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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语嫣斜睨了一眼说话的那人，稍微回想了一下，才记起来那人是跟着赵成桓来到使臣，名字是叫方兴艾。
她眸光流转，看了祁浩辰一眼，慢悠悠地说道：“方大人过誉了，本宫原本就是闺阁女子，深宫妇人，哪有您说的那么好。若我真是那样的才女，现在应当是去考状元，做个女大臣，岂不比嫁作人妇逍遥快活？”
祁浩辰一听就知道这话是冲着自己来的，他的这位小皇后简直比最烈的骏马还刚烈几分，嚣张跋扈，无拘无束，野性天成，根本不是寻常人能驾驭的。
但是李语嫣总是能给祁浩辰一些惊喜，祁浩辰也很想看看她是不是还有其他的过人之处是自己不知道的，于是抚掌而笑：“皇后，既然方卿想讨教，你便随他吧！也让朕开开眼界。”
李语嫣很想瞪祁浩辰几眼，如果目光能杀人，定要让这个家伙千刀万剐而死。
但是这时，方兴艾已经开口了：“那便在皇后娘娘面前献丑了。皇后娘娘请听好。”
“请吧！”李语嫣干巴巴的应答道。
方兴艾站起身来，手中端着一杯酒，姿态潇洒的走到了桌前，朗声吟诵道：“万里关山剑凌霄，浩荡秋日江水白。
赤血轩辕云万丈，东风吹过铜雀台！”
李语嫣的眼角忍不住抽了抽，这个家伙表面上是在说自己在朝为官，有一腔为国为民的浩然正气，但是话里话外，却在嘲讽齐国根基不稳，来路不正。
在这个世界中，铜雀台乃是前朝一位昏庸皇帝建造的，金屋藏娇之所，最后那句，分明是在说祁浩辰贪恋美色，金屋藏娇，胸无大志。
她瞥了一眼祁浩辰，却看见那个美貌近妖的男人完全不在意，老神在在的喝着酒吃着菜，居然还面露赞赏。
“好诗好诗，气壮山河，志气凌霄，佳句也。”祁浩辰扭脸看向李语嫣，“皇后，方卿此诗不错，不如皇后也即兴做一联，也算是助助兴了。”
语气虽然是商量的语气，但是李语嫣知道自己根本没有拒绝的权利，心里低骂了一句没人权，脸上却一直保持着温和的微笑。
作诗她不会，背诗她还是可以的。
李语嫣微微抬起下颌，倨傲的看着下面参宴的大臣，亲王，宫妃等人，端正的坐在凤座上，四不着边，脊背挺直如竹，不需要说什么，就有一股天生王者气度扑面而来。
当她的眼神掠过，就连坐在她身边的祁浩辰都止住了呼吸。
“方大人以秋日为题做了此诗，那本宫便献丑，也以秋菊入诗，请方大人品鉴。”李语嫣慢慢的说道，大袖一挥，端正的扶住了座椅扶手，让那股令人呼吸不畅的王者气度，变得稍微温和一些。
见没有人说其他的话，李语嫣才曼声吟诵道：“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冲天香阵透陵京，满城尽带黄金甲！”
陵京乃是齐国都城，此诗一出，就连最不通诗词的人，都能感觉到一股扑面而来的凌冽杀气。
而散发出这等杀气之人，竟是一位深宫少妇，那位皇后娘娘竟然还面带微笑，端起酒杯抿了一口美酒，温和笑容倾国倾城，风华绝代，却让看到的人遍体生寒。一时间，竟然没有人敢出声。
“好一个‘满城尽带黄金甲’！”先说话打破这片诡异沉默的居然是赵成桓，只见那位他国王子拍案叫绝，满脸赞赏的站了起来，笑道：“皇后娘娘真是巾帼不让须眉的女中豪杰。好一个‘我花开后百花杀’，好一个‘满城尽带黄金甲’啊！这首诗大气磅礴，皇者气概浑然天成，虽然杀气凌冽，却是正大光明，可见皇后娘娘素有大志，不输男儿！”
