字儿。〃 说着,走到堂屋里,把那桌子上茶壶里的茶,倒了半碗过来,蘸着那茶,在炕桌上写了两行字。张金凤偷眼一看,只见写的,一行是〃 愿意〃 两个字,一行是〃 不愿意〃 三个字。只听十三妹笑道:〃 妹妹来罢!你要愿意,就把那' 不愿意' 三个字抹了去,留' 愿意' 两个字;你要不愿意,就把那' 愿意'两个字抹了去,留' 不愿意' 三个字。这没什么为难的了罢。〃 说着,便去拉张金凤的手。张姑娘那里肯伸出手来去抹那字,只是怎禁得十三妹的劲大,被拉不过,只得随手一阵的乱抹,不想可巧恰恰的把那' 不' 字抹了去。十三妹嘻嘻的笑道:〃 哦!单把个' 不' 字抹去了,这分明是愿意,是不是?果然如此,好极了。这件事交给姐姐,保管你称心如意。〃 这张金凤姑娘,被十三妹缠磨了半日,脸上虽然的十分下不来,心上却是二十分的过不去,只在这过不去的上头,不免又生出一段疑惑来。读者!你道这是什么缘故?这张金凤原是个聪明绝顶的人,她心里想着:〃 要论安公子的才貌品学,自然不必讲是个上等人物了;尤其难得的是,眼见他的相貌,耳听他的言谈;见他相貌端正,就可知他的性情;听他言谈儒雅,就可知他的学问,更与那传说风闻的不同。虽然如此,一个人既作了个女孩儿,这条身子,比精金美玉还尊贵!纵然遇见潘安、子建一流人物,也只好发乎情,止乎礼。但是止乎礼,是人人有法儿的;要说不准发乎情,虽是圣贤仙佛,也没法儿;所苦的是个'情' 字儿,虽到海枯石烂,也只好搁在心里,断断说不出口来。便是女孩儿家不识羞,说出口来,这事也不是求得人的,也不是旁人包办得来的。不想今日无端的萍水相逢,碰见了这个十三妹,第一件先从泥里救了我的性命;第二件便从意外算到我的终身,这等才貌双全的一个安公子,她还恐怕我有个不愿意,要问我个牙白口清,还不许不说。这个人心地的厚,肠子的热,也算到了头儿了。只是她也是个女孩儿。俗话说的:' 人同此心,心同此理。' 若说照安公子这等人物,她还看不入眼,这眼界也就太高了,不是情理;若说她既看得入眼,这心就同枯木死灰,丝毫不动,这心地也就太冷了,更不是情理;若是一样的动心,把这等终身要紧的大事,百年难遇的良缘,倒放开自己,双手送给我这样一个初次见面、旁不相干的张金凤,尤其不是情理;这段缘故,叫人实在不能不疑!
莫非她心里有这段姻缘,自己不好开口,却明修栈道,暗渡陈仓,先说定了我的事,然后好借重我爹妈,给她作个月下老人,联成一床三好,也说不定;若果如此,我不但不好辜负她这番美意,更得体贴她这片苦心,才报得过她来。只是我怎么个问法儿呢!〃 这张姑娘只管如此心问口、口问心的一番盘算,脸上那种为难的样子,比方才憋着那泡溺,还露着为难,忍不住赶着十三妹,叫了一声姐姐,说道:〃 姐姐,妹子虽则念了几年书,也知道古往今来的几个人物,几桩公案,这里有一个故典,心里始终不得明白,要请教姐姐。〃 十三妹早听出她话里有话,笑问道:〃 你且说来我听。〃 张金凤道:〃 记得那《大乘经》上讲的,我佛未成佛以前,在深山参修正果,见那虎饿了,便割下自己的肉来喂虎;见那鹰饿了,便刳出自己的肠子来喂鹰。
果然如此,那我佛的慈悲,真算得爱及飞禽走兽了;只是他自己不顾他自己的皮肉肝肠,这是个什么意思?〃 读者,这一句话,要问一村姑蠢妇,那自然一世也莫明其妙。这十三妹,本是个玲珑剔透的人;她那聪明,正和张金凤针锋相对,听了这话,冷笑了一声,接着叹了一口气,说:〃 妹子,你可记得《汉书》有两句话道的最好,道是:' 可为知者道,难为俗人言。' 你我虽是倾盖之交,你也算得我一个知已了,但是作姐姐的心事,更自不同。只可为自己道,难为知者言。慢说眼前这样的美满良缘,大约这人世上的' 姻缘' 两字,今生与我无分。
