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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硬要说的话,的确有人可以阻止这场战争。不过他大约是不会出手的。
罗兰嘴角扯出一个毫无笑意的弧度,毫不犹豫的朝着某个方向走去。
在罗兰刚刚朝那个方向迈出一步的时候,便感受到远方传来了可怕的震动。
一股震波从大约数十里的地方震荡而至,罗兰顿时感觉到脚底一阵发麻。
随后,大片的灼热焦臭的空气才聚成一团风涌了过来,但还没刮到罗兰这里就已经失去了冲击力,散开变成一团空气如微风拂面。罗兰只能闻到空气中传来一股淡淡的臭味散开。
身穿黑袍的灰烬之徒不由得眯起了眼睛,仿佛随意来回行走一般向后晃了几步,又向前进了几步。
在那一阵可怕的震动之后,似乎一切都平静了下来。但罗兰并没有丝毫松懈,甚至连脚步都没有移动分毫。
他只是用双手紧紧捂住了自己的耳朵,然后咬紧牙关。
三四秒以后,巨大的轰鸣从远方传来。
光是声音本身就足以让远在一条街以外的罗兰内脏震颤。他明显的感觉到喉头一甜,一种类似呕吐物又带着铁锈味的味道从喉管中倒涌到鼻腔。
可离奇的是,如此之大的身影却愣是没有让周围的建筑物发生哪怕是一分一毫的震颤,就连周围的路人也仿佛什么都没有感到一样平淡的走在路上。
罗兰等轰鸣声渐渐消退,然后又安静的在原地等了一分钟。在确定没有任何东西传来之后,他毫不犹豫的继续朝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
他心里很清楚,那巨大的轰鸣声绝不是自己的幻觉。无论是轰鸣声、空气中的焦臭还是震波,都是确实存在的。
这正是维克多教授的手笔——认知性无视结界。教授为了避免麻烦,就以自身为中心设置了六重永续炼金结界。这正是其中一重结界的功能。
所有不知道维克多教授存在于这里的人、以及所有没有急迫的要找到教授想法的人都不可能察觉到任何有关教授事情的发生。
哪怕这条街的某间房屋的地下室里发生了可怕的爆炸,在结界的笼罩范围内,所有人也会刻意的无视这件事。
并非是忘却或是感觉的欺骗,教授的结界是对认知的操作。这是惑控系术法的高端技巧,白银阶的巫师才能学到相关的知识。可就是这种艰涩难懂的东西此刻却被一个炼金术师以巧妙的方式将其重现了。
因为要安心研究自己的一系列课题不想被人打扰,又不想错过那些专程来找自己的人,维克多教授才专门设计了这个结界。罗兰不相信教授没有想到这种结界应用到暗杀部队上会有多么可怕的效果,可他依旧将其做了出来,也没有任何遮掩。
事实上也不需要任何遮掩。这个世界上不存在能够强行从教授身上攫取技术的组织。白塔是上一个反面教材,在白塔失败之后,再也没有人会对教授有哪怕那么一丝的不敬之意。
这就是当今世界最强、也可能是史上最强炼金术师的底气。
将真理殿堂的每一分细节都铭刻于心,完全将自己的起源深化到极限并将其彻底掌握——教授的实力绝对已经开始攀爬至高尖塔,初步掌握以人类之躯所能持有的极限力量了。
整个财富之城没有任何街道的管理者敢于抗拒教授的命令。虽然知道他住处的人加起来还不超过一手之数,虽然整个财富之城估计没有一个人知道在真理殿堂以上的境界究竟叫什么名字,甚至连教授到底长什么样子也不知道——但教授的恐怖早已在不知不觉的时候便深入人心。明明他什么都没做,却比什么都做了都可怕。
不如说,教授的恐怖正是来自于他的神秘。几乎没有任何人知道教授的样子,更没有人知道教授到底想要什么。他为什么要背叛苏泽?为什么要进入财富之城?没有人知道。