李语嫣微微一笑，道：“过誉过誉，本宫只是有感而发罢了。皇上，您看如何？”
同样的诗听在不同人的耳中，自然是不一样的。赵成桓只当李语嫣是齐国皇后，所以只以为，李语嫣是不满意自己带来的人的挑衅，写了一首杀机四伏的诗仅仅是反击而已。虽然惊艳于李语嫣的才华，却没有别的想法。
但是祁浩辰却忍不住想到了其他地方，不由得露出高深莫测的笑容，意味深长的看了李语嫣一眼，回答赵成桓，道：“皇后不过是闲暇时喜欢看些闲书，偶作佳句，不值得承王如此夸赞。”
李语嫣也满脸神秘莫测的看了祁浩辰一眼，说道：“皇上说的是，是臣妾卖弄了。诸位，请继续饮酒吃菜吧！”
沉寂的气氛立刻恢复了热闹，皇后娘娘都发话了，还有谁敢不听。
祁浩辰却端起酒杯，脸上阴晴不定，刚才李语嫣写的那首诗，简直就像是一把剑刺进了他最敏感的地方，心念电转间，杀机忽隐忽现，已经转了十几个念头。
李语嫣却好像没有感觉到一样，坦然的吃着东西，轻声笑道：“皇上，人想的太多会未老先衰，还会秃顶哦！”
祁浩辰的脸色彻底阴沉下来，不再说话。
是的，李语嫣就是故意的。
关于秋日的诗那么多，李语嫣却偏偏挑了这首黄巢的菊花，不是为了别的，就是要告诉祁浩辰。她李语嫣做人堂堂正正，坦坦荡荡，虽然桀骜不驯，恣意妄为，但是李语嫣对祁浩辰，说实话，没有半分隐瞒，就算要杀他，那杀气也是正大光明，不需要有任何掩饰。
所以现在，究竟是接受李语嫣的条件，还是玉石俱焚，全在祁浩辰一念之间！
第014章天外楼（）
这顿饭可能是祁浩辰吃的最食不知味的一顿饭了。
先不说那个叫赵成桓的，一直在想尽各种办法跟李语嫣说话，他的那个小皇后居然还来者不拒，一副“皇后虽然母仪天下但是也一样心系万民”的亲民模样，谁都能跟她说几句话。
祁浩辰简直想掐死李语嫣。
还有那首诗，根本就是在戳祁浩辰的肺管子，翻译成人能听得懂的话就是，“你可以随随便便杀了我，但是我也不介意拉你一起下马，反正老娘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死了也不可惜。”
祁浩辰肺都要气炸了，但是又不能真的动手杀了李语嫣。
自从当了皇帝，他还真没受过这种有苦说不出的闷气。
所以国宴一结束，祁浩辰就拂袖回了自己的寝宫，根本懒得搭理李语嫣。
李语嫣也不在意祁浩辰的态度，扶着小翠的手直接回了凤鸾宫。
初夏的夜风微凉和暖，吹进深宫中，就沾染了胭脂的香味，变得慵懒迷离，像一张巨大的网，缠绕着，金装玉裹。
祁浩辰一直到走进紫宸殿内，脸上的表情才放松了一些。他绕过富丽堂皇的正殿，顺着曲折蜿蜒的回廊，来到了后殿的一处清新雅致的竹楼外，楼外挂着清雅的木匾，上面写着三个飘逸潇洒的大字：“天外楼”！
祁浩辰抬脚走进天外楼中，一个大宫女立刻迎了过来：“参见皇上，皇上万福金安。”
“不必多礼。”祁浩辰摆了摆手示意宫女起来说话，“琼珠，朕是来看你家小姐的，她她今日如何？”
祁浩辰的声音明显的哽咽了一下，名叫琼珠的宫女却好像没有听到一样，回答道：“小姐今日还是老样子，许是寂寞了，想让皇上您陪她说说话。”
“那你先下去吧！沏一壶茶来，要雨前龙井，你家小姐最喜欢雨前龙井了。”祁浩辰淡淡的回答道，不再理会琼珠，大步走进了天外楼内殿。
天外楼的雅致是由内而外的，内殿中也是茶香悠悠，竹香随风入夜。清风吹来的时候，仿佛洗涤过一般，令人在瞬间神清气爽。