〃 张金凤听了这段话,更加狐疑,还要往下问,只听安公子在院子里说道:〃 呼!呼!好烫!快开门。〃 说着,只见他捧着一盘子热腾腾的馒头,推门放在桌子上。
她姐妹两个就连忙把话掩住不提。紧接着张老夫妻把煮的肘子、肥鸡,连饭锅、小菜、酱油、蒜片、饭碗、匙、箸,分作二三趟,都搬运了来,分作两桌。安公子同张老在堂屋地桌上;张金凤母女同十三妹在西间炕桌上。张老又把菜刀案板也拿来,把那肘子切作两盘。
十三妹道:〃 那两只鸡不用切了,咱们撕了吃罢。〃 安公子听见,就要下手去撕。十三妹想起他那两只手,是方才撤溺整理裤裆的,连忙拦他道:〃 你那两只手算了罢。〃 安公子听了说:〃 等我洗洗去。〃 说着,跑到东屋里,在那洗脸盆里就洗。十三妹嚷道:〃 用不着你多事。你不用在那盆里洗手。〃 安公子说:〃 不怕水不凉,这是我刚才擦脸的,还温和呢!〃 把个张金凤急得又是含羞,又是要笑,只得掉过头去。十三妹丝毫不在意,如同没事人一般,只说了一句:〃你就洗了手,我也不准你动。〃 说话间,那张老婆儿已经把两只肥鸡,撕了两盘子放好。
他老两口子,饿了一天,各各饱餐一顿;张姑娘、安公子也吃了些;只有十三妹姑娘风卷残云,吃了七个馒头,还找补了四碗半饭,方才放下筷子道:〃 得了,我这肚子里是一点儿不为难了。我们打仗啊,上路啊,商量罢。〃 张老道:
〃 等我把家伙先拣下去,归着归着。〃 十三妹道:〃 还管他归着家伙吗?你老人家倒是泡壶茶来罢。〃 张老一面去泡茶,安公子帮着张老婆儿,忙着把家伙都撤去,都堆在廊下。一时茶来了,大家嗽口喝茶。张姑娘同母亲方才在窗台儿上,各人找着自己的烟荷包烟袋,吃了一袋烟,大家照旧在堂屋里归座已毕。十三妹对众人说道:〃 饭儿是吃在肚子里了,上路的主意,我也有了,就是得先和你两家商量。你两家四位里头,一边是到下路去的,一边是到上路去的。两头儿都得我护送,我纵有天大的本事,我可不会分身法儿,我先护送你们那一头儿好?〃 安公子道:〃 姑娘先许的送我,自然送了我去。〃 十三妹道:〃 这是你的主意。人家爷儿三个呢?在这庙里饿着,等人命官司!〃 安公子道:〃 不然,他有爷儿三个,还怕路上没照应不成?〃 十三妹道:〃 梦话,这里弄了这样一个还未完,自然得趁天不亮走,半夜里难免不撞着歹人;即或幸而无事,你瞧这爷儿三个,老的老,少的少,男的男,女的女,露头露脑,走到大路上,算一群逃难的,还是算一群拍花的呢?遇见个眼明手快作公的,有个不盘问的吗?一盘问有个不出岔儿的吗?你算是没事了;你也想想这句话,说得出口呀!〃 说毕,也不和他再谈,回头向着张老夫妻说:〃 你二位老人家的意思怎么样?〃 三人还未及答言,张金凤是个有心思的,她可把正话儿反说着,便对十三妹道:〃 姐姐原是为救安公子而来,如今自然送佛送到西天。我爷儿三个,托安公子的一点福星,蒙姐姐救了性命,已经是万分之幸,不见得此去再有什么意外的事;即或有事,这也是命中造定,真个的叫姐姐管我们一辈子不成?〃 十三妹也不答言,又回转头来向着安公子道:〃 你听听人家这个说话,你听着脸上也下得来呀!心里也过得去么!〃 把个安公子问得诺诺连声,不敢回答。只见十三妹欠身离座,向张老夫妻道:〃 这桩事,须得你二位老人家作主。要得安然无事,除非把你两家合成一家,我一个人儿就好照顾了。〃 张老道:〃 怎么合成一家呢?〃 十三妹道:〃 如今且把上路的话搁起。我的意思,要先给我这妹妹提门亲,给你二位老人家招赘个女婿,可不知你二位愿意不愿意?〃 张金凤听了,站起来就走。十三妹离座,一把拉住,按在身旁坐下说:〃 不许跑。〃 把个张姑娘羞得无地自容,坐又不安,走又不能,只听她父亲说道:〃 姑娘,我一家子的性命,都是你给的。你说什么,有个不愿意的?只是这个地方,这个时候,那里去说亲去呀?〃 十三妹道:〃 远不在千里,近只在目前〃 因指着安公子道:〃 就是他,你二位相看相看,中意不中意?〃 张老跳起来说:〃 姑娘,这是哪里话,他是个官宦人家,我是个乡老儿,怎么攀配得起?罪过!罪过!〃 十三妹道:〃 这话你们不用管,只说愿意不愿意!〃 张老听了,瞅着老婆儿,老婆儿瞅着女儿。