所有人都清除教授不惜背叛苏泽也要进入财富之城一定所有图,但教授直到现在为止,却几乎没有任何动静。没有人能够找到他,要不是一些痕迹证明教授还在这里并没有离去,甚至都一度有人怀疑教授已死,现在只是某人借着教授的名号吓唬他们。
于是人们又有了一个新的猜测。
说不定教授一直在干预整个财富之城的动向,只是他的手段是通过某种间接的手段,以不暴露自己身份的方式达到自己的目的。
罗兰很清楚,后面一种猜测已经很接近真相了。
不知不觉之间,罗兰已经走到了某间小屋。他不自觉的抬头打量着这间小屋。
这是一间算不上破旧,也算不上好的住处。无比的普通,唯一能用来形容它的词大约只剩下了干净。
罗兰在门口缓缓停下。
他没有伸手敲门,而是静静的站在原地等待。这是一个表明自己身份的方式。
在罗兰成功通过对教授的认知检定之后,教授就能通过结界的反馈反过来得知罗兰的存在;而在罗兰站在维克多教授门前以后,教授的事件感知结界就得知了这件事。
就算罗兰开启希格斯的注视也不能阻挡这种感知。因为教授的感知是感知事件,而非是直接查探某个人本身。就像是一句话里某个字被屏蔽了一样,虽然有时候会影响到的连贯性,但仅凭大致句意,差不多也能推算出那个原本被屏蔽的字究竟是什么。
不过罗兰并没有开启希格斯的注视的理由。
他所要做的,就是表明自己无恶意。
稍微等待了一小会,门就自己打开了。
“……请问你是?”
一个看上去普普通通的中年人一脸困惑的打开了门。
他的头发是有些泛黄的银白色寸头,五官不精致也不夸张,看上去无论是相貌还是声音亦或是年龄都正好是人类的平均水平。
他穿着一身普通的白色大褂,就是治疗者经常会穿的那种。中年人挠了挠头,银白色的瞳孔散发着金属的光泽,并因此显得有些无情。
“我认识你吗?”
“马上就要认识了。您可以叫我罗兰,”罗兰黑袍以下的声音清澈而平静,他用右手抚胸,行了一个苏泽贵族才会行的冬猎礼,“尊敬的教授,我想我需要一些帮助。”
罗兰知道,自从自己来到这个世界以后,最危险、最艰难,也可能是最简单的一场交涉,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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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 交涉()
相比较和教授一起闲聊,罗兰宁可去和风语者扯淡。
这个人太危险了。从各种意义上。
罗兰有些忌惮的看了教授一眼,端起桌上的果酒轻啜一口。
“怎么,不合你口味吗?”
教授把自己的白色外衣挂在衣架上,露出了里面的羊毛衬衣。他有些苦恼的歪过了头,走了过来,一屁股坐下。
“请将就一下吧,我这里可没有脑浆贮备啊,食脑妖小姐。”
“别开玩笑了,教授,”罗兰毫不遮掩的用沙哑的声音轻声说道,“你还真相信我是食脑妖不成?”
“呵。”
教授轻笑一声,把自己的白色外衣随手挂在门口,取下了带着一丝刺鼻气味的白色手套,转身过来坐在了罗兰对面。
他包含兴趣的打量了一下罗兰,开口道:“我的确只是开个玩笑。不过现在我倒开始怀疑了。”
“如果我是食脑妖,我根本就不会出现在这里,教授。”
罗兰针锋相对的说道。
“谁知道呢?也许吧,不过我想说的是……也许你该尝尝这个。”
这么说着,教授把一小杯闪烁着诱人晶红色的液体推了过来。
“万灵酒……是吧?这可是好东西。”
罗兰把它放在鼻子底下轻轻闻了闻,深深的望了一眼教授,然后将其毫不犹豫一饮而尽。
教授露出一丝了然的微笑,抬起双手撑住,轻声问道:“你就不怕我在里面下药吗?”