紫竹雕花床上，一个纤弱的美丽女子，脸上带着一些温柔满足的笑意，沉沉睡着。她是那样美丽，就像是乘云而来的九天仙子，钟灵毓秀，清丽出尘，她就那样沉睡着，也仿佛是将所有的灵气都聚拢在了一人之身。
“小兰，我来了。”祁浩辰轻声说道，好像突然之间就放松了下来，一直紧绷着的阴沉脸色，也突然柔和起来，有些疲倦，却看上去更像是真正的活人了。
祁浩辰坐在那位女子身侧，轻轻的拉起那女子的手，温柔的捧在掌心，低声诉说着什么：“小兰，我找到能救你的方法了，等你好起来，我就废了皇后，迎娶你母仪天下。那个疯女人不配做皇后，若不是她现在还有些用处，我也不必这般捧着她顺着她。小兰，你莫要生气，我心里永远只有你一人，这两天让你受委屈了。所以你快些好起来，不然我怎么帮你出气呢？”
祁浩辰就这样拉着那女子的手，絮絮叨叨，啰啰嗦嗦的说着话，好像有说不完的话，不知道从何说起，干脆竹筒倒豆子，涓滴不剩，全部告诉她。
直到琼珠沏来的茶也完全凉透了，祁浩辰才依依不舍的跟那女子告别，万般留恋的起身，走出天外楼。
那女子依然是沉静美好的沉睡着，像一个精美绝伦的人偶，也像是在轻声安慰着祁浩辰疲倦的心。
但是祁浩辰是齐国的帝王。
当他走出天外楼的时候，所有的儿女情长就都抛诸脑后，不能再去想。
这时，小翠从紫宸殿前殿绕了过来，恭敬地跪在了地上：“参见皇上。”
祁浩辰淡淡的“嗯”了一声，问道：“皇后呢？”
小翠低着头，声音平静的回答道：“皇后娘娘已经歇息了，她说今夜子时，乘风远去。”
祁浩辰定定的看着小翠片刻，才道：“起来吧！伺候好皇后，她不能有半点儿闪失。”
“是。”
今夜子时，乘风而去。
这是李语嫣的消息，是再说她动手的时间，也是在告诉祁浩辰，她已经知道了小翠是他安排在自己身边监视的人。
祁浩辰心中的杀机还在不停的翻涌，但是身后的清风从来稀薄竹香的时候，又让他杀气四溢的心慢慢平静下来。
那个麻烦的女人还不能死。
至少现在还不能死。
而此时，那个在祁浩辰心中，格外麻烦的女人，正站在三具尸体前，缓缓的吐出了一口浊气。
李语嫣穿着一身玄色夜行衣，手中的剑漆黑如墨，融进夜色之中。已经是子时过半了，街上没有行人，万籁俱寂。李语嫣这次选择的是直接动手，就埋伏在国宴结束之后，这几人回府的必经之路上。
这些被酒色掏空了身体的大臣就算脚力再好，也不及李语嫣的三分。
她甩落剑上的血珠，收剑入鞘，然后从怀中取出一个本子，翻到其中一页，找到一个人名之后，干脆利落的划掉那个名字。
李语嫣瞥了一眼那具尸体，又取出了一枚和田玉佩，让其中一人紧紧握住，伪装成死亡信息的模样，转身就走。
这是李语嫣的计策，一箭双雕。
祁浩辰给的那个本子上，明确地写着他想杀的所有人的基本信息和社交关系。谁跟谁有过节，谁和谁是面和心不合，李语嫣门清。
今天要杀的这个家伙，生活作风实在是太好了，除了好酒之外，在没有别的嗜好，想杀他只能直接动手，不过还好他有仇家，也是当朝大臣，今晚的国宴没有宴请那人，出于嫉妒和旧愁杀人，动机完全没问题。
至于证据，刚才已经留下了。
转过一个路口，一辆马车已经等在那里了，驾车的男人恭恭敬敬的跪下来：“公子，辛苦您了。”
李语嫣微微一笑：“无妨，我们快些回去，我累了。”
第015章入梦（）
眼前出现的是火一样的海棠花，在枝头燃烧着，放眼望去，满目都是那样热烈的鲜红，像是连人的心也可以完全燃烧起来。
出现在海棠树下的锦衣男子背对着她，背影寂寞萧条，就连那样美丽的海棠花都不能温暖他的心。