一时老两口儿,大不得主意起来。十三妹道:〃 不用问你们姑娘。在家从父,出嫁从夫。愿意不愿意,由不得她作主。〃 老婆儿道:〃 好!还怕不好吗,只是俺们拿什么赔送呢?〃 十三妹道:〃 这话你们也不必管,就只成不成的一句话,不用犹疑。〃 张老心里估量了半日,说道:〃 姑娘,这话这么说罢,我们父母俩是千肯万肯的,可是倒踏门儿的女婿,我们才敢应声儿呢!再这话也得问问安公子。〃 十三妹道:〃 这事在我。〃 因含笑先拍了张金凤一把,说:〃 姑奶奶,我喝定了你的谢媒茶了。〃 这才叫了声安公子,说道:〃 你大概没什么推辞罢!〃谁想安公子起初见这位姑娘,且不商量上路,百忙里要给张金凤说亲,已经觉得离奇;及至听见说到自己身上,更加诧异。
心里一想:〃 这可又是件糟事。我从幼儿的毛病儿,见个生眼儿的娘儿们,就没说话先脸红;再要听见说媳妇儿,那更了不得了。今日同这二位厮混了半日,好容易脸不红了,这时候忽然又给说起媳妇来;就说媳妇儿也罢,也有这样当面鼓、对面锣的说亲的吗?这位媒人的脾气儿,还带着是不容人说话,这可怎么好?我看这事,比方才那和尚让酒还累赘。〃 这少爷正在那里心里为难,听十三妹如此一问,他赶紧站起,连连的摆手说:〃 姑娘,这事断断不可。〃 十三妹道:〃哦,不可!想是你嫌我这妹妹丑?〃 安公子道:〃 非也,从来娶妻娶德,选妾选色。那战国的齐宜王,也曾娶过无盐;蜀汉的诸葛武侯,也曾娶过黄承彦之女,都是奇丑无对的,究竟这二位淑女相夫,这一个作英主,那一个作贤相,丑又何妨。况且这张家姑娘,是何等的天人相貌,那里还说得到个' 丑' 字,不为此。〃 十三妹道:〃 既不为此,想来是你嫌我这妹妹穷?〃 安公子道:〃 更非也,自古道,' 浊富莫如清贫。' 我夫子也曾说过:' 富贵贫贱,皆须以道得之。' 这' 贫' 、' 富' 二字,原是市井小人的见识,岂是君子谈得的?穷又何妨,也不为此。〃 十三妹道:〃 也不为此,想来是你嫌我这妹妹家里没根基?〃 安公子道:〃 尤其非也。姑娘你这等一位高明人,难道连那' 瑶草无尘根' 的这句话,也不晓得?这' 根基' 两个字,不在门庭家世上讲,要在心地品行上讲的。你只看张家姑娘这等的玉洁冰清,可是没根基的人做得来的?不为此,不为此。〃 十三妹道:〃 你这话我听出来了,一定是你已经定下亲事了。这又何妨!象你这等的世家,三妻四妾的尽有,也没有什么断断不可的去处呀!〃 安公子急得摇头道:〃 不曾不曾,我并不曾定下亲事。〃 十三妹笑道:〃 你不曾定亲,问着你,你那也非也,这也非也。尽着飞来飞去,可把我飞晕了,倒是你自己说说罢!〃 安公子才说道:〃 姑娘,我安骥此番抛弃功名,折变产业,离乡背井,冒风冲雨,为着何来?为的是父亲身在缧绁之中。我早到一日,老人家早安一日。不想我这途中忽然的主仆分离,到此地又险些儿性命不保。若不亏姑娘赶来搭救我,虽死也作了不孝之鬼。如今得了残生,又承姑娘的厚赠,恨不得立刻就飞到父亲跟前才好,那里还有闲功夫作这等没要紧的勾当?况且父亲待我虽然百般爱惜,教训起来却是十分严厉。今日这桩事,不等禀明而行,万一日后父亲有个不然起来,我何以处张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