“所有有害的药性应该都会被万灵酒消泯掉。我认为您应该知道这件事才对。”
罗兰眯了眯眼,开门见山的说道。
“哦?是这样吗。”
教授的语气毫无起伏,只是他的眼神瞬间犀利了起来,然后和罗兰交换了一个眼神。
那是万灵药的果浆以教授的独有工艺做成的酒。虽然理论上万灵药不过是槲寄生的浆果,但假如这浆果来自白槲德鲁伊的化身,再由金橡德鲁伊以神圣的仪式、在神圣的日子上用黄金镰刀取下,那么它就得到了升华,成为了可以治疗一切自然疾病的圣药。万灵酒更是万灵药精华的萃取,喝下之后的效果等同于接受了一次八环神术【完全康复】。
可如果将其喂给地底种族,那么顷刻间就会使他们陷入长久的昏迷。这不是因为自然能量对地底种族有所克制,仅仅是因为德鲁伊的先辈对地底种族的敌意,让他们专门设置了德鲁伊的所有恢复能力都对地底种族无效而已。正如同圣职者的治疗能力对亡灵无用——不是因为本身体质的缺陷,只是因为阵营的对立而留下的后门。
不过罗兰之所以痛快的喝下万灵酒,除了告诉教授自己是人类之外,一个更重要的原因便是从侧面透露了自己对万灵酒的了解。
要知道,教授就是这一年才把万灵酒研制出来的,而只有在下雪以后白槲德鲁伊的化身才会开始结实……换言之,教授把这个东西弄出来最多最多也不会超过一天。
而教授有一个很好的习惯,就是每开发一个新的东西,他都会确保这东西无害以后才会给别人用。
罗兰在教授把这东西给他的时候就已经知道教授绝对已经对万灵酒做过实验了。而开发者教授才刚刚弄清楚万灵酒的效果,罗兰就能直接说出来,这件事本身就意味着某些东西。
比如说,有什么伟大的存在已经盯上了教授。
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凡人可以在不被发现的情况下监视教授。
教授打量着罗兰,心中快速的划过大片的可能性,随后又一个个的被否定。
然后,他心中有了两个可能性。
要么就是罗兰意外的发现了这件事,过来想要他的某样东西;要么就是罗兰本身就归于那个伟大存在所属,过来同样是想要他的某样东西。
教授心里很清楚:这个穿着黑袍的“食脑妖”专程过来告诉他这件事,不可能没有所图。虽然教授个人基于某种谨慎,更倾向于后者,但无论从哪个方向来看,区区一个黑体阶都不到的人都不可能对教授造成任何实质性的损失。
那么问题就来了——
“你想要什么?”
教授用几近无情的银灰色瞳孔注视着罗兰,语气却温和而有节律。
罗兰在黑怕的阴影下露出一个笑容。
“我想要送你一个人情。”
“送我?”
中年炼金术师以陈述的语气缓缓发问。
罗兰轻轻点了点头,开口重复道:“我要送你一个人情。”
迎着教授那逐渐活化,开始像一个人而非冰冷机器的眼神,罗兰开口,将自己的计划徐徐道来。
于此同时,碎喉大道的一个酒馆里,一个流浪汉小声对旁边的好友神神叨叨的念叨着:“听说了吗,沉默巫师好像被什么人威胁了。”
“你喝多了吧,唐纳德阁下可是黄金阶的强者,哪有这么好被威胁?”