她伸出了手，想抓住男人的背影，身后却突然出现了一股巨力，将她拖到了一个漆黑如夜，没有半点儿光芒，也没有海棠花的地方。
“找到了吗？”
“回大人，就是她！”
她抬起头，却看不清那人的脸，只能听出声音的苍老，还有一些熟悉。
那个有着苍老声音的男人用粗糙的手抚摸了一下她的脸，笑道：“好一个标志的小美人，日后长大了一定是倾国倾城。孩子，以后我便是你义父了，以后你的名字就叫李语嫣，来，叫我爹爹。”
“爹爹爹”
“皇后娘娘的伤口虽然不在要害，但是失血过多，需要静养，好好休息。”
一个陌生的男人声音在李语嫣耳边响起，好像说了些什么，却又听不真切。
“皇后的病就全权交给你负责了，如果出了什么问题，就自己提头来见朕。”祁浩辰的冷冽声音李语嫣却是，化成灰都认识的。
她艰难的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就是一片华贵的明黄，像极了梦里出现的男人的背影。
“皇上”李语嫣开口唤道，声音比她想象的还要干涩低哑一些。
祁浩辰听到她的声音，立刻推开了在他面前回话的人，坐到了李语嫣身边：“皇后，怎么样？好些了吗？”
李语嫣一眼就看出了这男人的假惺惺，心中烦躁，虽然虚弱但是冷声道：“皇上，我很累，你说话声音很大很烦，您们可不可以不要打扰我休息？”
祁浩辰本来还以为这个女人要跟他来一段你侬我侬，相恋相依的恩爱戏码，没想到却是劈头盖脸一顿臭骂，脸色忍不住阴沉了下来。
这时，他身边的太医适时的干咳了一声，轻声道：“皇上，距离天亮还有一个时辰，您要不先去休息片刻，等会儿还要早朝。”
有人给了台阶，祁浩辰虽然生气，但也只能顺坡下来。他站起来，说道：“那皇后你好好休息，朕先走了。”
一出凤栖宫门，祁浩辰就再也按捺不住怒气，冷冷的哼了一声，怒道：“无名！”
一直跟在李语嫣身边的暗卫出现在祁浩辰身后，恭敬地跪下：“皇上。”
“今天是怎么回事？她怎么会受这么重的伤？”祁浩辰冷声问道，毫不掩饰满身冰冷的怒气。
无名早就知道会变成这样，只能冷着脸回答道：“皇后娘娘动手的时候只有一辆马车在另一条街准备接应，皇后娘娘说，太多人过去会暴露身份，万一被人发现是皇上的人就不好了所以坚持自己动手，不许我们出现。娘娘到马车上的时候就重伤了，应当是对方防卫的时候伤了娘娘。”
祁浩辰顿时一阵气结。
他怎么也想不到，原来根本不是自己的暗卫保护不力，而是李语嫣为了他的计划，决定只身冒险。这让他想罚无名，都不知道用什么借口。
跟在他身边的太医却笑了起来：“哈哈哈！皇上，您可真是捡了个宝贝啊！”
“墨染霜，看朕吃瘪，你就这么得意？”祁浩辰咬牙切齿的说道，“别以为你是朕的好友，朕就不敢罚你。皇后的病就交给你了，别让别人发现她是受伤，听懂了没？”
“小事，不用您担心。”墨染霜微微一笑，自信十足。
祁浩辰和墨染霜走了之后，李语嫣想睡却再也睡不着了。梦里出现的记忆的碎片，很显然就是原主的记忆。那片燃烧的海棠林李语嫣总觉得在哪里见过。还有那个看起来很慈祥的老人，自称是她的义父。那人又是谁？
李语嫣觉得自己脑子都快炸了，关于原主本来的身份，她简直不敢在仔细往下想，总觉得再想下去，一定会有很严重的事情发生。
这样想着，李语嫣头疼欲裂，迷迷糊糊的再次睡着了。
但是李语嫣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