他的伙伴瞥了他一眼,只是灌了一口黄油啤酒。
流浪汉挠了挠头,语气也是有些迟疑:“也许吧。”
似乎是察觉到自己的语气有些迟疑,他立刻大声补充道:“不管原因是什么,总之谁都知道唐纳德阁下要和青果大道开战。”
“呵,真要开战就好了。那群细皮嫩肉的夜莺怎么可能打得过我们的碎喉之杖——”
就在流浪汉的伙伴眯着眼睛晒着太阳喃喃着的时候,一个黑影却突然挡住了他们的阳光。
等他们看清了眼前人的身份,瞳孔立刻收缩了起来:
那是一个全身身着颜色黯淡的紧身皮甲的身影,就算在清晨的阳光之下那身影身边的阴影仍然浓郁,完全看不清来人的面庞。
当然,流浪汉更庆幸自己看不清他的面庞。
在碎喉大道附近能有这身打扮的只有暗鸦的杀手们——那是沉默巫师阁下的坚定的反对者,碎喉大道原掌控者的直属部队。
“先生们,”来自暗鸦的杀手语气低沉,拉着长音,“我很想听听呢。给我讲讲吧。”
在恐惧造成的静谧持续了好几秒。这时两枚银币掉落在地上,清脆可爱的声音响起,回荡在流浪汉的耳边。
来自暗鸦的杀手一脚狠狠跺在了流浪汉的朋友偷偷伸出的手上。便随着骨骼开裂的声音和痛苦的哀嚎,他那拖着长音的低沉声音再次响起:“我希望你能给我一个不错的答案。如果我知道我因为一个流浪汉的胡言乱语而耽误了三分钟的话……我想你明白的。”
流浪汉咽了一口口水,下意识的摸了一下藏在怀里最贴身之处的一枚金币,按照那位穿着黑袍的先生的指示把今天早上的事情原原本本仔仔细细地说了一遍,没有丝毫隐瞒。
其中的内容包括那封送给信、穿着黑袍的人、面色突然变得紧张的巡逻巫师、愤怒的咆哮从家里直接传到大街上的唐纳德阁下,彻彻底底的对那个杀手仔细的说了一遍。
但他唯独没有说关于那个穿着黑袍的人对他交代的话,还有那枚被他如性命般珍重地藏在胸口的,刻着翼树叶图案的金币。
第六十六章 暗鸦()
没有什么秩序是没法摧毁的。
再没有什么是比把一群混乱无比的生命用秩序约束起来更愚蠢的了。
这些从阴沟里爬出来的家伙本身对规则这种东西毫无向往。之所以会遵循这里的规则,只是因为他们想要得到庇护而已。
但反过来,他们享受着组成群体后的权利,却并不想付出组成群体后的义务——或者说,他们每个人都想唯有自己不被这里的规则束缚,每个人都想成为少数的特殊的存在。
这样的思想来自于已有的特例。
切实的存在于他们身边的街道管理者便是不被约束的特例,他们不依靠服从规则而得利,反而因为自己不服从规则的特权而得到了更多的利益。
因为这些特例的存在,这种不完善的、拼合在一起的规则混乱不堪,岌岌可危。
每个人都想得到更多的利益,哪怕他们并没有为此付出,哪怕他们并没有对应的才能——但无所谓。反正已经有了特例,有了没有才能也能掌控一条街道的存在。
这种特例便是溶于血液的剧毒,给了他们一个不服从规则的借口,一个自认为高贵的步向死亡的理由。
只要让几个人中了这样的毒,很快固有的秩序就会开始崩塌。
——人们什么都不缺。他们缺的只是一个头羊,一个明知必死也要走在最前面,开启新时代大门的祭品。
值得嘲讽的是,这种祭品在更多的时候并不来自于崇高的自我牺牲精神,而是来自于短浅的目光、愚蠢的计划和远远超过自身能力承受限度的野望。
罗兰几乎什么都没做。他只是从教授那里出来之后,随便找了个人把碎喉之杖要与青果之锁开战的消息告诉了他。
在暗鸦的推波助澜之下,这个与流言无异的、虽然正确但毫无证据的消息便开始以极快的速度在碎喉大道内扩散。甚至传到了沉默巫师本人的耳中。
但无所